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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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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想到, 出門一趟,竟然多了個小丫頭。

小丫頭給誰,是個大問題。

常無憂不想瞞著願意收養小丫頭的人。

囡囡的來歷, 她要告訴願意收養的人,讓他們自行衡量。

常無憂不會欺瞞, 小丫頭的身世是個大問題, 欺瞞別人,她心裏不自在。

並且, 撒謊就會有隱憂。

小丫頭還算乖巧, 只是現在沒了爹娘,跟了一些陌生的人,有些怯怯。她對杜荊、曲肅和侯樸還算親近,但對常無憂和何染霜有些畏懼。

“之前,應該就是她爹對她好, 她娘不怎麽理她吧。”何染霜猜測。

所以,現在囡囡不怎麽親近女性。

曲肅顯而易見地不喜歡囡囡,他自認為自己沒殺她, 就已經算是做了大善事。

所以,平日裏, 曲肅看都不看她一眼,若是無意中瞄到, 他都覺得晦氣。

常無憂覺得他有些幼稚,和一個一歲多的孩子置氣。

但常無憂也不怪他, 畢竟是仇人的孩子。

侯樸為人粗糙,一直和他哥一起生活, 根本不是精細人。

他嘗試著抱了一次囡囡, 但是手太重, 讓囡囡疼哭了。自此,打死侯樸,他也不去接近小丫頭了。

何染霜倒是有願意抱她的意思。可是,何染霜和囡囡娘的年齡相近,囡囡有些怕她。

只能是杜荊了。

杜荊任勞任怨,天天抱著囡囡。

囡囡離了熟悉的環境,也沒有了爹,十分不習慣,離不開人,還會尿褲子,杜荊也只能處理了。

囡囡熟睡之後,杜荊一邊給她洗尿濕的褲子,一邊唉聲嘆氣。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已經受夠了養孩子,一點都不想成婚了。

休息兩日後,他們去了幾年前與杜荊相遇的驛站。杜荊並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哪個門派的,更不知道位於什麽地方。

他們只能去先前那個驛站,去問當時的老驛役。

其實,杜荊不太想去那個驛站。去了,他怕自己回想起來阿竹死去的樣子。

但他總得知道仇人是誰。

侯樸已經開始嘗試禦劍了,還算穩當。

何染霜載著常無憂,曲肅載著杜荊和囡囡,侯樸自己搖搖晃晃禦劍跟在後面。

杜荊背著囡囡,小丫頭已經醒了,悄悄伸出手來,觸到了前面曲肅的頭發。

曲肅微微側頭,看到了囡囡胖乎乎的小手。

他輕哼一聲,往劍前挪了挪,堅決不讓她碰到自己。

囡囡鍥而不舍,努力向前扒拉扒拉。

杜荊嘆了口氣,覺得非常為難,只能往後退了退。

劍上硬生生在中間空出一個人的位置來。

沒多時,他們就到了驛站上空。他們降落在附近,向驛站走去。曲肅敲了門,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驛役。

“可是要住?”驛役說著,就要把門打開。

曲肅道:“不是,勞煩,我想問一下,之前那位年紀大些的驛役還在嗎?”

年輕的驛役看了曲肅一眼,臉上有些懷疑,搖了搖頭:“他老了,回家了。”

“可有何事?”

曲肅說:“多年前,有過一面之緣,有些事情想問問。”

驛役伸出頭來,看到了常無憂和囡囡。也許是孩子容易讓人放下戒心,驛役終於說了實話:“那是我爹。”

驛役要一直呆在驛站裏,他沒有下值的時間,於是指了路:“你去高樓村,說找陳老丈就好。”

曲肅道了謝,他們一行人繼續出發,沿著驛役說的方向前進。

他們花了些功夫,問了路,終於到了高樓村,問到了陳老丈的家。

開門的果然是老驛役。他看起來很老了,但他渾濁的眼睛打量著曲肅和常無憂,目光又放在了杜荊身上。

老驛役的眼睛都亮了一些。

他手哆嗦著開了口:“我以為你們死了……”

這麽多年,一個死了心的男人,和兩個尋親的孩子,老驛役覺得,他們怎麽可能還活著?

但他們好端端出現在面前。

老驛役有了些察覺,沒等他們說什麽,就將他們引進門。

老驛役的妻子去倒茶水了,他們幾人坐在屋子裏說起了話。

“那是清雲門的人。”老驛役在那個驛站待了一輩子,對周邊的事情一清二楚。

“在均城更往南的方向。”

老驛役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畫了路線。

常無憂認真聽著,記在了心裏。

“他們門派厲害嗎?”常無憂問。

老驛役苦笑起來:“我一個凡人,怎麽能看得懂仙人厲不厲害。”

他嘆氣:“只要是修仙的,弄死我們都易如反掌,在我們眼裏,自然是厲害的。”

也是,常無憂本還想問那個清雲門裏最厲害的境界是什麽,但現在也不必問了。

老驛役是看不懂的。

知道了那個清雲門的位置就好,他們沒了別的想法。

曲肅提前從戒指裏拿出來一些銀兩,現在給了老驛役,算是謝禮。

老驛役看著他們,想說什麽,但又藏在了心裏。

他只說起來自己這一生中見過的一些事情來。

“日子難過的太多了,”他嘆道:“我見過父母來尋被擄走的孩子。”

“也見過孩子想找殺死自己家人的門派報仇。”

只是,不日後,老驛役就看到了那孩子的屍體,在不遠處,被野獸啃得支離破碎。也見到了那對父母失魂落魄,放棄了繼續尋找。

他只能把那孩子埋好,默默記住了自己見過的每一個人。

很多時刻,他都希望這世上沒有轉生。

死去的人,死去就好。

再一世,又是一世淒慘。

這是第一次,他見過有人能好好活著回來,問他線索的。

老驛役一生早已被人間淒慘磨麻木了心。他勉強算是朝廷的人,但朝廷也得聽修仙門派的。

歸根到底,凡人就是螻蟻。

他卑微慣了,幾乎認了凡人生來的這一條賤命。但現在,竟然有了一點期待來。

“好啊。”他嘆道:“真好。”

他見過的人很多,所以看出來一些端倪,但他沒細問。聊過這一場後,常無憂他們便告辭了。

現在天色有些晚了。

常無憂看了看天,拿了主意:“往那個清雲門的方向走一走,別太近,我們打聽好再決定怎麽辦。”

清雲門附近,果然有個城。城裏生活還算穩定。

常無憂問了客棧的小二,初時,小二不太敢說,但曲肅拿了銀子,小二也就慢慢開了口。

小二說得委婉。

“清雲門的仙長大人,對城中管得嚴格,不允許城裏出現不敬之事。”

“但仙長大人矜貴,自然無法親自管理城中。”

“所以,”小二頓了頓,常無憂敏銳抓住他眼角閃過的憎惡和畏懼:“衙門幫仙長大人管理城中。”

這意思,很明顯了。

雖是衙門管轄,但這衙門並不對朝廷負責,而是遵從了清雲門的指派。

曲肅又拿了塊銀子,店小二收了銀子,便搜腸刮肚想說些不逾矩,但又有些價值的東西。

“去年,清雲門的一位長老大人,成了金丹尊者。”

“衙門組織城裏張燈結彩,慶賀了好幾日。”

“那幾日裏,不許做買賣,衙門分發了清雲門掌門和長老大人的畫像,每家每戶都張貼,日日跪拜,祈求大人能早日飛升。”

常無憂聽了,有些緩不過來。

她擺了擺手,店小二恭敬退了。常無憂站起身,覺得匪夷所思:“他金丹了,和百姓有什麽關系?”

杜荊也覺得不可理喻,但他懷裏抱著囡囡。囡囡已經在發困了,杜荊不敢說話,生怕驚擾了她。

侯樸也覺得可笑,自己想了想:“這不就相當於,大師兄金丹了,讓我們後山的百姓日日跪拜大師兄的畫像嗎?”

“這地方,有病!”何染霜言簡意賅。

越想,他們越覺得離奇。

畢竟,曲肅也金丹了,金丹的第二天,他們就吃了頓肉包子,教主還罵了師兄狗東西……

他們罵完了清雲門,就該想其他的事情了。

“剛剛小二說,是長老金丹了。”常無憂皺眉想著:“那掌門不知道怎麽樣。”

“大概率也是金丹,但也有可能是元嬰。”

不管是金丹,還是元嬰,他們都不能貿然動手。

畢竟,曲肅、何染霜和侯樸現在三人打不過一個元嬰,也打不過兩個金丹。

“只能動靜小一些,不能驚動他們的掌門和長老,悄悄動手。”

“我們只對荊哥的幾個仇人動手。”

杜荊點了頭,囡囡已經睡著了,他小聲開口:“五個。”

“我記得他們的臉。”

他們的臉時常出現了杜荊的睡夢中。時間越久,記憶竟然越清晰起來。

曲肅已經金丹,能夠遮掩氣息。

曲肅將他們身上的氣息全部遮掩,在這座城裏暫住下來,等待時機。

他們住的客棧,位置很好,臨近人來人往的大街。每日裏,都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有時候,他們看到衙門的人,在街上耀武揚威地收錢,說要孝敬給清雲門的大人。

常無憂從窗裏看著,覺得感慨。

“梓城的衙門,只是無能、無奈而已。”

“而這城裏的衙門,就是真的壞。”

不知道那清雲門有沒有給衙門什麽好處,能讓他們這般忠心。

但一個普通的丹藥,就能讓凡人求之不得。就算什麽都不給,迫於實力的差距,這樣做也是有情可原。

但她還是覺得,不應該如此。

他們等待著時機,偶爾,常無憂也下去走一走,不敢走遠,只在附近。

一次,侯樸陪著她,路過了一個鐵匠鋪子。

常無憂路過時一瞥,看到了裏面的一柄劍,上面雕了花。她腳步定住,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來。

劍有些貴,是城中一個公子哥定的,雖然最近不著急取,但店家不敢賣給她,生怕惹麻煩。

常無憂加了錢,又廢了口舌,說自己只是過路人,沒幾日便會離開,不會惹麻煩,才終於買了下來。

店家按照她的意思,又改了幾道花紋。

回了客棧,她就到了曲肅的房間裏。

常無憂走到曲肅面前,將劍給了他。她頗為自豪,覺得自己圓了曲肅年少時的夢。

“我說過要給你買的。”她話說得平靜,但曲肅心裏卻有些微微的顫動。

“我知道你會給我買。”最後,他也只是應了這麽一句而已。

這就足夠了。

常無憂沒說她為了這柄劍,耗費了不少口舌,也多花了銀錢。

但侯樸嘴很大,等常無憂一出門,他就嘚吧嘚吧說起來。

“教主還是對師兄好……”他喋喋不休,說起當時買劍時的艱難,心裏有些嫉妒。

曲肅認真聽著,十分想笑,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自上次吸收了道德門那些人之後,他靈脈很痛,但這會兒的歡欣,遮掩了他的痛楚,只剩下滿足。

杜荊在旁邊哄孩子,也想到了他們買不起一柄劍的時候。

杜荊輕輕舒了口氣,日子真的變好了。阿肅終於有了漂亮的劍,而他也要為阿竹報仇了。

他們繼續等待,又等了幾日,終於等來了一些變動來。

有一日,常無憂仍然趴在窗上看外面。

她看了會兒,發現今日的衙役不是在向攤販收錢了,而是在驅趕在路上擺攤的人。她耳朵尖,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後日仙長大人們要外出歷練,經過此處,不許擺攤!”

常無憂一下子精神起來,她想到了幾年前,那五人帶著阿竹,應該也是歷練去了吧。

這下可好了。只要他們分散了出來,他們就有機會!

常無憂開心起來,想去另一屋中尋曲肅他們,他們都在打坐練功。

她剛走了幾步,房門就被敲響了。

她有些警覺,問:“誰?”

小二的聲音響起來:“客官,小人來和您叮囑些事情。”

“衙門的人剛來了,說仙長這幾日要經過此處。為了雅觀,臨街的房,三日內不許開窗,更不能晾曬衣物,要等到仙長大人們離開,才能開窗。”

“衙門還說,”小二頓了頓,覺得有些為難這些外地來的客官:“仙長經過時,要跪在地上。”

“還得誠心……”

小二說完就走了。

只留下常無憂自己在屋裏生悶氣。

“奇了,”她自己嘟嘟囔囔:“這難道是百鬼夜行,不能開窗?”

“許是他們知道自己是什麽腌臜東西,才不讓開窗,生怕嚇到我們?”

不僅管窗戶,連人在家裏的行為都要管,她越想越氣,覺得這清雲門過分得很,真真不做人事。

“還得跪下?”她氣得笑起來,嘴裏罵罵咧咧。城中百姓不敢罵,但她敢罵:“你娘我給你們送行!一群崽種可千萬得死透了!”

但她也琢磨起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到底是那個清雲門提出來的,還是衙門為了討好清雲門自己擅作主張?

不管到底是怎麽回事,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作者有話說:

曲肅對比了一下升金丹的待遇,覺得有一點點委屈

他和無憂暗示了一下:我覺得那天只吃了一個包子,有點少了

無憂(嫌棄):你要是想吃兩個,不用這麽委婉,可以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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