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就要到了郭芙六十大壽的日子了，楊霆迅馬不停蹄的忙裏忙外，生怕有少許懈怠。前日，楊霆迅詢問楊過可有什麽他遺漏的，又問了許多郭芙想要些什麽。

楊過悠悠嘆了口氣，說道：“都到了這把年紀了，還能想要什麽，無非是想看你娶妻生子，希望古墓裏孩子們都能自立自強。”

楊霆迅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兒子會看著辦的。”

楊過了解楊霆迅這幾年自由慣了，大約是不會看著辦點什麽了。楊霆迅英俊挺拔，又是江湖高手中的高手，是不少江湖女子的春閨夢裏人，每年都有人尋到古墓跟前向他表白，有時候景象壯觀堪比小龍女十八歲生日時。楊過和郭芙年歲見老，日常免不了多嘮叨楊霆迅幾句終身大事，在這件事上楊霆迅讓他們很不滿意，可是想到兒子如此優秀，就又覺得誰都配不上他。這幾日是郭芙的大日子，楊過的心思全在郭芙身上，只輕責楊霆迅幾句，就換了話題。楊過小心翼翼從懷裏掏出一幅裝裱精致的畫作，楊霆迅探頭看去，笑言：“父親一把年紀了，想不到還珍藏女子畫像。”

楊過冷哼一聲：“這是你母親。”

楊霆迅自然知道父母間的深情，眼中多了更多笑意，問道：“您讓我看這個作甚？”

楊過說道：“我要你找件跟這個一模一樣的嫁衣。”

楊霆迅仔細看了又看，說道：“這不是舅母的？”

楊過回道：“原先確實你母親的！當日襄陽被困，物資緊俏，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嫁衣，是你母親為了破虜娶的體面，你舅母嫁的風光送給她的。”

楊霆迅點點頭，看著畫上紅衣翩躚的苗條女子，心想：“母親當年美若紅粉水蓮，穿這嫁衣比舅母美好幾倍，可見好衣裳還需好容顏。”楊霆迅感慨道：“好希望親眼看看母親當年穿這衣裳的模樣。”

想起結婚那日，楊過很是惋惜，回憶道：“我也只見一眼而已......這是卿子晰派人送來的，而那日我也去鎮上挑嫁衣了。我回來時，芙兒就穿著這衣服在我眼前一晃，我整個人都醉了，要知道她那時候都是年過三十的半老徐娘了......哎......我想我買的嫁衣用不上了，就往身後藏，誰知她發現了，一把搶了下來......”

楊霆迅好奇地問道：“母親武功不如你，你若不想她搶到，她還能搶到？”

楊過被楊霆迅一引，當時情思全說了：“你母親穿這衣服美的好像天上仙，那麽一大團紅色飄到我懷裏，我就已經無力反抗了，那還有心思想怎麽防守。”

“然後呢？”

“她成功後就想紅霞一般遠去了，抓也抓不住。”

“您沒有追？”

“怎麽不追？就想把她圈禁在自己懷裏，想抱著，想吻著，想......”話到一半，楊過猛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楊過狠狠剜了楊霆迅一眼，心想：“這混小子，險些讓我就把房中私事說了出來。”

那日，郭芙換了楊過買的嫁衣出來時，看到守在外面的楊過耳根發紅，不禁伸手摸了摸，指尖觸到一片滾燙，擔心的問道：“這是怎麽了？”楊過將郭芙圈進懷裏，咬著她耳朵說道：“發燒了......”可是郭芙卻感到楊過周身一片燎原情火，她覺得不放心，推開楊過一些，說道：“別鬧，說正經的。”楊過不依不饒又靠上來，輕聲說道：“你也是結過婚的人，你說怎麽了？你撩撥了我，難道不負責麽？”

想起當日古墓中一片旖旎，楊過此時又禁不住耳根發紅。楊過咳嗽數聲，卻讓自己的尷尬暴露無遺，他說道：“就見過一面，真是念念不忘啊！你說你母親壞不壞，還特地把那天的模樣畫給我，你說光讓我看個紙片有什麽意思。”

楊霆迅不禁笑楊過過了六十後越發像個毛頭小子了，他口上答應：“說不定谷靈和芊宴那裏有什麽線索，總是我給您覆制一套就是！”

當楊霆迅找到谷靈時，谷靈說道：“哎......普天下定是找不出第二件了，當時樓主為這嫁衣花的心思可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好在夫人這畫畫的詳盡，咱們照著做一件就是了。”

“好。”

谷靈又感慨一句：“有心願就好，我真怕夫人沒什麽心願呢。”

楊霆迅奇道：“每年都不過希望我們大家夥平安快樂，也不見你說什麽，怎得今年倒有了感慨了？”

谷靈長嘆息道：“我最近給夫人診脈，想她活不久了......”

楊霆迅大驚：“怎會！”

谷靈幽幽地搖搖頭，“夫人早年常在戰場上吃苦受累，又是受傷又是中毒的，身體的底子都被耗得差不多了，雖然這些年調理鍛煉的很好，但人壽有盡，是不可避免的。”

楊霆迅不知該說什麽好，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母親會離開自己，他緊緊攥住拳頭，說道：“谷靈......”

“行了......我知道了......”

郭芙生日那天，精神格外好，穿著最美的紅衣，陪著楊過他們看歌舞看器樂，玩接龍玩酒令，古墓裏足足鬧了一天。傍晚，郭芙坐在鏡前，摘去珠釵，脫去外衣，楊過就在一旁靜靜看著。當郭芙只剩下一件白色中衣時，楊過將郭芙抱起，郭芙就坐在楊過的小臂上，抱著楊過的頭，柔聲說道：“到了古墓後，你好久沒這樣抱起我過，我以為你老了，沒力氣了。看來是我更顯老些，動一動就疲了。”

楊過一笑何嘗不是皺紋疊起，兩鬢的白發早已侵襲其他發絲，灰白的頭發一天天只會變白，楊過說道：“我這輩子都能抱起你。”楊過的力氣其實早不如從前，只是郭芙也比以前更瘦了。楊過抱著郭芙坐在床上，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懷裏。

郭芙還記得他們結婚的時候，楊過就是這樣抱著自己從古墓外沿著紅毯一路走回臥室。那天入夜，卿煙樓的人瞞著天下偷偷來了，熱熱鬧鬧的煙火，辭藻華麗的賀詞，情好歡快的絲竹，郭芙還怕太張揚，只是這山上夜闌靜謐，莊嚴肅穆的重陽宮重重掩著門，為他們留下一片天地。郭芙就任由楊過抱著他走進布置的火紅的婚房，任由他把自己攔在懷裏挑起喜帕、 同喝交杯酒，郭芙終於看到兩人的衣角被喜娘緊緊的系在一起，一對龍鳳紅燭燃的正好。那日郭芙很大膽，她滿眼愛意，帶著風情問道：“是你繼續上午的事情，還是我再撩撥你一次？”楊過大笑，“這樣的事，自然該君子來。”

此刻，他們又坐在床邊，楊過寬大的手掌摸進郭芙的衣裳，郭芙羞澀的說道：“我的皮膚都松弛了......”她的嘴唇張合，卻不聞聲音。

此時石門緊閉，只有他們倆，楊過也不再避諱，“可我就喜歡抱著你，撫摸你，親吻你，跟你做夫妻該做的事情。”

郭芙將頭靠在楊過肩頭，說道：“過郎......你說其他老夫老妻也像我們這樣，一把年紀還互相調戲麽？”

楊過搖搖頭，說道：“沒見過，不知道，各有各的相處模式，但相愛的人之間這種時候都是浪漫的。”

郭芙微微一笑，“你還有力氣麽？”

郭芙這般調笑，楊過只覺兩人尚還年輕，可是他們自己的身體，他都很清楚，他故作不屑地說道：“我怕你承受不了。”

郭芙起身輕笑，這微微一笑落在楊過眼中霎時像浪花湧入楊過心海，楊過吻了吻郭芙的嘴唇，說道：“生辰快樂。”

郭芙含笑打起手語，反問：“你這輩子開心麽？”

楊過思索片刻說道：“我想，我這輩子總是不開心的時候多些，但正是這些不開心的日子，才讓我覺得現在如此幸福。”

郭芙用手指描畫這楊過眉眼，像結婚那日一般問道：“我嫁給你，你快樂麽？”

楊過吻上郭芙頸窩，說道：“我心匪石，從未轉移。”楊過離開郭芙的脖子，看著郭芙的眼睛說道：“你那日還問我一生最快活最得意的時候是什麽時候，是不是？”

郭芙點點頭。

楊過說道：“那天我說‘此時此刻’，其實你哭著叫我回來時，我心裏已是狂喜，但只有你坐在我懷裏的一刻，我才不在擔心你會後悔，你會出爾反爾。如今，我想再給你說件事，我騙大武小武時就很開心很得意！”

郭芙不解，露出迷惑的神情。

“那時候雖是騙他們，可我自己也幾乎要相信了，我編造的日子才是最美的。”

郭芙呵呵一笑，用手語比劃道：“你那次可是坑苦我了，你既不打算娶我，何必拿我的名譽做筏子。”

楊過說道：“你還不懂麽？我不過是把我年少時所思所想，完完全全說了出來。”

郭芙搖頭不信，“你小時候只會跟我慪氣跟我作對，怎麽會想娶我！”

楊過說道：“你是我第一眼喜歡上的小美女，不跟你慪氣不跟你作對，你怎麽對我印象深刻？難道要想大武小武那般你會記我在心上。你那時候都不用說話，就一個眼神，我的心就七上八下，說什麽做什麽心裏都在跳腳。”

郭芙笑道：“你從來不說。”

楊過搖搖頭，說道：“說來讓你嘲笑麽？”

郭芙捏了捏楊過的鼻子，“當然是說來讓我高興高興了。”

“那你現在高興了麽？”

“我想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這麽高興。”比完，郭芙心想不好，便急急捂住楊過的嘴，張嘴道：“我知道，你的下輩子，下下輩子，甚至好幾輩子都許給龍姑娘了，你不用說話，我只隨便說說。”

楊過心裏黯然，他本一爽快就要飛快向郭芙許下誓言，經郭芙提醒卻覺下輩子、下下輩子以及之後許多輩子的自己都配不上郭芙。許出去的生生世世，憑什麽要她的深情等候。

郭芙蹭了蹭楊過，“我先去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楊過悄然淚下，擡起郭芙的頭，說道：“你這樣說，我會怕......你讓我覺得誓言都成空，比不得這一世長久來的實。沒有龍兒就沒有我，我戀她依賴她，我不能看她離開我；可是我成就一番事業似乎是為了能與你攜手，我愛你，我可以任你在別人身邊幸福，可是已經到手了的人，我就不想松手了。”他楊過早已身無長物，這半生甚是奢侈，他心想：“我若求你生生世世的相遇相伴，你可會怨我薄情抑或濫情。”

郭芙抱著楊過，在楊過看不到的地方，“我也愛你。”郭芙心想：“這半生已是奢侈，我很滿足。若是來生還有另一女子，我倒願意只求此生圓滿。”

作者有話要說： 嗯，洞房花燭本來是打算當回憶穿插的，但確實有敢進度的情況，就忘記了~現在把很多情節融在一起寫~最後一篇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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