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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墻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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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是晏城的老牌世家,傅老爺子又德高望重,傅文揚是他這一輩裏最早訂婚的,儀式自然隆重盛大。

傅家今夜真是高朋滿座賓客雲集。

宋夏眠進了大廳,發現除了晏城各界名流,還有一部分眼生的人。

嚴哲也認不太清,只道:“傅文揚未婚妻是京城人,大概是從那邊過來的?”

兩人正說著話,傅文揚陪著傅老爺子一起迎了過來。

宋夏眠自然也就把那點疑惑先丟開,笑著向傅老爺子問好,向傅文揚道賀。嚴哲也祝賀了幾句,送上賀禮。

傅老爺子樂呵呵地客氣了幾句,又問方侑昀的好。然後就向旁邊的人介紹她,“這位就是方神醫前幾年收的小徒弟宋小姐,不要看年紀小,醫術可是盡得方神醫真傳啊。”

宋夏眠連忙道:“傅老爺子過譽了,我至今也只是跟著師父跑個腿,可不敢說盡得真傳這種話。”

旁邊那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方頭大臉,肚子微挺,一臉倨傲之色,看起來頗有官威。聽宋夏眠自謙,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倒是傅老爺子笑道:“宋小姐太謙虛了,上次黃家小子受傷,可不是全靠你救回來的?”又向她介紹,“這位是財政部稅政司的關司長,是我那孫媳婦的叔父。”

宋夏眠連忙問了好。

關司長這才開口道:“方神醫的大名,就算在京城也是如雷貫耳啊。既然到了晏城,不知能否請宋小姐引見一下?”

看起來傅家再三要請她來,為的就是這件事了。

宋夏眠看一眼嚴哲又看一眼傅文揚,然後才向關司長笑了笑,道:“抱歉,家師近年都在潛心學術,除了出診,基本不見外人了。這一點傅老爺子應該也知道。”

傅老爺子面有赧色。

他可不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想找宋夏眠曲線救國的嗎?

宋夏眠又笑道:“如果關司長是想求診,我倒是可以代為傳遞病歷,看看師父有沒有興趣。”

方侑昀號稱神醫,但也不是那種仁心仁術的見病就治的老好人。他接診自有一套規矩,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宋夏眠肯替他遞病歷,已經算是大開後門了。

傅老爺子略松了一口氣,但關司長卻有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又沒有什麽生病,求什麽診,只是久聞方神醫大名,想結識一下而已。”

宋夏眠雖然不敢說得了方侑昀的真傳,但在看病這件事上,也算是有了幾分心得。不過諱疾忌醫的事宋夏眠跟著方侑昀這幾年可見得多了,人家自己不說,她當然也懶得追問。

中國人的心思嘛,要是有人追著你說你生病了,只怕打出去都是輕的。

所以她也只笑瞇瞇道:“我會向家師轉達的。”

關司長的臉就明顯地沈了下來。

他本以為以他的身份,親自來跟這麽個黃毛丫頭說話已經算給足面子了,沒想到竟然還碰了釘子。

一個醫生而已,架子也未免太大了。

但這種場合當然也不好公然向宋夏眠發難。所以關司子只略向傅老爺子使了個眼色,就走開了。

傅老爺子訕訕笑了笑,“宋小姐,你看這事……”

宋夏眠道:“我知道親家開了口傅老爺子您不好推拒,但也請您不要為難我才好。家師的性子,您應該比我更清楚。他說了不見外人,我哪敢帶人去?回去問一聲,也就是我能做的極限了。”

“那就有勞宋小姐了。”傅老爺子還有點不死心,又問,“方先生最近都在尚武堂嗎?”

宋夏眠點點頭,“在倒是在,但師父最近在整理師門傳下來的醫案藥方準備著書,需要靜心專註,被打擾的話,會連續好久心情不好呢。”

方侑昀心情不好會怎麽樣,傅老爺子已看過多次了,臉上的表情當即就有點僵,半晌才道:“方先生要著書立說,那可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當然不能被打擾了。還是請宋小姐等方先生有空時,再替我們提一提關司長的事吧。”

宋夏眠點頭應下。

傅老爺子又敷衍了幾句,也走開了。

他一走,嚴哲直接就向傅文揚冷笑了一聲,“好你個傅公子,今天這事做得可有點不地道吧?”

以他們的關系,他不是不能幫忙去請宋夏眠,但要利用他好歹也要給他交個底吧?求著他把人接來,結果只是為了找方侑昀,而且態度還十分倨傲,甚至剛剛這麽長時間,都把他嚴少爺一直晾在旁邊當空氣似的,嚴哲當然不高興了。

傅文揚苦著一張臉,“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嗎?”

對方是自己未來老婆的叔叔就算了,還是稅政司的司長,沒看老爺子都得小心伺候嗎?要他請個人來參加訂婚宴而已,他還能不請嗎?

嚴哲又哼了一聲,“方先生的規矩你們家又不是不知道。還讓老爺子出面求到夏眠頭上。這事她又做不了主,可不應是駁了你們面子,應了方先生又要怪罪,這不是為難她嗎?而且你看看那位關司長什麽態度,是好相與的人嗎?萬一反而記恨上夏眠怎麽辦?你這辦的是什麽事啊?”

傅文揚也很懊惱,宋夏眠就算得罪了關司長,也不過就是這一次,她還有方侑昀撐腰。沒意外的話,自己要跟這個關司長打一輩子交道呢。誰來維護他啊?

宋夏眠倒不當回事,笑道:“沒事,那位關司長,要是安安份份照師父的規矩上門求醫,師父倒也未必不會給他治。但他這麽自恃身份繞圈子……應該也沒什麽機會為難我了。”

傅文揚眼前一亮,但很快就變得覆雜起來,“你是說,他真病了?”

宋夏眠卻又懶得多說了,聳聳肩,“他說沒病那就沒病唄。”

傅文揚神色不由凝重,靜了一會就說了聲抱歉,丟下宋嚴兩人,去找自己爺爺了。

關司長到底有沒有病,這一點對他、對傅家來說,太重要了。

稅政司這樣的位子,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他要是真生了什麽大病,肯定就得讓出來。所以他不敢聲張,借侄女訂婚跑來晏城求醫也說得過去。方侑昀要是出手治好了,那就當然什麽事都不會有。但現在他根本都見不到方侑昀,宋夏眠又這麽說……這問題就大了。

如果他不再是稅政司的司長,傅文揚就不用看他的臉色了,但話又說回來,他要不是司長,傅家為什麽還要跟關家聯姻?

這也是傅文揚的心情一開始高興然後又沈重起來的原因。

嚴哲看著他走遠,壓低聲音問宋夏眠,“你嚇他的?”

宋夏眠搖搖頭,“我一般不拿人家的病情來開玩笑。”

嚴哲皺起眉來,又聽她道:“但中醫講望聞問切,這也沒問診沒把脈,我又沒出師,看不準的時候,其實也是有的。”

嚴哲斜了她一眼。宋夏眠很無辜地回望他,“看在你和傅文揚的交情份上,我提醒他一句,總沒錯吧?”

嚴哲嘆了口氣,還真不好說她錯。

但……

這丫頭不但醫術,連心性都已經得了方侑昀的真傳吧?

這睚眥必報。

根本都不用他來打抱不平,隨口一句話就在傅家和關司長之間埋了根刺。

這時又有客到。

高挑英俊的年青男子,一身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舉手投足間揮灑著一種自信的優雅。跟主人家道了賀之後,目光在廳裏掃了一圈,便推了一下眼鏡,往宋夏眠這邊過來。

嚴哲咂咂嘴,“寧飛羽這小子,才半年不見,已經一副商界精英的風範了嘛。”

宋夏眠笑起來,“可不是?他那家軟件公司可是做得風生水起,過兩年指不定真能評給他一個十大傑出青年什麽的呢。”

寧飛羽的父親是賭石起家的暴發戶,家裏做的是珠寶玉器的生意,但他自己卻在上大學之後,搞了個軟件公司。當初大家都不看好,結果卻被他經營得有聲有色,現在在晏城商場上,也穩穩占據了一席之地。

少年得志,自然神采飛揚。

宋夏眠雖然在和嚴哲說笑,卻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寧飛羽抱著她說的那席話。

他說他會更好。

果然做到了。

當年偶爾還會因為暴發戶和小跟班露出一絲自卑和軟弱的那個少年,如今就像已經打磨好的寶石,熠熠生輝。

“了不起了不起。”說話間寧飛羽已走到跟前,嚴哲順著話頭就拍了拍他的肩,“我這麽大的時候,還在用我老子的錢花天酒地呢。”

宋夏眠咧咧嘴,“說得好像你現在不是在用你老子的錢花天酒地一樣。”

嚴哲垮著臉,“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啊,哪次見面都要拆我臺。”

寧飛羽笑起來,“這才是親妹子吧?哲哥幾時回來的?”

“今天剛回,就被傅文揚這小子坑了。”嚴哲還有幾分氣沒消,說起來還咬著牙。

寧飛羽問什麽事,他也就把剛剛關司長那事說了。

“現在該傅家為難了吧?”寧飛羽微微挑起眉,“如果關司長真的生了什麽大病,他們這場聯姻就毫無意義了。而且還不能退。這麽大張旗鼓地辦了訂婚儀式,要因為關司長生病就退親,傅家的臉面也就沒發要了。”

“他們還是會賭一賭關司長沒病的吧。”嚴哲說。

“那難受的就是傅文揚了。不過,關司長到晏城,別人都沒提,單想找方先生,就算不是他病,肯定也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肯定還是有影響的。就算他沒事,傅家大概也要在他那裏掛上辦事不力的號了。”

寧飛羽一副同情的樣子,宋夏眠卻能在其中看出幾分幸災樂禍。

他不喜歡傅家?

寧飛羽像看出她的疑惑,本要解釋,看看嚴哲在旁邊,又把話咽了回去。

嚴哲擺擺手,道:“我跟傅文揚是一起長大的沒錯,但不代表我就會完全站在傅家這邊。他們有些做法實在不怎麽像話。”

寧飛羽就壓低了聲音,在宋夏眠耳邊輕輕道:“傅家說是晏城的老牌世家,上百年屹立不倒。但說白了,就因為他們是根墻頭草,最擅長左右逢迎趨利避害。”

所以關司長一來,明知道方侑昀不好得罪,他們也想拐著彎從宋夏眠這裏試試;一旦知道關司長真的可能重病,傅文揚又是那樣的反應。

宋夏眠咧了咧嘴。

早知道就該多嚇他們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師父是忙著在跟二師兄二人世界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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