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了賬，兩個人提著蛋糕食盒一起走到易趣樓下，臨進門顧念卻突然猶豫起來。

仿佛察覺到她在擔心什麽，陸銘道：

“晚上只有我一個人加班，他們都走了。”

她這才終於放心。

陸銘的辦公室幹凈整潔，地毯綿軟，兩個人就圍著茶幾席地而坐，石屋的刺身一如既往的新鮮美味，陸銘去吧臺拿了梅子酒來，顧念喝了一口不由讚道：

“好喝！”

她本不常喝酒的，梅子酒酒精濃度不高，可半壺酒下肚，她整個人已經微醺，話也多了起來：

“光喝酒太沒趣了，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贏的人喝酒，輸的人冒險。”

結果她第一局就輸了。

陸銘呷了一口酒，想了一會兒說：

“講一件讓你難忘的事。”

顧念斜睨了他一眼，嫌棄道：

“你小學老師啊，這麽沒創意。”

“有時候沒創意才經典。”

顧念想了想：

“小時候，我父母因為工作忙把我送到爺爺家住。不過我不合群，一個暑假也沒交到幾個朋友，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後來有一次我看到院裏一個小男孩被一群小霸王欺負了，就隨手撿了一塊板磚，上去教訓了他們一頓……”

陸銘執酒的手猝然頓住，擡頭看向她，半晌才笑了笑說：

“你這麽厲害，還能教訓人？”

顧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實也算不上教訓，就是扔了塊磚頭在地上壯一壯聲勢，然後義正辭嚴地放了點兒狠話，趁他們不註意拉著小男孩逃跑。我這輩子從沒像那天一樣，過得那麽刺激。平時我挺慫的，不知怎麽那天小宇宙突然爆發了。其實我心裏怕極了，渾身發抖還不忘跟那個小男孩吹牛說，別怕，我叫水野亞美。水野亞美你知道吧？就是美少女戰士裏的水星，我還特勇敢得跟他說，以後我罩他。活脫脫一大姐大。”

他沈默了一會兒，問：

“那後來你罩他了嗎？”

顧念搖了搖頭：

“沒有，第二天我就被爸媽接走了。其實我一直覺得挺對不起那個小男孩的，那天他就像災難片裏的男配角，而我這個主角戲演完，過了癮，就一走了之了。後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再被欺負。有時候我想，如果那天我不是知道第二天要搬走，也許我根本不會有勇氣上去幫他。但幫了他，沒準最後也是害了他，也不知道他後來被那群熊孩子揍了沒，我其實挺壞的。”

陸銘若放下酒杯，輕聲說：

“你確實是挺壞的。”

顧念瞪他一眼，夾了一塊刺身送進嘴裏，揮著拳頭：

“再來。”

這次是他輸了。

顧念得意地看著他：

“來，講講你的初戀。”

他沈默了一會兒，過了半晌才說：

“我沒有初戀。”

“怎麽可能沒有初戀？喜歡的女孩子總有的吧？”

他想了想說：

“我四五歲的時候，曾喜歡過一個特別會講故事的小女孩。”

顧念驚訝地看著他：

“四五歲？你也太早熟了吧！後來呢？”

“後來她不見了。”

顧念皺了皺眉頭：

“不見了？”

他喝了口酒，微微地笑到：

“嗯，不辭而別了。再見到她，是好多年以後了，我們後來還進了同一所高中。”

顧念一口酒差點嗆到：

“難道她是咱們校友？！兩小無猜久別重逢，好浪漫啊！”

陸銘淡笑看著她，眼底仿佛有波光流動：

“嗯，是挺浪漫的。”

她興致勃勃：

“後來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

“後來，我發現她根本不記得我了。”

“那你難道沒告訴她……”

他搖了搖頭：

“沒。”

“為什麽？”

“她有喜歡的人了。”

顧念突然就沈默了。

因為她突然明白，那天聖誕夜，那種對他莫名奇妙的熟悉感的由來以及那種隱藏在笑容下的不快樂，源自於什麽。

原來這家夥，也暗戀過別人……

不過陸銘和她終歸是不同的吧？

他那麽優秀……

“嗨，其實你應該自信點的。你看我，一直缺乏自信，患得患失，如履薄冰步步為營，最後結果還不是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你還不如早點告訴她你的心意，最起碼自己心裏不留遺憾。畢竟是你的總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許你努努力也許就成了你的也未可知嘛！你這麽優秀，沒準能秒殺情敵呢？”

顧念說著，鼓勵似地拍了拍陸銘的肩膀，仿佛這樣也能給自己加油鼓氣。

也許是酒精作祟，絮絮叨叨的安慰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他，她的心情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抑郁了，倒是陸銘始終沒說話，只低頭轉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眼睛不經意間掃過眼墻上的掛鐘，顧念猛然驚覺：

“呀，你還沒許願呢！差兩分十二點，還來得及！”

她說著拿出蛋糕，點了一根蠟燭插上，又跑去關了燈。屋內霎時一片黑暗，只剩下小小的橘光在黑暗中跳躍閃爍，她走過來輕聲催促：

“快許願！就許你的表白會被她接受之類的吧！”

她興奮得仿佛孩子，他只是淡笑著擡眼看著她，然後閉上眼睛。

“好了沒？好了就吹蠟燭。”

他依言傾身，輕輕吐氣，吹熄了黑暗中唯一一點亮光，她走過去打開燈笑嘻嘻地說：

“下次試著勇敢地跟她表白一次，她肯定能答應你的。”

他看著她，幽黑的眼睛深不見底：

“你確定？”

顧念肯定地點了點頭。

“顧念，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大腦兩秒的當機。

女……女朋友？

誰的女朋友？！

顧念徹底懵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半天，才擠出一句：

“你開什麽玩笑？你這話應該對著你那個暗戀對象說才對，你對著我瞎練習什麽？！”

他看著她，神色覆雜難辨，顧念咽了口吐沫，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呃……你不會是喝多了，發燒了？燒糊塗了吧？你……你的那個青梅呢？”

他握住她撫在他額頂的手，微微嘆息一聲道：

“顧念，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對過去念念不忘。”

什麽意思？

顧念依舊傻傻看著他，不知所以。

“顧念，我喜歡你，所以，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他掌心的熱度以及他低柔又無奈的語氣仿佛一陣旋風，瞬間刮得顧念暈頭轉向。時間仿佛停滯了一樣，顧念傻傻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

他……喜歡她？

這個風靡整個A大，格格口中的“男神”，竟然……喜歡她？

他明明知道她對林易……他……竟然喜歡她？！

哈哈哈哈，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顧念咧嘴想笑，可他認真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難道他是認真的？！

這……這怎麽可能！？

“我……這……這太突然了……你知道，我剛被人拒絕……我還沒……還沒緩過勁兒來……”

顧念從沒這麽語無倫次過，她剛被人甩，就有另一個男生跳出來跟她告白，劇情跌宕起伏，她招架不來，思緒實在有點亂了。

他靜靜看著她無措的樣子，卻驀地笑出聲來：

“我從來只知道被拒絕的手足無措，還沒見過被告白的窘成這樣的……”

“對……對不起……”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陸銘柔和道：

“畢竟，如果不是你讓我早點表白，我現在也不會慘遭拒絕，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把話說出來感覺輕松多了。”

陸銘如釋重負地微笑，顧念卻在心裏驚聲尖叫，不不不，她的“對不起”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她上段感情才剛潦草收場，她現在還沈浸在單戀失敗的傷痛和挫敗之中，她還沒有忘記過去，又怎麽可能接受一段新的戀情？！

哪怕對象是陸銘這樣才華橫溢卓爾不凡的優秀男人也……

天，跑題了，她到底在想什麽？！

耳邊，陸銘充滿蠱惑的、又透著幾分笑意的聲音再度打斷她紛亂的思緒：

“也許現在說這個有點兒早，還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但，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其實我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會拒絕我，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等。”

等……等什麽？

等她嗎？

她何德何能……

“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什……什麽？”

他定定看著她：

“不要躲我，面對我時也不要覺得不自在……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坦然接受我對你的追求就好，好不好？”

面對陸銘溫柔又透著幾分期待的眼神以及極度柔和的聲音，顧念簡直無法思考亦無法判斷，仿佛……仿佛連拒絕他也成了罪過！

好不好？

什麽好不好？

什麽都不用做嗎？

顧念魂游天外，在大腦完全當機的情況下，傻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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