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中向甜不會就這麽輕易放棄，果不其然，第二天沒到下班的時間點，她又來了醫院。

江緒剛查完房，正跟隨行的護士說著什麽，擡眼便看到前面幾步遠處的她。

向甜也看到了他，對視兩秒，她朝他提步過來，在他跟前站住。

“江緒哥，我有話跟你說。”

江緒看她一眼，讓護士先走。

看護士走遠，向甜才猶豫著開口，“昨天那個女孩兒……”她看著江緒，欲言又止，沒說完，給江緒留了解釋的空白。

江緒知道她想問什麽，平靜地漠然出聲，“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饒是想象過江緒會為了斷了她的念想承認，可他毫不猶豫應下，這樣的結果也還是讓向甜有些難以接受。

心裏情緒紛繁，有失落，有難以置信，有氣惱，有酸澀委屈，但更多的還是不甘。

明明一開始在江緒家重逢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在她的幾番追問試探下，華碧淑也坦承過江緒身邊並沒有人，按她這段時間對他的觀察也沒有……但昨天江緒對那個不知什麽時候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的縱容態度還是引起她的極度不適和危機感。

如今江緒還坦然承認……

“……”她拿著包包的手指尖收緊，眼眶泛紅，“可是我沒聽誰說過你有女朋友。”

江緒嗤笑出聲，“我的事，需要跟誰匯報嗎？”

向甜咬唇。

“可是華姨也不知道……”她知道江緒和他父親的關系不冷不熱，但是和華碧淑的關系卻是很好的。如果江緒真有女朋友，華碧淑不會不知道。

“那是我們的家事，就不是你能插手的了。”江緒目光微冷，居高臨下睥睨著向甜，忽而譏諷一笑，“向甜，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濱城並非只有江家，你大可以把註意力轉移到別家去。”

“再者，你大伯家也沒到需要聯姻的地步不是麽？”

被直白地當面戳穿心底難以啟齒的心思，向甜的臉頓時漲紅。

她那勢力的心思讓她心虛，但江緒當面的挑明又讓她難堪不已。她緊緊咬住唇瓣，僵硬著身體筆直地和他對視，“至少我比那個女人合適。”

“江緒，你自己也沒有信心不是嗎？所以才瞞著江叔叔他們。如果他們知道的話，你以為……”

“所以你在威脅我？”江緒徐徐反問，深邃的黑眸裏嘲諷更深一分，“向甜，你會不會覺得，你太不自量力了些？”不管是在追求他的事情上，還是在昨天的事情上。

不讓家裏知道梁苫的存在不過是因為那並非事實，真讓他媽知道梁苫是個女的，還跟他住在一起，只怕他們家就熱鬧了。

而他最不喜歡麻煩。

白大褂兜裏手機振動，江緒掏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無語地抿了抿唇。

是另一個很大的麻煩。

他習慣性掛斷。沒過幾秒，手機又在他掌心震動跳躍。

他敢肯定這不接不罷休的電話必定沒有要緊的事，梁苫的執著絕大多數都用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別再在我身上浪費心思，管好你自己的事。”江緒從手機上收回目光，重新將視線投在向甜身上，面上沒有什麽情緒，“如果不想讓我討厭你的話，也管住你的嘴。”

他丟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長腿擡起，邁步離開。手機在他寬厚的大掌裏流暢轉了個圈，被他接起。

那頭是梁苫歡欣雀躍的聲音，“江緒，昨天哈雷體檢的錢你沒還我，今天是第二天了，要收利息了，我要10%。”

利息？江緒想想，昨天也是他跟向甜在攤牌的時候，她給他發的信息上確實有說過晚了要收利息的事。

不過，

“誰答應你了？”他輕飄飄反問。

“……”

向甜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江緒跟電話那端的人說著話離開，至最後消失在病房區走廊拐角，手中的包包帶被她攥至變形。

江緒拿手機的時候她有瞥到名字，叫梁苫？

呵！

梁苫是在看到賬戶直逼三位數的餘額時才記起昨天江緒沒還她錢的事。

昨天晚上江緒真沒讓她搭夥吃飯，她心裏氣著，壓根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凈了。今天出來試個工作機會，花了點錢吃飯，手機支付的時候看到餘額，才猛然想起這個事，當即就驚喜了。

江緒在吃喝用度上沒少壓榨她，難得可以回以一擊，機會千載難逢。她當即就給江緒打了電話。

沒想到他竟然不認賬！

她氣得跳腳，“我昨天明明說過的，你耍賴？”

“答應了又反悔才叫耍賴，我答應過你？”

“你——”梁苫被他噎得不知作何反駁。他這個人的討厭之處就在於每次她跟他說點什麽，他總是能一針見血，絲毫不讓自己吃虧。

她憋氣又郁悶，“你能不能不要那麽愛計較？做個真正的男人對你來說就那麽難嗎？”

“我是不是真正的男人不需要向你證明。”江緒在那頭冷靜回。

“……”梁苫在想是不是該使出自己的絕招膈應他一下了。

這麽想著便也張了嘴，“親……”

“閉嘴！”江緒語氣沈涼，“你還喊上癮了是吧。”

“花了多少錢？報賬過來。”

梁苫在那頭不滿地咕噥半天，最後自己先失去了耐心，丟下一句“混蛋”就掛了電話。

江緒看著微信裏梁苫發過來的收費單和打車計費器的照片，不禁挑眉。

在對待金錢上，她真的嚴謹到令人發指，坐車還不忘拍照留存！他也見過她那個整天提心吊膽他會作假的賬本，計數單位精確到分。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

梁苫今天要去面試平面模特。

思來想去，她覺得目前能想到的合適她的工作，還是跟她目前的工作性質比較接近的。往外一延伸，她自然而然想到平面模特。

都是模特，T臺模特在身高上追求苛刻極致，但平面模特顏值在線就行，對身高沒有要求。這點她很有優勢啊。

梁苫對自己的了臉蛋還是很有自信的。

以致江緒壓榨她的財產時，她時常免不了想到，對著她這麽一副天使的面孔都能下得了毒手絲毫不顧及憐花惜玉紳士以待的男人，沒被她拉進通訊錄黑名單都得要感謝她寬容大度。

小氣吧啦的，還毒舌，除了那套房子，他還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況且唯獨有的那套房子還是要還30年房貸的！

她一單就單了24年是命運不公，但江緒三十大幾還單著就真的是蒼天有眼。

一點不誇張，視力好點的女生都不會往他這個火坑跳，掐手指頭算算他要人命的一堆毛病，他一輩子打光棍都不委屈。

江緒不知道梁苫在去面試工作的時候還對他這麽“念念不忘”，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後，薛凱忍不住又在他耳邊叨叨了。

“你看，就讓你不要理會那個姓向的，被家裏的罵了吧。”依賴你痛心疾首。

江緒寧擰了擰眉。頭有點重，他太了解了，是感冒前的征兆。

“第一百八十多少遍了？”他面無表情瞥薛凱一眼，拿杯子起身，越過薛凱去接開水。

“就別管多少遍了。”薛凱笑得開懷，看江緒似乎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他識趣地收住表情。

“行了師弟，不逗你了還不成麽。”一起共事幾年，薛凱了解江緒，噴嚏過後，感冒也不遠了。他也不常感冒，但就是每次感冒都是這個流程，

“打噴嚏了，這都快感冒了，開心點，別板著臉了。”

這什麽邏輯？江緒哭笑不得。

“你也閉嘴吧，薛主任。”他現在也就是打噴嚏而已，還好得很，也不是千年詛咒，還能每次都會感冒？

“我閉嘴那你可不就……等等。”薛凱說著，突然認真端詳起江緒來，眸色探究，“也？”

“誰那麽倒黴也被你要求閉嘴了？”

“有那麽一個奇……”

虛掩著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頭撞開，二人聞聲，朝門外望過去——

梁苫今天走了很多冤枉路。她面試平面模特的地方在偏郊外的地方，而她現在住在江緒的房子裏，一個離市中心很近的小區。

倒了兩趟公交車，還走了一段步行接近半個小時的路。可想而知是在多偏郊的地方。

並非是工作室的根據地，而是他們拍外景的場地。

場地搭設別具一格，看得出來有花心思。梁苫對這個搭的大氣野性的背景還算是滿意，自覺如果能在這個地方拍出好看的照片，她辛苦點也值了。

哪知給她試拍了一組照片後，攝影師又皺著眉頭拒絕了她。

”她不行。太小家碧玉了，不夠大氣，拍初戀的感覺用她還行，但是我現在要拍的是新時代的獨立女性，成熟中要隱隱透出一種野性嫵媚，既放蕩不羈又要有那種桀驁不馴的感覺……”

野性？

嫵媚？？

還放蕩不羈？？？

梁苫就想掀桌問一句：攝影師你這麽形容新時代獨立女性的形象有問過新時代獨立女性嗎？！！

再說，她的臉怎！麽！了！是不是長得嫩長得好看也是她的錯？！

初戀臉怎麽就不是新時代的獨立女性了！！

當然，聲嘶力竭的咆哮都很好地被壓制在了心裏。

每個圈子每個團體都不是個體獨立開的形態，她在這行還沒開始，可不能早早就把人都給得罪了。

客氣禮貌地說了些客套話，她怎麽來的怎麽回去了。

那些人還在拍，不知道什麽時候收工，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等別的來面試的人，她蹭車不好辦，也擱不下面子。

太過要強的結果就是，她走了半個多小時候，好不容易搭上一輛公交車，哪知坐錯了方向，重新坐回來後，轉了一趟車，還下錯了站。

已經是臨近下班，有些公司下班早，她回去的方向又是大片住宅區，此時的公交車儼然已經成了爭個誰強誰弱的角逐地盤。

折騰了一天，她已經沒有力氣去跟他們擠了，悵惘地凝望著公交車窗玻璃上貼著一堆人臉肉餅徐徐從她面前開過，她扭頭往卡艾達醫院的方向走。

她決定當下先不計前嫌投靠一下江緒。

不知什麽時候對這一片熟了不少，她知道這個公交站後面那條街道再走一會兒就是江緒上班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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