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讓你開心，被利用一下又如何？”

陸銘的話，就如同一顆大石頭，投入顧念的心湖，蕩起的波瀾，好幾天都不能使她平靜。

難道，這才是喜歡一個人真正的該有的表現？這才是喜歡一個人的最高境界嗎？只要對方開心，心肝情願被利用之類的，她以為這些只會在電影小說裏出現的情節……

不是不感動的，只是，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對林易的感情又算是什麽？

為什麽在面對林易時，她就永遠做不到像陸銘那般的淡定與從容，反而總覺得低人一等，患得患失，別別扭扭？和林易的每一次相處，她都更像在經歷一場博弈，一場戰爭。試探、猜忌、以及隱藏，搞得她疲憊不堪，焦頭爛額，然而她又是如此渴望得到一個結果，一個她多年前就開始期盼的那個結果……

顧念突然覺得困惑，因為她已經搞不清，自己執著地追隨林易的背影多年，直到今天究竟源於最初那份悸動，還是她單純地想要實現某個在心中演繹了太多遍的場景？

那種某天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篤定，真的源於喜歡，還是因為她只想死死抓住青春的尾巴的不肯松手？

**

雖然陸銘說了不必勉強，然而周末，顧念到底還是和格格一起去體育館看比賽了。

格格去自然是為了看她新交的那位準男友，而顧念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一起去湊個熱鬧又何妨？

兩個人到了體育館，裏面已經人滿為患，連走道上站得都是人，格格一邊拉著她往前擠，一邊問她：

“餵，註意到今晚的比賽有什麽不同沒有？”

“有什麽不同？”

“今晚來的花癡特別多，你聞聞這脂粉味兒！”

格格這麽一說，顧念這才註意到空氣裏彌漫著各種香氛的味道，雖然是籃球賽，但女性觀眾卻占了大多數，而且好多明顯花了淡妝，打扮得花枝招展，儼然要參加選美比賽的佳麗選手。

“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些人絕對不是來看球的！你瞧那邊那個，曳地長裙，看比賽還是走紅毯啊？還有走道旁邊那個，恨天高加小熱褲，當這兒是酒吧啊？還有那個妖嬈的口紅，我去，那冶艷的樣子簡直就和酒店的媽媽桑有一拼好不好……”

顧念遂著格格的指向看過去，視線卻在看到“陪酒女”的瞬間陡然定格，一時間，她甚至懷疑自己看錯，因為，格格說的女生不是別人，而是——

“菲菲？”

顧念忍不住叫了一聲，女生聞聲回頭，看到顧念不由也楞住：

“顧念？”

“菲菲？！真的是你？”

這邊格格一看兩人認識，忙頓住批判的話頭，留下一句“我先走一步”就丟下顧念遁去找男友了。

顧念跑到菲菲旁邊，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身材高挑長發及腰的漂亮姑娘：

“你怎麽會來這兒的？還沒開學嗎？”

王菲菲不自在地笑了笑說：

“我們學校開學晚，我臨走前就過來看看……”

顧念立刻想到她之前喜歡的那個“他”也在A大：

“你是來看他的？”

“唔……也想來看看你。本來想給你個驚喜，就沒提前告訴你。”

王菲菲閃爍著眼神，笑得尷尬，她不擅長說謊，但顧念還是開心地笑了。

兩個人再度坐下來，場上突然響起一陣騷動。

顧念擡頭看去，就見陸銘穿著黑色的球衣從裏面走了出來，正和身旁的隊友說著什麽。

今天她並沒告訴陸銘要來，現在猛地看到他出現在球場，她驀地竟然有點兒心虛，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自己……

她正想著，就見陸銘擡起頭，朝著觀眾席這邊看過來，她本能地想躲起來，突又覺得自己好笑，場上這麽多人，他怎麽可能看到她？

然而她還沒笑出來，陸銘方才還在人群中搜索的視線就直直朝她射了過來，在兩人視線相接的瞬間，陸銘突然笑了，而顧念則慌忙移了視線，然而一顆心卻撲通撲通，簡直要從胸腔跳出來。

“你們認識？”

王菲菲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顧念猝然怔住：

“什麽？”

球場上，正在熱身的陸銘朝籃筐裏投進一個空心，王菲菲對著那個身影看了一會兒，才終於轉頭，指著他對顧念道：

“那就是他，我暗戀的男神啊。”

**

面對王菲菲的坦率，顧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王菲菲不是沒有對她提起過有關“他”的種種，但她從來沒想到，那個人會是陸銘。

“我們是幾個月前才認識的。”

顧念簡單解釋，然而王菲菲似乎對她和陸銘什麽關系並不在意，目光只追隨著場上那道身影，過了一會兒，才道：

“我聽說李牧雪回來了。”

顧念又是一怔，隨即答：

“嗯。之前我們見過面了。”

比賽開始，經管系首先掌握控球權，王菲菲繼續：

“她說她是回來找林易的，你是怎麽想的？”

顧念一怔，不自在地笑了笑：

“我能有什麽想法？”

“你還喜歡他麽？”

“誰？”

“別裝傻。”

王菲菲終於轉過頭，無比認真地看著她：

“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

場上突然響起一陣歡呼聲，原來是陸銘一個假動作騙過了對手，連過兩人後，一個輕盈的跳躍，投進了一個三分。

顧念努力壓住心中的煩躁，強笑道：

“你這是怎麽了？別人的男朋友我幹嘛要喜歡？”

“那你現在還有沒有喜歡的人？”

王菲菲的直白讓顧念覺得很不舒服，於是她決定以牙還牙：

“你呢？”

誰知王菲菲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都要結婚了。”

這個爆炸性新聞讓顧念的氣勢一下子歇了火，滿臉的表情只剩下驚異。

“對方家在A市，挺有錢的，對我也好，我媽也希望我早點嫁了。”

菲菲笑著解釋。

“可你還在上學……”

“我再過幾個月就到法定結婚年齡了，現在早點定下來也挺好的。”

她的語氣仿佛認命，顧念卻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有種要付刑場的悲壯，她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祝福還是安慰的話。

好在王菲菲似乎也並不指望她說什麽，她只是轉頭看著她笑道：

“你看，我都要結婚了，你卻連場像樣的戀愛都沒談過，要加油咯。”

場上，陸銘憑著出色的外形和精湛的球技，早已成為全場焦點，王菲菲看著場上那抹俊挺矯健的身姿，好一會兒都沒有再說話，直到裁判一聲哨響，上半場比賽結束，她才又幽幽說了句：

“知道麽？我和他第一次說話還是托你的福。”

“什麽？”

王菲菲卻起身道：

“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那我送你。”

體育館門口，兩個女生遠離了室內的喧囂，菲菲遲疑了一下，問顧念：

“記不記得那次運動會你暈倒了，被送到醫務室？”

顧念點點頭。

“那次，是陸銘抱你進來的，也是他第一次看見我。”

顧念不可置信地側頭看著王菲菲，她沒想到，那天對王菲菲竟然還有這樣的意義，更讓她詫異的是自己竟然還和陸銘有過這樣的交集！

“當時我正躲在角落哭得稀裏嘩啦，門咣當一聲巨響，就見他一臉緊張地抱著你進來，當時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為什麽？”

“因為我哭的樣子實在是太醜了啊！後來他把你放床上，問我醫務室老師去哪兒了，我看到你褲子上的血，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王菲菲仿佛陷入了回憶，過了半晌，她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該知道的。”

“知道什麽？”

王菲菲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道：

“知道緣分天註定，我和他註定不會有交集的啊~”

伸手攔下一輛車，臨上車前，王菲菲猶豫了一下，突然無比認真的對顧念說：

“有時候執著並不是什麽好事，轉身看看，也許適合你的人一直就在你身後。”

顧念一怔，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

“好啦，我知道，恭喜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哦！”

菲菲一怔，終於沒有再說什麽，轉身上了車。

送走王菲菲，顧念沒有再回到球場。

雖然菲菲已經要結婚了，可只要一想到陸銘曾拒絕過菲菲，顧念就覺得別扭。

雖然她也知道陸銘頗為無辜，但“朋友義氣”在這個時候終究還是起了作用。

她怎麽可以勾搭好朋友曾經的暗戀對象？！

至於王菲菲提起的那段有關運動會的過往，顧念實際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只當那是一次偶然的巧合。

她甚至懷疑，也許就連陸銘自己，也未必記得曾經幫助過她這樣一個女生。

顧念很慶幸認識陸銘至今，兩人只單純地憑著種種的“偶遇”和“巧合”這才有了交集。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手機號，於是想要躲他，似乎也並不是一件難事。

她不再去離寢室最近的食堂吃飯，也很少再往北門那邊跑，之後，果然就如她料想的一樣，真的再沒和陸銘碰到。

她一邊慶幸自己運氣好，一邊又忍不住對陸銘的“消失”有點兒嗤之以鼻——

看來他信誓旦旦說的“追求”也不過如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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