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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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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北,你以為我真的愛他愛到骨頭裏,能為他生為他死嗎?我就是在報覆他,他活的越悲慘,我越開心,我已經是具行屍走肉,我就要他也變成我這樣,你不知道現在這樣子我有多開心!”

費婷婷說的咬牙切齒,我聽的心驚膽戰。

“顧小北,你愛的男人是頭狼!我知不知道!”她沖我吼,我下床去關了病房門,免得吵到護士進來拖走她,我就聽不成了。

“坐下,好好說。”我倒杯水給她,請她去沙發上坐。

她偏不,倚著櫃子,咻咻喘粗氣,面紅筋浮,一臉怨憤!

“你知道我爸媽怎麽死的嗎?被他撞死的!他酒後駕駛,撞死了他們!他舅舅仗著自己的影響力,硬是顛倒黑白,說酒後駕駛的是我爸爸,把所有罪責推到了我爸爸頭上!已經死了的人都要冤枉!他們一家都是禽獸!我要報仇,我要讓他不得好死!我要讓他下地獄!”

她激動的揮舞著手臂,憤怒的像頭發了瘋的羔羊。

我走過去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冷靜,她在我懷裏瑟瑟發抖,好久才平靜下來,我抱著她在沙發上坐了,她癱倒在我懷裏,嚶嚶哭著。

“顧小北,我真是瞎了眼,愛上一條中山狼,害死了我爸媽,我真是瞎了眼,我想報仇,讓他死,是便宜了他,我就是要他生不如死,我就是要他悲慘的活著,一輩子活在撞死我爸媽的陰影裏……”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是絮絮叨叨的繼續說著。

我的頭變成蜜蜂窩,一刻不停的嗡嗡響,窩裏的幾百只蜜蜂都朝我伸出了毒針,刺的我就要中毒身亡。

疼是新鮮的,腦子因此也是清醒的,清醒的一直在想,該不該相信費婷婷的話。可內心深處卻早已經相信了她的話。

沒有誰會拿自己爸媽的生死開玩笑!我相信從小過著公主般生活的費婷婷更不會拿自己的爸媽開涮,就是為了跟情敵爭男人!

等到她終於不哭,我把水遞給她,她喝了一口,盯著我的臉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講實話,我信了。”我老實的跟她說。

她笑了:“這證明什麽你知道麽?證明你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愛那個混蛋!你根本不相信他是個好人!”

“不是,你什麽意思呀?合著這深更半夜的,你特地走來就是為了編個故事來騙我?”我有些懵,傻乎乎的問她。

“我沒有騙你,可是愛一個人,不是就要相信他,護著他,不聽一切對他不利的傳聞麽?你做不到,你根本不愛他。”她振振有詞。

我覺得這女人的腦子肯定是出問題了!

“顧小北,離開他吧,我想報覆的是他,不想連累你,至始至終我都知道,你是個好人,心底善良,所以才想過來跟你講實話,想讓你趁早離開這趟渾水,不要攪進我和他的恩怨裏,沒有好下場,我這餘生,就是為了想方設法報覆他而活著,不管你講什麽,都不會放過他。”

她喝口水,面色冷淡的像塊冰,說出的話冒著颼颼冷意。

拿死人說事我最擅長,因為我經歷太多這樣的生生死死。

“你確定你爸媽希望你的餘生這樣度過?”我皺起眉頭,問她。

她哏一哏,哭的更兇:“他們根本沒有知覺,根本不會知道我過的是怎麽樣的日子,如果真的有靈,為什麽不回來看看我?”

“是,我也不相信人死之後會變成星星或是變成別的什麽,繼續守護活著的我們,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活著的時候對我們的期待,你又有沒有答應他們,如何對待自己的人生?我爸死前,問過我好多次,如果他死了,我該怎麽辦?在問我了很多次以後,我的回答終於讓終年難得笑容的爸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知道我的回答是什麽麽?”我問她。

她咬緊嘴唇,搖頭。

“你肯定知道,我的回答是,就算你死了,我也會好好活著,替你實現你未實現的理想,替你看看你未看完的世界,替你活完你不曾活過的那些日子,到你墳前講你喜歡聽的故事,就像每天晚上你都給我講故事那樣,耐心的講給你聽,講到你睡覺為止……”

我的話未完,被她的痛哭聲打斷,只能沈默下來,默默的聽她哭。

等她哭完,把水杯遞給她,問她:“你曾經有沒有答應過你父母,要好好對待生活,好好對待餘生,完成他們的期望,完成他們的夢想?如果曾經答應過,你可有做到?”

“我答應過他們就算得不到杜雨城的愛,也會好好生活下去,做一個快樂的女孩兒,我沒有做到,我對不起他們……”她痛哭流涕。

“那就好好生活下去,做一個快樂的女孩子,守住對他們的承諾,我們雖然再也見不到他們,不能為他們做任何事,可至少,我們要守住這諾言,做一個對他們守信的女兒,是不是?”我拍拍她的肩膀,她的嗚咽聲讓我難過。

“顧小北,難道我做錯了嗎?我不該替爸爸媽媽報仇嗎?難道就這麽讓他們含冤而死,一直背著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嗎?”

她問我,我沒辦法回答她,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當不了裁判官。

如果真要我選會幫哪一邊,我想我會很自私的選擇孩子他爸這一邊,然後背負著一輩子良心的債獨自難過。

“費婷婷,替爸媽報仇和好好活著並不矛盾,你既活的好,又能替爸媽報得了仇,才是最完美的結局,才是你爸媽最希望看到的事情,是不是這樣?”我問她。

她的哭聲慢慢變小,漸漸不聞。

我松了口氣。

“我為什麽要對你說這些,我真是瘋了!”她突然回過神來,恨恨的開口。

我聳聳肩膀,苦笑:“我根本不想聽這些,卻坐在這裏,從頭聽到尾,還一直在安慰你鼓勵你,我是不是也瘋了?”

“那你相信我說的話?”她瞪大眼睛問我。

我要怎麽跟她說我心裏的感覺?

“我知道你懷的孩子一定是他的。”她肯定以及非常確定的口氣說出讓我心驚的話來。

我吃驚的看著她。

“顧小北,我真很佩服你,沒有什麽能夠打敗你,不管經歷什麽樣的事情,你都能站得起來,活的好好的,我真的羨慕。”她說這話好像是真心的,眼眼亮亮的,有希望的光芒流露出來。

“那你說,不好好的,我還能怎麽辦?哭給誰看?軟弱給誰看?我得一個人堅強,才能給我弟弟妹妹做個好榜樣,讓他們不至於對這人世間失望,當你身上有責任的時候,你就學會變的堅強了。”我感嘆。

她捧著水杯喝水,眼中的光芒又慢慢暗淡下去。

“謝謝你對我講這些話,否則我一輩子都要蒙在鼓裏,你知道的,被人蒙騙的感覺並不太好。”我又對她說。

她擡眼望望我,繼續垂頭喝水。

這一夜過的很漫長,我知道了很多事。

費婷婷從她小時候一直講到她爸媽去世,她的喋喋不休讓我頭疼的要命,可我還知道,這頭疼不光是因為她的喋喋不休,還有因為杜雨城對我撒的謊。

我盡量讓自己客觀,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聽費婷婷的訴說。

可這樣的角度實在讓我心傷難過。

因為在這樣的角度裏,我聽到的杜雨城與我認識的那個杜雨城並不是同一個人。

“你和阿城看起來相戀多年,其實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半年,你能了解他多少?我和他一起長大,當然了解他比你徹底。”費婷婷對我說。

我沒辦法反駁。

直到天色發白,窗戶外透進朦朧白光,費婷婷才放下手中的杯,起身告辭:“我得走了,騙他喝了兩片安眠藥,頂多再睡一個小時就該醒了。”

我朝她揮揮手,跟她告別,不想再勸她放棄什麽念頭。

我們可以給別人建議,但卻永遠代替不別人作決定,該走什麽樣的路,走上什麽樣的路,始終是每個人自己的決定。

姚美麗提著飯盒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費婷婷剛才說的話。

“小不點,起床洗洗涮涮,吃點東西。”她吆喝我。

我翻身起來,嚇她一大跳:“嚇!好大的黑眼圈子,昨晚上睡的不好?要不跟醫生商量下,出院算了,還是回家睡的舒服,我看你也沒什麽事,大不了買個制氧機放家裏,你在這兒也就是吸吸氧,沒見還幹過別的。”

“醫生說不能隨便吸氧,對胎兒不利。”我很專業的回答她,從一堆食盒裏撿了碗南瓜粥來喝。

姚美麗拿筷子敲我的手,讓我去洗手再吃,我不情願的去洗手間洗漱,出來後,我的南瓜粥正被陳嵐端著,稀裏呼嚕的往嘴裏送。

“幹什麽!跟一個孕婦搶食吃,還是不是人了?”我不滿的嚷。

“啊?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喝南瓜粥嗎?”他放下飯盒,驚詫的嘴臉。

我望望變的空蕩蕩的飯盒,拿眼睛瞪姚美麗:“你是給我送飯還是給他送飯的?你說!”

“小不點,我錯了,打他,打死這不長眼的玩意兒!這不,剛才只顧著跟他說話兒,忘了這茬麽,沒看好,中午姐姐再給你煮好不好?”她細聲細語的哄我,我不好意思再發脾氣,把剩下的那些飯盒都劃拉到我身邊,一個也不給陳嵐留,這才心滿意足!

“網上說女人懷孕期間激素分泌不正常,會導致行為異常,腦子變笨,看來是真的。”陳嵐望著我,手指撓著額頭,認真的神情說道。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我護著食,對他喊。

“北北,今兒我請假了,不管你願意不願意聽,我還是想說,要想給孩子上戶口,讓他能正常生活,你還是考慮下我的建議行不行?就當只是為了孩子好不好?”他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才不要聽他的,孩子的爹近在咫尺,我為什麽要跟一個負心漢去領證。

“趕緊去上班,你要混好了,說不定我還能考慮考慮。”我大白眼甩他。

“孩子不等人啊!”他喊。

“還有六個多月考慮時間。”我傲嬌的回他。

他一下子變的垂頭喪氣,看姚美麗一眼,攤手。

“趕緊走,看見你飯都吃不下去。”我推他走,他不情不願,胡言亂語:“怎麽了,我秀色可餐?看就看飽了?那你更得嫁給我才對,連飯錢省了,豈不很對你胃口……”

我連推帶掇把他撮弄出去,關門落鎖。

他敲敲門,跟我說聲再見,中午再過來看我,走了。

“煩人!明明知道不惹人待見,還天天來,臉皮夠厚的。”我嘟囔一句。

“臉皮不厚,能找著稱心如意的媳婦兒?”姚美麗抱著雙臂,斜倚在墻上,說風涼話。

我不想談陳嵐,對我來說,過去的就是過去了,翻篇了就是翻篇了,不管什麽理由,他終究是欺騙過我,愚弄過我,就算有充分的理由這麽做,就算我可以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也不代表我可以跟他重新開始。他褻瀆了他在我心目中關於初戀的美好形象,怎麽也補不回來了。

“姐,昨晚上我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我換話題。

姚美麗把頭湊過來,一臉好奇。

“你說費婷婷她怎麽患上憂郁癥的?”我問她。

她失望的眼神,朝地上啐一口,罵:“艹,我還以為什麽重要的事,你管她幹嘛!”

她不能給我答案,那我就自己去尋找答案。

我拔通了小宇的手機。

他歡樂的聲音讓我心生慰籍,覺的活著真好,還有這樣的親人讓我掛念和掛念著我的這樣的親人。

我讓他找他同學幫我查查杜雨城在新西蘭這三年間發生過的事情,他痛快的答應我,告訴我查到了就給我回電話。

撂下電話,姚美麗的問話接踵而來:“出什麽事了?你又想起什麽了?怎麽成天神叨叨的?”

在沒弄清楚費婷婷說的話是真是假之前,我並不想跟姚美麗說。

“突然就很想知道阿城在新西蘭那三年都在幹什麽。”我回答她。

她嘴張了幾張,還是說出來:“你也真行,三四年不聯系,一個小南就能騙的你們團團轉,弄的跟陰陽相隔似的,這哪叫談戀愛,這叫找虐!”

我決定要出院,不顧所有人反對。在醫院我睡不好,不如家裏輕松自在,可以為所欲為。

醫生嚇唬我,我不在乎,雖然我也很緊張我和孩子的命,可生死由天,就算待在醫院也未必有用。

堅持到最後,在我答應每天到醫院檢查一遍之後,終於讓我辦了出院手續。

回家的感覺真好,躺在沙發上看韓劇真的很愜意。

我真享受著這樣自在的時候,有人敲門,小南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人是杜雨城,淩亂的頭發,淩亂的衣衫,混亂的表情,懵懂的雙眼。

這家夥大白天的竟然喝醉了!

我下意識的拿個抱枕擋住肚子,把眼盯著他東倒西歪的走進來。

“哎,哎,前姐夫,小心點,我扶著你。”小南薅著他胳膊,硬把他拖住,不讓他靠近我。

他一屁股坐到我側面的單人沙發上,喘著粗氣,腥紅的雙眸緊緊盯著我。

“小南,泡個茶給他喝,這是喝了多少酒?”我吩咐小南。

小南答應著,走去廚房。

“我挺好的,喝完茶醒了酒,就走吧。”我自作多情的對他說。

他打個酒嗝,噴著濃濃的酒氣,開口:“顧小北,那個小妖怪都跟你說什麽?你不要相信她,一個字都不要相信,都是謊言,沒一句實話。”

“我知道,她的目的就是拆散我們,拿走你身邊最後一顆救命稻草,讓你活進地獄裏。”我冷靜的對他說。

他一下子被噎住的驚訝模樣,嘴角抽一抽,臉上的醉意少了三分。

“你可能瞞著我很多事,可我知道,你是怕講出來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才選擇了說謊是不是?其實你真是想多了,我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嫌棄你是不是?”我又說道。

他的醉意好像全無,痙攣一下,變一臉清醒著的痛苦。

“其實你所以會那麽輕易的就相信小南的謊言,認定我已經死去,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對自己內心的逃避對吧?你覺得你沒辦法面對我,不知道怎麽解釋你跟費婷婷之間發生的那引些事,所以你寧肯選擇相信我已經死去,這樣於你來說,至少是個解脫對不對?”我漫聲說著殘酷的事實,把他打擊的面目全非。

“阿城,我不是裁判官,沒辦法裁定你和費婷婷之間究竟誰對誰錯,我也不在事故現場,沒辦法知道真相,我也知道有時候眼見未必就是事實,可我對於我已經看到過的事實,總得給我幾天時間,讓我慢慢想明白究竟是不是真的對吧?”我說道。

他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聲音嘶啞難過:“她給你看了什麽樣的事實?”

“婚紗照,結婚的酒宴照,你們在牧師面前交換戒指的視頻,還有,你和她一起去旅游的合照。”我回答他。

他痛苦的呻吟一聲,面色悲痛。

“費婷婷的思維是混亂的,她跟我講了很多事,時間順序前後顛倒,我得慢慢把它們捋順,弄出一個清晰的脈絡,才能確定你究竟是在贖罪還是在敷衍我。”我說道。

“顧小北,她有病!她的話不能信!”他可以因為無話可講,重覆著這無聊的用詞。

“我是不相信她的話,可我總得相信我親眼看到的照片和視頻,你不要告訴我所有照片的視頻都是她找人P圖P出來的,我會看不起你。”我果斷的告訴他。

“是,我是跟她結過婚,那是因為我車禍醒來之後,她爸媽告訴我,她因為我,自殺未遂患上了嚴重的憂郁癥,求我跟她假結婚,給她個希望,讓她能配合醫生好好治病!”

杜雨城吼起來,震耳欲聾。

過去的三年時光讓他的脾氣變的暴躁不堪,這不太好。

我朝他聳聳肩膀,攤手。

這個原因我想到了,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可就算聽他真的這樣說出來,我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被別人花錢買走一樣,讓我很不舒服。

“那你後來住進療養院裝瘋賣傻,是為了躲避她對你的付出對吧?”我問他。

他訝異的眼神望著我。

我繼續聳肩攤手:“你瞧,我們真是天生的一對,你怎麽想的,我全都知道,你為了躲避她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真是使盡了渾身招數對不對?真是難為你了。”

“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躲避我,為什麽還要跟別人上床,為什麽還要跟別人結婚!”他激動起來,揮舞著雙手,大吼大叫:“我不準你跟那個姓陳的結婚!你聽到沒有!我不準。”

我的滿腔溫柔化作冷漠,冷笑一聲回敬他:“你為了幫助費婷婷治病,可以跟她結婚,我為什麽就不能為了孩子跟陳嵐結婚?大家彼此彼此,你有什麽資格不準。”

“我就是不準,就是不準……”他吼,吼到聲音嘶啞,吼不出來,雙手捂著臉伏倒在膝蓋上,變成低沈的嗚咽:“顧小北,你不要跟我嘔氣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不管什麽車禍也不管什麽費婷婷,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心真的很疼,想去抱住他,安慰他,告訴他,我跟他走。

可是我不能,我得逼他自己做決定,我不想在我們之前永遠橫著一個時不時會冒出來的費婷婷。

我早就告訴過他,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後生不了,那死的就是我們。

“阿城,你早就應該知道費婷婷根本沒有所謂的憂郁癥,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報覆你,可你因為她父母的事情,縱容她這麽做下去,你以為你假裝回國散心,逃回國內,只要偶爾回去看看她,她就不會追來,可她還是堅持不懈的追了來。

你以為我有前科出不了國,就永遠發現不了你在那邊已經跟費婷婷註過冊是不是?”我問他。

他不回答我,滿臉的痛苦之色看的我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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