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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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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總有人把日子越過越糟,除卻少部分是真的攤上了無法應對的意外,最大多數的人完全是自己作死,把前頭的路給堵住了。

周家大伯娘便是如此,也許並不能說她是個純粹的壞人,可她也的確做錯了很多事情。若說周大囡是她的報應,那麽其他人的冷漠卻是她一手作出來的。

要說家裏人完全沒發現異常那是絕無可能的,也許周家二伯、周家阿爹是真沒發現,畢竟大嫂跟小叔子原就是避著的,加上他倆的性子擺在那裏,除非是已經攤到了明面上的事情,要不然還真就是太為難他們了。可除此之外,周家其他人或多或少其實都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毫無疑問,周家阿奶是整個周家最聰明的人,只是她的聰明,或者說是精明都用在了如何撈錢如何養家糊口這件事情上,別說對於兒媳婦兒了,就算是親生兒女,她都沒有太放在心上過,整個家裏唯一一個能叫她時時刻刻掛心的也就只有周蕓蕓了。因此,當周家阿奶察覺到自家大兒媳婦兒對周大囡的態度有異,且王家那頭似乎有存了旁的想法時,她決絕的選擇了無視。

——要忙活的事情那麽多,甚麽都管,她非得忙死不可!

周家大伯也發現了,到底是枕邊人,況且他婆娘也不是那種能夠很好的隱藏自己想法的人。事實上,他算是第二個發現異常的人,因為他很清楚自家婆娘最心疼的該是三山子,結果卻將家裏的好東西往周大囡那邊送,甚至不惜虧了三山子……沒鬼才叫怪了!

——可在發現問題之後,周家大伯只沈默的喚了大山、二山到跟前,叮囑他們往後銀錢只管自己存著,沒必要再給他們的娘了。

大山和二山早已長大,如今都成家立業,到年底或是明年年初都能當爹了,自是能聽明白周家大伯這話裏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周家大伯已經開始起了警惕心,並允許他們這些小輩兒攢私房。

對於大山、二山來說,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兒。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感覺到親娘偏疼三弟。只是那會兒,他們不好說甚麽,加上親爹也沒開口,自是只能默默的忍受了,心思重的還在琢磨是不是以後要養三弟一輩子,畢竟是嫡親的兄弟,只要不分家,當哥哥的養弟弟,甚至養弟弟一大家子都是常有的事兒。

誰曾想到,周家大伯在察覺到自家婆娘貼補周大囡之後,直接改變了主意。

貼補幺兒尚且還在忍受的範圍內,可要是貼補已經嫁出去多年的閨女,那就完全沒法忍了。與其便宜了老丁家,還不若叫倆兒子自個兒存著私房,只要小兒子將來會如何,周家大伯也是沒了法子,只能聽天由命。

大山、二山回頭就將這事兒跟自家媳婦兒學了學,皆得到了連番的驚喜。大山媳婦兒還算收斂,高興歸高興,到底沒怎麽表露出來。秀娘則幹脆樂歪了嘴,她原就不怕婆母,如今更是如同有了尚方寶劍一般,完全可以不用再擔心自個兒的私房被吞沒了,當下就開了嫁奩盤算起了她的私房。

論起來,整個周家單論最有錢的自然是周家阿奶,可除了阿奶之外,第二有錢的卻是誰也沒有料到的秀娘。

別看大山媳婦兒嫁進門多年,其實早幾年周家沒啥餘錢,就算她時常做些繡活兒趕場子時拿去賣,可她時常要買頭繩、面脂之類的東西,其實攢不下幾個錢的。去年周家阿奶連著兩次發的銀錠子也都被婆母要了去,就連今年春耕那會兒,阿奶給倆小口的四兩銀子也被奪去了一半。因此,滿打滿算,她手頭上也就只有春耕時留下的二兩銀子,以及懷孕之後阿奶給的二兩補身子錢。

統共才四兩銀子……

可秀娘就不同了,她當時嫁過來時,嫁奩裏頭就有一個二兩的小銀錠,那是出嫁前跟周家要的,王家沒留下直接給她擱嫁奩裏了。春耕時,她和二山也得了四兩銀子,加上這回懷了孩子給的補品費二兩,一共八兩銀子。

看著是不算太多,卻比大山媳婦兒多出了足足一倍。當然,秀娘並不滿足,她還盤算著多攢些錢來。只是她人雖然不笨,可對於做買賣這一遭卻是真的不擅長了,思來想去,她只想到了一個最賺錢的法子。

生孩子。

周家阿奶不是說了嗎?懷上了給二兩,生出來了再給二兩。這還不算,懷孕的時候不用下地幹活,連家務活兒都有人幫著她做,她素日裏只需要幫著端下飯菜收拾碗筷,旁的時候坐在廊下邊曬太陽邊做繡活兒,還能做攢些零花的。

這才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秀娘樂呵呵的歸整起了她的嫁妝,盤算著手頭上的私房錢,又想著有沒有甚麽不需要費心又能賺錢的小買賣,哪怕只是吃利錢呢?

“二山,你說咱們要不要也像二房他們那樣養些雞鴨鵝?”到底還是舍不得把錢壓在箱底裏發黴,秀娘在歸整好之後,忍不住問了出來。

二山子先前還在琢磨著爹娘和三弟的事兒,一聽媳婦兒這話,略有些晃神,楞了一下才道:“不大好罷?他們自個兒為了避嫌還分開來養不同的,咱們跟他們撞?算了罷,你懷著身子,我又要練攤,誰來伺候雞鴨鵝?”

這話倒也在理,哪怕秀娘覺得養雞最省力,可不得不說,既然是個事兒就必然會損耗很多精力。尤其她如今懷著身子,得閑了做些針線活兒也就算了,要是還得餵雞,只怕多少還是會遭人閑話的。

“那還有甚麽法子不成?只這般將銀子放在手裏?我怕回頭阿娘又得惦記上了。”秀娘頗有些遲疑。

“要不你去問問蕓蕓?”二山子見媳婦兒是真的在犯愁,只能給出了個不是法子的法子。

還真別說,秀娘覺得這個法子極好,在她心目中,周蕓蕓就是僅次於周家阿奶的聰明人。

次日,秀娘就去尋周蕓蕓討主意了。

她說得比較委婉,只道自己頭一回拿到這麽多錢,想著放在手裏有些可惜,又沒能耐跟二房學,最重要的是她如今懷著身子,是真沒精力折騰太麻煩的事兒。

周蕓蕓表示很理解。

八兩銀子其實真心不算少了,這年頭一家五口人一整年的吃喝嚼用估計都不需要三兩銀子,而很多人家攢上十年都未必能有這麽一大註錢。秀娘既想要存著這錢,又不希望就這麽爛在那裏,這種法子擱在周蕓蕓上輩子簡直太常見了,事實上她也是這種人。

需要花費太大精力的投資就不用想了;風險太高的也不要,哪怕收益頗豐;那剩下的就是收益微薄卻勝在穩定安全的投資了……

要是擱在上輩子,周蕓蕓會建議秀娘索性去存定期罷,安全不費心,盡管所獲的利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不過擱在如今,她又有了旁的主意。

先將三囡喚了過來,周蕓蕓當著秀娘的面問她:“我記得你先前有把銀子借給你娘罷?她咋跟你算的?”

其實,周家所有人都是奇葩,就是各奇葩各的。像二房那邊,明明都是最為親近的人,卻算的比啥都清楚。像豬崽子是二伯娘倆口子養的,素日裏就算二河媳婦兒葛氏幫著打豬草,二伯娘也會給她算工錢,當然是年底等豬出欄了再給錢。還有大河倆口子養的鴨,二河倆口子養的雞,以及三囡的鵝和羊等等,相互之間肯定會有牽扯的,他們一樣樣分得格外的細致,連借用三囡名下的那塊地都記入了成本之中。

唯一一個比較閑的也就是三河了,不過就算是三河他也將自己的錢拿給了他娘,回頭等著年底分紅。除此之外,三河還有一項任務,那就是計算各項分紅。

周蕓蕓深以為,到年底三河一定會瘋的,只因二房那些個賬目太繁瑣了,逼死個人!

不過,繁瑣歸繁瑣,插手的餘地倒是不少。像周蕓蕓就帶著大金一道兒跟三囡合作養羊,三人都出了本錢,三囡負責照顧養育羊,周蕓蕓要出方子和技術對羊奶進行深加工,至於大金則要幫著售賣。一條龍下來,坐等年底分紅。

這是單指三囡的,至於二房其他人則是各有各的算法,所以周蕓蕓才說等年底看三河怎麽瘋。

三囡想了想,則道:“最早以前,我阿娘跟我說,到了年底把銀子還我,再給我半扇豬排骨。”頓了頓,她開始掰起了手指頭,“後來我覺得不劃算啊,借多少都給半扇排骨?再說半扇排骨是多少?我就跟她說,每借一兩銀子要多給我五斤上好的五花肉,她就答應了。”

豬肉的價錢其實不低,連豬下水都要十五文錢一斤,稍微好點兒的就要三十文錢往上了,如果是上好的五花肉那就更貴了,五斤估計要在二百五十文左右。而一兩銀子也才一千文,等於就是四分之一的利息。

周蕓蕓斜眼瞧著三囡:“你這麽坑她,她居然沒揍你?”

“為啥要揍我?我還借了棚子給她的豬崽子住,有空時我還去幫她灑掃豬圈,那地兒弄得比我自個兒那屋還要幹凈。再說了,她不樂意可以把銀子還我!”三囡仰著頭,完全不怕,“叫她跟阿奶借錢去!”

其實仔細一算,周家二伯娘是虧不了的,一只小豬崽一般只要兩三百文錢,一兩銀子至少能買四只。而出欄的大肥豬則最次也在百餘斤,多的能到一百五六十斤,這當然是因為品種的緣故,在周蕓蕓上輩子,上千斤的大肥豬也隨處可見,不過用飼料跟用豬草養大的肥豬本身就是不同的。

這麽一算,三囡借給她娘一兩銀子買四只豬崽子,等豬崽子養大了,平均每一只都能賣上四兩銀子左右,四只成年大肥豬能賣到十六兩,扣下五斤上好五花肉,再將本錢一兩銀子還給三囡,總的算來也能得近十五兩銀子,自然是不虧的。

當然,養豬本身就是一項極為辛苦的活兒,賺的都是辛苦錢,反正叫周蕓蕓選擇,她是不願意賺這份錢的。

就看二伯娘還需要借銀子不。

雖說周蕓蕓沒說得太明白,不過秀娘還是聽明白了。可她轉念一想,這養豬崽子都是有日子的,一般都是開春養,到年底正好出欄賣錢,有些母豬則是留種懷崽子,反正很少有人會在夏日裏買豬崽子養的。登時,她又失望了。

不過,周蕓蕓接下來的話倒是很快又叫她打起了精神來。

“上回我不是跟你娘說,叫她把養豬的時間錯開嗎?旁人都是開春養豬年底殺豬的,弄得咱們家想收肥豬都收不到,還不如叫她把養豬的時間錯開,就看會不會有人擱這個時候賣小豬崽。”周蕓蕓想了想,這個還真不好說,豬不比雞鴨鵝,就算是在殷實人家也算是稀罕物,想收小豬崽自然也得碰運氣了。

不過,既然能碰運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

秀娘當下便道:“那我去尋二伯娘說說話?我也不圖那些個利錢,便是回頭過年了給我割斤肉也是好的。”

本來就是白放在箱子裏當壓箱錢的,要是借出去能多添個一兩斤肉解解饞也成,左右二房還是很靠譜的,不怕賴賬,且這麽一來,回頭周家大伯娘管她要錢時,她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了。說到底那位也是長輩,哪怕是個不靠譜的長輩,他們這些當晚輩的,能有個理由總比斷然拒絕要好一些。

——盡管結局沒啥兩樣。

周蕓蕓和三囡倒是沒啥意見,反正她倆如今是不打算這麽快擴充的,主要還是因為鵝群的下蛋能力太強了,與其費心思擴張鵝群,不如仔細思量一下怎樣將那些鵝蛋深加工賣出高價,而不是單單只賣鵝蛋。

不幾日,秀娘自個兒就跟周家二伯娘談妥了,不過並非加盟養豬事業,而是由二伯娘牽線搭橋,叫她跟二河媳婦兒葛氏合作,加盟養雞產業。至於因此產生的紅利,他們沒詳細說,可瞅著秀娘喜氣洋洋的神色,估計是不錯的。

又幾日後,大山媳婦兒也悄悄的跟葛氏接上了頭,將所有的銀子都填了進去。

而這一切都是瞞著周家大伯娘進行的。

周家內部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外頭也是如此。

對於其他女眷甚至包括那些每日裏都要出門練攤的男丁,都只關心自家跟前的一畝三分地,可周家阿奶卻不是如此。

阿奶是個心懷天下,有著雄心壯志的人。

先前,周家阿奶從府城飴蜜齋坑了不少的糕點糖果回來,少數分給了家裏人嘗個鮮,多半都給了周蕓蕓。當然,後來隨著天氣漸熱,加上那些糕點對於周蕓蕓來說真心沒啥好稀罕的,就被她陸續送了出去。饒是如此,周蕓蕓還是將飴蜜齋的糕點嘗了個遍。

嘗遍之後,周家阿奶就悄悄的尋了她,叫她想法子挑刺。

雞蛋裏挑骨頭嘛,這對於周蕓蕓來說簡直太容易了,甚至都不用花費甚麽心力,只要隨手拿起一塊點心,嘗上兩口她就知曉哪裏不對頭,或者說可以如何改進了。

這還真不是她的味覺有多靈敏,或者她本人有多聰慧,實在是飴蜜齋的糕點太過於傳統了。拿最經典的綠豆糕來說,即便飴蜜齋已經用了許多心思,那方子能跟周蕓蕓上輩子比較?

好的壞的,一嘗便知,如何改良更是信手捏來。

周家阿奶啥都沒做,就待在周蕓蕓身邊,聽她可勁兒的挑刺,或者幹脆就是吐槽。回頭,周家阿奶記熟了就去府城找大掌櫃,用比周蕓蕓更為嘲諷的口吻覆述一遍,每次都能將大掌櫃氣得跳腳,同時也每次都能在大掌櫃試驗改良以後,得到不少好處。以至於沒兩月,大掌櫃就被她氣出了本能反應來,一看到周家阿奶進門,就先是額間冒青筋,之後卻又忍不住欣喜,畢竟能尋到缺點並加以修正改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兒。

用周家阿奶的話來說,大掌櫃簡直就是被她折磨成上趕著找不痛快了,哪次她要是沒逮著大掌櫃一頓噴,還滿腹委屈不自在呢,非要被她劈頭蓋臉的兇一通,這心裏才好受。

周蕓蕓深以為,這又是被逼瘋的一個。

除了致力於逼瘋飴蜜齋大掌櫃外,周家阿奶也做了旁的事兒。譬如,她先前買的那家酒樓已經賃出去了,一年的租金是六百兩,只賃出去前頭酒樓,後頭的院落還是閑置著。

於是,周家阿奶三天兩頭的進府城,除了日覆一日的給大掌櫃尋不痛快外,每次都要回這兒瞅瞅。

院落跟前頭酒樓原本是連在一起的,不過因著周家阿奶將連接處的門鎖換了,如今她就只能從後門繞進去。這倒是無妨,頂多也就是多走幾步路而已,只是沒多久,周家阿奶就發現後院這頭別有洞天。

一開始,周家阿奶只是叫人將祁家大少爺送的多半東西都鎖在後院堂屋裏,其他的屋子壓根就沒去看,畢竟多半都落鎖積灰著,她當時也的確沒這個閑工夫細細查看,只在外頭繞了一圈確定房舍沒問題後就走人了。

等真正閑下來仔細瞅了一圈後,周家阿奶才知曉自己有多好運。

興許是先前那戶主家搬得太急了,不單前頭的桌椅都沒帶走,連帶後頭好些東西也多半都留著。

像屋裏的床榻、圓桌、凳子,甚至還有兩架屏風和一整面的八寶閣都留著。除此之外,像一些看起來粗粗笨笨的細瓷大花瓶、床榻上的帳子帳子、以及三間庫房裏不少的空箱子半空箱子等等,周家阿奶就跟進了藏寶窟一樣,每次過來都能有新的收獲,哪怕那些東西其實也不值多少錢,可白得的誰不樂意?

除了原來的主家留下的東西外,周家阿奶對於祁家大少爺成箱成箱給的東西也很感興趣,左右她如今有空,索性每次過來都打開一個箱子,細細的清點歸整,順便再挑些好東西回家哄她的好乖乖。

今個兒是一個專門用來放首飾的小匣子,明個兒就是一架精巧細致的梳妝臺,再過一日則是一座能擺在炕上的小炕屏……

周家阿奶秉持著趟趟不落空的原則,反正每次進府城都是滿載而歸,就算沒從院子裏拿東西,她也能從飴蜜齋大掌櫃處得不少東西,尤其是改良版的糕點一次都沒落下過,當然每回得了改良過的糕點,下一回周家阿奶還是能尋到理由噴大掌櫃一臉。

某一日,周家阿奶顛顛兒的跑回家,將糕點隨手放到堂屋大長桌上,從懷裏摸出了一樣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當著周蕓蕓姐倆並倆懷孕的孫媳婦兒面,小心翼翼的把布包解開,露出了裏頭的東西。

是兩面短柄手鏡,還是極為稀罕的玻璃鏡。

待看清楚後,周蕓蕓楞是沒保持住自己的神情,滿臉驚訝的擡眼望著周家阿奶。

那兩面手鏡是銅制的,做工極為精細不說,關鍵是玻璃鏡在這年頭是絕對絕對的奢侈品,甚至於這種工藝的東西它就不該出現在這荒郊僻壤,就算是府城也一樣。

依著周蕓蕓對這個時代的猜測,這種做工加上這般清澈透亮的玻璃鏡,都足以算作是貢品了。

這般想著,周蕓蕓愈發不安起來:“阿奶,這個……是你從哪兒得來的?”

“就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叫人給我捎帶來的。”周家阿奶很是嘚瑟的一揚頭,“說是這玩意兒在京城都是個稀罕物件,就算祁家有錢也頗費了些心思才弄到手的。我瞧著這東西真挺好的,正好有兩面,回頭你和三囡一人一個,就當是提前給你倆備嫁妝了。”

還真別說,這手鏡當嫁妝是真的合適,甚至是一件極為體面的上好嫁妝。

周蕓蕓很是喜歡,說起來這還是她穿越以後頭一次看到自己如今的樣子,出乎意料的是,鏡子裏的自己並沒有任何陌生感,僅僅是覺得裏頭的那張臉太年輕了,或者幹脆就是太稚嫩了,跟她想象中的自己差距略大。可饒是如此,周蕓蕓還是在最短時間內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轉而去瞧三囡。

三囡略有些傻眼的瞪著手鏡裏頭的自己。

憑良心說,周家的人就沒一個是真的醜八怪,只是周家大伯他們仨兄弟打小就幹苦活重活,又完全不知曉何為保養,年輕時尚且好些,如今瞧著是愈發不像樣子了,可以想見往後會是種甚麽情況。

不過,男丁本就是例外,像大山他們兄弟幾個模樣倒是都好,可各個都曬得黝黑。倒是女眷們,不管是周家的姑娘還是外來的媳婦兒,都算是挺不錯的。

可再怎麽算不錯,想象中的自己跟現實中的自己還是會有很大差距的,譬如三囡。

“阿姐,我咋長這個樣子呢?”三囡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周蕓蕓見她這般,也湊過去瞧了一眼,隨後一臉莫名的道:“咋樣兒?你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嗎?”這個蠢樣兒嗎?

三囡傷心的放下手鏡:“我咋那麽黑呢?我以為我跟阿姐你一樣白白嫩嫩的。”

這話一出,不說周蕓蕓了,兩位嫂子並周家阿奶皆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能一樣嗎?周蕓蕓打小就沒怎麽往外跑,天天窩在家裏哪兒也不去,就算是想曬黑都不可能。再看三囡,雖說她也常幫著周蕓蕓生個火甚麽的,可多半時候還是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不是去河邊趕鵝,就是牽著小羊羔去吃草,還要時不時的給蚯蚓窩添鉆加瓦,她不黑誰黑?

周蕓蕓在沈默之後,做了件絕的,她直接拿手背跟三囡的放在一起,認真的道:“用得著看臉嗎?比一比手就知道了。”

聽了這話,三囡立馬癟了癟嘴,一副隨時隨地都會開哭的模樣。

一旁的周家阿奶大約是心情好,見小孫女真傷心了,忙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安慰道:“沒事兒,這會兒算個啥?等回頭秋收了,你還能更黑一些。”

三囡:……

呵呵,這個安慰真好喲,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傷心欲絕的三囡最終拿著手鏡回屋去了,之後足足有十來日沒理周家阿奶。當然,周家阿奶是完全感受不到的,誰叫阿奶就是有本事過濾到各種怨念,只留下她想知道的事兒。

也是自打那次以後,每隔一兩個月,周家阿奶總能拿出一兩樣格外稀罕的東西來,值錢是一回事兒,關鍵是真稀罕,稀罕到那些東西就不該出現在這裏。當然,來路還是很分明的,永遠都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傻兒子送來的,至少周蕓蕓不再擔心周家阿奶幹了啥喪心病狂的事情。

而隨著東西越來稀罕越來越多,周蕓蕓也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了,盡管每次都是周家阿奶把東西塞給她,而非她主動索要的。可甭管怎麽說,東西她還是收下了,還挺喜歡的,那就代表她欠下了人情。

無奈之下,周蕓蕓只能重識手工皂的技藝,正好如今是夏日裏,各色水果漫山遍野都是,就連周蕓蕓在院子籬笆上無意間發現的葡萄藤,隔了這一年半也漸漸長成了,結了好些個碩大的紫葡萄。

於是,沒過多久周蕓蕓就鼓搗出了橘子味兒香皂、葡萄味兒香皂、香梨味兒香皂等等七八種水果風味的香皂。

這一回,周蕓蕓倒是有記得好好跟三囡解釋,為啥看起來都是能吃的東西用大鐵鍋一煮,還添加了不少水果……卻不能吃的原因。

——反正就是不能吃!!

三囡格外的悲傷,這種悲傷一直到周蕓蕓做了蜂蜜雞蛋糕給她吃,才總算是漸漸消散了。

然而,也正是因著周蕓蕓做了久違了的蜂蜜雞蛋糕,惹得周家阿奶徒然間想起了數月前的那件事兒。

“那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喜歡你做的雞蛋糕!”周家阿奶很肯定的道,“他那會兒趕著回京城,還不忘跟我要方子。不過我沒給,原是打算緩緩再給的,結果就給忘了。”

周蕓蕓格外佩服的看著周家阿奶,這要是她有這麽一個大客戶,別說愛吃雞蛋糕這種事情了,就算再怎麽細碎的事兒她也絕對不會忘。

衣食父母啊!!

不過,有個問題周蕓蕓還是決定問清楚的:“阿奶,你確定對方是喜歡吃雞蛋糕,還是喜歡新的點心方子好依次賺錢?”

雖說周蕓蕓至始至終都不曾見過那個所謂的有錢人家的傻兒子,可她卻固執的認為,能跟周家阿奶成為朋友,且互利互惠的人,應該不可能傻到哪裏去,甚至極有可能是周家阿奶同類的精明生意人。

簡稱,見錢眼開。

果不其然,在聽了周蕓蕓的提醒後,周家阿奶果斷的改口道:“我知道了,他其實就想要方子。那咱們給嗎?絕不會白給的,賣錢!”

有了之前星星糖、冰糖的事情打底,對於賣方子這種事情,周家阿奶已經完全不會再往心裏去了。畢竟,方子沒了還能再來,錢財卻是要捏在手裏才算錢的。

當然,周家阿奶會有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出自於對周蕓蕓的無比信賴。她的寶貝好乖乖從未做錯過任何選擇,她當然要無條件支持好乖乖。

周蕓蕓想了想,道:“賣唄,左右只是個蜂蜜雞蛋糕。”

這玩意兒吃個幾回還算新鮮,次數一多誰還會惦記著?反正周蕓蕓本人是完全不惦記著,事實上比起這普通的雞蛋糕,她倒是挺想念生日蛋糕的。只是,這裏頭涉及了太多的原料,周蕓蕓決定先暫且緩緩,等回頭湊齊了原料,看她不嚇死這群人!

而得了周蕓蕓的允許,周家阿奶自是緊趕慢趕的跑去府城尋大掌櫃了,至於這回是將大掌櫃嚇出個好歹來,還是特地送驚喜的,周蕓蕓就不得而知了,她只是愈發覺得自家阿奶跟那位所謂的有錢人家的傻兒子格外的登對。

卻說周家阿奶再度去騷擾了飴蜜齋大掌櫃,這回大掌櫃一見到她先不忙著頭疼,而是給她一樣略大的包袱,打開一看卻是一個用料考究做工精細的書奩。又掂了掂份量,裏頭應該還有其他東西。

當著大掌櫃的面,周家阿奶很是好奇的將書奩裏外都瞅了一遍,還將裏頭的東西一樣樣的取出來細看,最終滿意的道:“真看不出來,祁家大少爺居然還是個認識字的,瞧瞧這東西,他眼光還挺好的。”

大掌櫃一口血哽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其實,他真的很想問一問,甚麽叫做“他居然是個識字的”?就算祁家是商戶人家,那也不可能教養出目不識丁的嫡長子來。至於眼光頗好甚麽的,真的不是諷刺嗎?周家阿奶興許不知曉,可大掌櫃卻明白這明明就是他家大少爺挑著最貴的給送來的。

一整套的文房四寶並一個看著就稀罕的書奩。

“大少爺的意思是,你家既然發了財,鐵定會送孩子去念書的,索性給了挑了一套,其實這也不算甚麽,你不用太感激,也不用有旁的想法。”大掌櫃一派淡定自若。

周家阿奶完全沒有旁的想法,她只是將文房四寶並書奩歸攏整齊後,認真的道:“我家早兩年就送孩子去念書了,就跟著村裏的一位年輕秀才。可我家孩子沒啥腦子,成天就琢磨著怎樣賺錢,念了一兩年就沒再念了。”

“那這文房四寶……”

“給我,我孫子沒福氣用,回頭我給我家好乖乖尋一門上好的親事,這個回頭給她當嫁妝!”周家阿奶斬釘截鐵的道。

跟周家阿奶認識久了,大掌櫃也知曉她是哪種人了,人家是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擱在周家,阿奶就一個心頭肉命根子,那就是乖孫女周蕓蕓。其他的兒孫就跟撿來的似的,完全不見憐惜。

饒是早已知道這事兒,當大掌櫃聽說這上好的文房四寶不給孫子使,卻要留給孫女當嫁妝的事兒後,還是忍不住扶額長嘆,偏心眼兒到這份上也是真的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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