解約？”魔王說。

“因為……我總覺得那個人——我是說凡塔，好像在哪裏見過，”杜沫沫望著面前的杯子盤子說，“如果他真的是天使的話，那我從小到大一直夢見他……是不是表示，其實他一直在暗地裏守護我？”杜沫沫的聲音小了一些，大概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說法有點難以啟齒，然而她也想不到更好的表達。

“他沒告訴你他是誰？”

“他說……可能是在路上遇見過，所以才看著臉熟。”

被炒魷魚的第一天，凡塔哪裏都找不到戚拾七。

他們原本租了一套公寓作為臨時住所，但從租下來開始，戚拾七就幾乎沒有回去過。凡塔幾乎每天都要分時段聯系她好幾次，確認她的方位，把握她的動向。

他並不是擔心她，他是擔心她到處亂跑，又會惹出什麽麻煩。

雖然眼下已經惹了一個大麻煩了。

凡塔打戚拾七的手機，無人接聽；用守護部的通訊號聯系，一直忙音。他十分後悔，昨天應該直接跟著戚拾七下樓，幹嘛和魔王講什麽小狗狗的故事。

凡塔站在空蕩蕩的公寓裏，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不管是回去天界，還是繼續在人間界，似乎都有些尷尬；他已經在現實裏讓杜沫沫看到自己的臉了，也不能若無其事地回歸他的本職工作——何況作為守護天使，在宿主面前暴露形象，本身就是違規的行為，相應的處罰是當年的業績分清零。

凡塔在地板上盤腿坐下，心情比他第149次面試失敗更沈重。

腦中突然有個聲音“嘀嘀嘀”地響起，是守護部的通訊。凡塔嚇了一跳——他還以為守護部會更晚一點才發現這件事呢。

戰戰兢兢地接通之後，腦海裏響起冰冷的機械音。

“No.41435，有一封給你的調令，查收後請立即回覆。No.41435，有一封給你的調令，查收後請立即回覆——”機械音反覆在腦中滾動播放，於此同時凡塔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打開之後是一個網址。凡塔點擊登陸，然後在出現的對話框裏輸入了自己的編號和密碼。

寥寥數字，清清楚楚，這一頭是他現任的部門，那一頭是他要去的部門；落款寫著經辦人的姓名，金色的圖紋是主神的印章。

作為一個編號五位數的天使，凡塔要被調去秘書組了，直屬主神，享受和天使長同級的權限。

“查收後請立即回覆——”凡塔關掉了吵個不停的部內通訊，這大概也是他最後一次收到了。

他當然想被調走，想了幾百年了。唱詩班、事跡編撰組、跨界信息管理中心、神跡策劃部……隨便哪個部門都比守護部強多了。然而一下子從守護部跳到幾乎是最高級別的秘書組，還不偏不倚在這個時候——

不知道是安撫、拉攏，還是監視。凡塔在頁面上點擊確認。

Angel Beats的兩人失聯了七天，就像水蒸汽蒸發去了天空，完完全全消失得不見蹤影。

哦，說不定還是真的回到天空去了。杜沫沫只能慶幸他們的經紀人是自己。

自從知道魔王要炒了他們之後，杜沫沫再也沒見過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他們沒有再來過事務所，登記的手機號也打不通。她甚至去調出了辦公樓的監視錄像，然而上面的情報並不比她知道的更多。

她看到那天中午，戚拾七和魔王在樓道裏相遇了，然後顯示器上一陣雪花斑，圖像重新恢覆的時候，畫面上是三個人：魔王，戚拾七，還有凡塔。

然後戚拾七轉身下樓走了，凡塔和魔王說了些什麽之後，也跟著離開。

再然後魔王就踩著樓梯上了樓。

雖然兩邊都不是人類，但現在他們在人間界，為什麽一個兩個都不願意遵守人間界的規則？為了給凡塔和戚拾七的去向編造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杜沫沫想破了腦袋，最後還是決定以他們在粉絲見面會上的表現為由，對內宣布暫時冷藏。

然後就和魔王說的一樣，錦鯉黨們很快找到了新的錦鯉，Angel Beats的TAG漸漸淡出了熱搜榜和大眾的視野。偶爾有考試求過的考生轉發組合的官博，還會有人在評論問，這是誰和誰？

這個年代，偶像就是快速消費品。杜沫沫想起了ELF48，她很久沒有聯系緹妮了，不知道她們怎麽樣。

不過看看她們一年出了兩張新專輯，隔三差五地還上個綜藝，客串個電視劇，大概比一直留在事務所的發展要好得多。

“你不覺得這都是我的功勞嗎，”阿拉琪說，“要不是我果斷替你們選了好東家，你們會有今天嗎？”

緹妮不說話，也不準備讓開路。

她在YQ的攝影棚外遇到了阿拉琪，對方正趕著去拍新一期的雜志寫真。進入YQ之後，她就一直以魅魔的姿態示人，再也沒有變回過原來平胸柴火妞的樣子。

緹妮果斷地用身體擋住了攝影棚的門把手。

“都一年了，你怎麽還是要跟我作對，”阿拉琪嘆了口氣說，“讓我耽誤了這次拍攝就能讓我們陛下的事務所蒸蒸日上，碾壓YQ，一躍成為圈內老大嗎？還是你覺得如果我沒有瞞著你們簽了約，今天的陛下已經光覆魔界了？”

“也許你做什麽對陛下都沒有影響，”緹妮說，“但是這不代表你背叛他就是對的。”

阿拉琪笑了笑，拉開她，握住了門把手。

“你們在人間界待的時間比我還長，怎麽還是那麽蠢，”阿拉琪說著打開了門，“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我們走了之後，陛下就寸步難行，如履薄冰，水深火熱，生不如死——”阿拉琪看都不看地掏出手機丟給緹妮，“自己開微博看看，他混得好著呢。你以為沒了你就不行，其實你在與不在一個樣。”

阿拉琪又轉過身，面向緹妮。

“我以前也以為沒了我，那個蠢陛下就要死了。結果呢？哪有這回事啊！你們也別想太多了，好好過自己的吧。”

說著，她從緹妮手裏拿過了自己的手機，放回口袋。

轉身進門前的最後一句話是——

“如果你們真是那麽重要，不可或缺的話，為什麽這一年裏，那個害羞的小姑娘，再也沒有來找過你呢？”

魔王走紅毯的日子就要到了，走他從藝生涯的第一次紅毯。

金蝶獎是國內相當權威的影視獎項，同被最佳男配角獎提名的演員都是十分有力的競爭對手。雖然杜沫沫嘴上對魔王說，就當刷刷經驗見見世面，不要把得沒得獎看太重；但她和魔王都很清楚——被提名的誰不希望得獎啊。

總之杜沫沫的心情緊張得就像兒子明天要結婚。

給魔王訂的三套禮服都已經整備完畢，掛在了起居室的衣櫃裏——之所以是三套，因為杜沫沫實在選不好應該穿哪套，準備當天抓鬮來決定；至於魔王本人的意見她完全不準備參考，畢竟他一聽說是很隆重的場合，就躍躍欲試地想要穿著他的“魔王”裝備上陣。

“為什麽不能穿，”魔王說，“我的禮服也和這幾套差不多啊，又沒什麽骨頭牙齒翅膀的，還比它們好看多了。”

“你就不能……更像個人類一點嗎，”杜沫沫說，“你的衣服我又不是沒見過，好多都好像是從漫展回來的好嗎？”說著她拿起三套裏的一套往魔王身上比劃，“這是V家大師設計款，也很好看啊。”

好吧好吧，她說好看就好看吧。魔王仰起頭望著天花板，任由杜沫沫一套接一套地比劃。

“而且你知道這次頒獎典禮有多重要嗎，”杜沫沫像真的要嫁兒子的媽一樣嘮叨地說，“這是你的實力第一次被權威機構認可啊，是你的大日子啊，一定要認真準備——”

“大日子？”

“就是最重要的日子，”杜沫沫擡起頭看著魔王說，“當然未來可能會有更大的獎，更厲害的典禮，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這個——要好好表現！”

作者有話要說： 哇100章！從來沒寫過這麽長！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湧抱！

看看點擊感覺要爭取在24小時末點變成個位數之前體面地完結呢……沒錯我是一條自我要求hin低的鹹魚_(:з」∠)_

☆、紅！毯！秀！

杜沫沫上一次激動得睡不著的經歷，還是上大學的前一天。因為早上六點就要去火車站，她被爸爸媽媽趕著9點就睡了。然而一直翻滾到半夜也沒睡著，最後杜沫沫不得不坐起來，把理了四五遍的行李箱子又打開理了一遍。

那時候的行李箱子裏裝的不是她的衣服裙子小玩意兒，她的手指伸進去，摸到的都是少女粉紅色的夢想泡泡，軟軟的，還帶著玫瑰香味。

當然被現實殘忍戳破並且糊了一臉什麽的，都是後來的事了，不重要，不重要。

總之今晚的杜沫沫又失眠了，躺在她的床上，和蝙蝠吊燈大眼瞪小眼。她想努力冷靜下來或者昏迷過去，在天亮之前睡著，然而一翻個身，又忍不住“噗嗤噗嗤”地捂嘴笑起來。

魔王要走紅毯了啊，走紅毯啊，就像她以前在報紙上電視上網絡上看到的大牌明星一樣，擡頭挺胸春風得意，每一步都被閃光燈逐幀分解，然後通過各大媒體發送到世界各個角落——哦，國內獎項，那就國內各個角落。

杜沫沫又滾了一圈，突然發現枕巾有點濕漉漉的，大概是“噗嗤噗嗤”的時候不小心把口水滴下來了。

杜沫沫擦了把嘴，摸過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晚上11:25。不知道爸爸媽媽這個時候睡了沒有,杜沫沫按下了家裏的電話號碼。

點擊綠色的撥打鍵之後，聽筒那頭傳來“嘟——嘟——”的脈沖音，響了好幾聲也沒人接。杜沫沫剛要掛，電話接通了。

她聽到媽媽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有點小，聽起來還有點困。

“你……睡啦？”杜沫沫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本來睡了的，一看是女兒的電話，趕緊接了，”杜媽媽說，“想你大半夜打電話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所以出什麽事了？”

“沒有沒有，不是很重要的事——哦，也很重要，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很重要的事。”

“到底什麽事，好事壞事？”

杜沫沫剛剛撥出號碼的時候是想分享一下自己睡不著的激動，但是現在反而有些難為情了。

“好事……大好事，”杜沫沫說，“瑪歐要走紅毯啦，金蝶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杜媽媽在那一頭停了停，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哎呦，那很厲害啊。電視上能看到嗎？你也會跟他一起上電視嗎？網上有嗎？什麽時候去啊？”

“就是明天啦，我也會去，不過你們可能不一定會看到我……”

“好好好，明天是吧？幾點鐘？我跟你爸爸也說說，我們一個守電視一個守直播，絕對不錯過。”

“都說了不一定會看到我啦……”

“萬一呢，萬一看到了呢——哎呀你倒是早點告訴我呀，我跟你阿姨她們也說，大家一起看。”

杜沫沫已經發現了，媽媽其實不知道什麽金蝶獎，也不知道最佳男配角的份量——她只是想看看自己。就像魔王被提名，自己高興得睡不著一樣；對媽媽來說，整個金蝶獎的意義，就是看到自己漂漂亮亮地上電視，哪怕只有畫面角落上一晃而過的半張臉。

要不……到時候努力往鏡頭前湊湊吧，杜沫沫想。然後她趕緊催媽媽掛了電話去睡覺。

杜沫沫把手機放回床頭櫃上，看了看時間，還不到12點，她連睡意的味道都還沒聞到。

她索性起了床，披了件衣服悄悄摸摸地下樓。魔王的禮服還掛在起居室裏，她想再去看一看，就像上學前夜，翻來覆去地整理自己的行李箱一樣。

樓梯墻壁上的燈火安靜地跳亮了。杜沫沫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趁著深夜出來活動的怪獸。一年前她還會在突然轉頭的時候被影子嚇一跳，現在她已經能順便伸手打個手影玩了。

一只小黑鳥從她的影子裏飛出來，貼著墻拍打翅膀——連她7歲的侄子都不愛玩的小把戲，她還是一看到燈光就忍不住玩一把。

杜沫沫下了樓梯，穿過走廊，墻壁上的手影小黑鳥跟著她一起往前走。到了起居室門口的時候杜沫沫稍微停了一下，貼著門板聽了一會兒，確認裏面沒有動靜，才推開門走進去。

萬一魔王也在……大晚上的，那就有點尷尬了。

起居室頂上的吊燈亮了起來，那三套禮服還原樣掛在衣架上；一套白色，一套黑色，一套深灰色，衣褶筆直，前襟挺括，衣領、袖口和腰身上上還有一些明明暗暗的細巧設計。旁邊的托盤上放著魔王的襯衣，還有一些備選的飾品和配件。

墻上的小黑鳥跟著她一直走到衣架前。杜沫沫拿了刷子，朝衣服伸出手，準備再把這三套衣服刷一遍，雖然白天她已經刷了好幾遍了。

——她突然意識到哪裏有些不對。

自己一只手裏拿著毛刷，一只手朝前平舉，那墻上的手影是從哪兒來的？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一道黑影從墻面上竄出，快得像一條線。杜沫沫還沒來得及反應，只看到半透明的黑色陰影飛快地從她眼前掠過，瞬間鉆進了魔王的禮服。

下一秒，整個衣架燃燒起來，綠色的火焰從每一根纖維的空隙裏躥起。禮服、襯衣，各色領結和寶石的袖扣、領章……在杜沫沫的驚呼才剛剛出口的剎那化成了一堆黑灰。

她甚至沒來得及眨眼，一口氣還在嗓子裏沒有咽下，衣架就連同裏面的所有東西都燒得幹幹凈凈，地毯和墻壁上卻沒有半點焦黑的痕跡。

回神的一秒後，杜沫沫手裏的刷子掉了下來。

“那……你沒事吧？”魔王問。說這話時，他已經抓著杜沫沫的手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

“我沒事——我……我也不知道。”杜沫沫依然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手影是她比劃的，那只小鳥是從手影裏飛出來的，火是被小鳥點著的；這一系列變故發生得太突然，但最讓杜沫沫後悔的是，也許自己不玩手影，就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小鳥了。

也許自己好好地在床上睡覺，什麽都不會發生。

先是打電話吵醒了媽媽，然後又不消停地下樓燒了衣服——還偏偏是這麽重要的衣服。杜沫沫縮著肩膀盯著地板上的黑灰，不敢看魔王的臉。

“可能是被人盯上了吧，”魔王說，“不過也沒什麽，你們人類不是說樹大招風嗎？被盯上說明要紅了啊，哈~哈~”

生硬地笑了兩聲之後，發現杜沫沫還是一動不動地低著頭，魔王自己都覺得尷尬了起來。

“那個是一種很低級的魔獸，主人說啥幹啥的，而且放完火自己也死了，”魔王小聲地給杜沫沫解釋說，“它可能……跟著你有一會兒了。”

杜沫沫“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誒，我沒說這是你的錯啊。”魔王著慌了，手忙腳亂的不知幹什麽好，最後撩起自己小星星小月亮的睡衣給杜沫沫擦起了手。

“現在……怎麽辦啊，”杜沫沫抽抽噎噎地說，“你明天穿什麽走紅毯？這還有一套衣服是租來的呢……”

“沒關系啊，租來的衣服我們原價買下來就是了，”魔王說，“多大點事，你……你別哭了啊。”

“那你明天穿什麽……”

說完杜沫沫覺得自己手裏一空，魔王不見了。她掛著眼淚原地轉了一圈，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突然，起居室裏所有的燈都亮了，門外的走廊也亮起一片燈火。客廳的方向飄來管風琴的聲音，有腳步聲從走廊那一頭響起。

魔王穿著修身的黑色禮服，拄著手杖緩步走來。柔軟的絲絨鬥篷貼合著他的肩膀，一枚肩章在上面閃閃發光。暗色的寶石綴在他的領口和前襟，像散落的雨點。他的後擺隨著他的走動呈現出雲幕般的色澤，這不是人間界的材料可以達到的效果。

魔王走到杜沫沫跟前，展示似的伸開雙臂，然後再次收回，朝她彎起右手的臂彎。

……這是什麽意思？杜沫沫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眼睛，夜深了腦子不是太靈光。

“彩排走紅毯啊，”魔王說著用戴手套的手替她擦掉了眼淚，“我明天就穿這樣，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還是像去漫展的……”杜沫沫伸手挽住了他的臂彎，穿著她的睡衣和魔王並肩走了出去。

18小時後，魔王這身造型的“好看”得到了國內娛樂界和時尚界的一致認可。

@金蝶娛樂V：這一屆金蝶獎的紅毯時裝秀比上一屆又更更更更精彩了。各路小生花旦男神女神，全副武裝上陣鬥艷。還有夫妻檔情侶檔閨蜜檔甚至和經紀人組隊出動的，下面奉上今晚頒獎典禮的部分先行盛況，用你們的點讚和評論告訴小編，最喜歡誰的造型【得意】【得意】【得意】

然而彼時杜沫沫正有些緊張的和魔王坐在會場裏，前後左右都是“連她都認識”的巨星名流，滿場閃閃發光的明星氣場壓得杜沫沫大氣不敢出一口——哪怕她旁邊那個人已經若無其事地打完了兩局手游。

所以杜沫沫並不知道在金蝶獎官微下面，關於“瑪歐旁邊那個人是誰”的問題，已經吵出了一個熱門TAG。

何況她還沒從被魔王一路拖曳的驚嚇中緩過神。

她原本以為，魔王昨晚說的“紅毯彩排”真的只是彩排，為了今晚正式的紅毯秀，練習一下挽著姑娘走路的姿勢。然而魔王挽著她跨過空間門，走到會場，走上紅毯，一路走進大廳，直到魔王找到寫著兩人名字的座位坐下，她才反應過來——剛剛，是不是跟魔王走完紅毯了？

“因為你說，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要好好表現啊。”魔王對此是這樣解釋的。

……好好表現？拖著一具塑料模特大概也比挽著自己強吧！

☆、最佳男配角

“金蝶獎”紅毯秀的首發照片中，目前點讚數最高的是瑪歐的紅毯照。瑪歐一身隆重又低調的黑色禮服，好像從油畫裏走出的貴公子。他一手拄著銀頭手杖，一手挽著一個身材嬌小的洋裝少女。兩人不慌不忙地步上紅毯，像是從幾個世紀前穿越來的一趟湖畔散步，兩旁的閃光燈都閃爍成了湖面的波光。

@櫻桃軟糖真好吃：拜倒在我瑪歐貴族風絲絨披肩下【愛心】【愛心】

@羅小白不黑：prprprprpr大長腿舔一年！

@2333毫無痕跡：道理我都懂，不過和他一起走紅毯的人是誰？是演員？這臉我怎麽沒印象

@蘇小央是劉大花：不是演員吧，不然我朝新生代女演員的顏值也太令人擔心了【doge】要麽都是多胞胎，要麽掉大街上撈不出來【doge】

@人家是姜小花嘛：講道理這妹子不醜啊，也就跟我家隔壁小紅差不多【doge】不過到底是誰啊【問號】【問號】

@扶蘇起來蘇還能吃：是他經紀人，別問我怎麽知道的

頒獎典禮的第二天，隨著更多場照的刊登，#瑪歐經紀人#成了熱搜榜上的最新TAG，閱讀量直逼#金蝶獎#本體——當然都是後話。

眼下頒獎典禮都還沒有開始，各路明星正在真真假假地招呼攀談。像魔王這樣一進門就老老實實找到位置坐下的，反而十分紮眼。

杜沫沫左右看了看，這一整排座位，確實只坐了她和魔王兩個人。其他的位置上都貼了名牌放了鮮花，名牌上寫了名字的人也有一些到場的，但就是沒有落座。

……是不是也應該站起來，去走動走動？杜沫沫看了魔王一眼，然而對方正沈迷手游不可自拔。

工作人員和到場明星經過的時候，都會往這邊看幾眼。如果是一年前的杜沫沫，大概會習慣性地低頭縮背躲在前排椅子後面。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她是魔王的經紀人，魔王是入圍金蝶獎的演員——怎麽能這麽小氣巴拉地給他丟臉呢。

不過是一場國內獎項的頒獎典禮，自己可是跟著魔王混過了這麽多大大小小的酒會晚宴，這裏也不過是把那些在別的場合見過的明星再見一遍，來來去去都是熟面孔，有什麽好怕的。

於是杜沫沫挺直腰背，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微微收攏下巴，目光平視前方，嘴角含笑，感覺自己是一幅蒙娜麗莎。

“一年不見，你都這麽厲害了。”魔王那一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杜沫沫轉過頭，看到劉清曲在那邊的位置坐下了。

這句話當然也不是對自己說的。

“一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魔王說。

劉清曲今年也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確實各種意義上都是老樣子。他不顧前後左右的鏡頭，也不顧身上筆挺的名牌禮服，直接往椅子上一靠，雙手抱胸，側頭看著魔王。

“衣服不錯啊，看來你的前任部下沒把城堡徹底搬空，”劉清曲小聲地說，臉上帶著即使被拍到也十分得體的笑容，“她在我們這兒幹得挺好，都有自己的粉絲俱樂部了。”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魔王說，“我還擔心你們會被她欺負。”

杜沫沫保持著蒙娜麗莎的姿態，調動眼球往旁邊悄悄看了看——場內的媒體大概是聽不到兩人的對話的，他們正忙著拍劉清曲和魔王的同框照。

杜沫沫又往另一邊看去。她坐的角度看不到劉清曲的正臉，但是另外兩張臉倒是清清楚楚。

一如既往朝她擠眉弄臉的山羊，和此刻正閉著眼睛打盹的獅子。

——所以現在用這具身體在說話的是獅子？

“不好意思，我是《影視V風尚》的記者，請問兩位能接受一個簡短的采訪嗎？”一個女記者突然從邊上插了過來，拿著錄音筆直戳戳地對著魔王。晚會快要開始了，已經陸續有明星入座，她不但沒有遵從主辦方的安排，在媒體席等候，還隨便占了別人的座位，這樣的舉動實在是有點不太禮貌。

不過同樣占了別人的位置的劉清曲沒有生氣，很配合地轉向了她：“想問什麽？”

“作為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的入圍者，二位先前曾經有過一次合作，但是在那部戲拍攝的過程中，傳出你們倆關系不和的傳聞，”女記者說，“不過我看你們今晚相處得很愉快啊。”

……哪裏相處愉快了。杜沫沫覺得自己的蒙娜麗莎狀態快要繃不住了。

“如果你想問的就是這個問題的話，那我馬上就能回答你，”劉清曲伸手拍了拍魔王的肩，“瑪歐是個很認真也很努力的新人演員，對我來說也是很可愛的後輩。作為前輩，我非常欣賞他對工作的態度。畢竟天道酬勤，勤能補拙，雖然在演藝圈，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但是今天他不是也很幸運地被提名了嗎？我很喜歡勤奮的孩子，所以當時看到那個傳聞，我真的覺得很滑稽，”劉清曲停了停，大概是在考慮措辭，“而且我記得關於這件事，瑪歐的事務所方面也出了聲明？好像是說——我是他尊敬的前輩？”

說著，劉清曲朝魔王望了一眼，等他接話。

杜沫沫有點想掐死自己。

這份聲明是她一年前寫的，當時魔王是個走運搭上YQ的18線，沒有名氣更沒有代表作。和劉清曲不睦的傳聞出來之後，很多人甚至還不知道他是誰。所以對於涉及劉清曲王晗瀅這樣的一線明星的傳聞，杜沫沫處理得非常小心，小心得有點束手束腳。她在聲明裏稱呼劉清曲和王晗瀅是“值得尊敬的前輩”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魔王這麽快就能和劉清曲出席同一場頒獎典禮。

並且一個入圍最佳男主角，一個入圍最佳男配角。

現在劉清曲就坐在他身邊，搭著他的肩，對記者說，魔王是他很喜歡的靠勤奮彌補天賦不足的後輩，自己是他尊敬的前輩，瑪歐能入圍全是運氣好——杜沫沫覺得，實在不太中聽。

明白地說，簡直太難聽了。

劉清曲肩膀上的山羊瞇眼朝她笑了笑，吹著胡子打了個響鼻。她的火氣更大了，幾乎能聽到導火索燃燒的“吱吱”聲越來越近。

“確實是這樣的，”魔王開口了，“對於一切入行比我早，年齡比我大的前輩，我都十分尊敬。不論演技本身如何，畢竟他們的經驗就比我豐富得多。我想‘經驗’這種東西比勤奮和努力更能彌補實力上的差距。我很尊敬劉清曲先生，雖然現在很多人經常把我拿來和他比較，但我覺得他們有點太高看我了。劉先生豐富的演出經驗是我遠遠不能比的。雖然今晚我和劉先生都在頒獎典禮的現場，但從經驗這一點上來說，他是我的前輩，我仰望他。”

聽他說完最後一句，杜沫沫又端端正正地坐好，嘴角含笑。

那邊的記者顯然對他們這番針鋒相對的發言十分感興趣，然而距離開始的時間很近了，入座的演員越來越多。她看看漸漸坐滿的會場，直接從包裏掏出了一個微單，更不禮貌地拿鏡頭戳向魔王：“能拍張照嗎？”

“可以啊。”劉清曲又搶著替魔王回答了。

他話音剛落的瞬間，閃光燈就“啪嚓”地炸亮了。魔王毫無準備地被嚇了一跳，肩膀一聳，眨了眨眼。

女記者拍完照片，看都不看就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走了。劉清曲也站起身，準備去自己的座位。

“你還是很怕那個嗎？”臨走前，他問了一句，語氣自然得好像關心朋友的過敏癥狀。

“還好吧，”魔王說，“也談不上‘很’，反正就是那樣。”

劉清曲微微一笑，去了距離舞臺最近的第三排坐下了。杜沫沫看著他一路走去直到落座，肩上的那顆獅子腦袋都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

怪不得覺得他今晚說話的樣子和語氣，和之前比有些不太一樣了……杜沫沫想，不過他真正的性格又是怎樣？

杜沫沫看到坐在劉清曲旁邊的那個男人側過頭和他說了幾句，然後轉過身，望向她們。

粉紅色的尖領襯衣，銀灰色禮服，纖細的金邊眼鏡，綴在領結上的小花仙吊飾……雖然對方很有風度地朝她們微笑致意，但杜沫沫看到那個人的瞬間還是覺得腦門一疼。

晚上好——林缶的口型是這麽說的。

杜沫沫悄悄擡眼看了看魔王，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又低頭玩手機了。

@和自己下棋的瑪歐：今天長這樣。旁邊是我的經紀人，她叫沫沫

“金蝶獎”的頒獎典禮進行了兩個小時整，一共32個獎項，一個一個依次頒發。杜沫沫的心情就像上小學的時候聽老師報分數發試卷，每念一個名字心裏就一激靈——雖然這一次不一定會念到自家的名字。

最佳配樂獎，最佳攝影獎，最佳服裝，最佳道具，最佳造型，最佳劇本……終於到了最佳女配角，一段入圍名單滾過，頒獎嘉賓念出了一個杜沫沫經常聽到的名字。

追光燈投向坐席，一個穿著寶藍色晚禮服的女人站起來，施施然走向領獎臺。

下一個就是最佳男配角了，杜沫沫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自己對魔王說了好幾遍，就當是來長見識的，不要對得沒得獎看太重；但此刻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比魔王更希望他得獎。

“得沒得獎無所謂啊，”魔王小聲地說，然後拍了拍她抓著裙子的手，“就當是來長見識的。”

被教育對象用自己的話教育，一點都不開心。

“接下來要頒發的是，第73屆金蝶獎，最佳男配角獎，”主持人笑盈盈地望著臺下說，“首先我們來看一下入圍名單——”

作者有話要說： 好氣哦要連續上班到9月10號，一天不休_(:з」∠)_感覺文力要被燒光

☆、最佳男主角

入圍名單的VCR開始播放。十部電影，十名男配，除了FZ和YQ家的班底，其餘也都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演員。

魔王是第八個出現的，這個順序……基本也只能是入圍了。杜沫沫看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頒獎典禮，熟知此中規律，但心裏還有一絲僥幸。

萬一呢，萬一到了自家這裏就不一樣了呢？

“這次沒有，下次就有了，”魔王又在邊上小聲地說了一句，“反正還有機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哦，我也是猜的。”魔王說。

VCR播放完畢，頒獎嘉賓念出了另一個名字。杜沫沫心裏一涼，然後反而踏實起來。

“嗯，下次再加油。”杜沫沫看著那個男演員春風得意地上臺接過獎杯，腦內已經自動替換成了魔王的形象。

魔王將來去領獎的時候，走路肯定不會外八字，還駝背，還笑得牙齦都露出來，哼。

今晚李凱楠也來了，他被最佳男主角獎提名——他的對手是劉清曲。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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