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省城, 就算是家裏條件不錯的人家, 也不會一下子買一套家具回去。倒是有人去舊貨市場裏面淘弄。

可舊貨市場的好多家具還是建國前的呢, 雖然在未來是古董，可這會兒的人覺得那樣是太老了, 不新鮮，還舊。放在家裏也不氣派。

倒不如這樣的新木做出來的家具，看著新, 也能用更長時間。

但是這樣的新家具，在省城也不是很容易買到的，要票。而且票還不多。每次要麽買個桌子回去, 要麽買個凳子回去。要想買個衣櫃，那還要等結婚。有些人家甚至連結婚都買不到呢。

所以連一向眼高於頂的國營飯店服務員同志, 看到那車上放著的一車家具, 眼睛都要放低幾分了。覺得這三人肯定是有門路的, 要不然買不了這麽多。

這年頭，你有錢不算啥, 有這些門路買到好東西, 那才算是能耐人。她們作為服務員，為啥能對其他人吃飯的人大呼小叫？還不是因為手裏捏著吃的？想吃好東西, 要是得罪了服務員, 你就算捏著錢和票也吃不上好東西。說沒有就沒有。

所以這服務員剛剛幾番示好, 也是想先交個好，再找人家打聽。結果蘇曼他們油鹽不進，又擔心吃完飯人家就走了, 所以就忍不住過來打聽了。

劉師傅不懂這些，低頭就吃。蘇曼和崔向北對視一眼，崔向北不喜歡和女同志說話，就沒開口。

蘇曼笑著道，“這是我們廠裏生產的。”

服務員一聽蘇曼這麽說，頓時露出一絲驚喜的神色。

家具廠的人啊，那就真是有門路了。

立馬坐在蘇曼邊上，“同志，你們是家具廠的人？哎喲，之前都沒見你們過來吃飯。一下子沒認出來。”

蘇曼笑著道，“我們不是省城家具廠的，是下面過來的。”

服務員可不管她們從哪裏來的，只要能搞到家具就好，就小聲道，“同志，咱要是想弄點兒家具，你們看能幫幫忙不，咱也不讓白幫忙，錢和票咱都有。”

蘇曼覺得省城多一個人脈也不錯，而且這能在國營飯店工作的，家裏關系網也不少。以後能多一條路子，就道，“同志，今天能遇上也是緣分。咱也不好不幫忙。你看需要那些家具，你就列個單子，回頭拉過來給你。”

這服務員可沒想到蘇曼這麽爽快，立馬笑著道，“行啊，”一起工作的人看到，肯定也要。就問道，“那，能弄多少？”

蘇曼笑著道，“你先列個單子，能給多少就拉多少。不過同志，咱家具不好散賣，要是能以你們這國營飯店的名義下單，我倒是好辦。”

聽到這話，服務員頓時一拍巴掌，“成啊，就這麽定了。同志，咱都留個聯系方式，回頭好聯系。”

蘇曼就把北河公社的聯系方式告訴給她了。

服務員也將這邊國營飯店的聯系方式給了蘇曼。然後高高興興的拿著聯系方式回了後廚。

她一回去，其他服務員也跟了過去打聽情況。似乎是聽到好消息了。後廚那邊還能聽到點兒笑聲。過了一會兒，那服務員就端著一大碗紅燒肉出來了，一臉笑容道，“同志，咱大師傅特意給燒的，嘗嘗味道。咱飯店送你們吃的。”實際上是他們飯店的工人湊錢湊票買的一份。總要讓人吃了嘴軟，拿人手軟，才不怕人家後悔。

蘇曼覺得這個時代的人真單純啊。就一面之緣交換個聯系方式而已。也不擔心他們是騙子，就給她們送紅燒肉。

崔向北看著蘇曼，想看她怎麽說。

蘇曼笑著道，“那就多謝你們了，回頭咱過來，也給你們弄點好吃的。”

那服務員笑著說別客氣了。“不耽誤你們吃飯了。慢慢吃。”

等人走了，蘇曼就坦蕩蕩的動筷子了。還招呼崔向北和劉師傅，“吃肉吃肉，城裏的同志一片盛情，咱不能辜負了。”

劉師傅完全沒想到，他們農村人竟然還有讓城裏這些工人討好的時候。人家就白給一碗紅燒肉給他們吃呢。

那肉真好吃。本來因為剛來省城有些緊張，這會兒他覺得多了一些底氣了。

倒是崔向北出來的時候，站在蘇曼身邊道，“沒你上次給我帶的好吃。”

蘇曼心道系統出品的，總不會差了。嘴裏卻道，“可能是因為那個要花錢，這個不用花錢。”

崔向北：“……”

吃飽喝足，體驗了一把國營飯店賓至如歸的服務。三人這會兒精神飽滿，心裏的底氣又更大，到了省城鐵制品廠的時候，狀態非常好。讓人看著都不像是風塵仆仆遠道而來搞推銷的人。

等蘇曼和崔向北聯系了那個楊主任，進了廠子裏後，劉師傅還靠在自己的拖拉機上面，愉快的哼著小曲兒。然後在來往的工人的羨慕的眼神之下，哼的更愉快了。

鐵制品廠裏面，蘇曼和崔向北也和楊主任會面了。

楊主任四十出頭，戴著眼鏡，人高高瘦瘦的，有幾分斯文。

楊主任不知道崔向北在省城的關系，只知道崔向北和顧副省長的秘書是認識的，所以即便見到兩人年齡不大，還是從下面公社過來的，也沒有露出輕視的眼神，反而熱情的招待兩人。

“吃飯了沒，要是沒吃，先去食堂那邊吃個飯。可別餓著了。“

因為之前商量好了，所以這會兒先開口的是崔向北，“楊主任別客氣了，咱們吃了過來的。”

“既然吃了，那我也不客氣了。咱先去辦公室喝杯水。”

楊主任是鐵制品廠的後勤主任。因為要管很多賬本，所以是一個人坐一個小辦公室的。這會兒也沒外人。

倒了水之後，楊主任也不直接問蘇曼他們找他辦什麽事兒，而是拐著彎問，“這次來省城這邊，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崔向北放下水杯，笑著道，“倒是沒遇到什麽困難，就是我們公社那邊弄個家具廠。具體的事情是我們蘇廠長負責的，”他指了指蘇曼，“這事兒，就還是得蘇廠長和楊主任說。”

楊主任一直以為蘇曼是跟著崔向北一起過來的。畢竟她看起來比崔向北要小點兒，而且還是個女娃，結果……

這還是個廠長？

蘇曼微笑道，“楊主任你好，我是南平縣第二燒磚廠的廠長蘇曼。你叫我小蘇就可以了。這次過來，確實是想談談家具廠的事情。”

還別說，南平縣第二燒磚廠這個名頭還算有些響亮，至少比磚瓦窯要好聽多了。聽到這名頭，楊主任看蘇曼就更驚奇了。覺得這小姑娘是不是家裏有人當大幹部啊。

於是看蘇曼的眼神，就和看崔向北一樣了。但是他又有些疑惑，這燒磚廠的廠長，怎麽又談家具廠了。

蘇曼也不知道這楊主任在腦補什麽，繼續道，“不瞞楊主任，我們公社如今成立的家具廠，制作出了一批家具，樣式還算新，質量也絕對好。本來我們是想直接在縣裏就賣掉的。但是這不是上面剛剛下了通知，解散食堂嗎。咱們那些社員同志家裏現在需要一批炊具，我們就考慮到回頭賣了家具也是要來省城這邊買炊具的，還不如一次性解決問題，所以就想到直接和鐵制品廠這邊商量一下，看鐵制品廠這邊需不需要家具。要是需要，咱肯定是優先供給鐵制品廠。”

楊主任聽完蘇曼的話，就覺得這小姑娘可能不止家裏有背景，還有點兒水平。明明是來找他們這邊推銷家具的，這說的好像是多重視他們廠裏一樣。

他笑著道，“這事情有些突然，你這麽一說，我還真不知道需不需要。廠裏目前辦公設備是齊全了的。”

蘇曼笑著點頭，“我知道，家具廠的辦公設備肯定是夠的。但是我今天進城的時候，遇到一些工人了，他們看到我們拉著家具也找我們打聽在哪裏買的家具，我就想到，可能工人同志的需求還是有的。楊主任，您說要是廠裏工人需要家具，後勤又幫助他們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心裏肯定也要念著後勤的好，是不是？”

楊主任之前還真沒想到工人這一茬。畢竟他這個搞後勤的，只是幫廠裏解決後勤問題，工人的買東西可和他沒關系的。

隨著蘇曼這話一想，如果他們後勤部真的辦成了這個大事兒，給廠裏同志們解決了問題，在工人的眼裏，後勤部門形象自然要更好了。

平時投票選舉之類的，也能多點優勢。

作為後勤主任，楊主任也不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的。要是能有機會得到別人的支持，成為廠裏的更高層的領導，當然也是願意的。

於是他笑著道，“我們做後勤的，當然也是希望能夠為工人做出更多的幫助。就是不知道蘇廠長這邊的家具價格是多少，需要票證怎麽算。我得了解清楚了，回頭和廠裏的工人商量。”

蘇曼早就計劃好了這一點了，將自己做好的一個賬目表給拿了出來。

“這是我做的一個賬目表，我對炊具的了解也是從縣城那邊了解到的，所以要是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還要請楊主任指點一下。”

楊主任拿過來看了看，看到上面的價格並不是現金和票證，而是鐵鍋鍋鏟之類的……

這兩個小同志是有備而來啊。

他擡頭看了看蘇曼和崔向北。蘇曼還在微微笑著，一臉坦然。崔向北這是捧著茶杯看著他，見他看過來，臉上也扯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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