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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王謝堂前飛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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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老宅就舉行了過繼儀式,郗僧施從一眾候選少年中脫穎而出,成為郗家的準繼承人。就是曾經郗道茂讚嘆過的那個惠脫,他果然錐處囊中,顯露鋒芒。

大舅母周氏平靜的、愉悅的接受了這個事實,觀禮的時候,圖恩看到大舅母對二舅舅一家不經意的輕慢鄙夷。事後,也從女婢口中聽到了,二舅媽的怨言。

“她怎麽敢妄言長輩,你是他舅舅啊!”二舅母李氏難以接受兒子錯過了繼承祖業的大好事,百般打聽之下,從郗徹那裏知道了圖恩的評價,終於找到的發洩口,把責任全推到圖恩頭上。若不是她進讒言,自己兒子早就是家主了。郗徹又是從父親郗融那裏聽說的,郗融怕兒子年輕氣盛想不開,寧願自爆其短讓兒子知曉自己不堪一面,又千叮萬囑不能告訴李氏。可郗徹還是經不住母親糾纏,把圖恩堪稱惡毒的評價說了。

然後二舅母就不依不饒了,一直咒罵,反覆嘀咕:“你可是她舅舅啊!你可是她舅舅啊!”在李氏看來,自家崽自己疼,就是真有不對,也不該由一個晚輩評論指責,長幼即尊卑,她不會管是非對錯。

圖恩抄手靜坐,看她作妖。沒等李氏鬧出來惹圖恩發火,大舅母周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置幹凈。自此,二房慢慢銷聲匿跡,從圖恩的生活中消失。

圖恩百無聊賴,遠在巴郡的王憐花寫來信函:“公事不順,建康白瓷生意也遭人打壓,居然是王獻之出手。我覺著,他是真不讚成婚事。”

王憐花隨信府上更多細節,他倆共享情報系統,圖恩看著王獻之利用自身影響力,貶斥白瓷輕浮無骨,又利用自己的身份,打壓王憐花在建康的生意,心裏擔憂驟起。

把這消息捅給郗道茂的同時,圖恩開始搬遷水紡車作坊和榨油作坊,以整頓內務為名,剛好拿此次貪腐做幌子,也不會引來太多人註意。

郗道茂把王獻之的態度反饋回來,王憐花和圖恩這才知道,他們以為做了萬全準備,改姓、別居、慢慢侵蝕,只有郗道茂吃著一套。在王獻之這樣的正統士大夫看來,依舊是不可饒恕的亂/倫。

由此及彼,想來郗愔也是同樣的態度吧,圖恩惴惴不安想道。

圖恩還想徐徐圖之,王憐花卻劍走偏鋒,石破天驚,直接遣人來提親。

“小娘子,老宅有人來請,聽他口氣,不是好消息,家主不知為何生氣了。”有婢女進來小聲稟告,並附贈善意提醒。

圖恩過去,面對的正是郗愔一張冷面寒霜。

“祖父安好~”圖恩照舊先行禮,郗愔卻冷哼一聲,也不叫起,沈聲道:“巴郡主記室掾王惜遣人求親,你可知此事?”

“剛從祖父口中得知。”

郗愔面色稍緩,他想幺娘聰慧果決,雖然不暗禮教,可也不是大逆不道之人。可圖恩的下一句就讓他剛放下的心再次揪起來。

“不過,幺娘與他書信交往多年。”

郗愔瞇起眼睛,語氣危險:“什麽意思?”

“兩情相悅,還請祖父成全。”圖恩笑著回答。

“荒唐!”郗愔一拍桌案,桌上茶盞都在跳動,“你們可是同族兄妹!”

“一個姓王,一個姓郗。祖父,王惜他祖上與我祖上血脈,已有七代之隔,他如今的身份也是過繼而來。血脈已遠,名分亦不差,有何不可呢?”

“處處不可!他即便是過繼的,也是王家人。”

“他過繼算過繼,我過繼就不算嗎?我早不姓王了。”

“王惜小兒過繼之前也是王氏!”郗愔背著手在室內大步轉圈,“荒唐!荒唐!枉我以為你胸有丘壑,怎麽如此糊塗,你是要讓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連帶把王、郗兩家的名聲都踩到泥裏嗎?”

“祖父言重了,我以郗家為榮,也盼著郗家有朝一日以我為傲。”圖恩低眉順眼,小聲奉承。

郗愔沈默半響,下了最後通牒:“郗家沒有□□的女兒!你好自為之!”

這話的意思是,如果圖恩堅持嫁給王惜,那等待她的就是除族。不要以為這是小事,自古求忠臣於孝子之門,一個被家族拋棄的人,可見其人品卑劣。孝,是國人對品格的最低要求。

與圖恩的相處讓郗愔知道,這個孫女聰慧有主意,不必他浪費口舌反覆勸說,她應該知道後果。

圖恩雖然總會擺生無可戀臉,說些矯情話,可她三輩子不是白活的。她同樣很清楚,郗愔態度堅定,即便生死也不能改,想說通他,那是做夢。

圖恩會意,接連幾天都在自己的宅子裏沒有外出與王惜的媒人接觸,也沒有派仆人遠行。一直監視著圖恩的郗愔慢慢放松,心想小女娘耽於情愛,被他點醒,自然知道厲害,他那隔房的外孫女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圖恩十分會想辦法,找到了新鮮出爐的準繼承人郗僧施。

“幺娘找我沒用啊,祖父定下的事情,我可沒辦法讓祖父改主意。”郗僧施一見她來,不用聽她求情之言,立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我不是來請你當說客的,若是說客,大舅母可比你合適。”圖恩揮退跟在自己身邊的婢女,收到她眼神示意的郗僧施也叫自己身邊人下去。

“幺娘,我真沒辦法。”郗僧施苦笑,這位小女娘名義上是他的妹妹,可在祖父心中的地位、在族人心中的威望比他強多了。郗僧施剛定了名分,並不願意與她交惡,不過在郗僧施心裏,這又是一個被虛偽情愛所迷惑的小女娘,自毀前程。

圖恩沒和他廢話,“惠脫兄長的情況我知道,我的事情,你想必也聽大祖父說了。這是我與王惜的婚書,需要家主簽章。聽聞你幾日後要跟著大祖父學習族中事務,你幫我蓋上大印吧。”

“不不不,你想我背著祖父行事,不可能!你這是陷我於不義!”郗僧施後悔把仆人遣開了,若是幺娘去祖父那裏亂說,豈不是讓他跟著壞了名聲。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水紡車作坊契書。之前與族中商議,族中有三成幹股,剩下的母親全留給我了。每月,水紡車出產布匹上千匹,絲綢上百匹。”圖恩又從袖子裏取出另一份文書。

郗僧施苦笑,“幺娘,你知道我窮困,也該知道窮且益堅,不可移志。”

“這是我的榨油作坊,每日能出產孝油上百斤,與之配套的還有牲畜作坊,如今有壯年耕牛千頭,雞鴨豬羊不計其數。只要惠脫兄長舉手之勞,日進千金的兩只金母雞,就都是你的了。”

“幺娘說得好聽,即便我能拿到契書,祖父大怒,我立足未穩,連身份都保不住,更遑論產業。”

“大舅母不會坐視不管,儉之伯父也不會不管的。”

郗僧施是郗儉之原配長子,按理說生父尚在,他又是嫡長子,不應該摻和進過繼渾水的。可這世上有後娘就有後爹的事情屢見不鮮,郗僧施只是其中一個。失母幼兒註定過的不順利,無論小家庭、大家族,郗僧施想要活得好,都必須借力。

上次餘姚公主鬧出問責一事,郗僧施就手段不凡,借力打力,成功進入郗愔視野,排除一多半競爭對手。

郗僧施想坐穩繼承人的位置,首先看郗愔,其次是嗣母周氏的意見,最後是族人的意見。他想要拉攏族人,必須銀錢開路。話題又轉回來,他若是有這個財力,還來爭奪嗣子名分做什麽。

郗儉之也是族裏小宗,自己兒子做家主,他肯定鼎力支持。大舅母周氏考察族中所有人員,才挑中這個與原生家庭有嫌隙又聰明勤奮的人選。誰都不可能輕易放棄。

更何況,若是有了這兩只金母雞,郗僧施就能拉攏族人為他說話,即便是族長,也該聽聽族人的心聲吧?

郗僧施也算是從小聽著這兩個作坊的威名長大,曾經他也做過這樣的美夢,有朝一日能擁有這樣的作坊,揮金如土、豪奢度日,或者,即便半個也行。如今兒時夢想擺在眼前,唾手可得,由不得他不動心。

送上門的好處,風險和收益一樣大,郗僧施拿不定主意。

“幺娘,真的不行,我不能違背祖父的意願。”

“唉,我也知此事為難,那不打擾惠脫兄長,我再去求求衍波兄長。”

“幺娘!”郗僧施立刻叫住她,圖恩口中的衍波兄長正是郗僧施嗣子之爭最有力的對手,他也有機會接觸大印的。

郗僧施苦笑搖頭,“幺娘,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啊。”

“三日後卯時,北郊七賢林,一手交婚書,一手交契書。”

郗僧施這時候也不裝了,“你不留下誠意,我如何能信,萬一這是你為衍波做先鋒呢?”

“他還不夠我為之效命。”圖恩冷笑,“你清楚,若我嫁人,這些東西不可能帶走。你若不能讓我遠嫁,那我就只能抱著這兩個作坊,等著大祖父他老人家為我擇婿了。”

“三日時間太短……”

“過時不候!”

三日後,北郊七賢林,郗僧施穿著勁裝,戴著兜帽,身邊只有兩個和他同樣打扮的長隨,趁著還未大亮的天色,悄悄到了。圖恩的馬車就停在樹林旁邊的路上,郗僧施獨自度到馬車邊,把婚書遞給她。

圖恩檢查過後,同樣信守承諾,給了他兩個作坊的契書。

“幺娘,值得嗎?”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圖恩心情好,也能保持荏弱溫柔姿態,笑著行禮:“多謝惠脫兄長。”

“你只幾個婢女跟隨,遠行恐不妥當,為何不走水路?”郗僧施看看她馬車旁邊跟隨這幾個勁裝婢女,看上去年幼稚嫩,實在不是遠行該有的配置。

“多謝兄長,山高水長,後會有期。”圖恩沒接話,只一拱手,車夫一甩鞭子,馬車順著大道行進。

遠遠的樹林中蜿蜒出一條黑色的輪廓線條,在將亮未亮的天色中,那些潛伏在樹林的人,化身成枝幹樹影。這麽多人、這麽多馬,楞是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徹底打消了郗僧施心裏的小九九。

作者有話要說:有小可愛問我更新時間,早上八點左右更《晚婚》,晚上更這篇,有興趣的小可愛可以去隔壁看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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