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次偶遇

作為一班的英語課代表，顧念常常要往辦公室跑，這天打了預備鈴，她抱著厚厚的作業往英語辦公室走，穿過長長的走廊，就驚訝的發現空蕩蕩的走廊盡頭，林易正站在英語辦公室門口。

他正靠著墻站著，姿態隨意而慵懶，頭微微仰著看向湛藍如洗的天空，和所有言情小說裏描述的男生一樣，他的眸光沈靜而悠遠，陽光照射下，蒼白的皮膚近乎透明。以前小說裏類似這樣的描述總讓她覺得矯情得想要發笑，可這一刻，她卻覺得所有美好的句子用在他身上竟都是那樣的貼切，毫無違和感的妥當。

她看到，他的耳邊還掛著耳機，淡然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並沒有看她，她也沒有思考這個時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空當的走廊上，看到他她什麽都忘掉，只有一顆心，不可抑制的開始加速跳動。

噗通，噗通，噗通……

仿佛整個世界陡然安靜下來，只聽到她急促的心跳……

狹長而明亮的走道，被午後的陽光切割成無數個明暗交錯的區塊，而他們倆，就這樣站在走廊的兩端，她望著他，而他，仰著頭，靜靜望著明凈的天空。

他們離得是那樣近，又是那樣遠，就仿佛老舊的黑白電影，她放慢腳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他走過去。她內心開始自作多情地期待，期待他發現自己的一瞬間，臉上會劃過怎樣的表情……

就在這時，對面的數學辦公室的門突然嗤啦一聲被打開，接著，五班的班主任李東，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走出來。靜的讓人窒息的世界，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口哨聲撕裂開來，周遭的一切，又恢覆了原本的色彩。

看見林易，李東玩笑似得撥了下他的頭發：

“你小子，又不寫英語作業被芳姐罰站了？”

林易摘了耳機，笑了笑：

“昨天做數學競賽題弄得太晚了，沒來得及……”

“以後別這樣了，好歹你也照顧下芳姐的感受。”

“嗯。知道。”

兩個人說話間，顧念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低著頭，目不斜視得飛速從他們面前走過，然後若無其事的從前門拐進英語辦公室裏，耳朵，卻默默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芳姐？

張明芳？

那不是她們班的英語老師麽？

張明芳也教五班的……所以……林易在五班了？！

她突然覺得一陣狂喜席卷心頭。張明芳非常喜歡在他們班提起五班的誰誰誰如何如何，如果林易在五班，那麽反過來，她作為張明芳的得力助手，名字會不會也被提及到？

這個發現讓顧念激動不已，想到他有可能聽過她的名字，她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於是，當她放下一大摞作業，習慣性從後門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腳下一個不小心，竟然被厚重的防盜門門坎給絆到……

抽一口冷氣，本以為下一秒就要親吻地板，誰知一只炙熱有力的手掌卻及時的握住她的手腕，輕輕的往後一帶，她隨即恢覆了平衡。

恍然回頭，就見林易靠在墻上，柔和的看著她，並以一種極度輕柔的嗓音說：

“小心。”

然後，松開了她的手。

仿佛一瞬間被抽掉了魂魄，顧念熱氣上臉，“轟”的一聲整個人仿佛都在燃燒。

短短一周的時間，兩次的相遇，兩次的牽手，如果這樣的緣分，還不能夠意味著什麽的話。顧念的胸腔在一瞬間被粉色的泡泡填滿，一張臉也越來越紅……

不能被他看出端倪。

她飛速垂了眼簾，低低道：

“謝謝你。”

然後，落荒而逃。

然而，誰都沒有看到，她唇角那抹因為羞澀而微微揚起的甜蜜微笑。

原來，喜歡一個人，整個世界都變得比從前更美好。

那一天，顧念的日記比往日都要長，她試圖在日記裏將每一個細節都描繪的夢幻而又美好，而她自己儼然是這美好童話故事中的女主角。

“冥冥之中，我覺得我和他的命運，一定會在某一天交錯……”

她一筆一劃的寫道。從前她一向對這種命運之說嗤之以鼻，可這次，她卻第一次對卻它堅信不疑……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他在門口叫住她。

直到今天，他禮貌的稱呼她為“這位同學”。

直到今天，他微笑著叫出了李牧雪的名字。

直到今天，她看到李牧雪那漂亮而羞澀的笑顏……

顧念看著攤在眼前的日記本，視線再度掠過這句話，終於忍不住自嘲一笑。

原來一切真的只是意外而已，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什麽以後。

就像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她一直努力忘卻，卻始終纏繞在腦中那揮之不去的大醬味道。

一切的美好，不過是她的臆想。

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顧念擡頭，是李牧雪回來了。

“啪嗒”一聲鎖上日記本，她拔掉耳機，拉著椅子往前靠了靠。

“下周就中考了，你還有時間寫日記？”

李牧雪從她身後擠進來，視線掃過她手中的日記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不知怎麽，顧念總覺的那笑容總有點鄙夷的味道。

將日記本收進桌鬥，顧念盯著面前紋絲不動的新概念四，終於沒有翻開，只是默默將它收入桌鬥。

“剛才林易叫你去幹嘛呢？”

坐在前面的王菲菲見李牧雪回來，立刻拉住她八卦。

顧念戴上耳機，卻依稀能聽到李牧雪清甜的聲音道：

“我數學太差，他的說晚上放學之後……”

手指輕點屏幕調大音量。

“Some old people are oppressed by the fear of death……”

終於聽不見了。

**

那次遇見林易之後，顧念總是試圖回憶手腕上的觸感，無奈腦海中卻一片空白，她什麽也沒有記住，她唯一記住的，便是他臉上溫柔的微笑，還有那句“小心”，是那樣的輕柔。

當時她以為，那種溫柔只是對著她的，甚至自作多情的想，也許他已經註意到她了也不一定呢？

她變得越來越荒謬，為了看到他，甚至連廁所也改跑去三樓上。

只因為林易在五班，而五班，又剛好臨著三樓的女廁所……

多麽可笑。

她也有幾次看到他和幾個男生在五班門口聊天、微笑，可他從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

他會不會記得她就是那個他曾經兩次牽手的女生？

他會不會奇怪她為什麽來三樓上廁所？

她自作多情地不斷揣測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和形象，可又也許，他根本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他們之間目前唯一的聯系：張明芳。

為了讓張明芳在五班提到自己的名字，顧念在英語課上比原來更加下功夫，每一次的英語作業、考試、以及課堂表現，她都努力做到最好——

不過是為了讓張明芳註意到，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通過張明芳之口，讓林易註意到。

她一度以為自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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