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看上去快被我這句話給氣瘋了，他的臉色在一瞬間沈了下去，而後又怒極反笑，涼涼道：“你不怕？好，既然你這麽厲害，那我也就不多操這個心了，以後但凡是你的事，我都一概不管，你也別再來找我，盡管自己一個人解決去，也省得我好心當做驢肝肺，沒得幾句感謝，倒被你罵一通。你滿意了沒？”

這個混蛋！

我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姓雲的！”

“幹嘛？”

“你不守信！食言而肥！”

他冷笑一聲：“我哪裏不守信了？你倒是說來聽聽？”

我被他這個態度氣得面色通紅，也不管在場的小楚和後面不知幾時會過來的阮明嚴等人了，頓足道：“你剛剛還說以後都不生我的氣了，才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變了卦，不是食言是什麽？”

“我哪裏——”

“就是有！哪裏都有！”我打斷了他的話，“騙子！剛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了！”

雲霄就沈默了，而原先一直在緊張地來回看著我們兩人的小楚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目光從著急擔憂變成了促狹恍然，在我們之間來回打著轉。

“哦——原來如此~雲霄大哥，花朝姐姐，你們——”

雲霄面無表情地一手按上他的頭頂。

小楚在這時候倒是顯出他平時的機靈勁來了，立馬就反應過來，嘿嘿笑道：“雲霄大哥，你幹嘛呀？我又沒說什麽，你就這麽急吼吼地拍我腦門，是不是……嘿嘿嘿，心虛了？其實這也沒什麽的，我一向是個口風嚴實的人，你們兩個不用害怕我說出去宣揚，只要雲霄大哥你——”

“少公子。”一聲溫文爾雅的招呼打斷了小楚還未說完的勒索之言，我轉過身，就見施睿隱正朝我們走來，步履自若，身後還跟著阮明嚴、江穆和白湘三人，見到我們，他們都或多或少地做出了幾分反應。

他一出現，雲霄就立刻淡了神色，若無其事地收回按在小楚腦門上的手，漫不經心道：“少公子？你是指誰？”

施睿隱微微一笑，從善如流地改了口：“雲霄公子。”

雲霄幾不可見地扯了扯嘴角，沒有應答，視線也直接越過施睿隱往後看去，落到不知是阮明嚴還是江穆的身上：“沒想到還真有人猜到了我會來這裏，誰猜的？”

“是江大哥。”阮明嚴和江穆還沒說話，小楚就搶著開口道，“而且江大哥也不是猜的，他是推斷出來的。他說地下水牢的四大入口之三已經被封死了，若要調查地下水牢，只能從城主府的生門下手，所以你一定會來這裏，只是沒想到你會連著花朝姐姐也一起帶來。江大哥本來想直接回城主府的，是阮大哥一口咬定說你不會讓花朝姐姐牽扯進來，一定會帶著花朝姐姐回別苑，所以我們才先去了別苑，發現撲了個空後就直接往這邊過來了，當然啦，我跑得比較快，所以我比他們都要先到這兒。”

說完，他就對著走在最後面的白湘咧嘴燦爛一笑，白湘也回了他一個笑容，對我們頷首打了聲招呼：“花朝姑娘，雲霄公子。”

奇怪，小楚在場也就算了，怎麽她也來了這裏？她跟地下水牢應該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啊……話說回來，小楚會去地下水牢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是怎麽知道水牢一事的？而且還破了我特意設下的結界，莫非——是白湘？

“我能不帶她來嗎？”正當我心中疑竇叢生時，雲霄已輕哼一聲，在我身旁語氣冷淡地道，“我只不過是離開了別苑一天，她就給我搞出這麽大一件事來，要是再對她有所隱瞞，她還不得把整個流江城都拆了？到頭來還要怪到我的頭上，好心沒好報，還不如把什麽都告訴她，到時是去是留隨便她，也免得她聽信某些人的話，被人騙去，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

我磨了磨牙。

什麽嘛，說的我好像是個做事不經大腦的傻瓜一樣，我明明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後才答應了施睿隱與他一同前往水牢的，水墻也是憑我一人之力破的，只是不小心著了江簡的道，開啟了風寒陣而已，他有必要說的我這麽無能嗎。這個混蛋，肯定是仗著我在大家面前不好與他爭吵才這樣故意說的，哼，居心險惡。

不過我也知道他這話面上是在說我，暗地裏卻是在嘲諷施睿隱，只是被暗中嘲諷的施睿隱沒什麽反應，阮明嚴卻幹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道：“好了，雲霄，你少說兩句。”也對，施睿隱再怎麽說也曾經是他的師傅，雲霄這樣當著眾人的面指桑罵槐是有點不好，不過畢竟沒有指名道姓地說出來是誰，他也只能含糊其辭地勸兩句罷了。

雲霄冷冷道：“我話說的挺少的。”

阮明嚴就訥訥不語了。

……這個家夥是不是從來不懂得情面二字是怎麽寫的啊，還是說我今天擅自闖水牢的行為實在氣到了他，所以他才會遷怒他人，連虛應幾句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呃，若真是如此，那我豈不是害阮明嚴吃掛落的元兇？

想到這裏，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便偷偷扯了扯雲霄的衣服，一為暫時服軟，二是示意他別把話講得太過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這番動作起了作用，雲霄接下來倒是沒有再說什麽指桑罵槐的話，和阮明嚴江穆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起地下水牢的事來。我和施睿隱被那傀儡所絆，去得晚了，對裏面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但從他們的對話裏我也聽明白了七八分，果真被施睿隱說中，那個傀儡是江簡派來拖住我們的，就在我們和那個傀儡糾纏之時，江簡孤身一人去了地下水牢，殺了即將要吐露出當年密事的穆啟，也毀了地下水牢，妄圖把雲霄等人全都埋於地下，一個不留。

“等等，穆啟？”先開始他們說江簡時我還能理解，可聽到這個名字，我又迷糊了，“千機山前任掌門穆啟？他怎麽會被困在地下水牢？”

“啊？”小楚訝道，“花朝姐姐，你就問這個？”

我一楞：“不然呢？”

“我還以為你會問為什麽早已在數年前故去的穆老掌門還活著呢，”他道，“仙門弟子都以為他早就去世了，要不然穆承淵也不會接任掌門之位，我聽湘兒姐姐說時還不敢相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穆老掌門居然真的困於流江城底下，還是被金仙親自設下禁制困住的。”

我訕訕一笑：“我這不是太驚訝，所以連這個都忘了問麽。”

原來那穆啟在雲州是個早就死了的人啊……不過也對，如果他還活著，那仙門眾人勢必會關心千機山前任掌門的去向，江簡想要囚禁他也不會這麽容易，只是江簡囚禁他幹什麽？

“咱們還是從頭說起吧，”阮明嚴邊走邊道，“這件事查的時候很覆雜，如同雲霧籠罩，但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就一目了然了。”

“嗯，阮大哥，你快講！”小楚積極道，“我和湘兒姐姐知道的也不多，在水牢時江簡又來的突然，都沒弄清楚整件事情，不瞞你們，我現在也和花朝姐姐一樣滿頭霧水，都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好好，不要急，我這就跟你們慢慢道來。”

不知是不是施睿隱在場的緣故，阮明嚴顯得有些拘謹，平日裏愛說的廢話也不說了，很快就條理清晰又簡短地把整件事的大概都講了一遍。

穆啟為千機山前任掌門，人稱穆老掌門，而穆承淵又是千機山的現任掌門，因此我一直以為穆承淵是直接接了穆啟的任，當了千機山掌門的，但阮明嚴卻道事實並非如此，穆啟與穆承淵並不是直接接替的，他們之間隔了一任。

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在千機山治下的某處地方遭妖物侵擾，多名小兒被害，前去除妖的千機山弟子也不敵那妖物，死的死傷的傷，千機匣對那妖物有些作用，卻也不能一招制敵，那妖物也在受了千機匣的一擊後知道了此物的厲害，與千機山的弟子交手時總是會想方設法地避開千機匣，同時也沒停下擄掠殺害小兒的腳步，一時間恐慌四起，穆啟也坐不住了，親自下山，帶領著一幹精英弟子前去除妖。

“這些話聽上去是不是很熟悉？”在阮明嚴說完這一段後，雲霄抱著劍懶散道，“傾囊而出去除妖，一下子就能把所有相關的人全部連根拔起……”他冷笑一聲，“這錦囊妙計還真是管用，二十年前能用，二十年後也照樣能用。”

我見小楚神色不佳，連忙道：“那後來呢？穆、穆老掌門他——”

“死了。”雲霄道，“不過是對外面的說法，現在你也知道了，他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被囚禁在流江城的地下水牢中。”

江穆從一開始就緊鎖著眉頭，神情也說不上有多麽好，直到現在，他才沈沈開口，陰沈的面孔中帶著幾分憤怒與痛苦：“我倒寧願家父在那場混戰中死了，他一生修仙，善舉不斷，更是斬妖除魔，從未做過什麽虧心事，若是死於妖物手中，我還能說服自己，可他卻偏偏被那個卑鄙小人囚禁於水牢之中，囚禁了整整二十二年！這一筆債我一定會從江簡身上討回來，我要他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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