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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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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袁清裳帶著幾個孩子風塵仆仆的來到了邊關第一大城外,也是定北侯大軍駐守之地外的小土坡上時,幾個人看起來沒比乞丐好到哪裏去。

一來是她一個女子單獨帶著幾個孩子上路本來就容易惹上麻煩,所以她一路上不只幾乎沒換過幾次衣裳,還特地弄了竈灰往自己的臉上抹,甚至幾個孩子除了妮兒外也都這麽做了,另外就是坐馬車趕路的終點也只到邊關之前一個州縣,由於邊關戰亂,那種普通載客的馬車牛車根本都不載人往那兒去,所以他們一路上只得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過去。

只是這一路上有不少逃難避災的百姓,他們一行人中又沒有男人,倒是受了不少驚嚇。

遇上混混搶劫銀兩也就罷了,可怕的是半夜在破廟住宿,她差點就被拉走的驚險時刻。

那一晚,她和幾個孩子奮力打退了那兩個男人後,只能互相摟著,默默哭泣,第二天天一亮還是繼續往前趕路。

走了許久,本來在看見高大城墻和城墻兩邊大營裏的軍士時,他們全都高興得不得了,但不過一瞬間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一陣陣宛如天崩地裂的馬蹄聲,配上似乎撕裂了天際的號角聲,讓他們明白他們來的並不是時候。

城門下的士兵表情沈肅,快速列隊,遠處卷起塵土而來的明顯是進攻的敵軍。

除了小妮兒還不懂這景象是什麽意思外,袁清裳和兩個孩子都變了臉色,等等兩軍交戰,這兒勢必會成為戰場,發現這點她幾乎連站都快站不住。

環顧四方,一邊是緊鎖的城門和快速排兵布陣的兵士,兩邊是騎著快馬準備沖鋒的軍隊,只剩下他們剛剛的來路可以逃離,她推著兩個孩子往前跑。

「快!快跑!」她的大吼在宛如雷鳴的號角聲中小得幾乎聽不見,但是兩個孩子卻還是聽話的往前跑。

袁清裳自己雖然也跟著他們兩個跑,但是這些日子來她幾乎沒有一夜睡得好,早已筋疲力盡,不過一會兒就已經和兩個孩子拉出了一段距離。

龐昱擎邊跑邊回頭,看到袁清裳遠遠的落後了他們一大截,而正要交鋒的兩方軍隊已經無比接近他們……

想起這段日子來,她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卻是拚著她的全力把他護得周全的來到邊關,心口一熱,就想回去拉她一把。

袁清裳一看他回頭就知道這臭小子在想什麽,連忙朝著他身邊的槐花大喊,「快走!槐花!把他拉走!」

槐花比龐昱擎大一點,雖是姑娘但之前在莊子裏做的粗活也不少,很有力氣,也不管他掙紮,拉著他就繼續往前跑。

龐昱擎被槐花拉著跑,一邊大喊著,「槐花你瘋啦!袁娘子還在後頭!」

平日傻乎乎的槐花這時候臉上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表情,「我知道,所以我們必須跑!」

這些日子她也知道袁娘子是真的對他們好的人,她如果可以也想幫袁娘子,可她更明白,如果不想所有人都被即將交鋒的軍馬給踏死或者是一劍砍了頭顱,他們就必須跑,而袁娘子也不會希望他們為了幫她而落得白白慘死的下場。

看著他們兩個越跑越遠,抱著孩子的袁清裳臉上露出放松的笑容,雖然仍舊是賣力的跑著,但是那奔騰的馬蹄聲已經近在耳邊,而她,發覺自己就要跑不動了。

身邊是戰馬奔騰所揚起的黃塵,她獨立其中看起來特別的渺小,越來越接近死亡,但是她沒有害怕,只是有些遺憾。

遺憾著這一世,他們相遇得太早,卻不是在最好的時候,遺憾著這一生,他們能夠相伴的時間太少,甚至連在這最後的時刻,她也來不及再見上他一面。

但是,能夠站在他長年駐守的地方死去,也算是多靠近他一點。

只是拖累了小妮兒……

看著滾滾沙塵,她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教給她許多東西的女子,常常佇立在小山坡上,遠眺著落日,她心中想的是否和自己一樣?

她的腦子裏回想起那一幕,還有她曾經偶然聽見就再也忘不了的詩句——

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

此生,他們雖然錯過了相伴一生的機會,但是她卻不曾後悔,而如今,她只盼著來世有緣……到那時候,他們應該能再次相守吧?

她的思緒似乎停在了那一瞬,因為她看見一道銀光,那帶著血腥味的利刃已經逼向她的頸間。

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能閉上眼,緊緊的抱緊懷中的孩子,準備感受著最後的疼痛,但是那一瞬卻一直沒有到來,反而是感覺身子突然騰空,接著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中。

一早,龐昊宇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今兒個是他設的陷阱即將要收網的時候,但是他卻一直無法靜下心來,只覺得額角突突直跳。

心無法靜下來也不是今兒個才開始,而是從四日前收到了從京城裏來的消息時就一直延續到現在。

他萬萬沒想到,薛管家竟然會自作主張讓袁清裳帶著他兒子來邊關投靠他手下,雖說以那時候皇上的態度來說,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如今越靠北邊越是混亂,一路上難民流匪肆虐,她一個寡婦帶著孩子,路上會遇到多少危險他連想都不敢想。

而信使比他們還晚兩日出發,在四日前就已經將消息送到了他的手上,他們一前一後就算是錯過,也不該差了這麽多天還沒到。

可隨著收網的日子越來越近,他也不能丟下自己的計劃,讓手下去捜尋自己的孩子還有一個寡婦,只能咬著牙強忍下所有的不安和焦躁依計行事。

當城外兩軍即將交鋒的號角聲響起時,他早已帶著自己的親兵埋伏在城外,而城內外及大營四周也有人埋伏在各個隱密處,目前表面上領兵的是他的心腹,可實際上還是他,到時候埋伏的人手除了與大軍夾擊東虜軍外,也可將叛國的賊子一舉成擒。

只是沒想到當他正註意著戰場情況時,卻看見一大兩小拖著緩慢的腳步走到戰場間,雖然他們馬上回過神來往後奔跑,但是人腿哪裏跑得過馬腿,他幾乎可以預期到那個跑在最後的女子的下場,她不是被馬蹄給踏成肉泥,就是被即將交鋒的雙方軍士斬於馬下。

龐昊宇正想命隨便一人去救人,結果卻發現拚命逃跑的其中一個孩子正是那個老跟他作對的臭小子。

那個蠢笨的女人!他在下一瞬馬上知道那個讓他皺眉的蠢蛋就是他已經記掛了許多天的女人,身體比頭腦還要更快行動,他連想都沒想,在身邊部屬的驚呼之下就策馬狂奔了出去,同時要人去救孩子。

也幸好他動作快,才能夠在最後一刻前擋下差點砍下她頭顱的刀鋒,並且將她拽到馬上來,他接著策馬往戰場外退去。

這一切不過是電光石火間的事情,而且很快的兩軍就糾纏在一起,方才欲砍袁清裳的士兵得應付殺過來的敵軍,沒心情去註意一個突然消失的女人,也不會有人在意她是被哪方的人給拉上馬帶走。

袁清裳這時徐徐睜眼,看見了熟悉的面容。

「侯爺~~」她又驚又喜的驚呼道。

龐昊宇抿緊了唇,忍著想好好教訓這女人的沖動,將她帶到後方去,「閉嘴!給我待著,等今天這事完了我們再來好好算帳!」

「啊?」她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就讓他送下馬背,然後看著他再次策馬往戰場而去。

她傻楞楞的回不了神,只能看著他寬廣的背影快速離去,然後傻氣又安心的笑了開來。

不管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是他看起來似乎依然安好,這真是太好了!

戰場上廝殺的情況袁清裳和三個孩子們不怎麽清楚,只知道當他們從龐昊宇暫時紮營的地方返回城內時,路上的血腥味濃得讓他們全都臉色發白,而龐昱擎掀開車簾一角,看見高高掛在城門口的一排屍體時,嚇得差點連膽汁都要吐了出來。

直到他們的車子進了城,龐昊宇掀開車簾一看,裏頭的人全都臉色發白,尤其是自己的兒子。

他皺著眉讓他們一個個下了車,直到最後袁清裳下車時,他才伸出手,溫柔的攙著她走了下來。

龐昱擎想說些什麽,卻只是動了動唇,最後什麽都沒說,拉著槐花的手,跟著旁邊帶他們去休息的人默默離開。

他想,不管以前的事情到底是如何,但如果是袁娘子的話,他應該……可以接受喊她一聲娘親的。

龐昊宇向來神經粗,從頭到尾也沒有註意到自己兒子的心思,只是皺著眉看著即使把臉擦幹凈也顯得憔悴消瘦的袁清裳,然後帶著她和她懷中的小妮兒往他住的院子走去。

進了院子,沈睡的妮兒被他安排的人帶下去安置,他和她則是各自沈默的去梳洗,然後彼此思忖著該怎麽訴說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

袁清裳花了很多時間洗澡,一邊洗著,一邊臉紅紅的想著剛剛她一身的臭味和塵土,也不知道他抱著自己的時候有沒有被嚇到。

想了一些有的沒的,袁清裳突然有些後知後覺的想起,之前傳來的消息是他受了重傷,甚至已經被奪了軍權,要押回京城,可今日看他出征,代表之前的傳言有誤,那是不是也代表著其實他並沒有受傷呢?

一想到這裏,她連忙加快了速度梳洗,然後套上了他讓人送過來的衣裳,快步的走了出去。

走到外間,看著他並沒有披上外袍,只是白色裏衣松松的穿著,染著血的布條纏繞在他的胸前。

「侯爺,你這傷……」袁清裳一見到他胸前的傷口,忍不住沖上前去,想要碰觸,手卻又不敢靠近,「這傷可有請大夫好好看過了?可有上過藥了?可……」

她著急的問著一個又一個問題,卻沒留意到他逐漸變柔和的神情。他握住她的手,稍一使力就讓她踉蹌的落入他的懷中。

「沒事,這已經是舊傷了。」若不是今日需要他親自領兵殺敵,也不會把傷口又弄裂。

那日被夾擊的時候,他身前身後各被砍了一刀,幸好他憑著多年來的經驗閃過,刀鋒雖落在身上卻劃得不深,看起來可怕卻並不是太嚴重。

他剛剛的動作雖然扯到了傷口,但是美人在懷的感受太好,那一點疼痛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麽要緊了。

或者該說現在比起身上的那些傷,他更想知道這些日子她一個女人是怎麽帶著三個孩子一路從京城闖到這來的。

當今天在戰場中發現她時,惱怒、欣喜、安心還有慶幸,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湧上,他自己都還沒想清楚自己到底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她時,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

那一刻,他腦子裏唯一的念頭是,等他有空了,必定要好好的教訓她。

只是等打退了東虜軍、等他收拾了那一些在後頭作亂的雜碎們,看見一臉臟汙、氣色不佳的她從車子上下來時,他還是在一瞬間心軟了。

而這個傻女人,也不管自己瘦成什麽樣子了,一看見他這沒什麽的傷口,反而擔心起他來,連話都說不好,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明明覺得這樣的她實在太傻,他的心卻柔軟得不可思議。

龐昊宇輕柔的擡起她的臉,輕皺著眉,有些心疼的說著,「瘦了。」

今兒個雖然還沒仔細打量過他們幾個人,但是自己兒子和他身邊那丫頭看起來只是憔悴了些,倒也還好,她懷裏的那個孩子看起來也挺有活力的,就只有她,一看就跟路邊的難民沒差多少。

她像是風一吹就會如遍地的黃沙一起散去……心狠狠的揪疼,這一瞬,他想起了自己在出征之前不想去想的問題。

他對這個女人到底是欲還是情?

如果只是單純因為多年沒有女子在身邊陪伴所以才把她放在心上,那麽在領悟到她有可能死去的那一刻,那種心被瞬間揪緊的感受又是怎麽一回事?

如果只是想要她的身子,那麽他這段時間對她牽腸掛肚的心情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的手輕撫過她還帶著水氣的發絲,深邃的黑眸對上她依然寫滿擔憂的水陣,時間似乎在瞬間停止流逝,所有的疑問也都得到了解答。

他手扣住了她後腦,頭慢慢的下俯,袁清裳像是察覺到他要做些什麽,身體微微的繃緊,眼睛輕輕的閉上,長長的睫毛抖動著。

雙唇相交的瞬間,他幾乎要發出一聲嘆息。

兩人的唇就這麽輕輕的貼合著,不像兩個人第一次相擁時那麽的迫不及待,他用舌輕輕的舔弄著她的唇,然後輕含著她的唇瓣,緩慢而細致的品嘗著她的甜美。

她的雙手軟軟的攀上他肩膀,身子貼得更近,閉上的雙眼依然羞澀的不敢睜開,只能被動的任由他對她索取。

這個吻,細致而漫長,讓袁清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時他輕輕退開,唇舌之間勾出一道細細的銀絲,看著她緋紅的臉頰,整個人還因為喘不過氣來而呼吸急促,他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再次重新貼上她的唇進行掠奪。

袁清裳隔了這麽久才見到他,面對男人的熱情她是又害羞又有點喜悅,只是,她真的好累了……

這一路上她幾乎不敢熟睡,有時候小妮兒半夜哭鬧,還得抱著孩子哄她睡,而最後這七八天,由於沒有馬車只能靠雙腳行走,更是早已疲憊不堪,可又怕遇上破廟那樣子的事,她幾乎都只是假寐,不敢真的熟睡。

現在好不容易撐到能夠看到他好好的,然後順利的把孩子們交到他手上,她雖然也很想要享受兩個人相處的時刻,不過她真的好累了,眼皮越來越重,本來只是因為羞澀而閉上的眼,現在卻是真的沒力氣再睜開了。

她也來不及說累了,在他甜蜜的親吻下,忍不住昏睡了過去。

龐昊宇幾乎是馬上就察覺到了懷中女人突然沒了反應這件事,他輕輕搖著她,看著她緊閉著雙眼,迷蒙的略開了一條縫,似乎連人都不能看清楚就又再次閉上眼,他馬上明白她這是太累了。

他看著她因為熟睡所以更加明顯的眼下青黑,心疼的直接抱著她站起身往內室走去。

少了孩子在她身上,他更是明顯的感受到她所減少的重量,整個人輕飄飄的,本來就纖瘦的身子此刻更是瘦得過分了。

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他坐在床邊心疼的看了她許久,最後輕輕的在她額上烙下一吻。

「好好睡吧。」他輕喃著。等睡醒了,很多事情都會解決了。有些人鬧了這麽久,也是到了該一次清理幹凈的時候了。

安頓好了放在心上的幾個人,龐昊宇松松垮垮的套上了外袍,來到大營審問犯人的地方。

裏頭點著一個又一個的火盆,將一間屋子裏弄得比七月還要炎熱,但是除了某些人的哀嚎聲外,整間屋子裏沒有其他人出聲,死寂得宛如地獄。

當他一踏進屋子裏,那些剛剛像是柱子一樣的人才終於開口說話。

「侯爺!」

龐昊宇揮了揮手,讓他們不必喊這些多餘的名稱,畢竟現在在外人看來,他是已經被奪了軍權又被去了爵位的普通人而已。

不過那些親兵們還是照舊行禮,因為對他們來說,不管領兵的人換了誰,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才是他們信服的將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帶著他們沖鋒陷陣,殺敵衛國。

成西奎本來也想要行禮的,只是正忙著審問,一時間也抽不出空,只得將手上的事先告一段落後,才走到已經坐在一邊冷眼看著的龐昊宇身邊。

「侯爺,都審出來了。」

龐昊宇冷眼看著眼前一群幾乎被打得不成人樣的血人,面無表情道:「說!」

「這事跟我們一開始猜測的差不多,只不過除了羅蒙他們,其他兩撥人都在這事情上參了一腳。」

成西奎整理了下思路,才慢慢說了起來,「那守門小兵是早已經被收買的了,當日也是他開了城門,引了東虜軍進來,但東虜軍能夠清楚知道軍營裏的事卻是徐太尉之子給的消息,東虜軍早先攻下的兩座城,也是他在裏頭策應,至於剛剛捉到的那些人,除了已經殺了吊在城門口的那些小嘍羅,剩下的幾個還在審,但是就目前看來,這邊關恐怕也要有不少人要栽了。」

龐昊宇對這個回報並不感覺到意外,當初列出來的三撥人選本來他都考慮過全都牽涉進去的可能,現在還有一個不在裏頭,已經很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至於這些人是為了什麽做這些事,他心中也有譜。

邊關這些年漸漸少了大型的戰亂,所以附近的貿易也越來越繁榮,當然,身為駐軍,繁榮對他們也是好事,起碼兵營裏頭要用些什麽也總不會這缺那缺的,只是,朝廷明令有三不運,一是鐵,二是鹽,三是大宗米糧。

他在邊關駐守多年,自然明白為何這些東西要列為三不運,一來前兩者是開采不易,二來這些東西到關外多了,對他們天清王朝反而成了威脅,至於大宗米糧則是防著其他駐官盜賣官倉米糧。

只是千防萬防也防不住人的貪欲。

這次與東虜開戰,對方不像之前一樣以攻城為要,而是打著游擊戰,以消耗他們的兵力為主。

迎戰損耗了他手下的兵力,不迎戰聽得百姓的哀壕聲,他幾次派兵去探他們的營地,卻每每都在要進攻之前那些人就逃走了。

再加上上次在城中被夾擊之事,要他不懷疑他們這方有叛徒也難。

果然只稍微查了下,那些半空的糧倉,加上某些做什麽不清不楚卻固定往外走的商隊,就已經大略讓他拼湊出事情的真相。

走私鹽鐵,盜賣官糧,這些人嘗到了甜頭,當然不希望有人壞了他們的好事,要知道在他的治下,是絕不可能容許這些事發生的,因此這些人勾結了東虜人,設下陷阱想置他於死地,為了引開他的註意,甚至屠殺無辜的百姓,簡直是罪該萬死。

他將心中的推測和計劃以八百裏加急的軍情信函送回京,請皇上下了那樣的命令,便是想要松了他們的戒心,並且利用他們把視線轉移到新上任的將領以及被押解送回京城的「龐昊宇」身上時,帶著之前「陣亡」的親兵同樣來一招夾擊,同時逮了幾個早就盯上的內奸。

今日一戰,除了袁清裳那個小意外,其他的都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不但誘出了東虜軍的大軍將他們徹底打殘,甚至還將一幹內賊全都抓了起來,而那些沒露面的,最好也只是做了些小事而沒有參與到這幾次城破之戰裏,否則,就算現在沒被逮到,他們也一個都逃不了。

「那也是他們自找的。」他冷哼了聲,對於那些人連一個憐憫的眼神也不想施舍。

成西奎看著將軍對於這些人明顯的厭惡,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侯爺,這些人犯若審完了該怎麽處理?」

其實這些人經過審訊,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氣了,就是丟到外頭去也是等死的分,但是龐昊宇就在這裏,他可不敢擅作主張。

龐昊宇冷眼望著他,「這點事還用問嗎?他們那夥人其他人現在在哪裏,這些人就到哪裏,要不然我的兵都白死了,難不成我還要好酒好菜養著他們?」

成西奎想到那些好弟兄,眼裏掠過傷痛,臉部線條也冷硬起來。「是屬下多嘴了。」

兩三句話,他們就把這些人接下來的結局給定了,有些人痛暈過去沒聽見,有些人則是來得早也不清楚同夥人的下場是什麽,只有最後才在敵軍裏被抓回來的徐太尉之子徐韜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

被用麻繩吊在城墻上,風吹日曬雨淋,還得被禿鷹啃食,沒個全屍,他絕對不要成為那種模樣。

他忍不住掙紮了起來,瘋狂的大吼,「我爹是太尉,是四品官!我是他兒子,你不能隨便對我們動用私刑,甚至處死我!」

或許是對死亡的恐懼讓他爆發了無法想像的力量,他居然掙脫了抓住他的兩個人,竄到成西奎和龐昊宇的面前。

成西奎正想出手攔下他,龐昊宇卻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腳就將他踹到地上,他落下的腳也正正的踩在他傷痕累累的背上。

徐韜被踩著看不見他的表情和臉,只是不斷的掙紮著,然後聽著他用一種恍如地獄來的冰冷語氣慢慢說著。

「我不管你爹是誰,你們做下這等齷齪事還想要有個公開受審的機會?我告訴你,既然落到我手上,就得按照我的規矩走,而我對於你們這種為了一己私欲而屠害百姓的人最為厭惡,所以,除了死,你們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他們不死,對不起那些被枉死滅村的百姓,也對不起那些戰死在沙場上的英魂。

徐韜還想說些什麽,卻只聽見龐昊宇看著成西奎淡問道:「這個已經審完了?」

成西奎點了點頭,隨後就聽見骨頭碎裂聲,龐昊宇已經一腳踩斷了徐韜的頸骨,他不甘的神情還寫在臉上,但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成西奎和其他人全都默不作聲,沒有人同情一條命就這樣快速的結束在龐昊宇的腳下。

龐昊宇甚至連看也沒看徐韜的屍體一眼,就平淡的從他屍體上跨過。「說不平,那些因你而受害的百姓比你們更不平,因為我起碼還聽了你這些辯解,他們卻是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

沈默充斥在帳內,他們沒有多話,只是彎腰恭送龐昊宇離去,看著他的背影,所有人似乎都領悟了殘忍下的溫柔是怎麽一回事。

他殺人只是因為要守護,就與他們駐守邊關多年的理由一模一樣。

只願天下太平,百姓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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