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給顧清和看病時，宋夏眠就把楊志維的事跟他說了。順便給他看了楊志維幫她偷拍的照片。

顧清和微微一皺眉，“這個照片，其實也沒什麽實際性的用處吧？”

“誒？”宋夏眠眨了眨眼，她還以為自己機緣巧合地逮到了連調查公司都沒拍到的機會呢。

“你能拿來做什麽呢？葉瑾現在是個自由設計師，她要把設計賣給誰都行啊。至於說設計抄襲……你也應該知道這種官司很難打，何況如果要追究這個，這照片也不算什麽關鍵性的證據。除非你拍到林冠宇和她們在一起，不然你那位姐夫，肯定會一推二五六當作跟自己完全沒有關系吧？”

顧清和這麽一解釋，宋夏眠自己就有點洩氣。

說得也是，只是葉瑾跟許茵如交易，跟林冠宇有什麽關系？宋爹和宋春曉都那樣信任林冠宇，不要說這種搭不上邊的照片，其實就算她拿到什麽真正的證據，想要宋爹和大姐立刻就跟他劃清界限，也是不可能的，說不定還會被他反咬一口。

顧清和看她低眉耷眼的樣子，心頭有些不忍，但這種家務事，他到底也不好幹涉太多，只能道：“要不然，你就勸你爸直接把公司交給林冠宇算了，別再管這些事啦。反正宋家那麽個小公司也不算什麽。宋秋韻有自己的事業，你頂多也就替你爸養個老，那點錢你難道還出不起？而且有你在，林冠宇總不至於敢苛待你大姐。”

他說的這些，宋夏眠何嘗不知道？

林冠宇這麽小心狡猾，他們調查了這麽久，也沒拿到什麽確實的決定性證據。何況就算拿到了，宋夏眠也不確定能不能說服宋春曉。宋春曉對林冠宇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她能動搖的，當年撞破林冠宇和葉瑾的事，不也輕輕就放下了？所以最簡單的辦法，的確就是撒手不管。頂多以後出事了她來養著宋爹和宋家姐妹，也不是養不起。

可是啊……想到自己是這個文裏的女配，想到原文裏宋夏眠是林冠宇的情婦之一，她就咽不下這口氣，就是非想戳穿他這張皮不可。

宋夏眠好一會沒說話，顧清和輕輕伸過手來，握了她的手，柔聲勸道：“沒有人能顧全所有人，你也不能替別人生活。看看你自己，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何必勉強自己背負別人的人生？”

宋夏眠聽他這麽說，就知道他誤會了。

這種仗著熟悉劇情，就想幹涉周圍的人的生活，想讓一切都按自己的意願來發展的的掌控欲，大概也只有重生者和穿越者最能理解了。

宋夏眠最近其實已經反省改進了很多。但她對於林冠宇那點執念，也不好跟顧清和說，便只是笑了笑，嘆了口氣，道：“我妹妹整天嫌我是個管家婆，你也覺得我有點多管閑事麽？”

顧清和笑了笑，“不，只是覺得……生命如此美好，何必把自己逼得那麽辛苦？就像個普通的二十歲少女一樣開開心心輕輕松松不好麽？”

“普通的少女啊……”宋夏眠皺了一下眉，“該做點什麽呢？”

穿越前的她太宅，這一世麽，要學這學那，時間的確太緊了一點。她能想起來所謂普通少女的活動，也就是跟趙欣月一起逛逛街什麽的了。

顧清和顯然也並不擅長，他前世窮困潦倒，這一世又忙著覆仇什麽的，何況身有殘疾，接觸的普通少女，實在不多。

“逛逛街，買買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參加宴會？”他試探性猜。

宋夏眠真的笑出聲來，“你說的那不是普通少女，是交際花吧？”

“雜志上寫那些上流社會的名媛什麽的，不都這樣麽？”顧清和頓了一下，才道，“說到宴會，周末在明鑫酒店有個慈善拍賣會你知道嗎？”

宋夏眠搖搖頭，“什麽拍賣會？”

“這不快年底了嘛，總有人要折騰一點活動吧。”顧清和停下來，暗自調整了一下呼吸，才笑著道，“如果你沒答應別人的話，做我的女伴如何？”

他這邀請來得突然，宋夏眠不由楞了一下。她以為自己之前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了，沒想到顧清和竟然還會開口邀請她。

這種宴會上的女伴，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顧清和跟著就解釋，“請柬上寫‘攜伴參加’，我也沒有別的人好找。”

拍賣會說“攜伴參加”，無非是想著男人們好面子，女人們愛擡杠，湊一起能多賣點東西多擡擡價。而顧清和的身份，在晏城上層始終都有點尷尬，一般的小姐們大概也的確不會答應跟他一起去。這種場合，他又不好隨便找個人，萬一上不了臺面，反而誤他的事。

這麽一想，宋夏眠也就理解了，但她對於這種掛著慈善的牌子，其實不過是一堆有錢人互相應酬的活動並不是很感興趣。就猶豫著皺起眉來。

顧清和也不催她，就靜靜等著。

宋夏眠抿了抿嘴，“我考慮一下？”

“嗯，沒關系，你想好給我打電話就行。”

顧清和略有點失落，但也並不算意外。畢竟之前她已經那麽清楚明白地表示過跟他沒戲了，這時要是立刻歡歡喜喜答應下來才不對勁呢。

宋夏眠回家的時候，已經差不到十點了。

才一出電梯，就看到寧飛羽坐在她門前的地板上。

“咦？飛羽？”宋夏眠有點吃驚，“這個時候了，你怎麽在這兒？”

寧飛羽見她過來，也沒起身，只是拿出一張紙，在她面前抖開，上書三個大字——“求收容。”

宋夏眠一頭黑線，“怎麽回事？”

寧飛羽擡起頭，露了個可憐兮兮的笑容，“我現在無家可歸啦，你收留我一晚上唄？”

宋夏眠這才看到他白皙的臉頰上好大一塊紅腫，明顯是被人打了。

“怎麽還受傷了？先進去再說吧。”

宋夏眠一面伸手拉起他，一面掏了鑰匙開門。

她讓寧飛羽坐在沙發上，給他倒了杯水，又找了藥膏來處理他臉上的傷，這才又問：“到底怎麽回事？”

寧飛羽道：“你還記得玉琳瑯嗎？”

宋夏眠點點頭，“記得啊，我去年還在她店裏買了東西。”

玉琳瑯還是當初她想買黑耀石時寧飛羽介紹的，後來宋夏眠和趙欣月都在她的玉器店買過東西，雖然算不上有多少交情，但宋夏眠還是挺欣賞她的。

“記不記得我以前說過她早先其實是我爸公司的玉雕師？”

“嗯，怎麽了？”

“那個時候，店裏丟了東西又少了錢，正好又有人看她不順眼，就把她推出來頂了這個黑鍋，趕出了公司。其實呢，錢是我拿的。”寧飛羽嘆了口氣，“當時顧大哥等錢救命，我一時情急就沒想那麽多。但是後來事情鬧大，我也插不上手，加上也不能讓別人知道顧大哥的消息，也就跟著瞞下來。後來我去找她道了歉，她倒是挺大度，並沒有怪罪我。所以我也挺感激的。陸續把當初的錢賠給她，並盡力照顧她的生意。”

這個宋夏眠當年就有所猜測，這時聽他自己承認，也沒有意外，只問：“可這都這麽多年了，難道還有人翻出來？”

“可不是麽？那個米蘭你還記得吧？”寧飛羽靠在沙發上，偏起臉讓宋夏眠給他抹藥，“神經病一樣的懷疑我跟玉琳瑯有什麽，就把這事給翻出來了。我爹知道原來我一直都跟顧清和有來往，早先還算是我救他一命，氣得不得了，就把我打了一頓趕出來了。”

“啊？”宋夏眠一驚，手上的力度也沒控制好，寧飛羽痛得嘶的一聲。她連忙松開手，“啊，抱歉。我就是太意外了，你爸就為了這種幾年前的小事打你？”

寧飛羽已經二十多歲，又事業有成，怎麽也應該給他留點面子吧？難道他這麽優秀的兒子還抵消不了當年那麽點小錯？

“你聽錯重點啦。”寧飛羽嘆了口氣，“重點是顧清和，不是玉琳瑯。”

“呃……”宋夏眠回想了他剛剛那句話，還真是，“但……要幹涉你的交友……不是更離譜嗎？你又不是女孩子……”

“因為我爹啊，就是那種喜歡鉆營的墻頭草啊。”寧飛羽毫不客氣地這麽評價自己的父親，“當年顧家勢大，他就討好顧家，後來顧家倒了嘛，他就討好嚴家。那現在顧清和回來，嚴家當然不開心，他怕嚴升甫知道我和顧清和的關系，影響到他在嚴升甫那邊的位置啊。所以不管怎麽樣，‘不知情’和‘不同意’的姿態他也是要做出來的。”

宋夏眠看著他嘴角那絲淡淡的冷笑，突然有點心痛。

但那是寧飛羽的父親，他自己可以這麽說，她卻不好多作評價。

所以宋夏眠只問：“身上其它地方還有傷嗎？”

“應該沒有吧，不過我不介意讓你檢查一下。”寧飛羽這麽說著，伸手就去解自己的扣子。

宋夏眠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能開這種玩笑，我看也沒什麽事。不過，你以後想怎麽樣呢？難不成真的就不回去了嗎？”

“暫不能吧。”寧飛羽看著宋夏眠，可憐兮兮道，“你肯收留我嗎？”

宋夏眠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是裝出來的，雖然她也不知道寧飛羽自己有沒有另外買房，但他去公司住或者隨便找個酒店住幾天也不是什麽問題。

所以她起身收好藥膏，一面道：“今天太晚了，就收留你一晚上好啦。明天就趕緊自己想辦法去。”

寧飛羽沒有回話。

宋夏眠也沒管他，收好了藥，又搬出一床被子來放在沙發上，“今天晚上就委屈你睡這裏吧。衛生間我放了新的毛巾牙刷，但是你這半邊臉剛擦了藥，最好今天晚上還是別沾水……”

“夏眠。”寧飛羽突然叫了她一聲。

宋夏眠也就停住了後面的話，看著他。

寧飛羽深吸了一口氣，才問：“你跟阿震……”但到底也只說了四個字，便也停了下來，似乎不知道要怎麽繼續。

宋夏眠索性就點了點頭，“嗯，我答應他啦。但是跟著他就出任務去了，所以也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寧飛羽皺起眉，“是因為他要去出任務你才答應的嗎？”

宋夏眠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可能正相反呢。”跟著就把後來碰上楊擎天的事說了。

寧飛羽的眉頭就越皺越深，連拳頭也跟著握緊了，好半天才松開來，又長長嘆了口氣，“還真是……哪邊都這麽多事……沒個消停的時候……”

“可不就是說嘛……”宋夏眠跟著也嘆了口氣。

氣氛瞬間就低落下來。

寧飛羽不太喜歡看宋夏眠這樣壓抑的樣子，便拉了她的手，道：“周末明鑫酒店有個慈善酒會，陪我一起去吧？”

宋夏眠眨眨眼，“誒？不是拍賣會嗎？”

“差不多啦，反正這種拍賣會也不怎麽正式。”寧飛羽道，“你也收到請柬了？那正好啊。”

宋夏眠看著他，不知怎麽就想起之前趙欣月也是坐在這張沙發上抱著她哭訴“他不要我”的場景來。

雖然說那是寧飛羽和趙欣月的事……但她卻不知為什麽有了種負罪感，刷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寧飛羽怔了一下，這大概還是宋夏眠第一次明確地在他面前擺出拒絕的姿態。

想想，的確已經不一樣了。

他因為自己母親的關系，先退了一步。然後她又答應了林震……的確不好再像之前那樣親密地出雙入對了。

寧飛羽心裏有些黯然，正要開口說不然算了，宋夏眠已先輕咳了一聲，道：“那個……你說晚了一點……我剛好已經答應顧清和了。”

“哦，是嗎？”

“嗯，之前去替他針灸的時候，他說起來的，我反正也沒什麽事……”

寧飛羽聽著宋夏眠解釋，心裏慢慢就泛出了苦澀的味道。

她原本……並不用這麽詳細地向他解釋。

到底還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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