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侑昀原本是想給陳老爺子針灸三天就回晏城的。結果臨時收到中醫協會的邀請,要請他參加一個交流會。

方侑昀雖然不耐煩跟外人有太多接觸,但人都是社會動物，尤其是這些同行，總免不了會有打交道的時候。人家客客氣氣邀請了，他也不好太不給面子。

其實方侑昀也知道，這些所謂的交流會，大概也是個面子工程，或者扯著交流會的旗號做點別的,基本上都交流不出什麽名堂來。

中醫這些年的沒落，雖然和西醫的沖擊有關，但中醫的固步自封和門戶觀念也是個很大的阻礙。普通大眾學校裏都教的東西看不出本事，真正高明的醫術誰家不是當寶貝一樣藏著怕別人偷學？

就是方侑昀自己，在挑徒弟的時候不也得三考五察輕易不肯外傳麽？而且他的金針絕技還得有內家功夫打底,一般人想學也是學不來。

幾千年來就是這麽個思想，要真想讓大家都開誠布公地把壓箱底的絕學攤開來讓所有人研究學習，你覺得是學術交流促進醫學進步，人家還覺得你是想搶人飯碗呢。

何況中醫跟西醫又不同，沒有檢查化驗的精確數據可以參考，大半還是要看醫者的天賦和經驗。這也根本不可能開個會說兩句就學得過來。

方侑昀向來都是覺得這種交流會毫無意義。要是在晏城，他想躲也就躲了，但這都來了京城，又正好碰上，帶徒弟去開開眼認幾個人也好。

所以他就答應了，並向主辦方說了要帶徒弟去的事。

主辦方那邊是臨時才知道方侑昀在京城，匆匆忙忙間能請到方侑昀已經是喜出望外了，他要帶個徒弟又算得了什麽，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於是方侑昀師徒的回程便又向後延了一天。

宋夏眠只得給宋爹說明自己要再晚一天才能回來，讓他再幫忙請一天假。宋爹一聽女兒要跟師父去參加這種學術交流會，比宋夏眠本人還激動，反覆交待她這種中醫協會的交流一聽就很重要，一定要認真學習。

宋夏眠只好連連應聲，掛了之後，又給寧飛羽打過去。

“正想找你。”電話一通寧飛羽就直接說。

宋夏眠就先把交流會的事放了放，問：“什麽事？”

“你在京城是不是找了人幫忙？”寧飛羽道，“這邊好像有人在調查你的事，然後……今天張家的生意出了問題。本來十拿九穩的一個標沒中，跟人合作開發的一個項目對方又撤資了，這會大概正焦頭爛額呢。”

張家出了問題，張大小姐大概也沒有餘暇繼續來針對宋夏眠了吧？但寧飛羽的聲音聽起來並不見得有多高興，反而有一絲擔憂，“你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京城的水比晏城可深多了，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很怕宋夏眠沒搞清楚狀況反而牽涉到別人的爭鬥裏去做了炮灰。

“沒什麽事。”宋夏眠想反正她回晏城之後楊擎天的手也伸不了那麽長，何況他現在也沒做什麽，就沒跟寧飛羽說，只道，“大概是程師兄找了人。那天我們通電話的時候，他聽見了，有點不高興。”

“程……哦，程素喬回來了？”寧飛羽頓了下才想起這個人。

“嗯。”

寧飛羽跟程素喬沒怎麽接觸過，也不太了解這個人，但他是宋夏眠的師兄，真要是程素喬做了什麽，他也不好說什麽，也就沒再多問，轉道：“你今天晚上的飛機回來？”

“打電話就想跟你說這個呢，改到明天晚上了，要跟師父去參加一個交流會。”

“哦。那你自己小心點。回來再說。”

宋夏眠應了聲。

寧飛羽又道：“你到時把航班告訴我，我去接你。”

“啊，不用。我跟師父師兄一起回來，到時南師兄會去接。”宋夏眠連忙推辭，“後天我去找你吧。”

“可我想早點見到你。”寧飛羽輕嘆了口氣，語氣裏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

宋夏眠怔了怔，握著手機半響不知道怎麽回話。

聽著她在那邊沈默，寧飛羽又嘆了口氣，道：“那就這樣吧，後天一起吃中飯？”

宋夏眠這才點點頭，“好。”

“那到時候見。拜。”

“拜拜。”

宋夏眠說完，寧飛羽那邊就先掛了電話。

她看著手機上通話結束的畫面，一時有點茫然。

心中似乎有點莫名的情緒，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麽。

“發什麽呆？”

程素喬的聲音從身側傳過來，宋夏眠一回頭，差點貼上程素喬的臉。

她刷地又把頭扭了回來，臉上卻有點微微發燙。

她暗自罵自己不爭氣做不到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卻又忍不住分辯了一句。任誰突然被帥哥湊近，都會臉紅心跳的吧？

程素喬才沒理會她的糾結，繼續湊過來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手機，“趁著我不在給誰打電話呢？”

“我打個電話幹嘛還要趁你不在？”宋夏眠說完就發現陳柏豪也在，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只好越發做出嬌嗔的樣子來，哼了一聲，側身避開程素喬。

程素喬就索性把她的手機拿了過去，“寧飛羽……是阿震那個發小吧？說張家的事？”

“嗯。”宋夏眠應了聲，轉向陳柏豪道，“據說張家的生意今天已經出了問題，多謝陳大哥，你們動作也太快了。”

陳柏豪卻一怔，“誒？”

程素喬的臉色也變了變，“我們還沒動手。”

於是宋夏眠也楞了一下，“誒？”

陳柏豪道：“那個張家，拐彎抹角地巴上了龍家。我本打算先把上面的關系捊順了再端掉他們的。怕打草驚蛇，下面目前就一點動作也沒有。”

原來是找了靠山，怪不得張大小姐敢回國，還敢一回國就找宋夏眠的麻煩。但既然陳家沒動，張家的生意是怎麽回事呢？單純只是巧合嗎？

宋夏眠看看他又看看程素喬，眨了眨眼。

這下她還真搞不清狀況了。

“我去問問。”陳柏豪道，“說不定他們又得罪了別人也說不定。”

照張大小姐那個性子，的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得罪人。但剛好在這個時候，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宋夏眠看著程素喬，抿了抿唇。

她總覺得，這事可能還是跟她有關系。

程素喬顯然也是這麽想的，沈著臉道：“我去跟師父說，明天的交流會，我也去。然後一結束就回晏城。”

京城水太深不好動，一個不小心就得吃虧，還是回自己的地盤方便。

到了晏城，就算是條真龍，也得給他乖乖盤著。

第二天的交流會上，方侑昀師徒一進門，立刻就變成了全場的焦點。

沒辦法不焦點。

方侑昀本人就是個傳奇人物，以往這種活動參加得少難得碰上，大家自然要多看幾眼的。這又是他第一次帶徒弟公開亮相，再加上三人的長相又都十分出眾，在一群中老年居多的中醫大夫裏，實在太顯眼了。

認識的直接就迎上去打招呼，不認識的也紛紛在打聽這三位帥哥美女是誰。

這讓站在人群裏的白凝霜隱隱有幾分不高興。

白凝霜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低調的人，不愛出風頭，只要悶聲賺大錢就好，到這時才發現，她不愛張揚是一回事，但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大出風頭，她還是有點不爽的。

尤其是看著平常對她不屑一顧的幾個中醫宿老都主動過去跟方侑昀說話——關鍵是，主動誇獎方侑昀身邊的宋夏眠——的時候。

以往這些人見她年輕，又是女人，就看不起她，一個個鼻孔朝天，這時卻湊在更年輕的女孩子面前說恭維話。

憑什麽？

這宋夏眠不就是有個好師父嗎？

早知道她當年就該忍下那口氣……白凝霜這麽想著，又轉眼去打量方侑昀……

然後就楞在那裏。

這男人……這男人真是太符合她的審美需求了。完全就是極品美男啊。

真是怎麽看都完美。

白凝霜的目光幾乎完全粘在了方侑昀身上。

直到聽到身邊的人壓低聲音憤憤地議論才回過神來。

“主辦方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那方什麽我聽都沒聽過，怎麽就也坐到主席臺上去了？”

“連他兩個徒弟都坐在前排呢。”

“我們好歹也行醫數十年，難道還比不上兩個沒出師的娃娃？”

“噓。”又有人把聲音壓得更低，“方神醫背景可深著呢，聽說救過上面大領導的命。”說著還神秘兮兮伸了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咱們做醫生的不都是治病救人的嗎？有什麽好優待的？”

“這到底是醫術交流會還是逢迎拍馬會？”

雖然聽著還是很氣憤，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也顧忌著所謂方侑昀的背景，到底還是漸漸安靜下來。

白凝霜這才跟著向前排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宋夏眠和程素喬坐在那裏，這時交流會還沒正式開始，師兄妹兩個正湊在一起說話。

宋夏眠不知道說了句什麽，程素喬就輕輕笑起來。

他一笑不打緊，白凝霜的眼又直了。

這這這……這也是個萬中無一的帥哥啊。

她現在是真心看宋夏眠不順眼起來。

她當初也是真心想跟個師父正經學中醫的，但那老頭七老八十雞皮皓首還嫌她是女人天分又不好趕蒼蠅一般把她趕出來，憑什麽那個女人就能找到這麽年輕英俊名氣又大的師父？還有這麽漂亮清俊的師兄？

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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