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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婚禮(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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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終究沒有成行。井上莊主動用了飛機還沒回來。顧楓不得不再次留宿。井上靖不久就告辭。肖羅宇在書房看完報告,叮囑健雄相關的工作,就準備回房休息。她不敢再提呆在哪裏的話,乖乖地跟進他的臥室。悄無聲息地爬上臥榻。

“去洗澡。”他冷冰冰地提醒。忘了這爺有潔癖的。顧楓在浴室磨蹭了半天,出來時看他果然已經閉目躺下,正準備悄悄地走到臥榻。

“到床上來。”他不睜眼,聲音卻清醒著。

忤逆似乎沒什麽好果子吃。她磨蹭到床邊,才看清床上是兩床被子。他睡在左外側,右邊空出大半的地方。她順著床邊躺下去,裹緊自己的被子。燈已經滅了,身旁卻傳來似有若無的一聲嘆息。

苦撐了一陣,覺得他似乎不會有什麽過分的動作,終於滑進黑甜的夢鄉。夢裏在和一帆放風箏,她握著線軸歡快地奔跑,突然風箏將她帶離地面,越來越高,她惶恐地大叫“一帆,救我!”她在風中搖曳,好容易落到一個人懷抱,擡眼望去卻是他,她嚇壞了,拼命嚎叫:“放開我……”

汗涔涔地醒來,月光下可不是一張他的臉,她嚇得往旁邊滾去,就要栽下床去,他長臂一伸撈住她。她閉上眼祈求道:“你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吧。”她居然求饒了?

暗夜,女孩受了驚嚇的小臉蒼白,他臂彎裏的身體瑟瑟發抖。暗夜,後背的傷口格外的疼,從後背直刺他的心臟,他早知會痛的,這個暗夜裏還是痛傷了他,好似猝不及防。

她被輕放在了床上。他下床離開,移到了臥榻上。

好半天,顧楓已完全清醒過來。身邊無人沒被子。他睡過的地方,即使暗夜微光也看得出一片模糊的血跡。心收到嗓子眼兒。如果是這樣流了一天的血,他該多麽的疼痛和倦怠。

“你……沒事吧。”身後細微的呼吸,即使萬人叢中她的氣息他也會嗅得出來,即使片刻的沈醉也是好的。

見他沒有反映,顧楓有些急:“你怎麽樣啊?傷要緊麽?床上那麽多血……”即使有這一分心疼也是好的。

“我沒事。去睡吧。”平靜的。

顧楓回到床上躺下,卻再無睡意。有多恨他有多怕他,此刻看著他的背影,又仿佛什麽都化為烏有。她這是怎麽了。

天蒙蒙亮,肖羅宇就起床了。睡衣後背一片血跡,他走向浴室,顧楓起身追了進去。他正脫去睡衣,左後肩胛骨一道醒目的刀口似在獰笑,後背鮮血淋漓。她的心猛地一撞,拿起臺面的紗布就要擦上去。

“出去!”他冰冷地丟了兩個字過來。

“我幫你……”

“不用!”冷極。

顯得她很多餘很沒分寸很自作多情。她張了張嘴:“你這麽記仇啊,我還沒有記你的仇……”

“我讓你出去!”更加冰冷。

她徹底驚呆,她這是自取其辱呢。轉身,跑開。索性更識趣一些,她穿戴整齊,拉門出去了,象昨天一樣,坐在門廳裏候著。

等了好久,健雄已經上樓來了,看到她規矩地坐在門廳裏,問道:“少主,起了麽?”

“嗯。”

“沒見他下來晨泳,他有什麽不妥麽?”

“不知道。”那不識好歹的男人,理他是吃飽了撐的。

健雄無奈自己走到房門前,正要敲門,門開了,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出來。黑色更映襯的他面容十分蒼白,連唇都是白的,整張臉仿佛只剩了一道濃黑的劍眉入鬢,擡眸間才見墨黑色的眼。健雄驚的後退一步。羅宇日文開口道:“去拿止痛藥來。然後聯系飛機,半小時後出發。”

“是,少主。”健雄心疼。

他亦不擡頭,對她:“下樓吃飯,然後送你離開。”她也不擡頭,跟著下樓。坐在飯桌旁,她只管默默地吃她的,對面的男人未動,無意間瞥見他握筷子的手,竟又是指節泛白。握筷子要這樣用力?去他的,再管他的閑事,她有病。她頭也不擡,快速地吃。吃完規矩地坐在那,不語不動。

健雄很快回來了,看到的就是他的少主緊緊地盯著女孩,冰冷的美目迷離傷感,女孩垂著頭,像個隨時聽訓的小學生。

“少主,藥。”他刻意用了中文。“飛機定好了,您確定您可以?”女孩依舊沒有擡頭,好似對一切都不關心。

不可以,就死在一起。他翹起冷冷地唇邊。

“我陪您去。”健雄沈聲。

“你給臨玉軒送張帖子過去,讓他提條件換解藥。”他平靜地講。

☆、婚禮(十)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顧家私人停機坪,遠遠地可以看見顧家人模糊的身影。肖羅宇一身冷汗濕透了衣服,連帶血粘在後背上,從未受過如此傷,臨玉軒果然歹毒,不,還是他大意了。

艙門已打開,見他坐在機艙裏不動,顧楓自己起身走到艙門,想了想還是禮貌地沖駕駛室說到:“謝謝!”他沒有講話。她快步下了舷梯。顧江塵、江一帆已經迎了上來,顧楓一頭撲到一帆懷裏,男人摟住她,輕柔地:“回來就好了,沒事了。”

江塵摸了摸女兒的頭,擡頭看了看飛機,不見有人再下來。舉步上了舷梯,入得機艙:“你倒架子擺得十足,要我上來謝你。”

那黑衣男子抖抖的手在吃藥,後背上一片粘濕。然後開口:“不知陳家如何能說動臨玉軒出手,她的婚禮你要萬事小心。”聲音極低且不穩。那握著方向盤的手蒼白得幾乎透明。

江塵覺出的異樣,往裏走了幾步:“你可是受傷了?”

聲線微弱:“你下去吧,我走了。”

“你如此怎麽還能飛回去?我派人送你。”江塵心下感念。

“不用。我救她這事知道的人越少對她越好。”他已啟動引擎。

“你的狀態讓人擔心。不論怎樣命最重要。”江塵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我是那麽容易就死的人麽?”他回視了,一張臉極致蒼白,一雙犀利的眸子,眸光依舊冷峻有力:“來日方長,四少爺。”

H市的另一棟豪宅裏,陳漢生慵懶地靠進沙發,聽下屬匯報:“臨玉軒確實收到了井上莊園的帖子,讓他們提條件換解藥。”

“那就是說,肖羅宇確實受傷了,中了臨玉軒的毒。哈哈,天助我,我等了十五年,就要為小弟報了這奪妻之仇,我要讓顧江塵、周曉逸痛不欲生一輩子。”陳漢生大笑。

“老爺,既然肖羅宇不會出現,那明天還用布那麽多人手嗎?”

“要,只多不少,招招致命。不當著他們兩人的面要了顧楓的命,你們別來見我。”他狠狠地講。

“老爺放心,我們海外雇的殺手都不是吃素的。”

十五年了,自從曉逸離開,陳瑜如墜入一個不可知的世界,再難開口再難微笑,他從前朝氣蓬勃的小弟永遠定格在了二十四歲上。處心積慮這麽多年,做大生意,足以與顧家抗衡,網羅各式各樣世外高人,就為了有一天能一招致命。借著肖濟與顧江塵的舊怨點把火,曾以為肖羅宇會是枚好棋子,卻反到讓顧楓多了個保護神。此番他祭出網羅到的最厲害的臨玉軒,果然他們的毒傷了那豹子,一切在他掌控之中。陳漢生慢慢收攏手指,握緊拳頭,顧楓只是個開端,顧老四我陳家已然斷子絕孫,你的兒女就一一拿命來。

因為婚禮,顧家在外的顧曉和二小姐顧珍都回來了,孩子們說說笑笑,飯桌上十分熱鬧。

顧江塵晚飯吃得心不在焉。曉逸察言觀色:“楓兒已平安回來了,婚禮也準備妥當了,怎麽還心事重重的樣子。”

“讓楓兒早些上去休息。”他講,對著幾個孩子:“你們也都散了吧,明天還會很忙碌。”

“四哥還是不放心?我們做了那麽多準備,不會有事。”江波笑道:“臨到了,你是不忍心小楓出嫁吧。”

“人家都說,父親嫁女兒的心情就像農民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白菜被豬給拱了。何況四哥最疼小楓。”鄔宛宛玩笑道。一桌人都笑了。

顧舟點點頭,接道:“五嬸嬸形容的有道理,那兒子結婚時大概就是這心情——辛辛苦苦養的豬終於會拱白菜了。”大家笑得更甚。“四弟你啊反映好快!“顧程笑彎了腰。

“餵,大哥,你第一個拱白菜啊。”顧舟指著顧曉,“快,我有樣學樣。別讓爹總覺得自己的白菜沒有了。”

曉逸看著一群孩子的歡笑不覺也開心起來。今晚的江塵格外嚴肅,即使顧楓下落不明的兩天裏也未見他這般樣子。遠遠地江塵的助理徐章走了過來,他有了動靜,急切地:“快說,可有消息?”

徐章走至他身旁,低低地:“沒有壞消息傳來。”

江塵失望:“那是否確定平安?”

“打聽不出,您知道井上莊園向來口風緊得很,我們與之打交道不多。”徐章謹慎地。

聲音再低,“井上莊園”四個字還是太突兀了。顧楓本在和二姐講話,此時側頭看父親。“可是有什麽事了?爹上午和他談了那麽久,可是又答應了他什麽條件?”

江塵若有所思,對徐章:“再去探消息,我務必要個準信。”

徐章去了,江波奇怪:“四哥,他真的又提了什麽條件?他到會開口要價,是塊做生意的料。”

“楓兒,你們姐幾個上去休息吧。”曉逸忙講。

顧楓出奇地鎮定:“爹,我知道你希望女兒無憂無慮地出嫁,開心地過日子。”她環顧四周:“我很開心,謝謝大家這麽維護我。不過發生了這麽多事,我想我可以承受住,有些事我該知道真相,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棋子。他去救我,是爹的授意吧。”

顧江塵炯炯有神的目光望著她,許久以後,慢慢地:“你果真是個勇敢的孩子,一帆珍惜有你,連他也高看你。”

“爹?”這話講得困惑啊。

“無論他是什麽目的,我們承了人家一個大人情。”江塵盡量放平語氣:“真相遠非你想。”在思忖怎麽說。她盯著父親的眼睛,一臉的果決。

只聽父親說道:“我正在為找你焦頭爛額時,他讓人傳來口信,你在井上莊園一切安好,婚禮前會送你回來,說人不是他劫的。有他的話我安心大半,沖他在寧府的表現,必會護你周全。上午我見他遲遲未下機,想著不論怎樣上去道個謝。卻原來他忍著重傷親自駕機送你回來。沒有向我討什麽,只提醒我你的婚禮要萬事小心。他的狀態不好,我本意送他回去,他執意駕機返回。我有些擔心他的安危。”

用最簡短的語言最冷靜的語氣講完這一段話,桌上活躍的氛圍靜下來。顧楓只覺渾身血液凝固,幾次張口結舌,才吐出幾個字:“傷?爹看到他的傷?”

“一身黑衣血都浸透了,如此蒼白,失血過多。不過提著那口氣……倒是個真漢子!讓我都起了結交的心。道上的傳聞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就見顧楓的臉也跟著慘白。

“你和楓兒說這些幹什麽?”曉逸打斷道。

江塵拍了拍她的手,“受人恩惠,該當圖報。楓兒選擇知曉也沒錯。這些日子的風平浪靜,自是在寧府他的一怒鎮住了牛鬼蛇神。其實我該欣慰,除卻一帆,還有他會守護楓兒。”目光卻緊緊盯著女孩:“有些事躲不過,無論你想或不想,這糾結的環已經扣上了,他拼死救你,是什麽樣的情誼你也該懂的。圖報的方式有許多種,僅我這裏也不會虧待了他。他想要的你不會給,你不給他未必會強求,有這樣的大哥未必是壞事,我想楓兒你會處理好。”

真想果然遠非她的想象。

“你不該對楓兒說這些。她明天就要嫁人了。”曉逸真的動了怒,走至顧楓跟前,將她摟在懷裏:“楓兒,沒事的……”

“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否則我會很內疚。”僅僅是內疚,僅僅是內疚。她在心裏一遍一遍對自己說。

☆、婚禮(十一)

肖羅宇實在體力不支,他把飛機跌跌撞撞地停到了濟莊,渾身上下如從血水裏撈上來一樣,歪斜著走下來,怎樣被仆人擡回禁宅的,怎樣躺到床上,怎樣就昏睡了,現下想著大腦一片空白。看到掛鐘,卻已是第二天了。手機或許被打爆了,早沒了電。

房子裏和煦的陽光灑在他床上,靠著大劑量的特效止疼藥,頭腦才從疼痛中清明過來。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把她結婚的過程和場地盤算了一遭,心裏有著很不好的預感。

顧老四選擇的場地,四面沒有過高的建築,狙擊手難以射擊;顧家必是嚴陣以待,婚車必是特殊防彈的,現場每一道東西都會經過嚴格的檢驗。以陳漢生定是要顧楓當面出事才消解得了心頭恨,否則顧楓有多少條命也不會捱到今天,他下手的機會太多了。唯一可能的只有現場,以顧家的身份地位,又是堂堂正正嫁女,顧及面子,不好太低調,嘉賓那麽多,無法全部確認得準身份,只要稍稍易容混進去還是可能的。陳漢生既調得動臨玉軒,那刺客必定是高手中之高手,普通保鏢如何能敵。現場顧江塵是唯一有些功夫的人,當年卻也不是憑功夫闖天下的,應對頂級刺客也會費力,何況他需要應酬,無法施展。

陳漢生讓臨玉軒綁架顧楓,不是為了背地裏殺她,只為誘自己去救人,再傷他,讓他無法出現,現場便無人能敵刺客。這才是陳家真正的算計。

肖羅宇驚出汗來,幸好他留在了濟莊。立馬翻身下床,抓起衣服就沖了出去。

顧楓穿著潔白的婚紗,宛若聖潔的天使,挽著江塵的手臂從紅毯的那頭款款走來。那端站著端正的男子,彼時要將一生的幸福交付,一起攜手走過人生風雨。父親將她的手放在了一帆手裏。她與他輕抵額頭,眼神交匯的默契,一聲“我願意”,戒指圈住了彼此承諾,承諾在心。婚姻如是神聖莊嚴。從此她名正言順地是他的妻。

婚宴開始,華麗麗的西式酒會。H市政商巨賈雲集。顧楓已經換了身海棠紅的晚禮服,整個人襯托的更加白皙透亮,加之滿心的歡喜,面龐上流光溢彩,分外動人。一帆拖著她的手穿梭在嘉賓之間,一雙儷人羨煞旁人,道賀聲此起彼伏。

路寒袖是今天的伴娘,顧舟做了伴郎。早晨上妝時顧楓還打趣她與四哥有多般配。寒袖伶牙俐齒地還擊。酒會開始時,顧楓夫婦和親戚一陣寒暄,寒袖、顧舟跟在身後。顧曉一見他們走近,就一拳捶到一帆肩頭,戲謔道:“你小子最終娶得我妹妹。我們當年的架沒少打,你敢有一丁點對不住她,仔細你的皮。”

一帆含情脈脈地看了眼顧楓:“她就是我的珍寶,我疼愛還不及。你放一百個心在肚子裏,我不給你機會。我成家立業了,誰還打架。我倒等著看你娶個什麽進門。”

“見面就吵。”顧楓嬌嗔“好朋友是用來吵架的?”一邊給寒袖介紹顧曉和顧珍:“大哥、二姐,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同學、閨蜜路寒袖。寒袖,這是我大哥顧曉、我二姐顧珍,這樣我們家五兄妹你都認識了。”

顧家從父母到孩子人人俊美挺拔,個個才華出眾,這寒袖早有領教,誰讓人家基因優秀。不過又是一個帥哥一個美女,她不再意外。寒袖擡頭:“大哥好、二姐好——”這好字還未說完,目光定在了顧曉臉上再難移開。她絕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這樣不經意間遇到她心儀良久的夢中情人。

顧曉五官很像顧江塵,比顧舟與顧楓還要像兄妹,溫文爾雅裏透著骨子裏的桀驁不馴。寒袖一下子緊張了,她雖比不得顧楓傾國色,也算小家碧玉一枚,做伴娘的禮服也是顧楓精挑細選的,所以初次亮相她應該不失分。

顧曉只是溫和了語氣,禮貌地:“哦,小楓信裏常提到你,你真是個乖乖的小女孩。”小女孩?是的,他當然不會認得她。可她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叫Joe,在英國做律師,她很費力地打聽他,默默地喜歡他。他怎麽成了顧楓和顧舟的大哥呢,這事怎樣一個糾結了得?

從那以後,跟在顧楓身後的寒袖一反活潑的常態,沈默了。

“你是累了麽?要不要到那邊坐坐,這裏有我跟著應酬就行了。”顧舟體貼地對寒袖講。

“謝謝,我沒事。”可她一臉的落寞,寒袖少有這個樣子的。顧舟停下來,審視她半天:“寒袖,你是我和小楓的好朋友,我們家就是你的家,不要客氣,有什麽盡管說就是。”

寒袖看著認真的關切的男孩,心下狂呼,顧舟你這個傻小子,別對我那麽好,這事無法分擔啊,我喜歡的人原來是你大哥。

雖然若有若無地向寒袖表示著好感,可是那沒心沒肺的丫頭從來沒有回應過,他只好想著退而求其次先做好朋友。何時被丫頭這樣註視過一秒鐘以上呢。看她看自己,顧舟一張俏臉馬上紅了,白色西裝配上紅暈,讓他看上去真是魅惑啊。一個男子竟生得比女子還要標致美麗嫵媚。路寒袖閉上眼,天殺的,到底我是女的還你是女的。

“你們兩個在玩的什麽?”顧程一旁嘿嘿笑道。

顧舟有些不好意思:“小楓怎麽走得那麽快?”他追上去。

“嗯,你們今天的裝扮十足地情侶對對碰。”顧程接著調侃。

“三小姐,不要亂說話。”寒袖急了。

“難道我四弟配不上你?”顧程奇怪了。寒袖一溜煙跑開。

☆、婚禮(十二)

陳漢生在角落裏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幾個商業朋友聊天,一邊從人縫裏看著與寧公一家相談甚歡的顧楓夫婦。她手中的酒杯空了,稍移開幾步去取侍者托盤裏的酒杯,四周正無人,海棠紅的顏色綻出血花會是什麽效果?

一個一身華服的女子正快速地走近,看似也要去取杯子。不對,那身形不是練家子難有。肖羅宇猛然移動身體,接連撞翻了幾個侍者,碰到了數個嘉賓,在拼盤狼藉中沖到了跟前,大力抓住了那女子的衣擺。禮服扯下,一身勁裝露出,手裏一只鋒利無比的短匕首頓現,女子見突然受阻,回身對著來者就是一刀。他極力沖過來,再無躲閃的能力,刀鋒直接切入他的右腹,女子想拔卻未拔出。他硬生生的受住,擡腿一腳直踢中女子下顎,女子身形飛出數米遠,一個幹脆利落立住,又快速近身向顧楓襲去,他擋在顧楓身前飛身接招。一切不過十幾秒間。江塵及眾保鏢已趕來,團團圍住顧楓。場外似有警笛。女子見狀不妙,奮力擺脫肖羅宇的纏鬥,踢倒幾人後,飛快逃開,一轉眼不見了蹤跡。

一切仿佛是夢境,唯一真實的是這如從天而降的男子,一身血染透了腳底的綠茵。眾人驚見變故,不知所措,不敢近前,茫然站住。江塵忙上前:“你怎樣?”

他掏出一只懷表,沖著陳漢生的方向狠擲過去:“她有事,這只表的主人就是殉葬品,不信你試試看。”冰冷狠辣。

陳漢生認得那是小弟陳瑜的懷表,貼身之物在肖羅宇手上,他來這裏之前已經去過戒備森嚴的陳家了。這男子身手果然了得,絕非常人能及,震撼之餘有些後怕。

男人右手一用力直接將身上的匕首拔了出來,血順著衣襟沖下來,他撕下塊衣袖捂在刀口上,一個踉蹌站定,豆大的汗珠直接滾下奇美的臉,面孔已極致慘白。

江塵欲扶住他:“先來包包傷,處理一下……”

他擺手:“我回得去。”

眼前的他,後背又滲出大片的血跡,腹部刀口的血也在殷出,慢慢地染紅衣袖,染上他修長慘白的手指,似乎疼痛讓他有些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卻眉都沒皺一下。

“你……傷……”明明感同身受,心裏疼的要命。顧楓恨自己牙齒打戰,講不完整一句話。

他擡眸了,那樣一雙深邃如星空的美眸,在蒼白的臉上極致的醒目。所有的場景都不放在他眼中,他深深刻刻地看住她,憐惜感傷眷戀無奈,漸漸歸於冷寂。他微啟唇邊,低低地講出一句話:“欠你的我還了,從此陌路不相識。”

☆、相思(一)

“報個二外,要猶豫那麽久?”H大的課堂上亂紛紛的。寒袖捅了捅看著表格發呆的顧楓。待看清她在日語和法語上都劃了鉤時,驚訝:“馬上開始畢業實習季,你哪有那麽多時間學兩門課,又不差這個學分。”她還沒說,你和我們不同,你還要回家陪老公呢。

“顧楓,你要不要那麽學霸啊。”隋莉莉撇嘴道。“我們追不上了。”是啊,她人都結婚了,校園裏的花癡男還照樣會送花。顧楓註定是校園的傳奇。

顧楓迷蒙著目光不知在想什麽。一直到下了課,兩人並肩走在林蔭道上,寒袖才試探地問出來:“你一向不喜歡日本的。學日語,是因為他吧。”

他——不可以提,那是她心底隱秘的刀口。婚禮上那一刀同樣刺進了她心裏。他當日說完那句話,就強撐著走出婚禮現場,帶血的背影果決剛毅。他說到做到,近一年再沒有任何消息。本以為時間會慢慢撫平她的萌動,可時間就是沈湖的紙,越壓越深,最終成泥化水,泛起的竟是點點相思意。

看著默然無語,寂寂看花的顧楓,寒袖擔憂地嘆道:“小楓,你這是怎麽了?”

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為了你舍命?

他最後的那個深刻凝視,包含了多少深情,她幾乎就在那眼光裏融化,可以沖動下飛蛾撲火,縱使那愛是疼的,也心甘情願。他卻可以從容地說出口那麽絕情的話。明知這男人碰不得,可她想了他。

“他是救了你,可他不是可以在一起的男人。你懂的。”

長嘆:“我懂。”顧楓是理智的人。她和他各自有了婚姻和家庭。

回到家,一帆已經把飯做好了,讓顧楓內疚下午思想跑偏。主動蹦進廚房,從背後抱住正在盛湯的男人:“好香啊。老公你太能幹了!”

“為老婆服務是我的榮幸。”一帆回身在她頰上印了個吻。

有一帆在一切都好。晚上她倚在一帆懷裏,兩人各看各的書。一帆在看財經雜志,她隨手翻了本林燕妮的散文。林也是個將愛情看得通透的女子……突然腦子裏就冒出了他會在看什麽書,又或者他還在忙碌……今天都是那個“二外”鬧的,她很心緒不寧。她往一帆懷裏又靠了靠。男子會錯意,放下雜志抱住了懷中的溫香軟玉。

一番纏綿,她有些疲於應付,一帆照例沈沈睡去。她失眠了,腦子裏蹦出了一個個那個他的片斷,他少有的淺淺的笑意,他數次沖出來的奮不顧身,他的一怒為紅顏。想知道他的傷是否痊愈,還想知道他婚姻是否幸福,更想知道他是否也想起過她。

望著月光下一帆沈靜的面龐,她心如刀絞。曾經澄靜的內心裏只裝著對他虔誠的感情,如今她深深地感受到她的心底有了一個強大的入侵者,隨時隨地,如影隨形,在一點一點蠶食著她的心掠奪著她的愛。

原來要忘掉一個人才是最難的。

☆、相思(二)

尤優端坐在餐桌旁,一邊優雅地用餐,一邊問身旁的阿正:“近幾日你們少主的身體可好?”

“回夫人,很好!”阿正恭敬地垂首。

“日常起居飲食你一定要好好伺候著。出了差錯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是,夫人。”

“我這裏煲了滋補的湯,你晚膳時帶過去給他。”

阿正略一停頓:“夫人,少主今天一早已經回H市了。”

“回去了!”尤優重重地放在餐具:“我怎麽不知道?”

“也許……也許晚些時候少主會打電話的……”阿正緊張地,每日被拎來訓話阿正早已習慣了,每次充當尤優的出氣筒阿正也應該習慣了,只是每次還會有些怕。

今日尤優一反常態,半晌沒有講話,然後無限寂寥地吩咐阿正回去了。也就命人撤了餐食。慢慢地走到窗前,窗外景致優美,她的小築豪美精致,只是每天從艷陽高照就很冷清。

尤優本是愛熱鬧的性子,可為了做他的少主夫人,要遠離故鄉來到井上莊園,與寂寞為伴。尤優曾想過回到H市,肖濟不讚成,認為濟莊是她的娘家,井上莊園才是婆家。確實羅宇待在井上莊園的時間為多,可是在這裏人人對她都是敬而遠之。她不過是他的一個名義上的擺設。

婚禮前他受了重傷,整個人失血過多,面容慘白,形若枯槁。為何受傷,沒有人提過,肖濟只是對他冷了許多天的臉。想是自他成名以來少有如此大傷,對他有些失望吧。躺過一天,他依舊強挺著和她舉行了儀式。他給她圈上戒指的那刻,她感動得無以附加,總覺得這男人心裏有她是愛她的。

婚後才慢慢發現,其實他對她比之結婚前的相處並沒有變化,空閑時會來找她玩,忙碌時不會顧及她半分。他只是形式上娶了她,在他心裏妻子到底是什麽,和別的女人有何不同,他根本沒有想過。是她變了,因為這身份變得想要得多一些比別人特別一些。那不過是徒勞。他不是任何女人能牽絆住的男人,也從未想過會為誰而改變而停駐。

不管怎樣,她,畢竟是他合法的妻子。眼下只有固守住妻子的身份等待他有一天的驀然回首。其實尤優不該有什麽不愉快。除卻他越來越忙,讓她寂寞些外,他近一年逢場作戲玩玩女孩的時間都少了,心思似乎也淡了。至於她曾最怕的對手顧楓幹脆在他生命中銷聲匿跡,他從未提過,更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表明他們還有聯系。

可是她就是有些隱隱的不安。他只會留宿在她的小築,從未讓她進入他的尊爵,她也就極少地遠觀過幾眼他的豹子辛巴。辛巴是他所養的豹子中最剽悍最有名的,是豹中之王,辛巴卻似乎還沒有認定她是女主人。他們的夫妻之事仍和從前一樣,他不給她實質。有一次她看他興致好提起要個孩子,他突然就微蹙了眉峰,有片刻靜默。然後冰冷地:“我想要時自然會給你,以後不要提。”這是他的風格,可憑直覺她總覺得他心裏有些什麽,至於是什麽她無從知曉。

☆、相思(三)

顧楓要去實習的是H市最大的傳媒集團,算下來應該是寧家的產業。她秘而不宣她的身份和家世,屬於規規矩矩遞了簡歷應聘來的。她被要到了《都市精英》雜志社做編輯,正趕上為明年第一期搞策劃,頭一個星期就忙得昏天黑地。這個團隊在老總編的帶領下,很是團結溫馨,大家加班加點很有活力。

據說新上任的集團執行董事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對麾下的諸多媒體都提出了甚高的要求。《都市精英》明年第一期要改版,封面人物是執行董事親自聯絡的精英,封面故事要打造的吸引人。所以負責這個板塊的編輯團隊壓力甚大。

顧楓一早來到雜志社,看到從總編到編輯記者們個個垂頭喪氣,原來,今日約好采訪精英,可是原定的文字記者生病下不來床了,這活誰也不敢接啊。一方面執行董事要求高,搞不好直接就丟了飯碗,另一方面據說那個采訪對象甚是難搞,到如今還沒什麽資料可以參考。看到進門的小實習生,總編如見救星,於是不明真相的顧楓被連哄帶騙,連推帶拽地拉上了采訪車。

顧楓在學校就是風雲人物,大場面大活動見識了不少,實在推不掉也就不再矯情。坐在車上翻開采訪提綱,因為沒有背景資料,提綱只是文字記者先前根據以往采訪經驗和雜志定位列出的題目,不過是成長經歷、成功心態、人生感悟之流。顧楓深吸一口氣想著到時再發揮吧,這才瞟了一眼要采訪的對象一欄,名字——肖羅宇,職務——濟宇集團總裁。只這一眼,猶如五雷轟頂,霎時覺得眼前人影浮動,甚是恍惚。

坐在顧楓對面的攝像記者小吳看她的樣子很是同情:“顧楓,你也不用那麽大壓力,這就是個棘手的活兒。做不好也不是你我的錯。”一邊自艾自怨道:“據說這個精英根本不接受采訪的,是執行董事靠她在日本的老爸出面搞定的。到時他肯不肯配合我照張照片還說不準呢。要知道滿互聯網都找不到他一張正面照片。”

“我們公司有日資背景?”顧楓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不知道?除了寧家,日資某財團是我們第二大股東,這位財團的董事長只有一位千金大小姐香川敏之,就是我們的執行董事。寧家那位大小姐只掛了個名在這裏,據說已經把股份轉給了她的公子趙寧。”小吳原來夠八卦。

“你了解的真多,以後還要多多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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