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不介意。”沈行舟說，“嫂子將黃金塔拿出來招待我們，我們感謝還來不及。”

他每一樣菜都夾了一些放到碗中，瞇起眼睛，“從前我有個夢想，就是肆無忌憚地吃黃金塔吃到撐，沒想到今日竟實現了。”

腓腓不以為然。

不就是土豆麽？

土豆再怎麽包裝也是土豆，味道能好到什麽地方去？

古人果然是頭發長見識短。

它吃了一塊牛肉，眼睛瞇起，還是肉比較好吃。

“沈大人，其實，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魏沾衣看著沈行舟，“前段時間你讓我幫忙解決糧食問題，我只是個弱女子，沒有這麽大的神通。”

“我就想，如果真如你所說的，天可能會幹旱，莊稼減產。我就在想，可不可以種植一些比較抗旱的農作物。”

“這種農作物，我想了兩種，一種是土豆，一種是紅薯。”

沈行舟的臉色嚴肅起來，他放下筷子，雙手交叉，眼底露出些許冷意，冷意淩厲，身上的氣息也陡然變化。

腓腓對這種氣息的感受最為明顯，炸毛，呲牙咧嘴地瞪著他。

杜微之見氣氛不對，擡手，狠狠地打在他的頭上。

“打我幹嘛？”沈行舟抱住頭，“微之，把我打傻了，後半輩子你養我啊。”

杜微之臉色漆黑。

“你平白露出這種可怕的氣息幹什麽？”他說，“會嚇著人的。”

“抱歉抱歉。”沈行舟恢覆滿臉堆笑的樣子，“嫂子，我剛才鬼迷心竅了， 你繼續說。”

魏沾衣給每個人都盛了一小碗土豆粉，“土豆是最具有延展性的食物，不僅可以做成面食，還可以做成這種菜，只要料理方法得當，可以做出很多種菜肴和主食來。”

“土豆中含有的澱粉含量很足，特殊時期足以果腹。”

“除了這個原因，土豆比較高產，比較抗旱。”

沈行舟捏著下巴。

他盯著一桌子的黃金塔做成的菜，眉頭皺起。

“好是好，但，這可是黃金塔……”

價格高昂的貴族食物，就算是有諸多優點，要將它變成平民食物也有點困難。

“我有辦法推廣。”魏沾衣說，“土豆在這裏沒有推廣開，是因為栽種方法的問題。如果栽種方法得當，黃金塔也會變成平民菜。”

價格高昂的時候，心理作用之下，味道也會被放大。

但，土豆這種親民食物，不應該是高高子上的貴族專用食材，它是心胸最寬廣的食材，也是最容易鬧脾氣的食材。

處理得當，能夠救命。

“好。”沈行舟說，“詳細情況咱們再細談，現在，我們還是來吃飯吧。”

他眼中閃著光芒，“我有種在吃國宴的感覺。”

“頭發長見識短。”腓腓搖頭晃腦，“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女人，給吾輩盛土豆汁。”它說，“吾輩要喝紫薯汁。”

魏沾衣眼睛閃了閃，沒有動彈。

“女人，你聽不見吾輩在跟你說話嗎？”腓腓豎起身子，兩只爪子胡亂揮舞著，“吾輩要喝紫薯汁。”

魏沾衣依然沒有理它。

腓腓沒了面子，哼哼唧唧，“女人，你別無視吾輩。你再無視吾輩，吾輩要教訓你一晚上。”

“給。”聶重黎盛了一碗給它，“魏姑娘做菜也累了，腓腓，你別為難人。”

腓腓眼睛一亮，喝了兩口，甜絲絲的，冰涼冰涼的，經過調整的土豆汁加上了碎冰塊，最適合這個夏天。

“美味。哼，女人，看到這味道還算不錯的份上，吾輩就原諒你的無禮。”它晃著頭，“有番茄醬和薯片就更好了。”

它用爪子撓了不少炸薯條出來，美滋滋地躺著，兩只後腿翹起二郎腿，爪子抓著薯條，一根一根塞到嘴裏面。

土豆宴很受歡迎，等到沈行舟和杜微之酒足飯飽離開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鳳赤端了碗筷去廚房清洗。

聶重黎則帶著九思去散步消食。

院子裏，只剩下吃撐了拍著肚子打嗝的腓腓以及心事重重的魏沾衣。

“女人。”腓腓很滿足，“明天吾輩要吃天婦羅，就是裹了一層面衣的那個。”

它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吾輩明天再去抓蝦。”

“後天去抓泥鰍，大後天去抓黃鱔。”

“吾輩找到了人生的真諦。”

魏沾衣看著腓腓憨態可掬的樣子，又白又蠢還貪吃，不像是會做壞事的樣子。

但……

“腓腓，你老實告訴我，那花蛤是從哪裏來的？”

“你這人可真別扭。”腓腓揮著爪子，“吃都吃了，非要糾結是從哪裏來的是什麽毛病？”

“我沒吃。”魏沾衣說，“我一口都沒吃。”

“腓腓，沈行舟告訴我，上次來咱們家鬧事的兩撥人，花樓和大樹一家，都死了。”

“一個都沒留下。”她襯度著，“他們是被活生生嚇死的，相隔甚遠卻死狀相同，不像是人所為。”

腓腓用爪子撓著肚子，懶懶地看著她，“你跟吾輩說這些做什麽？”

“我想問問你花蛤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魏沾衣說，“這個地方不靠海，也不可能會有這種海產品，你從什麽地方弄來的？”

“吾輩不是說過了？是撿來的，吾輩散步的時候發現了花蛤，反正也沒人要，花蛤也挺新鮮，吾輩就拿回來了。”腓腓停頓了一下，“你到底什麽意思？”

“沈行舟告訴我，大樹一家逃難去了海邊，他們是在靠近海邊的地方被殺死的。”魏沾衣說。

“他們的死狀與花樓裏的人死狀相同，腓腓，你可知道為什麽？”

“這種事吾輩為什麽會知道？”腓腓說，“他們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又不是吾輩殺的……”

它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停了一下，擡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魏沾衣，“女人，你，難不成在懷疑吾輩？”

“你覺得是吾輩殺死的他們？”

魏沾衣臉色冰冷，不開口，等同於默認。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腓腓大怒，“吾輩怎麽可能去做這種多餘的事，再說，那些人是在欺負你，又不是欺負吾輩，吾輩才懶得計較。”

“你竟然不相信吾輩，女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好好解釋一下花蛤的來源。”魏沾衣說，“別說是你在路邊上撿來的，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我怎麽遇不見？”

“吾輩就是在路上撿的。”腓腓憤憤不平，“你為什麽不相信吾輩？”

“吾輩也沒有殺人。怪不得你一直不對勁，對吾輩也愛答不理的，原來是將吾輩當成了兇手，太過分了。女人，你太過分了。”

它盯著魏沾衣看了好一會，突然跳到欄桿上，三兩下跳到屋頂上，甩著尾巴。

“女人，你不相信吾輩，還誣陷吾輩。吾輩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它說，“吾輩要離家出走。”

“再見。”

說完，它縱身一躍，跳到遠處。

魏沾衣忙追過去。

腓腓已經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喊了好幾聲，沒有回應，在附近找了一會，那貨像是憑空失蹤了一般。

“娘。”九思有些驚訝，“你在找什麽？”

“你有見過腓腓嗎？”魏沾衣說，“剛才它從這裏跳下去就不見了。”

九思搖頭，“沒見過。”

“不過娘親你別擔心，腓腓那麽智慧，又不是普通的貓，肯定沒事的。它玩夠了自然會回來。”

魏沾衣嘆了口氣。

她不明白，只是隨口問了問它，想確定兇手是不是它而已，它倒是先生氣，還離家出走了。

那只肥貓到底在想什麽？

腓腓消失後，她也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間裏，嘆著氣，將衣裳胡亂脫下來扔到床上。

“沈行舟的話你不用太放在心上。”鳳赤走進來，關好門，走到她身邊來，“從他把案件告訴你之後，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小白。”魏沾衣咬了咬嘴唇，“我沒想讓他們死掉。”

“他們雖然很可惡，也很不講理，很討人厭，我真的沒想讓他們去死。”

“但……”

他們卻因她而死。

她心底有些悶。

“你別自責。”鳳赤說，“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生死有命，人死也不能覆生，你就算難過自責也沒什麽用。畢竟，這跟你沒什麽關系不是？”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他們一家來找茬，是他們的自主行為，這跟你無關。花樓裏的人來這裏強買強賣，也跟你無關。”

“你也是受害者，好了，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候不早了，洗洗睡吧。”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臉頰微紅，“衣衣。”

“打開門。”

“小白，抱歉。”魏沾衣嘆了口氣，“今天你用井水沖一沖吧。”

“腓腓在跟我鬧別扭，裏面進不去了。”

“嗯？”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從剛才開始我就感覺不到山海肴的存在，也無法打開，應該是跟腓腓鬧別扭有關系。”魏沾衣說，“我懷疑了腓腓，還沒說兩句話，它就氣炸，然後離家出走了。”

“那只肥貓的脾氣越來越臭，別管它了。”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呼氣，“小白，我有點累，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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