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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婚禮(九)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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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如何向一帆開口成了難題。而羅宇總是連主動的訊息都沒一個。於是事情就這樣拖下來了。

一晃月餘,顧楓的論文進入最後沖刺階段,又想不好如何面對一帆,因此常常住在宿舍,寒袖從英國回來寡言了許多,兩個人都很忙,一直沒有深入地聊過天。所以那天臨近半夜接到肖羅宇電話時,顧楓驚訝極,不好明說,只是穿上衣服直奔他的公寓。

開門進去,肖羅宇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略有放松後的疲倦,向她伸出手:“楓,來。”

待她走近去,他摟她入懷,頭埋在她發間:“好想你!這些日子你好不好?”

這些日子,起初她控制不住常常打電話給他,他每每很簡短的幾句就會掛斷,或者根本不接。後來她改發短信給他,他又是常常不覆。再後來,她激情澎湃的心平靜些……“想什麽?”他嗅著她發上的馨香。

“你在H市可以呆幾天?”

“只是要去馬來西亞談生意,在這裏經停一夜,明晨我就要走。”

本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聽了這話不覺渾身一緊,他摟她的臂收緊些,語氣略帶歉意:“過些日子我會多抽些時間陪你。”

就這樣你還怎麽忍心質問他為什麽不接她電話或不回她短信嗎?她乖乖地倚在他懷裏,伸手抱住他的腰。“你那麽忙,要註意身體啊,上次的傷都好了嗎?以前的毒有沒有後遺癥?”

“楓,你好體貼。”他的心裏一暖。

“你特地經停這裏,不是為了看我一眼麽?都大半夜了,以後不用來,這樣太辛苦了。”她心疼。

“我想你。”他們這樣擁抱著,彼此心裏情意綿綿。終於他俯頭開始吻她,唇舌膠著地長吻過後,他意猶未盡地:“楓,你過些日子和我回井上莊園吧。”

“到夏天我才畢業……”

“我等不到夏天,你來住段日子好不好?”他打斷道。

“可是我還沒有離婚?”她頗為對不起他似的。

“我說過,婚姻不是障礙。和我們的感情沒關系。”他不解。

她一怔,擡眸看向他:“可是婚姻有責任啊,我不能那樣不負責。”

他無奈:“那你就離婚,隨你啊。”

她有些不舒服,遲疑一下:“羅宇,你有想過何時娶我嗎?”

果然,他毫不掩飾地楞住了。

顧楓心底升出一絲寒意:“難道你從未想過娶我?”

“確實還沒有想過。”他實在地答道。

“從未想過?”她顫聲地問道。

“我說過,婚姻不過一個世俗的形式……”

“可我需要這世俗的形式,每個女人都需要。”她堅硬地講道。

“你現在不是有一個嗎?你不是還要離婚呢?你不離就行了,就有那個形式了。”他的眼神澄明,他——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她氣餒語結,不知該如何跟他講清楚,不知自己該如何做,難不成她去逼婚?一向頗有主見的她,竟一下子不知所措。

半天的沈默後,顧楓慢慢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明天還要趕飛機。”

“楓?”他一把拉住她:“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就要走了,我來是要和你在一起啊。”

她灰白的臉看住他:“你直說你要我陪你睡覺,你不過把我當個應召女郎。”

似乎未想到她會說出口這樣的話。肖羅宇一時未接下去。顧楓又大力甩了下手臂,掙脫開他向門口走去。他的身形已經擋在她面前,似在隱忍:“很晚了,好容易一見,不任性行不行?”

“我任性?”她吸口氣:“對,我就任性了,我不想伺候爺了,我要回去了!”

就見他墨黑的眼眸中慢慢升騰出怒意:“我告訴你,我要找應召女郎,你還不夠資格。要身材不夠誘人,要脾氣不夠乖順,要純凈你也不是第一次啊……”

至此,顧楓憋在胸口的那口氣全然爆發了:“你既嫌棄我有過別人,你找我幹嘛!我抽風,大晚上的跑出來見你。我自找的。你讓開,我走!”

☆、風波(三)

這一晚讓顧楓沒想到的事太多。肖羅宇從未想過給她婚姻,肖羅宇在意她不是第一次,肖羅宇如此粗魯野蠻暴虐……

不堪,帶著惶恐的不堪!

渾身散架般無力,來自身下的痛楚一波一波撕扯她的神經。再不濟,也必須要爬起來,走回去!從今天起把尊嚴拾起來。

“你醒了。”頭頂傳來他焦灼的聲音,接著一只手輕柔地撫上她的額。

“別碰我!”她使盡力氣吼道,嗓子是啞的,她努力別開頭。

他的身形已經籠上她的身體,低低地:“你居然暈過去了,嚇住我了。”

她只是不語,側開頭,試圖遠離他。

他收回手去,聲音更低地:“如果你不是那樣抵抗……我是練武的,有時拿捏不好力氣,傷了你,我不是有意的,很疼是不是?對不起,你原諒我。”

她的臉對著窗,窗外已經蒙蒙亮,她到底暈了多久,不可知。他說出的那句“對不起”飄飄忽忽的很遙遠。

“楓……”

“閉嘴!”她嘶啞極的聲音吼道。

“楓……”他撫上她的肩。

她奮力甩,一邊嘶啞地大吼:“滾開!”

羅宇的手被甩開,臉孔蒼白盯著床上的小人兒,呆滯片刻,轉身離開。

身後空寂寂,冷冰冰。她“哇”地一聲哭出來。

這一夜讓顧楓想不到的。江一帆在宿舍樓下等了她一夜。當她步履蹣跚地走回宿舍樓下,明晃晃的太陽下,長身玉立的男子微微怔,便急切上前,一把扶住她:“小楓,你怎麽了,一晚去哪了?你急死我!”

寒袖也站在樓下:“你怎麽大半夜的就不見了,手機又接不通。你再不回來,我們都要報警了。”

“沒事。”嗓音啞啞的。她一頸觸目驚心的唇齒印,有的甚至帶著血絲,整個人憔悴的嚇人。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回家,回家再說。”一帆上來牽住顧楓的手。她搖搖欲墜,跌進他的懷裏。

也許是身子的困頓,也許只有在江一帆給她營造的空間裏她絕對地安心。顧楓進了家門倒頭就睡,再醒時天已經黑了。一帆坐在她的床旁,“我煲了白粥,起來吃點。”

“好。”聲音依舊啞的難受。她起身,腰部酸痛的厲害,竟是撲騰一下又支撐不住倒在床上。

“不要動了,來靠在這裏。”一帆拿靠枕放在她身後,讓她斜斜倚住。“我端過來餵你。”看他忙忙地去了,顧楓深深地難過,一時淚婆娑。

淚眼朦朧中,男人端著粥碗過來,見她的模樣:“這是怎麽呢?別哭啊,有事我們想辦法解決,有我呢!”

“你不該還對我這麽好。”顧楓抽泣道。

“來先喝粥,完了再說。”一帆穩穩地坐下來,舀了一勺粥遞到她嘴邊。

她別開頭:“我不餓,也吃不下。你該知道我昨夜見的誰,你也知道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麽不計較呢……”

半天半天,一帆放下手中的碗,輕嘆:“我既娶了你就有責任和你共同經營好婚姻,共同在婚姻中成長。別看你挺有主意和想法,你還是個孩子呢。孩子會迷失會犯錯,不能因為錯就抹殺掉一切啊。”

“你不難過?不怪我?”

“有愛的心讓我堅韌和包容。小楓,我得給你時間讓你看清楚想明白,這才是愛。因為愛你,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放棄的。正如,我作出決定娶你,不是草率的。”一帆平靜地補充道。

父親才看的分明吧。這才該是她人生裏的伴侶。

☆、風波(四)

斷了三根肋骨,有一根是粉碎性骨折,所以喘口氣都會痛。莫醫生搖著頭看床上的肖羅宇:“二少爺,若不是早年的舊傷太多,這一根也不會粉碎性骨折。您這身子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一次一定好好養養吧。”

他如何可以停下來。懂事起,他就知道他從出生就註定走這條不歸路。很拼,不拼如何生存。他沒有背景,要立足沒有價值誰會在乎呢。什麽少爺,什麽少主,都是虛的。一朝在上,一夕就可能在下。

“我知道,謝謝你又幫我接骨,你去吧。”

莫醫生剛走,仆人就來回:“二少爺,老爺請您過去。”

就知道他這個樣子,肖濟不會有好臉色。只是也犯不上當著一大家子人的面如此生氣吧。肖濟將一張紙直接拋給他,紙片飄落地板,是小囡看到他的吃力,忙上前幫他拾起來,他這一看血直沖頭頂,臉色大變。

肖濟涼涼地諷刺道:“我堂堂肖府雖夠不上名門望族,好歹也是大戶人家。江湖上收拾個把人也沒見有個異響,居然會讓警察找上門告我們有強暴嫌疑人?”

那是一張傳喚通知,說顧小姐報警他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強暴了她,請他前往警局協助調查。沒有直接上門扣走他已經算是給了濟莊面子吧。顧楓你真想的出來!

“難怪你會受傷,那麽重要的任務當頭,你居然有心思過境H市會情人。哦,不,不是情人,你當日在井上莊園口口聲聲讓我成全的女人現在反過來訴你強奸。你有沒有長腦子啊,如此讓人貽笑大方的事都幹得出來。一個女人都擺不平,濟莊上百個兄弟呢,你日後帶得了麽?此事如果傳到你師父耳朵裏,你丟的可不是少主的地位,你怕小命都不保,以他的脾氣不一掌劈了你?”肖濟恨道。

肖馳竊笑,肖妍甚是同情,肖夫人淡淡地沒有表情。總之,當著全家人,肖羅宇十分難堪。他抓起那張紙轉身出去了。

顧楓和江一帆剛泊好車下來,一帆從後備箱大包小包地拎下東西。庭院裏赫赫然站著黑衣男子,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戾氣。一帆立即擋在女孩的前面:“你闖到我家裏來,我會告你私闖民宅!”

“我有事找顧楓。”他直接說道。

“她不想再和你有糾葛!”一帆義正言辭:“在我報警前,請你離開!”

“你們不是已經報過警告我嗎?我不在乎再多一樁罪名。”羅宇冷笑:“要分開可以,這話顧楓你親自說出口!”

顧楓最近確實不想見他。可他說的話讓她有些懵,她慢慢從一帆身後探出頭:“你還要我說什麽?你那樣對我,分開就分開吧。”

如此輕易,如此無情。到底是誰的無情?

“你覺得是我強暴了你?”他深吸一口氣。

“難道不是?”她反問。

良久,讓人看不出情緒:“好!你夠狠!”他轉身,飛快地消失。

一帆拉了顧楓的手準備進門,女子未動,幽幽地問道:“是你去警局報案?”

“是。”一帆不看她平靜地回覆:“你身上十餘處傷痕,腰痛的幾天才緩過來,難道還不能證明他是強行的!”

“要驗傷,要用證據,你讓我如何面對審案?”

“涉及隱私不會公開。唯如此方能剎住他的銳氣,讓他不再欺負你。”他講。

“知道你為我好,但讓他太過難堪。還是去撤案吧。”緩慢而憂傷。“開始時總是我也有錯。”

“你以為警局管得了他,他幹過的事怕不知會做多久牢?他走到這裏來質問我們,就說明這案子對他根本沒有威脅的,你不用操心了。僅僅難堪點,算是付出的代價吧。”一帆回過頭:“小楓,我們進屋吧。”

☆、風波(五)

肖濟出現在警局,走進關押肖羅宇的房間,大大詫異:“讓你去解決問題,你來要求蹲牢房?”

男子無語,只是靠著墻壁冷冷地坐著。身後警長無奈地對肖濟講:“濟哥,這本來不是什麽大事情,原告也只提供了內褲上的精斑作為證據,我也了解多半是他們小情人鬧了別扭,人家讓二少爺難堪一下出出氣。可是二少爺他認罪,當眾同意做鑒定,那個鑒定結果當然可以定罪的……這個讓我非常難辦。”

“你腦子到底在想什麽,起來跟我走。”肖濟怒。

“濟哥、濟哥,這事著實為難我了,當下要放少爺出去,只能讓原告方來撤案。否則……”

“好!我就去會會顧小姐!”肖濟咬牙道。

“父親,不必!”他開口道。他解釋不出為什麽,只是那日從江家出來,他心灰意冷,坐不坐牢有什麽關系麽?他已經全然不在意了。如何?又如何?既然她這樣認定他們的關系,就隨她吧。

肖妍打了幾個電話,顧楓都沒有接。所以顧楓在宿舍前看到她時也不吃驚。上次被她利用,這次決定不再理她。看到顧楓繞道走,肖妍快步追過去,一開口已經是哭腔了:“姐姐,你幫幫二哥,他要坐牢了。姐姐上次是我不對。姐姐,我不知你和二哥之間發生了什麽。只是在井上莊園你們互相在意了彼此,你不能如此……”

“我沒有對不起他,是他傷害我!”顧楓回身怒道。

“二哥他認罪了,他會坐牢。”肖妍的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因為這個坐了牢,他的前程也就全毀了。他好容易搏殺出一片天……你救救他吧……”

“認罪?”她又有些懵,自從發生了這些事,顧楓常常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他已經在看守所三天了,明天就要過庭。”肖妍哭道。

“瘋子!”心頭掠過的是傷。

顧楓和肖妍出現在警局,警員仔細看著顧楓的證件,擡頭看了數次她本人:“你先生來報案,你來銷案,你們當警署是游戲場吧。”一邊進去向警長匯報了。顧楓極其難堪地垂著頭。

不多時,她們被帶到了他的房間。肖羅宇躺在床上,背對門口,似乎還是上次出現在她家院子裏那一身黑衣,整個身形卻似瘦了一圈下去。

見顧楓不語。肖妍快步走近前:“二哥……。”一句話已經淚如雨下。

“小囡?你來幹什麽?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翻身,竟是艱難的:“回去吧,父親知道了會生氣。”

“我們回家。顧姐姐來銷案了,我們可以回家了!”肖妍去扶他。

“你非得逼我來認錯,還是你夠狠!”顧楓冷笑道。

“我與你還有何幹?你可以不來的,不必來。你定的罪我認!”他低語。

“你們兩個就不要再打嘴仗互相擲氣了行不?二哥,我們走吧。”肖妍急道,一時又扶不起他,情急地一拉一抓。男子吃痛地粗喘出氣,那一張臉孔慘白慘白的。“我碰了你的傷?”肖妍急著“二哥,你可還好?”

“我沒事!”他硬冷地,一邊自己撐坐了起來。

她手指不經意觸到他的額頭,滾燙滾燙地嚇了她一跳:“二哥……”

“沒事,別大驚小怪的。”他撐著起身,落地不穩,一個趔趄,用手死命支住墻壁。肖妍一個人扶不住,大聲叫道:“姐姐,來幫個忙啊,二哥,在發高燒。”

☆、風波(六)

公寓裏,服了藥的肖羅宇沈沈睡去。肖妍難得地乖巧,對著顧楓鞠了個躬:“謝謝姐姐!我可以照顧二哥,姐姐可以回去了,今天麻煩了。謝謝!”

倒唬得顧楓一楞。穩穩心神:“小囡,你二哥又受了傷?”

“這二十多年,哪天他會不受傷呢!”女孩無奈地笑笑:“姐姐不必掛心,明天他醒過來,我們再找大夫,他的傷等閑的大夫瞧不好的。”

“傷在哪?”

“斷了三個肋骨,有一根粉碎性骨折,大夫剛給接上骨,讓他好生養著。就出了這檔子事。想是又有了狀況,誘發感染了!”肖妍輕嘆:“姐姐,快回去吧,天也晚了。”

“你一個人確定可以?他又吐又燒……”

肖妍擡頭看了她一眼:“二哥剛剛低低囑咐我讓你回家。什麽都沒力氣講,講了這樣一句,想是再看到你會不高興的。他都傷成這樣,再動怒如何使得?”

顧楓覺得眼眶微微地痛:“這又是為何啊?”

“姐姐,”肖妍偷偷瞟她一眼,垂下頭低語道:“恕我多嘴,我知道二哥一定什麽地方做的不好惹姐姐生氣了。可我確實也沒見二哥對誰那麽盡心過,那麽不顧一切過,笑得那樣燦爛過。”

看著顧楓的惆悵,肖妍接下去:“姐姐,二哥表面很是風光,可這風光是他時時刻刻用命換來的。他很冰冷,拒人千裏之外,他什麽事都一個人扛著,所有的痛都會自己捱過。這次這事,我爹特別生氣。爹一直對二哥很嚴厲,二哥也一直很順爹的意。你以為他把你帶到井上莊園正堂就是吃個飯那麽簡單。當日裏看著也頗和諧似的。他幾乎忤逆翻了他師父和我爹。如今事情鬧成這樣,他豈止是難堪那麽簡單,受罰也只是小事。我不太懂,不知該怎麽說,只是覺得有些事情要發生,對他對你都不好。”

說得顧楓心裏惴惴不安起來。看著床上睡著的人,一時怔忡。

迷迷糊糊靠在他的床旁,半夜裏被一聲“楓”驚醒,月光下,他潮紅著臉,夢囈著:“楓——楓——別走!”

深夜是人最脆弱的時候吧,她恨他的心生生地被這一聲聲夢裏的喚扯痛,伸出手握住他的:“我在。”

手冰涼冰涼的,她撫上他的額,依舊燙的很。她馬上去拿了毛巾一遍一遍給他擦試,終於他平靜下來再度進入沈睡。看著月光下他的睡顏,他的眼裂很長,睫毛居然也很長,鼻梁高挺,唇線優美,只是微微蹙著眉,這一副睡容也是銷魂的,他長了一副驚天俊容啊。她是迷戀上這容顏了,迷戀上他奇特的經歷,他沒有普世的價值觀和道德觀,他的一生可以想見的驚濤駭浪。這樣僅僅因為互相吸引,可以相愛可以在一起嗎?她輕嘆口氣。

顧楓睜開眼,窗外已經艷陽高照,她居然睡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肖羅宇正在不遠處打坐練功。認識這麽久,頭一次看到他練功,不覺有些好奇,就撐住身子細細地瞧著。正看著他似在運功吸納吐氣,一忽兒,他噴出大口的血來,血是黑紅色。他撫住胸口,大口喘息。

“你怎麽樣?”她情急下來床來。

擡眼間是她纖白的小腿,玲瓏玉足,心動心傷心疼,疼的不再是她的無情,而是為自己這兩日心灰意冷的情形會害了她。一咳,黑紅的血又緩緩滲下他蒼白的嘴角。

“怎麽樣啊?”她蹲下來。

只見他用紙帕拭去血痕,慢慢起身。她忙去扶。“我自己來。”甚是冰冷的聲音。

為什麽總是明明他做錯了,然後他還很記仇,仿佛是她不對。好吧好吧,看在他傷了的份上……她追了一步過去。“昨夜謝謝你照顧我,你走吧。”沒有感情沒有溫度。

“那件事,我們處理的不太好,你別往心裏去……”她只好說。

“我弄傷了你,是我的錯。你怎樣定義它的性質都可以。”

讓她打了個哆嗦。“你生氣了?”

“我們分開吧。”他淡淡地講出來。

這人還真是隨便的可以。難道是她纏著他的,怎麽又成了這情形?顧楓強壓心頭的怒,深吸一口氣,回身披上外套,穿上鞋子,想了想說道:“看在你受傷,發燒有可能胡話連篇的份上,我不和你理論了。您自我感覺太好了。您好自為之吧。”

門口立著呆呆的肖妍,顧楓沒有再回視一眼,與她擦肩而過,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二哥?還燒麽?感覺如何?”肖妍走進來。那男子手緊緊握著床欄,站著一動不動。“二哥?”肖妍有些怕。

良久,男子緩緩回身:“阿有應該來了,我們回家。”那木質雕花的床頭,已經深陷了幾個模糊的指印。

“二哥,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麽事?”他平靜地反問。

“其實去報案不是顧姐姐的本意,是……”肖妍為顧楓開脫道。

“已經不重要了。”

“可你不能因為這件事就不要她了啊,她會很傷心。她喜歡你的,每一次你受了傷她都那麽心疼,昨晚看你的樣子她想都沒想就留下來照顧你。”她快速地講道。見羅宇抿唇不語,肖妍接下去講道:“二哥,也喜歡她的吧,否則也不會……”

“我的喜歡會害了她。”他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後補道:“小囡,昨晚之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只是她銷案後離開,你在公寓照顧我,僅此而已,記下了!”

女孩一恍然,馬上:“記下了……可是顧姐姐的傷心怎麽辦呢?”

“她不過迷戀我的容顏,離放不下還遠。身邊還有疼愛她的人,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忘了我。”平淡的口吻。

車子駛回濟莊,肖濟幾個剛剛吃過早飯。就見肖羅宇和肖妍走了進來。肖夫人擔憂地拉住女兒:“小囡你去了哪裏?”

“我去接二哥出來啊。顧小姐銷了案,二哥有些發燒,就在他公寓裏住了一晚。”

“和那狐貍精在一起吧。”肖濟挖苦道:“即使她如此讓你難堪,你一樣會著迷。”

“不是,爹,顧小姐不在,是我和二哥,我——”

“哦?倒出乎我意料啊。”肖濟意味深長地看著肖羅宇“老二,果真?”

“是,父親。我知錯了,請您原諒兒子任性了。”他甚是謙恭。

“哈!你還知道錯哪,你大了翅膀硬了,恐怕連你師父都壓不住你,何況我這個感情不深的父親!”

“父親,何出此言?兒子誠惶誠恐。”他忍著肋骨斷痛,深深鞠著躬。

肖夫人不忍地咬了下唇,肖妍急忙:“爹,二哥有傷,你就別讓他這樣站著了。”

“你下去休息吧,讓莫醫生再來看看你的傷勢。”肖濟終於松口道。

“謝謝,父親。”

平躺在禁宅的大床上,肖羅宇輕輕將手放在胸口,是疼痛讓他心生波瀾吧。他在心裏默念著,楓,你可知道你是我近三十年生命裏的亮光麽?從此我的世界將一如既往泯滅在黑暗裏。

☆、風波(七)

井上莊園,井上秀石和肖濟品著茶,半晌,秀石開口道:“如此說來,這個女子斷斷留不得了。”

“可她是顧老四的女兒。我也是為難在這裏,弄不好會捅了馬蜂窩,如果沒有瞞過宇兒,恐怕適得其反,所以我才匆匆來與師兄商量。”肖濟道。

“事情是有些麻煩。不過我辛辛苦苦培養宇兒這麽多年,不能讓一個女子拖了他的後腿,壞了我的大業。”秀石陰冷地:“宇兒果然動了真情?肖濟你從他十六歲就不斷送他新鮮的女人,教導得他對男女之情全然沒有責任感和道德底線,他該有免疫力的,怎麽如此沈穩有定力的宇兒,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這些荒唐事體。”

“正因為如此,他對顧楓的動情才讓我害怕。這幾日我瞧著仿佛因為這件事,宇兒對她心思淡了。但師兄也知道,宇兒心思深沈,難保不是他的權宜之計。所以我想還是趁著這時機與您合計著趕緊除掉那丫頭。”

“陳漢生是否還可以利用?”

“上次宇兒的行為嚇住了他,他最在乎他小弟,躲到海外有些日子。不過以他的性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恐怕在籌謀新的計策。”

“如果我們放出風去,宇兒受傷了,你說他會如何?”

“可是這樣對我們也有不利一面,如今江湖誰人不知現在的豹二爺是打不敗傷不了的戰神,讓人知道他在馬來西亞受傷,對辛苦經營下的形象……”

“他這兩年在江湖上受的傷還曬的不夠多?自從回了濟莊,沾上姓顧的女子,他就糗事不停。”秀石冷笑道。

肖濟後背出了層冷汗:“那就依師兄的意思辦。”

兩人心照不宣,起身向練武場走去。井上莊園的弟子正在肖羅宇的帶領下練武。

秀石走近前,拍了拍羅宇的肩:“練的不錯。收工吧。我讓他們在正堂擺了宴,慶祝你在馬來西亞的生意談成功。”

“謝謝,師父!”

“正好你父親也來了,讓人請尤優和明子都過來,熱鬧一下。”

“好。”

隊伍已散,羅宇隨著秀石和肖濟走開,秀石體貼地:“你的傷如何?斷骨無大礙了吧。”

“謝謝師父關心,沒事了。”

“也不要急著練功,全養好了才好。你那根肋骨如果不是當年為我擋下強勁的掌力,也不至於這次就傷的那麽重。”秀石唏噓。

“區區小事,師父怎麽總放在心上,那些本都是我該做的。”

“宇兒,不怕當著你父親說,你是我從小帶大的孩子,一天一天長大,一步一步教功夫,不是父子情同父子啊。我對你寄予了怎樣的期望你也知道。”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的恩情永世難忘。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師父在你心裏可還永遠是第一位的?”秀石像在開玩笑似的問道。

“當然,永遠。”他微笑。

“甚而包括那個顧家女子嗎?”自然極地問。

“是的。”自然極地答。

☆、戀曲(一)

回顧宅吃飯,看看時間還早,顧楓沿著花園的小徑緩緩前行。江一帆在她身後幾步距離外慢慢地跟行。

顧江塵從大窗眺望到的就是這樣的圖景:女孩心事重重地走著,男子若有所思地跟著。距離在幾步之間,心已不知有多遠。有些東西過去了感覺恐怕再難找回來吧。

江塵對身後的助理徐章講道:“江湖上近日傳言肖羅宇受了重傷,傳聞雖不虛,總有些蹊蹺,多吩咐些高手好好保護楓兒。”

“是,四爺。”徐章回道:“我們還專門訓練了女子保鏢,時刻不離小姐左右。”

“陳漢生在何地可查出線索?”

“還沒有。我們再盡力。”徐章緊張了些。

“這也怪不得你們。這二十年,他網羅不少奇士,世界這麽大,要找一個刻意隱藏的人確不容易。是我這些年放松了,大意了。”

“四爺當年太善良了,不夠心狠手辣。”

“當年的善念今日的惡果。”江塵長嘆。當年,不過不想曉逸太難過,女人總是優柔寡斷,何況陳瑜對曉逸癡情又體貼。說到深愛未必,說是有情很正常啊。擡眼再瞧著窗外的兩個人影。小楓的性子似乎比她母親要剛毅,這一點也許酷似自己。這樣的性子溫和柔順些的一帆還好相處下去。如果是肖羅宇,兩個人真有的苦吃。那男人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卻是個罕見的異數,面冷心硬,嗜血無情,如何可以相愛呢!到如今,以顧江塵曾經的江湖地位,對這位二少爺的底數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不能不讓他為女兒選擇的人擔憂。還好,小楓再沒有提過離婚的事情,只是從她和一帆的情形看,也是遲早的事,希望一帆能有自己的智慧把握住她浮動的心吧。

一路走著,竟然到了海邊。海風夾裹著濕潤撲面而來,海之東是他在的地方,他說過等到櫻花盛開的時候帶她去泡溫泉。心裏馬上會罵自己下賤,被他那樣欺負被他分手,她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他,自己確實不知好歹啊。擡頭望天,讓我忘了他吧。

回眸處,一帆穩穩地站在不遠處,海風吹起他的發和衣衫,整個身形很是飄逸。見顧楓回身,男子浮出溫暖的笑意。為什麽年少時曾經那麽打動她的人如今會沒有了感覺,身形成了羅宇的,笑容成了羅宇的,所有的羅宇都勝了他一籌。

顧楓的恍惚,讓一帆斂住微笑,卻走近前去:“不早了,回去吃飯吧。”

“好。”她答。

他上來牽住她的手,她掙紮了一下方讓他握住。這個微小的動作惹起一帆集聚的不滿,他一用力將她攬在懷裏,果然她下意識地用手推他:“一帆,不要。”

“我可以給你時間,很長很長的時間,但你要讓我看到你的努力。你告訴我。你肯努力嗎?”他盡力和緩的聲音問道。

“努力什麽呢?”她逃避。

“為我們的婚姻而努力。”他說了出來。

“我在努力,在努力啊。”她應付道。

看著她躲閃、軟弱的模樣,一帆恨道:“我認識的小楓不是這樣子的,你的自尊自信、果敢堅強都沒有了,他值得麽?不是我嫉妒,那樣一個男人配擁有你麽?”

☆、戀曲(二)

曉逸不無擔憂地看著一帆和顧楓。顧程、顧舟誰都不敢講話,默默地用餐。江塵似乎很氣定神閑,全然沒有在意一帆鐵青的臉和顧楓心不在焉的表情。

飯畢。一帆開口道:“爸媽,我和小楓這個周末想出去散散心。”

“好啊,散心好。”江塵回道。

“帆哥是想結婚一周年再度個蜜月吧。”顧舟調侃著說,飯桌上的氣氛好容易活躍些。

“想去哪裏?”曉逸問道。

“日本。”一帆拋出的這兩個字,讓一桌人愕然。他眼神犀利地望向顧楓:“去日本好不好,小楓?”

顧楓的小臉由剛剛的微紅轉向了慘白。只聽得一帆接著說:“你微博日志裏不是說想去日本看櫻花嗎?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這個周末不去,下周恐怕都要雕零了。這花美則美矣,只是壽命不長。”每一句都象話中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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