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缶仰靠在椅子上，落地窗上映出半張線條幹練的臉，“再說了，這種小新人，撲騰幾天馬上就會沈下去了，何必放在心上。”
“可是……您不覺得劉清曲有朋友，這件事本身就挺奇怪嗎？”
林缶腳跟一擰，轉椅又轉了一圈，面朝秘書。一身粉嫩嫩的運動套裝和這個商務氣息頗重的辦公室的搭配，簡直違和到極點，更不用提胸口那個巨大的“俏皮小花仙”頭像。
他對面那個全身裹在紙一樣挺括的西服裏的秘書，看上去都比他更像“總裁”。
“說的也是。”總裁大人揚眉一笑，露出一口砂糖般的白牙。
劉清曲坐在片場休息室，一邊玩手機一邊聽經紀人交代接下來的安排。他剛剛才送走了一波采訪的記者，正是耐心耗盡的時候，周圍的氣壓低得好像隨時能天降暴雨。
經紀人加快語速把該說的都說完之後，擡眼看他。
“老板那兒沒有別的指示了？”劉清曲放下手機問了一句。
經紀人翻了翻手裏的PAD：“沒有了，林總這幾天都沒找你。”
也對，他不過是轉了條微博，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他自己的賬號，還不許他自己玩了嗎？
倒貼也好，強拉也好，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捆綁炒作了。看到那個熱搜詞條的時候他也沒怎麽多想，只是習慣性地點了自己的名字，直到看到視頻裏那個白發紅眼的青年，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是誰。
再擡眼看看發布視頻的博主：和自己下棋的瑪歐。
真是陰魂不散，劉清曲想，然後他點了轉發。
這事過去也有小半個月了，今天突然想起來，劉清曲又點開“和自己下棋的瑪歐”的主頁，看到對方的粉絲已經“噌噌”翻了幾番。
不錯，這樣我也算仁至義盡了，劉清曲想，不求謝我，只要別來煩我就行。
雖然不知道他一個魔王，怎麽就心血來潮跑到人間界來，還想做什麽明星。
大概玩膩了就會回去了吧。
“開什麽玩笑，當初可是他們自己要趕我出來，現在可別哭著再求我回去。”劉清曲低低地說了一聲。
經紀人假裝沒有聽見，識趣地退出了休息室，帶上門。
“去開門。”魔王說。
“你去。”阿拉琪表示不服管。
史明老師授課日的下午，一堂課結束後的休息時間，原本應該負責城堡內大部分雜務比如開門迎客的阿拉琪悶聲不吭地從大廳跑過來，沖進他們的練習室，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瞪著魔王不說話。
“怎麽了？”魔王斜了她一眼。
“有人敲門。”
“那就去開啊。”
“你去。”
“怎麽了嗎，外面有龍在敲門？”史明也過來了，“居然還有你害怕的東西？”
“我才不是怕呢。”阿拉琪嘟了嘴不說話了，只是抓緊了剩下的沙發。
今天她難得沒有出去溜達找工作，老老實實地在城堡裏過了一個上午，吃完午飯肚子又餓了，正準備翻翻櫥櫃看看杜沫沫有沒有留下什麽下午茶點心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砰砰砰”的敲打聲，從正門的方向傳來，聲音大到在廚房裏都能聽到。
難道外面在下冰雹？這是阿拉琪的第一反應。
自那場浩劫發生以來，城堡大門一直都是緊鎖的，別說大門，護城河的吊橋也被用魔法屏障封閉了，平時進出用的都是旁邊的小偏門。偶爾有客人來訪，或者由魔王親自領進來——比如史明；或者客人自己拉響從門口直通城堡的門鈴，阿拉琪再去把客人帶進來——比如那個女幽靈。
今天是魔界毀滅後，城堡大門第一次被敲響，聲音又大又急。
“砰砰砰”“咚咚咚”“哐哐哐”。
阿拉琪循著聲音走到大廳正門口，發現頂上的吊燈都在震動，天花板撲簌簌地掉下灰來，純銅大門被外面的“客人”砸得嗡嗡作響——就連這個響也被巨大的敲門聲本身蓋過去了。
如果真的是客人在敲門，那大概來了50個客人吧，大家喊個123，一起敲，才能有這樣的效果。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阿拉琪看了看震個不停的大門，轉身就跑。好漢不吃眼前虧是她的家訓。
“哪有那麽誇張，”魔王表示不信，“一次性來50個魔族？這是幼兒園的春游車開來參觀了嗎？”
“我在人間界生活了這麽久，一共也沒見過50個魔族呢。”史明表示讚同。
“你們自己去看啊！”阿拉琪惱了。他們在的練習室在城堡三樓，基本聽不到什麽響動；她知道他們大概是不會信了。
“我我我我我我才不去呢……”魔王一想到50個人，頓時結巴了，“對了，攝像機呢？讓攝像機去看啊！”
然而攝像機撲棱棱地在外面飛了一圈，什麽都沒有拍到。甚至連敲門聲也消失了。
阿拉琪又調出了城堡門口當值的石像鬼的視覺記憶——灰暗的天空，灰暗的荒野，灰暗的護城河——再無其他。
真是見鬼，阿拉琪想，剛才敲門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與此同時，魔界入口上方垂直距離約80米處，杜沫沫正在她的辦公室裏，對著電腦為另一件事煩心。
那天晚上她一時熱血上頭，很帥地吹出了“這些都是朕要為你打下的江山”的牛皮之後，接連好幾天不敢正眼看魔王。
她倒不是怕兌現不了，只是以她現在的能力，以事務所現在的實力，要替魔王打下江山，恐怕還是一個很長期很長期的規劃。
還好當時也沒說什麽時候完成這個任務，杜沫沫想。
話雖如此，她犟了20年的倔脾氣並不打算把這個牛吹過就算。自己許下的承諾，跪著也要做到。如果現在還做不到讓所有人皆大歡喜，她就先從魔王開始，讓魔王先實現他“登上電視幕墻”的願望。
所以杜沫沫今天也為了魔王的下一步發展傷透腦筋。
“瑪歐”的微博賬號已經有了差不多一萬五的粉絲，她總得發點什麽有料的東西來留住他們。一般的演藝明星的微博除了生活照寫真照，還會發一些有趣的日常小片段，就算只是一句“今天天氣真好”，也能讓粉絲爭先恐後地點讚評論。
問題是，魔王是“一般的演藝明星”嗎？
一般，演藝，明星——這三個詞，他哪個都不占呢。
發完兩集目前僅有的網絡劇，轉發了“娛樂即時通”的采訪視頻，又發了幾張拍攝飲料廣告期間的小花絮之後，杜沫沫技窮了。她自己的微博是轉發和窺屏專用，兩三個月才發一條狀態上去除除草，完全想不到有什麽“有趣的日常小片段”可以放到網上供人圍觀。
難道要像金莉莉那樣，拍拍方向盤車鑰匙手表和杯子的LOGO？
可是魔王只能拍蝙蝠吊燈骨架餐桌會打嗝的瓶子和會疊衣服的衣架啊。
——啊說不定還挺有意思的呢——這念頭剛冒出來的瞬間，又被杜沫沫的良知掐滅了。
令人傷心的是，在杜沫沫為了微博內容和定位絞盡腦汁的時候，粉絲數量在以一天兩三個的速度減少。杜沫沫覺得自己再盯著那個數字看下去恐怕會得焦慮癥。
所以怎麽辦才好？哪裏有新工作？魔王除了拍戲還能幹嘛？
幹脆讓他去參加選秀得了，杜沫沫想。
這時，窗外傳來“叩叩叩”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敲窗玻璃。
杜沫沫轉頭看了一眼：午後的陽光燦爛得有點過火，窗外除了相鄰的大樓和遠處拖著廣告橫幅飛過的熱氣球之外什麽都沒有。
那是什麽玩意兒在敲窗？杜沫沫針對此事思考了兩秒，繼續回到了魔王的問題。
——等等，這裏好像，是20樓？
陽光明媚的午後3點，杜沫沫突然覺得後背發涼。
敲擊聲又響起了。
“叩叩叩”。
“叩叩叩”。
20樓的窗戶是打不開的，玻璃也相當結實。雖然並沒有請物業，但是寫字樓的清潔養護工作一直由石像鬼們負責——夜深人靜的時候它們會集體出動，掃地拖地擦玻璃，檢修電路倒垃圾。杜沫沫親眼見識過這個場景，並且清楚地記得，一只石像鬼用硬邦邦的爪子輕輕敲了敲高層的窗玻璃，發出的聲音就跟現在差不多。
“叩叩叩”。
對，就是這樣的聲音。
杜沫沫一點一點地偏過頭去，然後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的，看來醒著。
可是，如果不是做夢的話，為什麽會看到這麽多，飛來飛去的，小妖精呢？
跟麻雀差不多大，像芭比娃娃一樣精致美麗，“撲棱撲棱”地拍著透明的小翅膀，和童話書上，動畫片裏一模一樣的，小妖精。
——還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群！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麽麽噠！今後就是周二至周日每晚八點！有點high所以忍不住全是嘆號！
☆、一言不合就開的火車
“謝謝你。”
“你真好。”
“又漂亮。”
“又善良。”
“一定會幸福。”
“生個好寶寶。”
“和你一樣。”
“又漂亮。”
“又善良。”
“一定也會——”
“好了好了，謝謝你們的祝福……你們有什麽事嗎……？”杜沫沫趕緊打斷了她們接龍似的話。對面沙發上坐著的一長溜小妖精整齊劃一地笑笑，然後整齊劃一地嘆了口氣。
倒回到對話開始的10分鐘前。
陽光明媚的工作日下午，杜沫沫差點以為自己在辦公室遭遇綁架。綁匪大概是窗外這群黑壓壓的……小妖精。
不過仔細看看，她們只是友好地敲敲她的玻璃窗，並沒有什麽嚇人的舉動，表情也十分和善。於是杜沫沫壯起膽子走到窗邊，猶豫半天之後張了嘴用口型詢問：有事嗎？
窗外的小妖精們互相看看，然後一起點點頭。
杜沫沫花了好幾分鐘，用手勢和示意圖讓她們搞明白了寫字樓的入口，以及找到自己辦公室的方法。
現在她對面的三人沙發上就坐滿了這些小小的、細細的、長著翅膀的……小妖精，好像有誰把一整個專櫃的芭比娃娃都搬過來了。
“嗯……沒有你們合用的茶杯，就吃水果吧。”杜沫沫擺上了一盆自己帶來準備吃的櫻桃。
於是就開始了“謝謝你”“你真好”的循環。
“我們在電視上看到魔王。”
“對，還有網絡視頻。”
“他在接受采訪。”
“帥帥的。”
“我們就想，是不是魔界已經恢覆了。”
“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們去了之後——”
“那裏還是老樣子。”
“等等……”杜沫沫又趕緊揮揮手，打斷她們的話，“你們派個代表出來跟我說吧……”
又是十分鐘後，杜沫沫大致了解了來龍去脈。
眼前這一大群長翅膀的芭比娃娃，確確實實，是小妖精。
她們是從小孩子的夢境中跑出來的，每個人的任務是記錄下這個孩子做過的美夢，替他趕跑討人厭的噩夢。她們曾經數量繁多，比夏夜裏的螢火蟲還多——現在還能在夏夜裏看到螢火蟲嗎？不能，所以她們也差不多快要滅絕了。
“不是現在的孩子不做夢了，是因為他們不再相信我們了，”被推選出來的叫緹妮的代表坐在杜沫沫的手背上，認真得像坐在談判桌邊，“小孩子的夢境是連接人間界和魔界的通道，我們只能通過他們的夢來到這裏……夢的主人相信我們的存在，我們才能繼續留在人間界。可是現在的小孩子……”
“三四歲大的還好。”
“上了小學之後簡直無法無天。”
“自己不信也就罷了。”
“為什麽要嘲諷那些相信的孩子呢。”
“簡直討厭。”
“沒有夢想。”
“沒有愛。”
“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
“不想管他們了。”
“好好好，”杜沫沫感覺她們比小學生煩人多了，“所以你們想回到魔界去，對嗎？”
“我們已經回去過了，”緹妮說，“那裏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一樣，到處都是廢墟，城堡也鎖著門，我們進不去。所以我們才想到來這裏看看，說不定魔王陛下會在這裏。”
“可是你這裏也有石像鬼。”
“討厭石像鬼。”
“為什麽要在門口放那種東西。”
“我們差點進不來了。”
杜沫沫站起來，帶著緹妮進了裏面的房間，關上門。
“你們來找我是想讓我做什麽呢？如果是想去城堡見魔王的話，我現在就能帶你們過去。”
緹妮繞著她飛了兩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才重新落到她的手背上。
“你能不能幫我們留在人間界？”
“……你們不是想回去嗎？”杜沫沫不懂了。
“可是現在魔界還是那個樣子，我們就算回去了，也什麽都做不了，”緹妮說，“而且我們的族人也越來越少了，像我們這樣幾乎沒有獨立生存能力的魔族，被丟到現在的魔界，只能坐著等死。”
是不是就像從小被收養的小貓小狗，突然被遺棄到了野外？
“我們從網絡和電視上看到魔王，所以想找他來商量，”緹妮說，“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們不在人間界滅絕，還能讓孩子重新相信我們的存在呢？”
“重新相信你們的存在？”
“我們是從小孩子的夢境和信念中汲取能量的，他們相信的力量越強，我們也能越強大，也不會隨隨便便地就消失了。”
杜沫沫湊近看了看自己手掌中的小小小姑娘。她淺藍色的頭發像柔軟的棉花糖，五官比人類童話書上描繪出來的小妖精還要精致美麗，身材纖細輕盈，翅膀像泛著虹光的水晶。
“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
“48個。”
48……這個數字聽起來不錯。杜沫沫點點頭：“那你們能變成人形嗎？”
“選秀是什麽東西？”
晚飯後的城堡起居室，魔王被杜沫沫強行從書房拖出來，然後被迫看完了她花了半小時草草寫的新企劃。
“選秀？”邊上看熱鬧的阿拉琪眼睛一亮，“就是人類皇帝選老婆的活動？”
魔王臉色一變。
“不不不，”杜沫沫連連擺手，“現在沒有那種事了。”
魔王松了一口氣，好像有些失望。
“這個選秀就是從一大堆路人裏，選出一些比較有潛力的，然後由演藝公司簽下來作為藝人培養的活動，”杜沫沫說，“周期比較長，但是全程都能得到曝光。”
“你不會想讓我去參加這個吧？”魔王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對呀。”
“我拒絕，”魔王“騰”地站起來，“我我我我為什麽要和一群人類……同同同臺……”
“不不不，”杜沫沫又搖搖手，“你不是被選的，你是選人的那個。”
“哈哈哈哈哈所以還是給皇帝選老婆嗎！”
“住口，老女人。”
杜沫沫的計劃是這樣的：以“瑪歐事務所”的名義，舉辦一次選秀活動，初期以微博為主要宣傳平臺，同時聯系“娛樂即時通”欄目組，爭取全程跟蹤報道；最終決賽通過視頻網站全網直播，然後把表現突出的參賽選手當場簽約，打造成組合團體。
名字都想好了，叫“ELF48”。
想想以事務所目前的知名度，應該不會有別人來報名——就算來了，也拼不過那些比人類美上千萬倍的小妖精啊，杜沫沫想，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至於魔王，則是此次選秀活動的評委（之一）。
“……所以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是事務所的老板啊。”杜沫沫說。雖然她自己也經常忘記這回事。
“其他的評委呢？”阿拉琪已經飛快地在網上找到了一檔著名的選秀節目的視頻資料，“我看至少得有四五個啊。我們有這麽多人嗎？”
“現在已經有三個了呀。”杜沫沫說。
魔王，阿拉琪，以及目前不在現場的史明。三人的身份分別是事務所所長、所長助理、海外知名演員——沒錯，海外知名演員，以真實長相和真實的魔族姓名出場。除了阿拉琪對被拉來湊數表示不滿之外，魔王和之後得知這件事的史明均沒有異議。
好了，這樣既能夠宣傳事務所，也能夠讓那群小妖精以偶像團體的形式出道積攢人氣，還順便讓魔王以事務所所長的身份露了一臉，微博更新也有料了，簡直一箭四雕。
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自己這麽聰明的人呢，杜沫沫想。
於是“選秀”企劃正式開始進入前期準備階段，暫定名為“來自夢境的妖精”，與將來的團體名 “ELF48”呼應；從活動名稱到節目內容都是為小妖精們量身打造。
“如果有別人來報名呢？”看完杜沫沫的第二稿企劃案之後，緹妮問她。
“對呀，有別人來報名呢？”
“比我們還優秀。”
“還出色。”
“還漂亮。”
“比我們還符合你的要求的人出現了，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不……會有這樣的人的吧，”杜沫沫說，沒想到在意外的地方被卡住了，“就算真的有了，也改變不了比賽結果，這是為了你們專門舉辦的活動，只能由你們勝出。”
48個美少女臉上露出了同步一致的鄙夷表情。
她們按照杜沫沫的要求，轉換成了人類的外表，像十幾歲的女高中生一樣青春活潑。只是這樣一來杜沫沫的辦公室裏就塞不下她們了，所以洽談地點也換到了事務所的會議室。
48個外形氣質各有千秋的漂亮姑娘圍著大桌子坐了一圈——只是坐姿並不是那麽漂亮，有幾個直接飄在空中，看起來她們還沒有習慣人類的身體和動作。交談過程中杜沫沫一直忍不住東瞟西瞟，視線游離，除了被48倍的美貌晃瞎眼的原因之外，還出於一點對自己的嫌棄。
“雖然很謝謝你為我們考慮了這麽多……不過這個主意聽起來，有點糟糕呢。”果然，緹妮也嫌棄她了。
“連小學生都不會想這種事。”
“既然是內定了結果就不要說是公開比賽嘛。”
“連小學生都做不出的糟糕。”
“就沒有更公平的辦法嗎？”
“小學生都沒有這麽卑鄙呢。”
杜沫沫也覺得自己還不如小學生了。事實上她的腦子裏冒出這個主意的一瞬間，就覺得不太光明正大，可是又想想那天金莉莉教訓她的那些話：做不到皆大歡喜的話，先好好養大你那棵獨苗苗。
是的，說到底還是為了魔王。就算有點小無恥，也不是只有她這麽幹啊；現在那麽多七七八八的選秀節目，要說沒點貓|膩，小學生都不會信。
——這些小妖精畢竟活在夢裏，哪知道人心險惡啊。杜沫沫是這麽安慰自己的。
所以她等面前的48個美少女嘰嘰喳喳地說完一波，用文件夾敲了敲桌面。
“你們想留在人間界嗎？”
“想啊。”X48
“想從小孩子的信賴中獲得能量嗎？”
“想啊。”X48
“那就照我說的做吧，”杜沫沫又敲了一下桌子，“這不光是為了你們自己，也為了你們的魔王陛下。”
沈默X48。
杜沫沫腦中從天而降一個大寫的“尷尬”。
是不是一開始先瞞著她們……比較好？
“如果是為了陛下的話，我們服從你的安排，”過了好一會兒，緹妮開口了，“就這麽幹吧。”
☆、末世小說裏的魔界
霧霭翻滾的低沈天空，幹燥得刺痛鼻腔的空氣，視野的極限只有200米左右——但也無妨，因為200米外也是一樣的景致。
灰暗，陰沈，破敗，滿目瘡痍。
沒有在廢墟間倉皇逃竄的小動物，沒有苦苦死撐著長在龜裂的土地上的野花野草，沒有任何能夠拿來歌頌生命偉大的象征物；這裏甚至看不到曾經有過生物的跡象，唯一能夠活動的可能是被風吹著跑的塵土。除此之外，一切能夠證明這裏曾經有人生活過的痕跡都被時間搓揉成了粉末。
然後，連時間本身都靜止了。
“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是這樣了。”緹妮說。她試圖飛到更遠些的地方去，馬上被雜亂的氣流吹了回來。
這是杜沫沫第一次來到城堡以外的魔界。
在這之前，她從阿拉琪那裏聽說過一些關於過去的魔界的片段：比如徹夜喧鬧的小酒館裏熱情火辣的魅魔舞娘，還有英俊修長卻絕對不能與之對視的蛇發酒保；從路邊推著自家種的時令水果叫賣的農民那裏，五個銅板就能買上一籃子剛摘下來的蜂蜜果；市區廣場的噴泉每到節慶會噴出酒來——但是如果貪杯喝醉了，在公共場所鬧起來，就要被巡邏的石像鬼帶走，做上36個小時的義務勞動。
然而杜沫沫所認知的“魔界”只是城堡屏障內的那一方土地。死寂無人的宴會大廳，只剩下灰白的沙土的皇家花園，華麗而陰暗的房間裏，逼真到有些嚇人的肖像；長長的走廊墻壁上有一些陳年的刀劍劃痕，持劍的戰士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裏以前是一家點心房，非常有名，他們的巧克力派連魔龍都喜歡。”緹妮躲在杜沫沫的衣領裏，伸出火柴棍似的小手指著說。
杜沫沫只看到一堆風化了的碎石頭爛木頭。
“六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問坐在自己領子上的小妖精。
緹妮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中也沒人知道。我們的工作是通過夢境在魔界和人間界之間穿梭來去，有一天夢境之門突然一扇扇地關上了，那之後我們就和魔界徹底切斷了聯系。”
這件事杜沫沫已經知道了。
“但是後來我們聽說，魔界發生了暴|亂，所有留在這裏的人都被殺害了，上一代的魔王陛下也去世了，還有人到處追捕逃到人間界的魔族。”
“聽說？聽誰說的？”
“口口相傳，沒法追查了。”緹妮說。
杜沫沫又在荒蕪的街道上走了幾步，努力想象六百多年前的魔界生活——想象不出來。600年，她所能追溯到的自家最祖的祖先，恐怕還數不到600年。
“魔王陛下為什麽想要進軍人間界的娛樂圈？”緹妮突然問。
杜沫沫想了想：“大概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那些失散在人間的族人看到他，然後重新回到魔界吧。”
“……這也太天真了，”緹妮小聲地念了一句，“就算大家看到他，知道他在呼喚他們，也未必……”
“可是，你們不是來了嗎，”杜沫沫知道她想說什麽，她曾經也這麽懷疑過，“而且為了幫助魔王，就算是不願意做的事情也都……”
“因為他的父親是個好魔王啊，”緹妮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其實對於現在的陛下，我們了解不多——我想大部分魔族也是這樣，畢竟當時他還太小……但是如今他是我們的王，就算為了他的父親，我們也會竭盡全力地幫助他做他想做的事。”
杜沫沫想起掛在魔王書房裏的那幅畫像。前代老魔王穿著一身紫紅的長袍，手中握著黑金的權杖，半沈著目光註視前方。他戴著一頂看起來就很重的皇冠，皇冠上有一枚熠熠閃爍的紅寶石，和他的眼睛一樣的深紅色。
杜沫沫第一次看到這幅畫像的時候，好像看到了幾百年之後的魔王——不，瑪歐。
等他變成和畫像上的老爹一模一樣的時候，不知道魔界會是什麽樣。
不過，反正自己是看不到了吧，杜沫沫想。如果把魔族的生命視為一天，人類的壽命長度大概就相當於一天裏的刷牙時間。
“前代魔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緹妮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要發兵攻打天界……”
杜沫沫和緹妮回到城堡的時候，魔王正在和ELF48剩下的47名成員聊天——或者說單方面地陪聊。他只要起個話頭，47個小妖精就會一人一句地開火車開上半天。從他的表情看來，杜沫沫覺得他的人群恐懼癥似乎又嚴重了一點。
“你們回來了！”魔王聽到腳步聲，如釋重負地轉過頭站起身，眼中隱隱含著淚光。
“回來了。”
“回來了。”
“緹妮回來了。”
“沫沫回來了。”
“看到什麽好玩的了嗎？”
“看到德萊卡的點心店了，”緹妮說，“不過跟沒看到也沒什麽區別。”
47個小妖精發出一致的嘆息。
杜沫沫又跟著阿拉琪來了城堡的倉庫。
當杜沫沫表示，我們除了參賽選手和嘉賓這些托以外，還需要一個專業的攝制團隊——包括主持人化妝師燈光攝像音響師等等，畢竟選秀是準備全網直播的，不能像網絡劇那麽糊弄過去的時候，阿拉琪靠在沙發上，掏了掏耳朵。
“這些都是幹嘛的？”
“主持人……就是直接面對攝像機和觀眾，串聯整場節目的人。”杜沫沫說。
“化妝師就是給需要上臺的演員化妝的人——不過我想這次可能不需要，畢竟她們自己能變。”
“燈光攝像音響是輔助拍攝的工作人員，為了達到最好的拍攝效果。”
“還有什麽……哦，還需要一些扮演觀眾的群眾演員。雖然事實上不是公開攝制，但是總不能讓人看到臺下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
杜沫沫沒有說出來的是，還需要一個專業的策劃，一個專業的導演，一個專業的運營團隊。她如果能以區區應屆生之力單槍匹馬地做完整檔活動，那簡直可以一路聽到“叮叮叮”各項技能刷到滿級的系統提示音，同時氣死一票業界大拿。
可是現實並沒有那麽熱血勵志。
“雖然不懂你說的這師那師都是做什麽的，不過我想倉庫裏應該有吧。”沒有感受到杜沫沫的內心戲的阿拉琪這樣說道。
“可是……這些都是人啊，”杜沫沫說，“每項工作都是得活生生的人來做的啊……”
就算別的事能讓蛋裏孵出來的什麽奇怪的東西代勞，主持人怎麽辦？
然而阿拉琪已經掏出了倉庫鑰匙。
倉庫架子上那些打著醉嗝的玻璃瓶裏的液體似乎變了顏色，一邊堆堆疊疊的箱子們好像比上次來的時候又長大了一點。杜沫沫蹲下來看墻角的一個小籠子，她確定之前看到的時候，裏面還是一朵幹花，幹癟癟的花；但是現在，籠子裏是一朵盛開的，幹癟癟的花。
“覺得奇怪嗎，”看到她盯著籠子看，阿拉琪回頭說了一句，“它們只是被封印了，並沒有死去啊。”
……封印是什麽意思？
然而杜沫沫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阿拉琪已經從裏面房間翻出了要找的東西。她把那個看起來像個喇叭的東西舉到杜沫沫面前的時候，杜沫沫仿佛看到多啦A夢從四次元口袋裏掏出神奇道具的畫面，還自帶音效。
“鐺鐺鐺——哈梅爾的笛子！”
“……所以這是幹什麽的？”
“哦，要配合這東西來用。”阿拉琪從不停蹦跶的箱子堆裏搬出一個相對安靜的中型箱子，打開鎖，翻開蓋。
裏面是一個個巴掌大小的土偶。只做出了腦袋軀幹和四肢，大致能看得出是個人形的土偶。
這是瑪歐事務所自掛牌營業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相鄰幾棟大廈的業主一直以為這棟寫字樓是賣不出去的空屋，哪怕後來掛上了一個沒聽過名字的事務所的招牌，也沒看到有多少人在上班時間進進出出。夜幕降臨的時候，這棟大樓一盞燈都不亮。然而卻有加班至深夜的上班族表示，曾經路過寫字樓門口，聽到從裏面傳來許多詭異的腳步聲。
“劈劈啪啪，嘩啦嘩啦的，也不知道是腳步聲，還是……什麽東西在飛的聲音。”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先生這樣表示。
如果杜沫沫知道已經有這樣的傳言，她一定會把石像鬼們的掃除時間再往後延——安排到淩晨三四點的話，應該不會被人聽見了吧？
可是她並不知道，所以阿拉琪把“哈梅爾的笛子”和那一箱子土偶借給她的時候，她也完全沒有考慮過，一棟已經差不多快成為新的都市傳說的寫字樓裏，突然出現了許多陌生的面孔，許多從沒見過的男女，許多好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形形色色的人——在別人看來，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先生在發現這個情況的第一時間就打開電腦開始搜索最近有沒有什麽綁架事件。
“你只要吹一下這個笛子，它們就開始接受你的指令，”阿拉琪拿著笛子對杜沫沫說，“再吹一下，執行指令，吹第三下，關機。”
杜沫沫十分開心，她照阿拉琪說的，從過期雜志上剪了一些圖片貼在土偶背後，然後吹了一下笛子，那些土偶果然就變成了和圖片上一樣的人，開始四處走動。
哦，不是完全一樣。因為阿拉琪說如果一模一樣的話容易出事，所以設定上土偶對圖片的還原度是70%。
“這樣你說的這師那師的問題就解決了啊。”
確實解決了，只要把寫著指令的紙條餵給它們吃，它們會十分順從地做出指令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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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您不覺得劉清曲有朋友，這件事本身就挺奇怪嗎？”
林缶腳跟一擰，轉椅又轉了一圈，面朝秘書。一身粉嫩嫩的運動套裝和這個商務氣息頗重的辦公室的搭配，簡直違和到極點，更不用提胸口那個巨大的“俏皮小花仙”頭像。
他對面那個全身裹在紙一樣挺括的西服裏的秘書，看上去都比他更像“總裁”。
“說的也是。”總裁大人揚眉一笑，露出一口砂糖般的白牙。
劉清曲坐在片場休息室，一邊玩手機一邊聽經紀人交代接下來的安排。他剛剛才送走了一波采訪的記者，正是耐心耗盡的時候，周圍的氣壓低得好像隨時能天降暴雨。
經紀人加快語速把該說的都說完之後，擡眼看他。
“老板那兒沒有別的指示了？”劉清曲放下手機問了一句。
經紀人翻了翻手裏的PAD：“沒有了，林總這幾天都沒找你。”
也對，他不過是轉了條微博，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他自己的賬號，還不許他自己玩了嗎？
倒貼也好，強拉也好，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捆綁炒作了。看到那個熱搜詞條的時候他也沒怎麽多想，只是習慣性地點了自己的名字，直到看到視頻裏那個白發紅眼的青年，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是誰。
再擡眼看看發布視頻的博主：和自己下棋的瑪歐。
真是陰魂不散，劉清曲想，然後他點了轉發。
這事過去也有小半個月了，今天突然想起來，劉清曲又點開“和自己下棋的瑪歐”的主頁，看到對方的粉絲已經“噌噌”翻了幾番。
不錯，這樣我也算仁至義盡了，劉清曲想，不求謝我，只要別來煩我就行。
雖然不知道他一個魔王，怎麽就心血來潮跑到人間界來，還想做什麽明星。
大概玩膩了就會回去了吧。
“開什麽玩笑，當初可是他們自己要趕我出來，現在可別哭著再求我回去。”劉清曲低低地說了一聲。
經紀人假裝沒有聽見，識趣地退出了休息室，帶上門。
“去開門。”魔王說。
“你去。”阿拉琪表示不服管。
史明老師授課日的下午，一堂課結束後的休息時間，原本應該負責城堡內大部分雜務比如開門迎客的阿拉琪悶聲不吭地從大廳跑過來，沖進他們的練習室，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瞪著魔王不說話。
“怎麽了？”魔王斜了她一眼。
“有人敲門。”
“那就去開啊。”
“你去。”
“怎麽了嗎，外面有龍在敲門？”史明也過來了，“居然還有你害怕的東西？”
“我才不是怕呢。”阿拉琪嘟了嘴不說話了，只是抓緊了剩下的沙發。
今天她難得沒有出去溜達找工作，老老實實地在城堡裏過了一個上午，吃完午飯肚子又餓了，正準備翻翻櫥櫃看看杜沫沫有沒有留下什麽下午茶點心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砰砰砰”的敲打聲，從正門的方向傳來，聲音大到在廚房裏都能聽到。
難道外面在下冰雹？這是阿拉琪的第一反應。
自那場浩劫發生以來，城堡大門一直都是緊鎖的，別說大門，護城河的吊橋也被用魔法屏障封閉了，平時進出用的都是旁邊的小偏門。偶爾有客人來訪，或者由魔王親自領進來——比如史明；或者客人自己拉響從門口直通城堡的門鈴，阿拉琪再去把客人帶進來——比如那個女幽靈。
今天是魔界毀滅後，城堡大門第一次被敲響，聲音又大又急。
“砰砰砰”“咚咚咚”“哐哐哐”。
阿拉琪循著聲音走到大廳正門口，發現頂上的吊燈都在震動，天花板撲簌簌地掉下灰來，純銅大門被外面的“客人”砸得嗡嗡作響——就連這個響也被巨大的敲門聲本身蓋過去了。
如果真的是客人在敲門，那大概來了50個客人吧，大家喊個123，一起敲，才能有這樣的效果。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阿拉琪看了看震個不停的大門，轉身就跑。好漢不吃眼前虧是她的家訓。
“哪有那麽誇張，”魔王表示不信，“一次性來50個魔族？這是幼兒園的春游車開來參觀了嗎？”
“我在人間界生活了這麽久，一共也沒見過50個魔族呢。”史明表示讚同。
“你們自己去看啊！”阿拉琪惱了。他們在的練習室在城堡三樓，基本聽不到什麽響動；她知道他們大概是不會信了。
“我我我我我我才不去呢……”魔王一想到50個人，頓時結巴了，“對了，攝像機呢？讓攝像機去看啊！”
然而攝像機撲棱棱地在外面飛了一圈，什麽都沒有拍到。甚至連敲門聲也消失了。
阿拉琪又調出了城堡門口當值的石像鬼的視覺記憶——灰暗的天空，灰暗的荒野，灰暗的護城河——再無其他。
真是見鬼，阿拉琪想，剛才敲門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與此同時，魔界入口上方垂直距離約80米處，杜沫沫正在她的辦公室裏，對著電腦為另一件事煩心。
那天晚上她一時熱血上頭，很帥地吹出了“這些都是朕要為你打下的江山”的牛皮之後，接連好幾天不敢正眼看魔王。
她倒不是怕兌現不了，只是以她現在的能力，以事務所現在的實力，要替魔王打下江山，恐怕還是一個很長期很長期的規劃。
還好當時也沒說什麽時候完成這個任務，杜沫沫想。
話雖如此，她犟了20年的倔脾氣並不打算把這個牛吹過就算。自己許下的承諾，跪著也要做到。如果現在還做不到讓所有人皆大歡喜，她就先從魔王開始，讓魔王先實現他“登上電視幕墻”的願望。
所以杜沫沫今天也為了魔王的下一步發展傷透腦筋。
“瑪歐”的微博賬號已經有了差不多一萬五的粉絲，她總得發點什麽有料的東西來留住他們。一般的演藝明星的微博除了生活照寫真照，還會發一些有趣的日常小片段，就算只是一句“今天天氣真好”，也能讓粉絲爭先恐後地點讚評論。
問題是，魔王是“一般的演藝明星”嗎？
一般，演藝，明星——這三個詞，他哪個都不占呢。
發完兩集目前僅有的網絡劇，轉發了“娛樂即時通”的采訪視頻，又發了幾張拍攝飲料廣告期間的小花絮之後，杜沫沫技窮了。她自己的微博是轉發和窺屏專用，兩三個月才發一條狀態上去除除草，完全想不到有什麽“有趣的日常小片段”可以放到網上供人圍觀。
難道要像金莉莉那樣，拍拍方向盤車鑰匙手表和杯子的LOGO？
可是魔王只能拍蝙蝠吊燈骨架餐桌會打嗝的瓶子和會疊衣服的衣架啊。
——啊說不定還挺有意思的呢——這念頭剛冒出來的瞬間，又被杜沫沫的良知掐滅了。
令人傷心的是，在杜沫沫為了微博內容和定位絞盡腦汁的時候，粉絲數量在以一天兩三個的速度減少。杜沫沫覺得自己再盯著那個數字看下去恐怕會得焦慮癥。
所以怎麽辦才好？哪裏有新工作？魔王除了拍戲還能幹嘛？
幹脆讓他去參加選秀得了，杜沫沫想。
這時，窗外傳來“叩叩叩”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敲窗玻璃。
杜沫沫轉頭看了一眼：午後的陽光燦爛得有點過火，窗外除了相鄰的大樓和遠處拖著廣告橫幅飛過的熱氣球之外什麽都沒有。
那是什麽玩意兒在敲窗？杜沫沫針對此事思考了兩秒，繼續回到了魔王的問題。
——等等，這裏好像，是20樓？
陽光明媚的午後3點，杜沫沫突然覺得後背發涼。
敲擊聲又響起了。
“叩叩叩”。
“叩叩叩”。
20樓的窗戶是打不開的，玻璃也相當結實。雖然並沒有請物業，但是寫字樓的清潔養護工作一直由石像鬼們負責——夜深人靜的時候它們會集體出動，掃地拖地擦玻璃，檢修電路倒垃圾。杜沫沫親眼見識過這個場景，並且清楚地記得，一只石像鬼用硬邦邦的爪子輕輕敲了敲高層的窗玻璃，發出的聲音就跟現在差不多。
“叩叩叩”。
對，就是這樣的聲音。
杜沫沫一點一點地偏過頭去，然後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的，看來醒著。
可是，如果不是做夢的話，為什麽會看到這麽多，飛來飛去的，小妖精呢？
跟麻雀差不多大，像芭比娃娃一樣精致美麗，“撲棱撲棱”地拍著透明的小翅膀，和童話書上，動畫片裏一模一樣的，小妖精。
——還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群！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麽麽噠！今後就是周二至周日每晚八點！有點high所以忍不住全是嘆號！
☆、一言不合就開的火車
“謝謝你。”
“你真好。”
“又漂亮。”
“又善良。”
“一定會幸福。”
“生個好寶寶。”
“和你一樣。”
“又漂亮。”
“又善良。”
“一定也會——”
“好了好了，謝謝你們的祝福……你們有什麽事嗎……？”杜沫沫趕緊打斷了她們接龍似的話。對面沙發上坐著的一長溜小妖精整齊劃一地笑笑，然後整齊劃一地嘆了口氣。
倒回到對話開始的10分鐘前。
陽光明媚的工作日下午，杜沫沫差點以為自己在辦公室遭遇綁架。綁匪大概是窗外這群黑壓壓的……小妖精。
不過仔細看看，她們只是友好地敲敲她的玻璃窗，並沒有什麽嚇人的舉動，表情也十分和善。於是杜沫沫壯起膽子走到窗邊，猶豫半天之後張了嘴用口型詢問：有事嗎？
窗外的小妖精們互相看看，然後一起點點頭。
杜沫沫花了好幾分鐘，用手勢和示意圖讓她們搞明白了寫字樓的入口，以及找到自己辦公室的方法。
現在她對面的三人沙發上就坐滿了這些小小的、細細的、長著翅膀的……小妖精，好像有誰把一整個專櫃的芭比娃娃都搬過來了。
“嗯……沒有你們合用的茶杯，就吃水果吧。”杜沫沫擺上了一盆自己帶來準備吃的櫻桃。
於是就開始了“謝謝你”“你真好”的循環。
“我們在電視上看到魔王。”
“對，還有網絡視頻。”
“他在接受采訪。”
“帥帥的。”
“我們就想，是不是魔界已經恢覆了。”
“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們去了之後——”
“那裏還是老樣子。”
“等等……”杜沫沫又趕緊揮揮手，打斷她們的話，“你們派個代表出來跟我說吧……”
又是十分鐘後，杜沫沫大致了解了來龍去脈。
眼前這一大群長翅膀的芭比娃娃，確確實實，是小妖精。
她們是從小孩子的夢境中跑出來的，每個人的任務是記錄下這個孩子做過的美夢，替他趕跑討人厭的噩夢。她們曾經數量繁多，比夏夜裏的螢火蟲還多——現在還能在夏夜裏看到螢火蟲嗎？不能，所以她們也差不多快要滅絕了。
“不是現在的孩子不做夢了，是因為他們不再相信我們了，”被推選出來的叫緹妮的代表坐在杜沫沫的手背上，認真得像坐在談判桌邊，“小孩子的夢境是連接人間界和魔界的通道，我們只能通過他們的夢來到這裏……夢的主人相信我們的存在，我們才能繼續留在人間界。可是現在的小孩子……”
“三四歲大的還好。”
“上了小學之後簡直無法無天。”
“自己不信也就罷了。”
“為什麽要嘲諷那些相信的孩子呢。”
“簡直討厭。”
“沒有夢想。”
“沒有愛。”
“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
“不想管他們了。”
“好好好，”杜沫沫感覺她們比小學生煩人多了，“所以你們想回到魔界去，對嗎？”
“我們已經回去過了，”緹妮說，“那裏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一樣，到處都是廢墟，城堡也鎖著門，我們進不去。所以我們才想到來這裏看看，說不定魔王陛下會在這裏。”
“可是你這裏也有石像鬼。”
“討厭石像鬼。”
“為什麽要在門口放那種東西。”
“我們差點進不來了。”
杜沫沫站起來，帶著緹妮進了裏面的房間，關上門。
“你們來找我是想讓我做什麽呢？如果是想去城堡見魔王的話，我現在就能帶你們過去。”
緹妮繞著她飛了兩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才重新落到她的手背上。
“你能不能幫我們留在人間界？”
“……你們不是想回去嗎？”杜沫沫不懂了。
“可是現在魔界還是那個樣子，我們就算回去了，也什麽都做不了，”緹妮說，“而且我們的族人也越來越少了，像我們這樣幾乎沒有獨立生存能力的魔族，被丟到現在的魔界，只能坐著等死。”
是不是就像從小被收養的小貓小狗，突然被遺棄到了野外？
“我們從網絡和電視上看到魔王，所以想找他來商量，”緹妮說，“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們不在人間界滅絕，還能讓孩子重新相信我們的存在呢？”
“重新相信你們的存在？”
“我們是從小孩子的夢境和信念中汲取能量的，他們相信的力量越強，我們也能越強大，也不會隨隨便便地就消失了。”
杜沫沫湊近看了看自己手掌中的小小小姑娘。她淺藍色的頭發像柔軟的棉花糖，五官比人類童話書上描繪出來的小妖精還要精致美麗，身材纖細輕盈，翅膀像泛著虹光的水晶。
“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
“48個。”
48……這個數字聽起來不錯。杜沫沫點點頭：“那你們能變成人形嗎？”
“選秀是什麽東西？”
晚飯後的城堡起居室，魔王被杜沫沫強行從書房拖出來，然後被迫看完了她花了半小時草草寫的新企劃。
“選秀？”邊上看熱鬧的阿拉琪眼睛一亮，“就是人類皇帝選老婆的活動？”
魔王臉色一變。
“不不不，”杜沫沫連連擺手，“現在沒有那種事了。”
魔王松了一口氣，好像有些失望。
“這個選秀就是從一大堆路人裏，選出一些比較有潛力的，然後由演藝公司簽下來作為藝人培養的活動，”杜沫沫說，“周期比較長，但是全程都能得到曝光。”
“你不會想讓我去參加這個吧？”魔王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對呀。”
“我拒絕，”魔王“騰”地站起來，“我我我我為什麽要和一群人類……同同同臺……”
“不不不，”杜沫沫又搖搖手，“你不是被選的，你是選人的那個。”
“哈哈哈哈哈所以還是給皇帝選老婆嗎！”
“住口，老女人。”
杜沫沫的計劃是這樣的：以“瑪歐事務所”的名義，舉辦一次選秀活動，初期以微博為主要宣傳平臺，同時聯系“娛樂即時通”欄目組，爭取全程跟蹤報道；最終決賽通過視頻網站全網直播，然後把表現突出的參賽選手當場簽約，打造成組合團體。
名字都想好了，叫“ELF48”。
想想以事務所目前的知名度，應該不會有別人來報名——就算來了，也拼不過那些比人類美上千萬倍的小妖精啊，杜沫沫想，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至於魔王，則是此次選秀活動的評委（之一）。
“……所以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是事務所的老板啊。”杜沫沫說。雖然她自己也經常忘記這回事。
“其他的評委呢？”阿拉琪已經飛快地在網上找到了一檔著名的選秀節目的視頻資料，“我看至少得有四五個啊。我們有這麽多人嗎？”
“現在已經有三個了呀。”杜沫沫說。
魔王，阿拉琪，以及目前不在現場的史明。三人的身份分別是事務所所長、所長助理、海外知名演員——沒錯，海外知名演員，以真實長相和真實的魔族姓名出場。除了阿拉琪對被拉來湊數表示不滿之外，魔王和之後得知這件事的史明均沒有異議。
好了，這樣既能夠宣傳事務所，也能夠讓那群小妖精以偶像團體的形式出道積攢人氣，還順便讓魔王以事務所所長的身份露了一臉，微博更新也有料了，簡直一箭四雕。
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自己這麽聰明的人呢，杜沫沫想。
於是“選秀”企劃正式開始進入前期準備階段，暫定名為“來自夢境的妖精”，與將來的團體名 “ELF48”呼應；從活動名稱到節目內容都是為小妖精們量身打造。
“如果有別人來報名呢？”看完杜沫沫的第二稿企劃案之後，緹妮問她。
“對呀，有別人來報名呢？”
“比我們還優秀。”
“還出色。”
“還漂亮。”
“比我們還符合你的要求的人出現了，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不……會有這樣的人的吧，”杜沫沫說，沒想到在意外的地方被卡住了，“就算真的有了，也改變不了比賽結果，這是為了你們專門舉辦的活動，只能由你們勝出。”
48個美少女臉上露出了同步一致的鄙夷表情。
她們按照杜沫沫的要求，轉換成了人類的外表，像十幾歲的女高中生一樣青春活潑。只是這樣一來杜沫沫的辦公室裏就塞不下她們了，所以洽談地點也換到了事務所的會議室。
48個外形氣質各有千秋的漂亮姑娘圍著大桌子坐了一圈——只是坐姿並不是那麽漂亮，有幾個直接飄在空中，看起來她們還沒有習慣人類的身體和動作。交談過程中杜沫沫一直忍不住東瞟西瞟，視線游離，除了被48倍的美貌晃瞎眼的原因之外，還出於一點對自己的嫌棄。
“雖然很謝謝你為我們考慮了這麽多……不過這個主意聽起來，有點糟糕呢。”果然，緹妮也嫌棄她了。
“連小學生都不會想這種事。”
“既然是內定了結果就不要說是公開比賽嘛。”
“連小學生都做不出的糟糕。”
“就沒有更公平的辦法嗎？”
“小學生都沒有這麽卑鄙呢。”
杜沫沫也覺得自己還不如小學生了。事實上她的腦子裏冒出這個主意的一瞬間，就覺得不太光明正大，可是又想想那天金莉莉教訓她的那些話：做不到皆大歡喜的話，先好好養大你那棵獨苗苗。
是的，說到底還是為了魔王。就算有點小無恥，也不是只有她這麽幹啊；現在那麽多七七八八的選秀節目，要說沒點貓|膩，小學生都不會信。
——這些小妖精畢竟活在夢裏，哪知道人心險惡啊。杜沫沫是這麽安慰自己的。
所以她等面前的48個美少女嘰嘰喳喳地說完一波，用文件夾敲了敲桌面。
“你們想留在人間界嗎？”
“想啊。”X48
“想從小孩子的信賴中獲得能量嗎？”
“想啊。”X48
“那就照我說的做吧，”杜沫沫又敲了一下桌子，“這不光是為了你們自己，也為了你們的魔王陛下。”
沈默X48。
杜沫沫腦中從天而降一個大寫的“尷尬”。
是不是一開始先瞞著她們……比較好？
“如果是為了陛下的話，我們服從你的安排，”過了好一會兒，緹妮開口了，“就這麽幹吧。”
☆、末世小說裏的魔界
霧霭翻滾的低沈天空，幹燥得刺痛鼻腔的空氣，視野的極限只有200米左右——但也無妨，因為200米外也是一樣的景致。
灰暗，陰沈，破敗，滿目瘡痍。
沒有在廢墟間倉皇逃竄的小動物，沒有苦苦死撐著長在龜裂的土地上的野花野草，沒有任何能夠拿來歌頌生命偉大的象征物；這裏甚至看不到曾經有過生物的跡象，唯一能夠活動的可能是被風吹著跑的塵土。除此之外，一切能夠證明這裏曾經有人生活過的痕跡都被時間搓揉成了粉末。
然後，連時間本身都靜止了。
“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是這樣了。”緹妮說。她試圖飛到更遠些的地方去，馬上被雜亂的氣流吹了回來。
這是杜沫沫第一次來到城堡以外的魔界。
在這之前，她從阿拉琪那裏聽說過一些關於過去的魔界的片段：比如徹夜喧鬧的小酒館裏熱情火辣的魅魔舞娘，還有英俊修長卻絕對不能與之對視的蛇發酒保；從路邊推著自家種的時令水果叫賣的農民那裏，五個銅板就能買上一籃子剛摘下來的蜂蜜果；市區廣場的噴泉每到節慶會噴出酒來——但是如果貪杯喝醉了，在公共場所鬧起來，就要被巡邏的石像鬼帶走，做上36個小時的義務勞動。
然而杜沫沫所認知的“魔界”只是城堡屏障內的那一方土地。死寂無人的宴會大廳，只剩下灰白的沙土的皇家花園，華麗而陰暗的房間裏，逼真到有些嚇人的肖像；長長的走廊墻壁上有一些陳年的刀劍劃痕，持劍的戰士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裏以前是一家點心房，非常有名，他們的巧克力派連魔龍都喜歡。”緹妮躲在杜沫沫的衣領裏，伸出火柴棍似的小手指著說。
杜沫沫只看到一堆風化了的碎石頭爛木頭。
“六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問坐在自己領子上的小妖精。
緹妮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中也沒人知道。我們的工作是通過夢境在魔界和人間界之間穿梭來去，有一天夢境之門突然一扇扇地關上了，那之後我們就和魔界徹底切斷了聯系。”
這件事杜沫沫已經知道了。
“但是後來我們聽說，魔界發生了暴|亂，所有留在這裏的人都被殺害了，上一代的魔王陛下也去世了，還有人到處追捕逃到人間界的魔族。”
“聽說？聽誰說的？”
“口口相傳，沒法追查了。”緹妮說。
杜沫沫又在荒蕪的街道上走了幾步，努力想象六百多年前的魔界生活——想象不出來。600年，她所能追溯到的自家最祖的祖先，恐怕還數不到600年。
“魔王陛下為什麽想要進軍人間界的娛樂圈？”緹妮突然問。
杜沫沫想了想：“大概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那些失散在人間的族人看到他，然後重新回到魔界吧。”
“……這也太天真了，”緹妮小聲地念了一句，“就算大家看到他，知道他在呼喚他們，也未必……”
“可是，你們不是來了嗎，”杜沫沫知道她想說什麽，她曾經也這麽懷疑過，“而且為了幫助魔王，就算是不願意做的事情也都……”
“因為他的父親是個好魔王啊，”緹妮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其實對於現在的陛下，我們了解不多——我想大部分魔族也是這樣，畢竟當時他還太小……但是如今他是我們的王，就算為了他的父親，我們也會竭盡全力地幫助他做他想做的事。”
杜沫沫想起掛在魔王書房裏的那幅畫像。前代老魔王穿著一身紫紅的長袍，手中握著黑金的權杖，半沈著目光註視前方。他戴著一頂看起來就很重的皇冠，皇冠上有一枚熠熠閃爍的紅寶石，和他的眼睛一樣的深紅色。
杜沫沫第一次看到這幅畫像的時候，好像看到了幾百年之後的魔王——不，瑪歐。
等他變成和畫像上的老爹一模一樣的時候，不知道魔界會是什麽樣。
不過，反正自己是看不到了吧，杜沫沫想。如果把魔族的生命視為一天，人類的壽命長度大概就相當於一天裏的刷牙時間。
“前代魔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緹妮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要發兵攻打天界……”
杜沫沫和緹妮回到城堡的時候，魔王正在和ELF48剩下的47名成員聊天——或者說單方面地陪聊。他只要起個話頭，47個小妖精就會一人一句地開火車開上半天。從他的表情看來，杜沫沫覺得他的人群恐懼癥似乎又嚴重了一點。
“你們回來了！”魔王聽到腳步聲，如釋重負地轉過頭站起身，眼中隱隱含著淚光。
“回來了。”
“回來了。”
“緹妮回來了。”
“沫沫回來了。”
“看到什麽好玩的了嗎？”
“看到德萊卡的點心店了，”緹妮說，“不過跟沒看到也沒什麽區別。”
47個小妖精發出一致的嘆息。
杜沫沫又跟著阿拉琪來了城堡的倉庫。
當杜沫沫表示，我們除了參賽選手和嘉賓這些托以外，還需要一個專業的攝制團隊——包括主持人化妝師燈光攝像音響師等等，畢竟選秀是準備全網直播的，不能像網絡劇那麽糊弄過去的時候，阿拉琪靠在沙發上，掏了掏耳朵。
“這些都是幹嘛的？”
“主持人……就是直接面對攝像機和觀眾，串聯整場節目的人。”杜沫沫說。
“化妝師就是給需要上臺的演員化妝的人——不過我想這次可能不需要，畢竟她們自己能變。”
“燈光攝像音響是輔助拍攝的工作人員，為了達到最好的拍攝效果。”
“還有什麽……哦，還需要一些扮演觀眾的群眾演員。雖然事實上不是公開攝制，但是總不能讓人看到臺下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
杜沫沫沒有說出來的是，還需要一個專業的策劃，一個專業的導演，一個專業的運營團隊。她如果能以區區應屆生之力單槍匹馬地做完整檔活動，那簡直可以一路聽到“叮叮叮”各項技能刷到滿級的系統提示音，同時氣死一票業界大拿。
可是現實並沒有那麽熱血勵志。
“雖然不懂你說的這師那師都是做什麽的，不過我想倉庫裏應該有吧。”沒有感受到杜沫沫的內心戲的阿拉琪這樣說道。
“可是……這些都是人啊，”杜沫沫說，“每項工作都是得活生生的人來做的啊……”
就算別的事能讓蛋裏孵出來的什麽奇怪的東西代勞，主持人怎麽辦？
然而阿拉琪已經掏出了倉庫鑰匙。
倉庫架子上那些打著醉嗝的玻璃瓶裏的液體似乎變了顏色，一邊堆堆疊疊的箱子們好像比上次來的時候又長大了一點。杜沫沫蹲下來看墻角的一個小籠子，她確定之前看到的時候，裏面還是一朵幹花，幹癟癟的花；但是現在，籠子裏是一朵盛開的，幹癟癟的花。
“覺得奇怪嗎，”看到她盯著籠子看，阿拉琪回頭說了一句，“它們只是被封印了，並沒有死去啊。”
……封印是什麽意思？
然而杜沫沫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阿拉琪已經從裏面房間翻出了要找的東西。她把那個看起來像個喇叭的東西舉到杜沫沫面前的時候，杜沫沫仿佛看到多啦A夢從四次元口袋裏掏出神奇道具的畫面，還自帶音效。
“鐺鐺鐺——哈梅爾的笛子！”
“……所以這是幹什麽的？”
“哦，要配合這東西來用。”阿拉琪從不停蹦跶的箱子堆裏搬出一個相對安靜的中型箱子，打開鎖，翻開蓋。
裏面是一個個巴掌大小的土偶。只做出了腦袋軀幹和四肢，大致能看得出是個人形的土偶。
這是瑪歐事務所自掛牌營業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相鄰幾棟大廈的業主一直以為這棟寫字樓是賣不出去的空屋，哪怕後來掛上了一個沒聽過名字的事務所的招牌，也沒看到有多少人在上班時間進進出出。夜幕降臨的時候，這棟大樓一盞燈都不亮。然而卻有加班至深夜的上班族表示，曾經路過寫字樓門口，聽到從裏面傳來許多詭異的腳步聲。
“劈劈啪啪，嘩啦嘩啦的，也不知道是腳步聲，還是……什麽東西在飛的聲音。”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先生這樣表示。
如果杜沫沫知道已經有這樣的傳言，她一定會把石像鬼們的掃除時間再往後延——安排到淩晨三四點的話，應該不會被人聽見了吧？
可是她並不知道，所以阿拉琪把“哈梅爾的笛子”和那一箱子土偶借給她的時候，她也完全沒有考慮過，一棟已經差不多快成為新的都市傳說的寫字樓裏，突然出現了許多陌生的面孔，許多從沒見過的男女，許多好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形形色色的人——在別人看來，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先生在發現這個情況的第一時間就打開電腦開始搜索最近有沒有什麽綁架事件。
“你只要吹一下這個笛子，它們就開始接受你的指令，”阿拉琪拿著笛子對杜沫沫說，“再吹一下，執行指令，吹第三下，關機。”
杜沫沫十分開心，她照阿拉琪說的，從過期雜志上剪了一些圖片貼在土偶背後，然後吹了一下笛子，那些土偶果然就變成了和圖片上一樣的人，開始四處走動。
哦，不是完全一樣。因為阿拉琪說如果一模一樣的話容易出事，所以設定上土偶對圖片的還原度是70%。
“這樣你說的這師那師的問題就解決了啊。”
確實解決了，只要把寫著指令的紙條餵給它們吃，它們會十分順從地做出指令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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