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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苫這一天約了編輯見面，主要是討論構想的大綱有沒有哪些地方需要做出改動的。兩人下午才見面，專心討論著工作，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天色就暗下來了。

一直呆在咖啡館，想著要和編輯吃點什麽解決晚飯，梁苫就接到了陸芝蓉的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去，讓她回去的時候到家裏一下，有事情要說。

陸芝蓉對她說話語氣仍是極致溫柔耐心的，但梁苫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疲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時摸不著頭腦的梁苫有些心裏打鼓，跟編輯打了聲招呼便匆匆趕回去了。

一進家門便立馬察覺到氣氛的不尋常。三個人都在，南邵和陸芝蓉坐在雙人沙發，南茗自己坐在一邊，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三人俱是沈默靜坐，氣氛說不出的壓抑沈悶。

梁苫的步子一頓，不由地慢下來。

“你們都在家啊。”梁苫牽起嘴角作輕松狀在南茗身邊坐下，腦子裏卻是塞滿了疑惑，混沌得很。

接觸這個家以來，這個家給她的感覺一直是和氣溫馨，人丁不多，偶爾會空曠冷清，卻是從未出現過如現在這般氛圍凝重的場面，以致她一時有些拘謹，不知所措。

見她回來，陸芝蓉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臉上展露慈愛的笑容，“你回來了？今天出去玩得開心嗎？”

“嗯。”梁苫點點頭，“去見了個朋友，談了點工作上的事情。”

“吃過飯了嗎？”陸芝蓉又關心道，“沒吃媽媽給你做點兒。”

聞言，梁苫連忙擺手，“吃過了，吃過才回來的。”事實是沒吃，但是在這種沈悶的氛圍下，她也吃不下。更讓她感到怪異的是，平常見到她就會甜甜沖她笑喊她姐姐的南茗，她回來後卻是一聲都沒吭過，甚至沒擡過頭。

梁苫不知道她怎麽了，有點擔心，又莫名有點心疼，胳膊碰碰她，“茗茗？”

梁苫看到南茗的睫毛顫了下，一會兒，她才擡頭沖她彎彎唇角，“姐姐。”

笑容有點勉強，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小臉幾乎不見血色。

梁苫詢問的目光看向陸芝蓉和南邵。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南邵清了清嗓子，開口，“小芷，爸爸有點事情想問你。”

或許是覺得對她有虧欠，這段時間以來，南邵和陸芝蓉對她總是關切中夾雜著絲絲可能他們自己也沒曾察覺的小心翼翼，說話做事總是顧忌著她的感受，也不會去幹涉她的生活，窺探她的事。

頭一次在這種嚴肅壓抑的氛圍中想從她這裏知道點什麽，梁苫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頓時正襟危坐。

“您說，我知道的都會告訴您的。”她答道。

南邵微頷首，沈吟了會兒，才道，“一直沒有問過你的感受，現在爸爸想問問你，對跟知行的婚事，你是怎麽想的？你，不喜歡知行，不想跟他結婚嗎？”

腦袋轟的一下，梁苫只覺大腦有一瞬間一片空白。

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但是不可能啊，他們回來也沒多長時間，江緒還沒見過他們，傅老首長讓江緒當沒有過這回事兒，看樣子也不會扭頭就透露給陸阿姨他們。那他們是在試探什麽，還是真的知道了什麽？

她下意識看向陸芝蓉。

“其實下午的時候，我跟你爸爸去了趟傅家。”陸芝蓉緩緩說，“知行說，要取消跟你的婚事。”

梁苫：“……”果然是有點什麽事發生。

“他說，縱然有二十幾年婚約維系，但是你跟他沒有感情。如果兩個人都沒有任何感情牽掛，那麽按部就班按照既定的完成這樁婚事或許不是壞事，他會力所能及照顧你。但是為了一個多年前定下的娃娃親，硬生生拆散你和江緒，那他寧願放棄婚約，違背你爺爺的遺願。”陸芝蓉看著梁苫，聲音低緩，眸色覆雜，“小芷，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嗎？”

傅知行的話簡單客觀，梁苫想，跟江緒確定感情之前，她或許也是抱著這種得過且過將就的心思的。沒明確對江緒的感情，所以即便心裏總覺得好像有那麽一絲不是很舒服，但兩家把婚事提上日程時，她也只是在心裏迷惘了一番，沒有站出來對婚事表達異議，只是對陸芝蓉說需要點時間去接受這從天而降的婚約。反正早晚都要結婚，傅知行各方面條件也好，而且是長輩之命，那遵從便好。她是南芷，就該承擔南芷的責任，過南芷的生活，走南芷該走的路。

後來江緒跟她表白，她才恍然明白，在她沒有靈魂般去坦然接受這樁婚事時，夜深人靜時她的悵惘源於何處。她心裏有江緒，但是她卻要嫁給別人了。

梁苫望著陸芝蓉，動了動唇，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陸阿姨……”她眉目躲閃，斟酌著措辭，“我就這樣跟傅首長結婚的話，對他不公平。”言外之意，她是真的喜歡江緒。心裏還有江緒就跟傅知行，對傅知行而言，不公平也不尊重。

她沒明說，陸芝蓉卻聽懂了。

她晦澀地笑了笑。

“你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很喜歡知行。怕他長大後被別家小姑娘勾走了，沒少把傅知行哄來我們家玩，說是要幫孫女守著他。你出生後，知行也挺喜歡來我們家玩的，經常跟爺爺一起逗得你咯咯直樂。爺爺那個時候總是很欣慰又很自豪，說幫你找到好丈夫了。”陸芝蓉回憶道，“爺爺一直很遺憾的事，是看不到你長大、嫁人。他因為舊傷持續覆發最後病逝的，其中一處舊傷是當年作戰時救傅老首長被槍擊中留下的，所以傅老首長對爺爺的病逝一直有負罪感，很內疚，才會堅持當初在你爺爺彌留之際他們定下的傅家和南家的這門娃娃親不松口。”

“說實在，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很欣賞知行，一直以來也把他當一家人看待，所以事情突然成這樣，我們一時腦子也有點亂。”

“對不起。”梁苫低頭，“是我不懂事。”

“傻孩子，怎麽會是你的錯呢？”陸芝蓉笑笑。

梁苫抿抿唇，“那現在，怎麽辦？”

“在傅家的時候，我們沒同意取消婚事。但是如果你確實不想繼續這門親事，我們會跟傅老首長說清楚。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需要時間接受而已。”南邵說，“婚事本就該是喜慶的，勉強在一起，都不會過得幸福。”

梁苫錘頭，鼻子有點發酸。

“嗯。”她重重點頭，“謝謝南叔叔。”

“一家人，哪用說謝謝。”南邵笑笑，“要真是感激，什麽時候能開口叫我一聲爸爸我就開心了。”

梁苫不好意思地笑笑。

陸芝蓉含笑凝著她，又將目光轉向南茗，略有些遲疑，“茗茗，你說……”

“媽媽，”南茗有些慌亂地打斷她，反應過來自己稍顯過激，她眸光微閃。

梁苫視線好奇地在她們之間流轉。

“我支持姐姐的所有做法，”前一秒還似乎眼神躲閃，南茗下一秒眼睛又如往常般彎起來，“你們說的我也都聽。”

陸芝蓉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南茗沖他們甜甜地笑的時候，梁苫在她彎起的眉眼裏看到一絲落寞。她今天的狀態，也有點不對勁。

莫名的，梁苫有點擔心。

只是陸芝蓉和南邵都在場，她想了想，還是沒問出口。

有些話也是不方便在父母面前說出口的，她不知道南茗心裏的事是什麽，但還是另外選個時間再問問她好了。

既然傅知行親自請南邵和陸芝蓉到傅家去了，江緒那邊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梁苫回到公寓就給江緒打電話，問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知道，”江緒絲毫不隱瞞，“我到的時候只見到了傅知行。”

“我是回家才知道的，”梁苫接了杯水回客廳坐下，“陸阿姨突然叫我回去，我沒想到是跟我說這件事。”

“那他們怎麽說？”江緒問。

“他們的意思好像同意取消婚禮了，沒為難我。”想起來剛踏進家門時候的氣氛，梁苫覺得事情這麽順利的走向簡直像做夢一樣。

對這個結果，江緒有點詫異。傅知行說，他提出來的時候，兩家長輩都沒有同意。沒想到南邵夫婦倒是很通情達理，也疼梁苫，跟她說幾句話就沒有同意了。

“那他們還說了什麽？”

“唔，其他緬懷我爺爺的話也不是重點吧，你要聽嗎？”梁苫問江緒。

“他們沒有提南茗？”江緒繼續問。

這次輪到梁苫不懂了，她不解反問，“為什麽要提茗茗？”

一轉念，又氣的很，“你明知道我今天出去見編輯，家裏的事我哪裏知道？你不要問我了，知道什麽就快點說。”不知道吊人胃口是多不道德的事。

“今天南茗也在場，傅老首長打傅知行的時候她去阻攔了，她說，她想跟傅知行結婚。”

梁苫一口水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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