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無稽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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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這幾日忙於不知火藥,肖遖竟沒意識到明日剛好是中秋節,接過雞腿,道“可惜山溝裏沒有月餅,也沒有酒,看來是沒辦法過節了。”說著撕扯下一片肉來填入嘴中,肉片觸到味蕾的一瞬間,肖遖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這幾日來,一直是肖遖為岳下弧準備食物,肖遖本不善烹調,更何況在這環境極其惡劣、只能打鳥抓魚的山溝下面,吃食可以說十分簡陋。而剛剛這一口,竟讓他恍然有種回到家裏,吃到正經烹飪出來的飯菜的感覺。
這只雞腿不禁色相誘人,外酥裏嫩,竟然還在沒有作料可用的情況下,烤出了一點點鹹味。
不對……肖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既然沒有作料,岳下弧又怎麽搞得出鹹味呢,難道是……
肖遖似乎是想到了某些難以啟齒的場景,嘴裏咀嚼的動作一下子停了,怔然看向岳下弧。
“在風蝕的岸邊,經常會激起一些白色泡沫,這些泡沫中就有鹽。”岳下弧從肖遖驚呆的神色中猜出了他的疑問,主動解釋道,接著自己也拿著一塊雞骨架吃了起來。
“沒想到你雖然是京城的禁軍統領,卻對野外生存懂這麽多。”肖遖好奇的看向岳下弧,開始對這個人過往的經歷產生了興趣,輕聲疑了句“你……”肖遖想了想,終是出於克己守禮之心,沒有問出下半句。
岳下弧擡眼望向那一輪近乎圓滿的月亮“我可不是生來就是禁軍統領,小的時候我曾經逃亡到深山,多虧了這些技能,才活了下來。”
一提到小時候,岳下弧仿若陷入了某些回憶,悠悠道“你知道世上最骯臟,最惡俗的地方是哪裏麽?”
肖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想了想,道“監獄?”
“不。是青樓。”
提及這個場所,岳下弧本就幽暗的瞳眸仿佛有覆上一層哀傷“那裏每天都進行著金錢和肉體的交易,崇尚暴力,欺淩弱小,什麽黑道官道,文人雅士,脫了衣服,都是一副縱欲之態,沒什麽分別。”
的確,雖然肖遖自己沒進過那種風月之地,但也知道不少名人貴族,富家公子,暗地裏都喜歡去妓院消遣。還有很多黑道白道的骯臟交易也選擇在青樓交涉,因為那裏魚龍混雜,不易被人察覺。
岳下弧不曾將自己的經歷道與外人,而這一次,他覺得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索性在臨死前說出了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仿佛在平覆自己心中的波動,道“我,就出生那種地方。”
“我也出生於這樣一個滿月,卻是在寒冬,剛一落地,老鴇說青樓不養男娃,把我丟到雪地裏打算活活凍死,是剛生產完的母親拼了命跑到雪地裏護住我,並且承諾將我們母子二人都賣身給青樓,才保住我一命……我沒有父親,沒有姓氏,自我有記憶開始,便見識了所有骯臟汙穢的東西,沒有人教我讀書,也沒有同齡的玩伴,而且每到夜裏,母親就要拋棄我,去伺候陌生的男人,這讓我輾轉難眠……後來,我到了可以端茶遞水的年紀,老鴇自然不會再讓我多吃一天白飯,所以,六歲的我,成了那所青樓裏最年幼龜公。”
肖遖怔怔的盯著岳下弧,甚至忘了手裏吃一半的雞腿,出生在那樣一個環境中,從小便見識了權貴衣著光鮮的外表下骯臟的欲望,才造就了如今岳下弧冷漠暗淡的個性,因為他早就堅信人性是惡,經不起考驗,更不相信所謂的正義和傲骨。
岳下弧接著道“當時的我每天小心翼翼做事,可是有一天,還是發生了沖突,我失手殺死了一位客人,那是個五品命官,在當地權勢滔天,我和母親都慌了,母親幫我逃出了青樓,自己留下來應對場面,我瘋狂的逃命,一路被人追殺,後來我走投無路,只能逃進山脈裏,鉆進深山野林,這樣他們就沒那麽容易找到我了,就是在那些日子裏,我過著野獸一樣的生活,為了活下去,領悟了很多生存技能。”
肖遖聽的入了神,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人救了我,不僅給了我住所和食物,還讓我學習武功。那是我生命裏的貴人。”岳下弧說道這個貴人時,眼中才重現了光彩。
肖遖想了想,道“那個人,是方嗣業?”
岳下弧不置可否,仿佛還沈浸在那些回憶中“只可惜,等我學成武功回到青樓後,才被告知,我的母親在我逃跑不久後,便被大官的家人遷怒處死了……身懷武功的我血洗了大官的宅邸,出來後本應被官府追殺,但是丞相幫我換了岳下弧這個身份,我不僅免於刑罰,還入駐朝廷,一路爬上了禁軍統領的位置。”
肖遖生來就有著尊貴的身份,雖然父親嚴苛,卻也生活優渥,可以自由的追求自己的夢想。他難以想象一個男孩子,出生在妓院,沒有自由和自尊,生而無父,母親也因他而死,這樣的童年,是何等絕望和晦暗,是這樣的經歷,造就了如今這個冷淡陰晦,殺人如麻的岳下弧,著實令人惋惜心疼,但即使如此,是非曲直肖遖還是拎得清的,無論如何他都無法認同岳下弧投入方相門下, 助紂為虐的行徑。
肖遖只覺得自己的經歷相比岳下弧,實在是太過順遂,他沒辦法再去指責岳下弧,只得嘆息道“所以你就忠於丞相,幫著他做一切傷天害理的事……”
“傷天害理?”岳下弧冷笑“丞相不過是想推翻現在的皇族,取而代之而已,政權之爭,從來沒有對錯,只有輸贏。而且丞相此人勤政重才,實力雄厚,是百官所向。若是他當了皇帝,甚至可以開創又一個盛世,反觀當今陛下,自身安危尚且顧及不暇,何談改革新政?”
肖遖被說的語塞了,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反駁。
岳下弧情緒穩定了些,繼續吃起手裏的烤雞,悠悠道“而我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丞相和陛下誰能掌握勝局,我並不關心,我只要做好我的分內之事即可。”
“難道你就沒有夢想,就不能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麽?”肖遖不願看到岳下弧這般厭世的姿態,駁斥道。
“我的夢想?……”岳下弧擡起頭,看向穹頂上近乎圓滿的月亮,“我的夢想,不過是想在白日下,和家人圍在一張桌子前吃飯而已。只要最平常的,家常菜就好了。”
肖遖啞然,這算什麽夢想,這對常人來說,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可是,這對岳下弧來說,卻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當一個人的夢想註定無法實現,又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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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來,一直是肖遖為岳下弧準備食物,肖遖本不善烹調,更何況在這環境極其惡劣、只能打鳥抓魚的山溝下面,吃食可以說十分簡陋。而剛剛這一口,竟讓他恍然有種回到家裏,吃到正經烹飪出來的飯菜的感覺。
這只雞腿不禁色相誘人,外酥裏嫩,竟然還在沒有作料可用的情況下,烤出了一點點鹹味。
不對……肖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既然沒有作料,岳下弧又怎麽搞得出鹹味呢,難道是……
肖遖似乎是想到了某些難以啟齒的場景,嘴裏咀嚼的動作一下子停了,怔然看向岳下弧。
“在風蝕的岸邊,經常會激起一些白色泡沫,這些泡沫中就有鹽。”岳下弧從肖遖驚呆的神色中猜出了他的疑問,主動解釋道,接著自己也拿著一塊雞骨架吃了起來。
“沒想到你雖然是京城的禁軍統領,卻對野外生存懂這麽多。”肖遖好奇的看向岳下弧,開始對這個人過往的經歷產生了興趣,輕聲疑了句“你……”肖遖想了想,終是出於克己守禮之心,沒有問出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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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小時候,岳下弧仿若陷入了某些回憶,悠悠道“你知道世上最骯臟,最惡俗的地方是哪裏麽?”
肖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想了想,道“監獄?”
“不。是青樓。”
提及這個場所,岳下弧本就幽暗的瞳眸仿佛有覆上一層哀傷“那裏每天都進行著金錢和肉體的交易,崇尚暴力,欺淩弱小,什麽黑道官道,文人雅士,脫了衣服,都是一副縱欲之態,沒什麽分別。”
的確,雖然肖遖自己沒進過那種風月之地,但也知道不少名人貴族,富家公子,暗地裏都喜歡去妓院消遣。還有很多黑道白道的骯臟交易也選擇在青樓交涉,因為那裏魚龍混雜,不易被人察覺。
岳下弧不曾將自己的經歷道與外人,而這一次,他覺得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索性在臨死前說出了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仿佛在平覆自己心中的波動,道“我,就出生那種地方。”
“我也出生於這樣一個滿月,卻是在寒冬,剛一落地,老鴇說青樓不養男娃,把我丟到雪地裏打算活活凍死,是剛生產完的母親拼了命跑到雪地裏護住我,並且承諾將我們母子二人都賣身給青樓,才保住我一命……我沒有父親,沒有姓氏,自我有記憶開始,便見識了所有骯臟汙穢的東西,沒有人教我讀書,也沒有同齡的玩伴,而且每到夜裏,母親就要拋棄我,去伺候陌生的男人,這讓我輾轉難眠……後來,我到了可以端茶遞水的年紀,老鴇自然不會再讓我多吃一天白飯,所以,六歲的我,成了那所青樓裏最年幼龜公。”
肖遖怔怔的盯著岳下弧,甚至忘了手裏吃一半的雞腿,出生在那樣一個環境中,從小便見識了權貴衣著光鮮的外表下骯臟的欲望,才造就了如今岳下弧冷漠暗淡的個性,因為他早就堅信人性是惡,經不起考驗,更不相信所謂的正義和傲骨。
岳下弧接著道“當時的我每天小心翼翼做事,可是有一天,還是發生了沖突,我失手殺死了一位客人,那是個五品命官,在當地權勢滔天,我和母親都慌了,母親幫我逃出了青樓,自己留下來應對場面,我瘋狂的逃命,一路被人追殺,後來我走投無路,只能逃進山脈裏,鉆進深山野林,這樣他們就沒那麽容易找到我了,就是在那些日子裏,我過著野獸一樣的生活,為了活下去,領悟了很多生存技能。”
肖遖聽的入了神,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人救了我,不僅給了我住所和食物,還讓我學習武功。那是我生命裏的貴人。”岳下弧說道這個貴人時,眼中才重現了光彩。
肖遖想了想,道“那個人,是方嗣業?”
岳下弧不置可否,仿佛還沈浸在那些回憶中“只可惜,等我學成武功回到青樓後,才被告知,我的母親在我逃跑不久後,便被大官的家人遷怒處死了……身懷武功的我血洗了大官的宅邸,出來後本應被官府追殺,但是丞相幫我換了岳下弧這個身份,我不僅免於刑罰,還入駐朝廷,一路爬上了禁軍統領的位置。”
肖遖生來就有著尊貴的身份,雖然父親嚴苛,卻也生活優渥,可以自由的追求自己的夢想。他難以想象一個男孩子,出生在妓院,沒有自由和自尊,生而無父,母親也因他而死,這樣的童年,是何等絕望和晦暗,是這樣的經歷,造就了如今這個冷淡陰晦,殺人如麻的岳下弧,著實令人惋惜心疼,但即使如此,是非曲直肖遖還是拎得清的,無論如何他都無法認同岳下弧投入方相門下, 助紂為虐的行徑。
肖遖只覺得自己的經歷相比岳下弧,實在是太過順遂,他沒辦法再去指責岳下弧,只得嘆息道“所以你就忠於丞相,幫著他做一切傷天害理的事……”
“傷天害理?”岳下弧冷笑“丞相不過是想推翻現在的皇族,取而代之而已,政權之爭,從來沒有對錯,只有輸贏。而且丞相此人勤政重才,實力雄厚,是百官所向。若是他當了皇帝,甚至可以開創又一個盛世,反觀當今陛下,自身安危尚且顧及不暇,何談改革新政?”
肖遖被說的語塞了,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反駁。
岳下弧情緒穩定了些,繼續吃起手裏的烤雞,悠悠道“而我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丞相和陛下誰能掌握勝局,我並不關心,我只要做好我的分內之事即可。”
“難道你就沒有夢想,就不能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麽?”肖遖不願看到岳下弧這般厭世的姿態,駁斥道。
“我的夢想?……”岳下弧擡起頭,看向穹頂上近乎圓滿的月亮,“我的夢想,不過是想在白日下,和家人圍在一張桌子前吃飯而已。只要最平常的,家常菜就好了。”
肖遖啞然,這算什麽夢想,這對常人來說,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可是,這對岳下弧來說,卻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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