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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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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吃完飯,頭還是有些昏沈。看著啞姑姑將雙手合上,然後放在腮邊,閉上眼睛。四娘知道,她這是叫自己好好的睡覺,養養精神。

其實,她還真就是強撐著。以前在家裏,遇上下雪天,下雨天,都被祖母圈在屋子裏不讓出門的,哪怕用肩輿擡著,去姐妹們的屋子裏轉轉都不行。如今這可是臘月天,哪怕是南邊,也冷的很。天上都開始飄雪花了。可想而知這江水得有多冷。上岸之後,只怕又裹著濕衣服耽擱了半天,可不得發燒嗎?

這渾身都乏力,但這畢竟是陌生人的地方,心裏又記掛著爹娘弟弟,一直靠著一股子勁撐著,這會子心神一松,只覺得連眼皮都重了起來。

躺下去的時候,還想著。這位於忠河瞧著粗魯,但也不是個心眼長歪的人。

於忠河跟著三狗子在另一個小倉裏吃了飯,才過來問啞姑姑,“到底怎麽樣了?人家這千金小姐,咱們救過來還好,要是落下什麽病,沒法子跟人家家裏交代,這救命之恩恐怕得打個折扣了。”

啞姑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於忠河,她是口不能言,又不是耳不能聽,眼睛更沒瞎。這心裏透亮著呢。

看上人家姑娘就看上人家姑娘了,關心就好好的關心,說這麽多做什麽。

於忠河叫啞姑姑看的有些不自然,扭捏了半天,憋紅了臉才問道:“您瞧著……”他頓了一下,伸手往船艙的方向指了指,“她……跟我……能成嗎?”

啞姑姑點點頭,又伸出兩個大拇指頂在一起,再朝於忠河點點頭。又指著一邊的藥爐子和藥包,於忠河就明白了。這是叫自己親自熬藥,好討好人家姑娘。

這好辦啊!日久生情的道理,他當然懂。

整天瞧著幫裏的兄弟討好那些ji館裏的姑娘,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不就獻殷勤嗎?誰不會啊。

再說了,自己也不是獻殷勤,是瞧著人家姑娘嬌嬌怯怯的,心裏喜歡的不得了。別說叫給她熬藥了,就是現在把心掏出來給她,也是樂意的。

咳咳……這當然也就是一個比方。要真是這樣,自家老爹得從墳裏面給蹦出來。

但掏心掏肺的好還是能的。

咱沒人家有權有勢有銀子,但咱有心意不是?

不是都說心意無價嗎?

萬一人家這雲姑娘一個想不開,真就看上自己的心意了呢?

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吧。

反正咱先實心實意的,就算將來,這逮回來的鴨子它撲騰著翅膀飛了,自己也不後悔不是。

於是三狗子就見自家少主,老大一個個子的人,可憐兮兮的蹲在一邊拿著扇子秀氣的給藥爐子扇火。

他搖搖頭,嘆了一聲,才上前稟報,“少主,五魁他已經動身了。只是這一個來回走下來,也要不少時間。咱們不能總這麽在水上飄著吧。要不然靠個岸,穩當的過幾天人過的日子。”

於忠河的神情馬上變得冷冽,跟剛才那個嘻嘻哈哈的樣子判若兩人。他搖搖頭,語氣十分的堅決,“就這麽飄著吧。靠岸做什麽?好叫他們找到我?然後爭著搶著叫我支持他們中的一人。想得美!只要我這麽飄忽不定,他們之間就得相互爭搶。這也正好避免他們逼著我讓出幫主的繼承之權,更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叫他們狗咬狗去。等他們之間相互撕咬不下,自然就會想起我。如今嘛,咱們不急,急的是他們,咱們只要時不時的露出點蹤跡給別人知道就好。別叫人以為咱們死了就行。”

三狗子忙正色應了一聲,匆忙的去了。

於忠河就又扭頭,收起臉上的冷然之色,開始熬藥。

四娘的夢裏,一會是炙熱的快要灼燒到自己身上的火,一會是冷的刺骨的水。冷熱交替,讓自己頓時就如同在冰火兩重天中徘徊。

她勉強睜開眼睛,只有炭盆裏的炭火燒的紅火。也照的這船艙裏不那麽黑了。

“醒了?”這是於忠河的聲音。四娘並沒驚慌,而是點點頭。緊跟著一杯熱水就遞到了自己跟前。

“先喝口水。在船上,沒有茶葉,先湊合吧。”於忠河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

五娘嗓子疼,一說話還帶著一股子沙啞:“沒事,要吃藥,喝茶反而不好了。”只是沒有蜜餞甜嘴,喝藥挺費勁的。

於忠河這才笑著將飯菜端過去,“吃了飯,咱們再喝藥。”

晚上這頓還是粥。只是改為魚片粥了。用的魚應該是最新鮮的,所以,這頓比晌午那頓白粥,吃著味道好了不少。小菜也都是腌制好的鹹菜,切得細細的用麻油拌了端來。不能跟家裏比,不過好在看著幹凈。

落到這一步,她也沒什麽好挑揀的。好好吃飯,早早的養好身體才能回家不是?

於忠河看著四娘吃著簡單的飯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心裏就更歡喜了。

這說明什麽?說明這媳婦……不,是人家姑娘不嫌棄咱們日子過的簡樸。能過好日子,也能安然的過苦日子的姑娘,絕對是好姑娘。

這姑娘要是當媳婦,還是靠譜的。

絕對不會像李當家的娶回來那個兒媳婦,一個縣衙小吏的閨女,還是瘸腿的。嫁過來以後,得被一家子捧著。挑三揀四,摔碟子扔碗,都快成了漕幫的笑話了。可笑李家還當是個寶貝。

他這麽想著,看著四娘的眼神就更柔和了。

等四娘吃完,他又殷勤的將藥遞過去,看著四娘皺著眉頭喝了,就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一把山楂片給塞到四娘手裏,“去去苦味。”

四娘一楞,低頭看著手裏幹癟的山楂片。上面還帶著一股子別的藥味,“你這是從人家藥鋪裏拿的吧?這是人家當做開胃消食當做藥材的山楂吧?”

於忠河笑著點點頭,“這附近的鎮子小,找了一圈,也沒找見賣什麽果子的。本來這藥鋪還有烏梅的,我瞧著還不如山楂幹凈。就只拿了這個。等到了大點的鎮子上,我就叫人下去采買。”其實他不差錢,只是常年在船上飄,又是大男人,這些個東西,他從來沒在意過就是了。

四娘將這山楂片含在嘴裏,卻不好再勞煩別人,“這就挺好的。又不是小孩子,受不得一點苦味。”這話說的,自己都想哭。在家裏,別說是上好的白砂糖,冰糖,就是最好的蜂蜜還得挑揀呢。這嘴裏的山楂,就跟木柴碎屑一樣。還真是沒吃過的滋味。想起在家裏吃的山楂,都是挑了最上等的,洗幹凈,淋幹水,然後去掉裏面的果核,然後再用鹽水泡了,又淋幹水。之後在糖水裏泡了,撈出來裹上蜂蜜。再在上面撒上白砂糖,也可以添一些炒熟的芝麻,核桃碎,花生碎什麽的。就是那麽細致的工序做出來的東西,還得看自己有沒有興致偶爾吃上一兩個呢。

還是家裏好。

她擡頭問道:“於大哥,送信的人已經走了嗎?”

於忠河見四娘眼圈紅紅的,就趕緊道:“走了!怕是得耗費些日子。等你養好了病,想必接你的人也該到了。”

四娘這才松了一口氣,“但凡有什麽需要的,你說,我一定給你辦到。”

於忠河看著四娘苦笑一聲,隨後就搖搖頭。

他想說,我現在就需要一個媳婦,你能辦到嗎?

話到嘴邊就成了苦笑。什麽也說不出口。

“你早點歇著吧。”他站起身,就直接出去了。

四娘看著船艙的門有些恍惚。他的心思,自己知道。可是這世上的姻緣,除了要門當戶對,更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個人,她對他沒有惡感,相反,因為救命之恩,她很是感激他。

但是這還不足以讓自己沖動到以身相許的地步。

她得問問自己,這樣的日子自己真的能過嗎?

答案是否定的。一天兩天是新鮮,時間長了,她自問受不了的。

她想起元娘。元娘當初對皇上,也該是一見傾心的。可是結果了。人是得到了,可那跟她最初想要的已經相去甚遠了。

她想起雙娘。對簡親王,雙娘動情了嗎?在成親以前,一定是沒有的。雙娘比誰都理智,她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動太多的感情的。

她想起三娘,三娘為了太子,孤註一擲。可是結果呢,所有的傷痛,都得一個人背負。

平心而論,於忠河是個好人,是個跟他相處久了,很容易產生好感的人。可這天下的男女,哪裏是只靠著這點好感就能成就佳侶的呢?

她想起五娘以前講的故事。富家的千金小姐嫁給了窮書生,結果永遠都是窮小子用了千金小姐的銀子去讀書考科舉中狀元,之後再迎娶公主,過上幸福生活的結局。

而誰又在乎這富家小姐背後的心酸與不甘呢?

自己和於忠河,其實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富家小姐和窮小子。

她一點都不想叫那樣的故事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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