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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催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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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推開窗戶,將竹床擡到窗前,正值滿月之際,月陰精華籠罩了李瀚海周身。

謝玄一動作,小小便將竹簍中的香爐取出,插上一把清香,讓李瀚海抱著香爐躺在正中,對他道:“把你的生辰八字寫下來。”

李瀚海咬牙忍疼,伸手要墨,瑛娘一抹眼淚:“我來寫成不成?”

謝玄一點頭,瑛娘便磨墨鋪紙,下筆之時,筆尖不住顫抖,淚水沾濕了宣紙,墨意淋漓,她要再寫一張,被謝玄攔住:“不必,這張就行。”

把這張生辰八字加一張靈符,一並燒入香爐內,又將一支線香點燃,交到李瀚海手上,讓他親手點起爐中香。

一把線香慢慢燒了大半,謝玄將香爐取過,與小小兩人細看。

師父從未細講過《香法卷》,只是圖箓扔給他們,讓他們自己看,將近百種香法,各有不同,一時怎麽也記不住。

師父便坐在屋外的竹椅上,吃得醉熏熏地,扭頭對兩個趴在地上記圖箓的徒弟道:“吉祥香不須記,把那幾種要命的記住便罷了。”

師父從來就是這樣,保命的道術學再多也不夠,旁的那些能用就行。

李瀚海這一把香燒出來,半邊長香未曾燃盡就已經熄滅,另半邊燒到末尾從中折斷,一把好香燒得七零八落。

小小和謝玄一看,異口同聲道:“催命香。”

有人在閻王殿前給李瀚海敲喪鐘,月餘之內要他的性命。

瑛娘臉色灰敗:“我相公遠功名,輕利祿,我們夫妻二人從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事,如何就有人要他的性命?”

謝玄臉色一沈:“曹娘子不必哭,敢跟我鬥法,我把他那鐘錘都給砸了。”

對方突然加重籌碼,必是知道李瀚海已然好轉,這才加急要他的性命。

小小滿臉肅穆,用力點頭:“有我師兄在,肯定能贏過那人。”

李瀚海思量半日,實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麽人,竟用邪術要他的性命,他問:“小道長,可有什麽法子?”

謝玄一時意氣誇下海口,像這樣的事兒,他們還真沒碰上過。

他叼著竹簽撓撓腦袋,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凡有法術,總可破解,先想個法子,讓那個施術的人,找不到李瀚海。

他們把竹床搬到屋中央,以碗作爐,每個碗中點著一根清香,在李瀚海的身體四周,擺出了一個簡陋的梅花香陣。

小小嚴肅著小臉:“曹娘子,你買的紅絲線取一些來給我,家中可還有能發出聲響的東西?”

瑛娘取出一團紅線,又拆下檐間掛著的風鈴,小小拆掉竹風鈴外面的竹筒,只取中間的鈴鐺,把鈴鐺穿在紅線上。

再用紅線繞過香陣,將李瀚海團團圍在紅線的中央。

謝玄點香祝禱,凝神念道:“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話音一落,絲繩無風顫動,繩上細鈴“鈴鈴”響個不住,等鈴聲漸漸弱下去,李瀚海腿上的惡瘡便不再加重。

謝玄又用一道藥王靈符貼在他腿上,惡瘡依舊化為濁水流入地下,李瀚海煞白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這個陣法,兩人只在師父的書冊上見過,還從來沒有用過,沒想到第一次用竟然成了!

瑛娘將慈航真人的寶像請出來,就供在小屋裏,又顫聲問道:“這就……好了麽?”

小小搖搖頭:“我師兄封住了李郎君三魂七魄與天地的感知,將他困在這紅線陣內,讓那個施邪術害人的人找不到他。”

謝玄籲出口氣,抹一把額上的汗:“爐中香不能斷,一根未熄一根就要燃上。”

這法子雖然管用,卻不能久用,人之氣與天地合,每日吸清吐濁,李瀚海非修道之人,更撐不了多久。

瑛娘一聽茫然問道:“那,那要怎麽找到那個人?”

李瀚海輕聲說道:“瑛娘不急,咱們只要等他自投羅網就行了。”

謝玄咧嘴一笑,覺得這個讀書人還真有幾分聰明勁兒:“不錯,他上天入地找不著人,自然就要到你家來看你。”

到時候就好辦了,悄悄跟上去,破了他的法陣。

李瀚海雖困在紅線陣內,但整個人卻越來越精神,不僅腿上的惡瘡又有好轉,肚子還餓了,讓瑛娘預備些吃食。

他自己便能點香續香,在法陣中置起一張小桌,點燭磨墨,寫詩作起文章來。

饒是謝玄看了,都頗有些佩服,這人性命且不知被誰捏在手裏呢,還能過得這樣逍遙自在。

不一刻瑛娘便蒸了素餃子來,又煎了些香椿蛋,還給李瀚海下了一碗面,切著細細的蔥花,面下臥了兩個雞蛋。

李瀚海全吃完了,吃得渾身舒暢,放下碗感嘆一聲:“我有許久,沒能這樣大吃了。”

謝玄再三囑咐他們香火萬萬不能斷,只要一斷就是有了缺口,那人便能用邪術找到李瀚海了。

瑛娘鄭重點頭:“小道長放心罷,我絕不會讓這香斷了。”

謝玄又在門上窗上貼上靈符,帶著小小回到小屋中,天越來越暖了,可每到入夜,小小依舊手腳冰涼,一躺下去就把腳丫子貼到謝玄腿上。

她輕聲問謝玄:“咱們怎麽只有師父,沒有師娘呢?”

師父整日悶頭吃酒,可因著懂些醫術道術,村中人也曾想過要替師父作媒,可師父從來都沒動過心。

這可把謝玄給問住了,他跟著師父的日子更長些,記憶中也曾有過幾個女人的面孔,大多都是和善的,也有幾位是美艷的,可他心裏覺得,這些女人都配不上師父。

“也許是沒遇上合適的,也許是師父不喜歡。”謝玄一只手給小小當枕頭,一只手自己枕在腦後,望著天邊滿月說道。

小小在他懷中翻了個身,她總以為師父為陪他們一輩子,日子就在竹屋裏過,白天他們出去采山果,打野味,夜晚就點燈學畫符。

師兄站樁的時候,她捧水等著;她畫符箓的時候,師兄給她打手勢。

小小突然擡頭,問謝玄:“那你呢?那我呢?我長大了呢?”

謝玄哈哈一聲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面頰:“你再大也還是小小,等你老了還是小小,到時候村裏的孩子就叫你小小老婆婆。”

小小那眸色極淡的眼睛中閃爍著光芒,她一翻身倒在謝玄胳膊上,把被子拉到鼻尖,藏住嘴角的笑意,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謝玄卻久久都睡不著,師父這個老頭兒,撿小小的時候說好了,是給他撿個小媳婦回來,這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呢,就一聲都不吭的不見了。

他側頭一看,小小在他懷中睡得十分安穩,鼻尖翹翹的,嘴角也彎起來,好像在做美夢,說不準她真夢見自己成了小小老婆婆。

謝玄眉頭一松,胳膊搭在小小腰上,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兩人被米粥小菜的香味給香醒了,肚皮咕嚕咕嚕的叫,小小一坐起來,就見小赤蛇盤在自己手腕上,張嘴“嘶嘶”兩聲。

它都已經兩天沒吃到大葷了,本來就細的身子,瞧上去更細了幾分,蔫頭耷腦的繞在小小手腕上。

小小摸摸它的頭:“豆豆乖,今天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謝玄本想給小赤蛇起個威風的名字,叫流火或者赤電,可小小一定要叫它豆豆,說它的眼睛像赤豆那麽圓那麽紅。

於是這條蛇,就叫豆豆了。

謝玄也曾放它自己出去覓食,可這小東西,吃慣了熱食,就再不肯碰生的,連饅頭蝦餅都吃,十分不像一條蛇。

小小拿它當小娃娃養,謝玄也就由她去,不懷好意的看著這條蛇,小小從小到大,可是連小雞崽子都沒養活過。

瑛娘切了醬菜,熬了米粥,她這一夜幾乎未曾闔過眼,時不時就要起身看看香熄了沒有,熬得兩眼通紅。

今早起來一看,李瀚海腿上的瘡口竟然比昨天白日還好,從碗口大又縮回了銅錢大,整條腿平整光滑。

若非隔著紅線,她必要與丈夫相擁而泣。

這一切多賴這對兄妹,瑛娘早早起來,煮了雞蛋,切了醬菜,取出自家熬的蝦醬,配剛剛蒸的饅頭,還攤了一碟子雞蛋餅,全是給謝玄和小小的。

若在往日,這點怎麽都夠吃了,可他們倆現在還養著一條飯量頂兩人的蛇。

小小把自己的餅分給豆豆一半,小蛇張大了嘴,半個餅吞進肚,小嘴一張一闔,它離吃飽還遠得很呢。

瑛娘又攤了一籮野菜雞蛋餅來:“不夠你們就說,你們倆都是長身子的時候,該是很能吃的。”

門前忽然響起馬車聲,瑛娘臉色一變,她放下竹籮,回身望去,就見陸子仁站在門口,手裏捧著個錦盒。

“來了。”謝玄往嘴裏塞了個餅,拉著小小躲到窗後。

瑛娘理理鬢發,想到知人知面難知心,枉費自己拿陸子仁當好人看,原來竟是他,要李郎的命。

陸子仁興興頭頭的進門來:“瑛……李兄今日如何?”

瑛娘冷冷說道:“昨日明明好了,今日卻突然加重,人已經醒不來了。”

這是她跟李瀚海套好的說辭,若有人要見,就說他不願意讓往日舊友看見他如今這付模樣。

陸子仁昨日才聽說李瀚海已經好了,今日又聽見他突然不好,乍悲乍喜,眼底便透出喜色來。

瑛娘往日並不曾細看他,但也知道陸子仁生得十分俊俏,是城中未嫁女兒心中的如意郎君,此時見他臉上浮現喜意,只覺得此人面目可憎之極。

“他若死了,我也不獨活,在天在地,我都與他雙雙對對。”

瑛娘直直望著陸子仁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

陸子仁聞言大驚,她往日說到夫君病情,總要垂淚,此時卻不哭了,滿面都是堅毅神色,除了心中愈發愛她之外,又害怕起來,萬一瑛娘當真想不穿呢?

“不不不,你等等,一定有法子能救李兄的!”陸子仁把錦盒往地上一放,急急忙忙的坐車回城去,頭都不及縮進車中,大聲嚷道:“瑛娘,你莫急,我這就去請大夫來!”

謝玄眉頭一皺,看向小小,小小眨眨眼睛,陸子仁頭上黑霧未散,可瞧這模樣卻不是他作的惡。

謝玄手托紙鶴,吹一口氣:“去!”

紙鶴翩然扇扇翅膀,停到陸子仁的馬車上。

謝玄和小小即刻收拾了東西跟上,紙鶴離得太遠,不能傳音,他們倆得靠得近些才能知道消息。

“莫斷了香,若是再來人,也絕不能放人進門去。”

瑛娘一點頭:“放心吧,不論是誰,我絕不叫他邁進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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