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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秉燭夜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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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江簡身影的逐漸淡去,雲霄周圍的景象也開始像水波般晃動不已,就像是有誰往水面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攪得整個水面都失去了原有的平靜,直到最後一切都歸於虛無,我才一個激靈,從雲霄的記憶中脫身而出。

“他傷了你?!”回過神來後,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掙脫雲霄的雙手,著急忙慌地去翻他的衣襟想要查看他的傷勢,“他用什麽傷的你?金針嗎?還是什麽別的東西?有沒有事?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花朝,你別急。”雲霄連忙握住我的手腕,沖我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真沒事,真的。”

“真的?”我狐疑地瞟了他的心口一眼,“可是你明明都捂住了心口,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不太相信,總覺得他是在哄我,正好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就順勢右手一翻,借著這個姿勢把上了他的脈搏,本以為他會避開,沒想到他卻一點也沒有要抽回手的意思,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讓我給他把了一回脈。

“傻了?”見我的動作不可避免的一滯,雲霄挑眉,“以為我會躲開?”

“……”

“傻瓜。”他笑了,“我又不是那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蠢貨,若是傷重,我早躺在榻上了,還會在這裏陪你到半夜?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像那些戲文話本中的人一樣,明明快要死了卻咬緊牙關也不告訴別人,就等著給人家一個驚喜?想太多了!”

“……”

“你既然擔心,那就好好地把一回脈好了,仔細看看,看看我有沒有受傷,是不是快死了。”

“……”

這個混蛋,說話總是這麽不留情面讓人下不來臺,怪不得江簡忍不了他,換我我也受不了。

混蛋!壞心眼的臭小子!

雖然心裏有諸多不滿,但我怕他這是激將法,還是強忍著怒火好好地給他把了一回脈,結果還真的讓我發現了問題,當下就甩了他的手,氣道:“你又騙我!”

他莫名其妙:“我怎麽又騙你了?”

“你氣血不通,五脈有滯,六脈長息,明明就是內有淤血之相!”我氣道,“你明明就受傷了,還騙我說沒有!”

“我沒騙你啊。”雲霄一臉無辜地看著我,“我只是說我不會像那些快死了還要騙別人說自己沒事的家夥一樣,可沒說我沒受傷啊。再說了,你應該都看清楚了,我先是硬破穆啟的結界被反彈法力,後背撞上了水牢的砌墻,又跟那姓江的鬥了好一會兒的法,不受傷才奇怪了。”

“你!”我被他氣得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你——你——”

“我?我什麽?”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跺腳,腰子都被他氣得開始隱隱生疼起來,“你早說你受傷了啊,這樣我就不會拉著你在書房待這麽久了!你快把這些藥服下去,”我手忙腳亂地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堆五花八門的藥瓶,一股腦地全都塞進雲霄手裏,“快吃啊!”

“……全都吃下去?”

“全都吃下去,一顆也不準剩!”

“你確定我全都吃下去之後不會因服藥過度而死?”

“你!你再不吃才是真的要死了!你不吃是吧?好,我來餵你吃!拿過來!”

“哎哎哎別,我開玩笑的,還是自己來吧,好了,別搶?……”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我硬拉著雲霄回了他的房間,又硬是把他按到了榻上坐著,正準備再如法炮制地把他按到榻上躺好時,發覺他按不動了。

我柳眉倒豎:“你幹嘛?”

“沒事幹,準備坐著調理一□□內的法力。”他懶懶道,“你剛剛硬是塞了我那麽多藥,我也得花時間消化消化不是?要不然用補過度可就不好了。”

“蒼穹的丹藥厲害著呢,用不著你消化。”我哼道,但還是依言松了手,氣呼呼地挨著他坐在了榻邊,“而且這事還沒完呢,你別以為你服了藥我就會放過你。江簡明明把什麽東西刺進了你心口,你也捂著心口面色痛苦了一陣,我可不覺得你那個神情是裝出來的,到底怎麽回事?你到底有沒有事啊?”

“我有沒有事,你剛剛不都探清楚了嗎?”他笑著對我伸出手,“若是還不放心,你大可再把一次脈。”

我氣得一把拍開了他的手:“你認真點!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雲霄笑嘆一聲,“我跟你說實話,江簡他的確是以金針從後刺進了我的心口,我當時也的確是露出了破綻,被他抓住了這個翻盤的機會。”

我心中一緊:“那……”

“不過我是誰啊,要是這麽容易地就被他翻盤得手,我這天下第一的名號還要不要了?”

天下第一?他什麽時候又成了天下第一了?

“你瞧。”不待我發問,雲霄就笑著對我一翻手,把掌心攤開了給我看,“這是什麽?”

我湊過去看,就見一枚金針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在燭火昏黃的光芒下閃耀著一點黯淡的金光。

我驚呆了:“你……”

“我當時捂住心口,就是為了把這個東西逼出來。”雲霄手一動,那枚金針就到了他兩指之間,任由他翻轉把玩,“那姓江的估計現在還以為我要死了,可能正躲在某個地方偷偷笑吧。我說花朝,你爹的大徒弟就這麽個資質?沈不住氣不說,連眼睛都不怎麽好——哦,對,我忘了,他已經瞎了。那這樣算來他還是情有可原的,不怪他沒看穿我的動作。”

我看著他洋洋自得的笑容一時失語,半晌才幹巴巴地道:“……他不姓江。神仙無姓,他只叫江簡,不姓江。”

這話一出,雲霄臉上的笑容就是一頓。

室內陷入一片沈默。

片刻後,他若無其事地隨手擲出金針:“那我呢,你覺得我姓雲嗎?還是說我也沒有姓,就叫雲霄?”

金針被火焰包圍著在燭芯中微微顫動,我默默地盯了它好一會兒,見燭火半天也沒有把它燒黑半點,便暗中加了一把三昧真火上去,眼看著那金針在火中逐漸融化,才道:“……我不知道。”

“但是,”頓了頓,我又轉頭看向雲霄,擠出一個笑容,問他道,“你還記得你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嗎?誰給你取的?”

雲霄嗤笑一聲仰躺在榻上,他雙手枕著頭,看向我道:“誰會給我取名字?我尚未出生,我那老爹——魔尊和魔尊夫人就都死了,更別說其他人了,還有誰會給我取名字?我七大姑,還是我八大姨?”

“……”

“這名字是我自己想的。”見我垂眸不語,雲霄就緩和了語氣,他坐起身,靠近我道,“我還沒跟你說起我出生的事吧?”

“……怎麽了?”

“看了我和穆啟的那段記憶,我估計你今晚也睡不著了。”他道,溫潤如玉的臉龐在燭火的照樣下顯得格外柔和,讓我忍不住心下一悸,“我們今晚就來個秉燭長談吧,把一切都理一遍。”

關於魔尊遺子,雲州有著一段廣為流傳的說法,說是當年魔尊被人誅殺,臨死前拼著最後的力氣將魔尊夫人送往了他處,卻不知為何依舊沒有保住魔尊夫人的性命,二者雙雙命喪黃泉。其時,魔尊夫人身懷六甲,不日便要臨盆待產,可她死時卻是腹中空空,沒有任何胎兒的蹤跡,仙門弟子搜羅了整整十天十夜,才在無地山附近發現了濃厚的魔氣與結界術法的跡象。

那時的無地山還不像今日這般寸草不生,它當初還是一個風水絕佳之處,靈氣蓬勃,是最適修煉之所,因此眾人沒有花費多少功夫便推測出了真相:魔尊夫人死前將體內胎兒逼出,封印在了無地山,並且這些極有可能都是事先預謀好的,那些帶有魔尊法力與深刻數寸的保護符文便是鐵證。

魔尊早就料到了今日、或者說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找好了一處風水養人之地,又費盡心思布下了強大的保護陣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一旦身死,他的妻兒可以有一處庇護之所!

而且這些都還不夠,他甚至在山底布置了一種極為強悍霸道的封印陣法,一旦啟陣,便是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那封陣中又套著另外一個小陣法,可以聚集天地日月精華,助他的妻子和孩兒進行修煉,直到他的孩兒長大成人,完全繼承了他生前的法力與魔修,才能從內打破封印,破陣而出。

他早就把一切都計劃好了!

“……等等,”我打斷了雲霄的敘述,疑道,“魔尊在無地山外面也布下了保護陣法是吧?可仙門的人連第一重結界都闖不過去,怎麽還能知道山底下布置了什麽陣法?還是這等嵌套的雙生陣法?”

“笨蛋,他們當然不知道,知道裏面情形的人是我。”雲霄道,“我把我知道的和雲州的說法結合了一下,要不然你更加聽得一頭霧水!”

“我才——”

我剛想說我才沒有那麽蠢,雲霄就一把攬過了我的肩,把我攬入了他懷中:“閉嘴,安靜聽我說完。”

“……”我是該怒還是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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