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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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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擺手道,“不救,一個也不救。”

宴上就起哄道,“林尚書如今可算是翁婿兩探花啊。”

明曜就攛掇著要灌林如海的酒,“老師的弟弟是狀元,老師的女婿是探花,上一回竟不小心讓老師逃過去了,這回你們可別輕饒。”

少年身長玉立,任誰都要讚一句風儀出眾,他恭聲道,“陛下和諸位大人放著小臣這樣年幼的不欺負,豈不是白辜負了機會。”

桂侍郎指著他道,“這倒是個好女婿。自然是要欺負你的,你可比林淵那會兒還小兩歲呢。”

禮部尚書道,“英雄出少年,咱們不服老不行啦。”

明曜命人換了果子露給他,“既知道不年輕,還是少飲些酒罷,飯倒是可以多吃三碗,朕管夠。”

林如海見嚴驥談笑自若,心中再次起了告老之意,林淵在翰林院一呆便是三年,如今在編修前朝史書。

明曜有心提拔他,卻礙於林如海乃內閣重臣,兄弟二人皆在朝中有高位,太過惹眼了。

再看一看罷,這兩個小子萬一不成器,到時候人走茶涼,可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宴罷歸家,林淵來見林如海,“兄長,我想搬出去住。”

“玉兒下月就出閣了,你搬出去住,是準備留我老頭孤零零一個人在家嗎?”林如海還帶著些醉意。

“陛下欲調我去禦史臺,我恐怕連累兄長。”

“你不必避嫌,離著我致仕也快了。”林如海接過帕子擦了個臉,清醒許多,“你今年七月就弱冠了,好幾位大人都來透露要結親的意思,等玉兒的事辦完,就來辦你的。”

“如今他們看中的是林閣老的弟弟,兄長不妨看一看,待我搬出去,他們得知兄長並不會為我籌謀前程,這些人家還能剩幾家。”林淵說話間就把林如海繞進去了。

林如海道,“也罷,到時候再看看,太過攀附的我也不大喜歡。”

“我已經賃好宅子了,三日後休沐就搬。”

林如海此時方察覺,但是話已經出去了,就有些老羞成怒的味道,“知道你住在府裏不自在,滾吧滾吧。”

林淵且不滾呢,他還有話要說,“兄長既有心致仕,不如想把嗣子看起來。”

“我說,你有多瞧不上我林家的家產?要是換了旁人,還不得成日的巴結死我,你倒好,一心勸著我過繼兒子。”

“良田千傾不過一日三餐,廣廈萬間只睡臥榻三尺。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可以走得多遠,一展平生所學而已。”林淵彎了下嘴角,他向來冷面示人,這個微笑如春來破冰,顯出來內裏的少年意氣,“答應兄長的,不會變。我是林家的人,自當為林家打算,為林家支應門庭。”

林如海靠在椅背上,“看到你,好像看到當初的自己。林家爵位自先父而終,人人皆道林家沒落在即。未曾想還會有我探花及第,輔佐新君,入閣為臣的這一日。”

“其實同兄長更像的,是嚴驥。生而富貴,家道中落。他雖有郡主為母,亦是探花出身,日後的路未必比我好走多少。”

“你們都有自己的心思了,且看來後吧。”林如海有些犯困,到底年紀大了,“嗣子的事,等等罷,你以為運氣這麽好,隨便就撿個你這樣的回來?不成的話,你娶妻生子,也是一樣的。”

林黛玉不太高興林淵搬出去,“小叔怎麽這麽迂腐呢,家裏有銀子難不成還是罪過了。”

林如海只好安慰愛女道,“他要博一個清名,只能如此,何況你看他也不大看重享受,與其在家裏無人知道,索性讓世人都看看他的甘於清貧吧。”

林淵從翰林院出來,任了正五品禦史。前朝史書的事由嚴驥接了手。

終於到了林黛玉出閣的吉日。

林家請了陳夫人來做全福人給林黛玉梳頭,林黛玉看著鏡中照出的滿目紅色,忍不住眼淚就下來了,“舍不得父親,舍不得家裏。”

甘氏亦陪在一邊,正抱著包子似的兒子,見狀忙把兒子送到她面前,“莫哭莫哭,麟哥兒快叫你林姐姐莫哭,妝花了不好看了,等嫁了人,生個和麟哥兒一樣的胖寶寶。”

陳麟果然趴在林黛玉膝上,一字一句的學了,奶聲奶氣叫人聽了就喜歡,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林姐姐瞧麟哥兒多好,日後自己也生一個。”

林黛玉羞得不行,別過眼去不看他,陳麟卻以為她還在哭,急得追問道,“好不好嘛,像麟哥兒這樣不好嗎?”

眾人都笑起來,林黛玉聲弱細蚊,“好。”

陳夫人撫著林黛玉錦緞一樣的頭發,“咱們可都聽見了,只等著你的好消息呢。到時候可得給咱們麟哥兒送禮來。”

林黛玉幾個丫鬟都喜氣洋洋的福身道,“一定一定,借小少爺吉言了,到時候給小少爺打十個八個金項圈。”

“你們倒大方,到時候從你們幾個嫁妝裏扣。”林黛玉嗔了幾人一眼。

幾個人渾不怕的笑著只說好。

甘氏一面把兒子揪回來,一面道,“昨兒曬嫁妝時候真真是耀眼,我竟不知道是替你高興好,還是替林尚書心疼的好,竟都便宜這小嚴探花了。要不是塞得滿,只怕兩百多臺都裝不了。”

家具等包括那一座耗時三年的千工拔步床已經先行送到嚴府了。

明依瀾道嚴驥也是有差事有功名的人了,置辦了宅子讓小兩口出去另住,也有淡薄眾人心目中他郡主之子的念頭。

好在她並非有些寡母成日想把兒子攥在手心裏,除了欣慰兒子成家立業,並無其他不悅想法。

林黛玉的嫁妝滿滿當當一院子,又有各家添妝,足足塞了一百八十八擡,上用的雲錦織緞已不算什麽,整匣整匣的東珠南珠,頭面首飾是套套精品,有時新的樣式,也有彰顯世家底蘊的老東西。

最叫人眼紅是那些個名家字畫,金山銀山都買不來的好東西,既風雅又珍貴。

皇後娘娘親自賜了嫁妝的頭三臺,除了福祿壽三星,又有一對羊脂白玉美人瓶,一對紅珊瑚擺件,美人瓶潔白細膩,珊瑚殷紅瑩潤。

陳夫人道,“以後和姑爺好生過日子,你父親也好放心。不要辜負了老人的苦心。”

她是做長輩的,自然懂得父母的期望,難道這麽多嫁妝就為了炫耀麽?不過是為了想讓女兒日後過些舒心日子罷了,錢財皆是身外之物,京城裏扣下聘禮,薄辦嫁妝的人家比比皆是。

林黛玉點了點頭,“我明白。”

“我也是做婆婆的,便舍了老臉囑咐你幾句,你婆婆一直喜歡你,你也好生服侍你婆婆,旁的我就不多說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會把日子過好的。”陳夫人放下梳子,讓嬤嬤把林黛玉的頭發挽起,又戴上鳳冠。

林黛玉感激道,“夫人肯同我這個,我心裏只有歡喜的。以後還盼著夫人和大奶奶和我常來常往。”

甘氏道,“這是自然,你只當我是姐姐,咱們似親戚似的走動。”

“你啊,你讓麟哥兒喊她姐姐,你又是她姐姐,這成什麽了?”陳夫人從她懷裏抱過麟哥兒,不想麟哥兒笑嘻嘻道,“漂亮的都是姐姐。”

說著在陳夫人臉上親了一口,“祖母也漂亮。”

眾人正一陣笑,王熙鳳領著迎春來了,她見了林黛玉道,“妹妹莫怪,被孩子絆了腳,晚了一步。妹妹今日真是如天仙下凡一般,我只當見了月裏嫦娥呢。”

林黛玉抿著嘴笑,招呼了她幾句,迎春不聲不響立在一旁,她已經十八歲了,因為賈寶玉的事受了些影響,前些日子剛剛訂下親事,是王熙鳳娘家的旁支。

邢夫人開始還不同意,覺得迎春是國公府的大小姐,嫁個小秀才太寒酸了,眼見著沒有再好的親事才同意了,其餘的不是暴發戶人家就是紈絝子弟,人品很不堪。

昨兒曬嫁妝邢夫人和王熙鳳是來添了妝的,邢夫人送了兩套,王熙鳳送了一套皆是上好的頭面,又替賈母送了。

今日賈母身子不大好,邢夫人便留在家裏了,只是林黛玉大喜的日子,這個卻是不好說的。

待得林黛玉穿上嫁衣,在場無不驚艷,只覺王熙鳳說得沒錯,嫦娥下凡也不過如此顏色了。

吉時將至,外頭響起鞭炮,嚴驥來迎親了。

甘氏抱著兒子一溜跑,“走走,搶紅包去。”

端坐正堂的林如海看著林淵道,“你去,且出些個難題,哪裏這麽容易放過他。”

林淵笑著點頭,以叔父的名義連出了十道大題。

門外就有人大聲叫喊起來,“林小叔,你這不厚道,你這是科考呢,還是堵門呢?”

林淵聽出是明博裕的聲音,回道,“這便是我林家堵門的題,只說答還是不答!”

嚴驥朗聲道,“當然要答,小叔且聽好了。”

他心中比殿試還緊張,口若懸河,說的是行雲流水,十道大題一個人便答了個幹凈,周邊也有翰林院共事的也有國子監的同窗,起哄道,“狀元小叔,如何啊!”

府內眾人連聲稱讚,都道該開門了。

林淵笑道,“開門,迎我林家佳婿。”

相陪來迎親的皆是有學識有功名的書生,個個相貌堂堂,進門就開始發紅包,引得笑聲不斷。

明博裕扔了個紅包給林淵,“喏,你的。”

最後拜別了林如海就要上花轎了,林黛玉忍不住伏在林如海膝頭痛哭,眾人也知道他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多年,感情深厚,只得苦勸林黛玉,甘氏道,“離得這樣近,時常能回來看你父親的,你哭成這樣,豈不是叫他心裏難過。”

林如海少有的紅了眼眶,“那會兒只有這麽大,眼看著長成大姑娘,要嫁給別人家了,他要是對你不好,我打斷他的狗腿。”

嚴驥道,“這是自然,我明兒就去尋一個打狗棒來給岳父,專門用來打我。”

林黛玉在丫鬟服侍下擦了眼淚,好在妝還未花,小兩口恭恭敬敬給林如海磕了三個頭,磕完也不起來,又朝著林如海邊上的空位又磕了三個頭。

都知道她是念著已故的林夫人,便也沒有攔,由著她磕了頭。

嚴驥亦跟著她磕,“待得來年休沐我便陪你回姑蘇給岳母大人好好磕個頭。”

林黛玉蓋著親手繡的龍鳳蓋頭,一眼看過去只能瞧見嚴驥大紅的喜服,心裏到底是歡喜的。

轎夫早得了厚厚的紅封,務必腳下穩當,勿要顛著新娘子。

人讚十裏紅妝,美人如玉,他唯在意林黛玉這個人。

人誇探花及第,少年英才,她亦只看重嚴驥這個人。

林黛玉在花轎裏,不免想起當日在揚州登船時,那一個溫文爾雅的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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