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蕓和佟老太以及跟在身後的莊子衿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就算杜蕓剛剛腦中有某個念頭一閃而過，但也只是猜疑, 沒想到幾分鐘後就看到自己的兒子把正準備認作幹女兒的女孩壓在墻上親？！

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杜女士閉了閉眼再睜開。

頓時血壓急飈。

再去看身邊的佟老太，也是一副懷疑走錯地方看錯人的恍惚神情, 而莊子衿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三臉懵逼下，杜蕓氣急又尷尬地呵斥兒子的禽獸行為：“沈暗你在幹什麽！？”

沈暗彼時在崔楚伊的唇尖已經貪婪地汲取了很久, 這一聲喊總算讓他停下, 然而卻並不驚慌。

甚至還有一絲得逞後滿足的笑。

剛剛那個瞬間，他的確很想吻崔楚伊，亦或者是這種沖動早就壓抑在心中，正好在這個時機下，在眾人面前把自己的心思袒露個明明白白。

崔楚伊卻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被吻後大腦仿佛瞬間停止工作，一片飄飄然, 除了唇上的柔軟和臉頰升起的緋紅燥熱, 她什麽都想不到了。

心跳很快很快, 不知所措, 好像陷入了一片天旋地轉的旋渦裏，直到杜蕓的聲音落下才將她喚回來。

看到站在門外的三個人, 崔楚伊又慌又羞，背過去想要躲, 沈暗幹脆直接將她摟至懷裏, 平靜而淡定地面對眾人：

“都看清楚了？要拜親可以, 改訂婚吧。”

崔楚伊：？？？

這進展太意外, 佟老太直接暈了，手指著他：“你……你們……”

杜蕓受到的沖擊也不小，幸好沈凝和陸彥青趕來扶住了她才穩住沒倒。

都說人生如戲，可這樣的戲杜蕓真沒唱過，跟過山車似的刺激過頭了。

她迅速平覆著這個畫面帶來的沖擊，冷靜下來後發現，還好，還好，事情還沒有很糟。

而且從某個角度去考慮，這應該是個值得高興的事才對。

沈暗的個人問題一直是沈家上下擔心的，他從小就對女孩冷淡，現在總算有了喜歡的人，還是杜蕓也喜歡的姑娘，這無論怎麽看都應該是件喜事。

可杜蕓猛然又想起——

身後還有個莊子衿啊！

莊家的小姑娘可是當著自己的面說過好幾次喜歡沈暗，也願意遵守兩家上一代的娃娃親，現在親眼目睹這一幕，已經快崩潰到哭出來了。

果然，下一秒，莊子衿大概就因為受不了難堪捂著臉轉身跑開。

“子衿——”

杜蕓沒能把人喊回來，怕她出什麽意外，趕緊讓沈凝追了上去。

再回頭，心情覆雜地看著房裏兩個人。

今天這場拜親宴雖然到頭來落了一場空，卻又意外收獲了別的東西。杜蕓一時之間竟不知該難過還是高興，嘆了口氣，只能無奈地擺了擺手：“出來把飯吃了再說。”

之後這場飯就吃得十分平靜了。

沈凝去安撫莊子衿，陸彥青單獨坐在一邊，時不時討好準丈母娘，給她夾菜又盛湯，可杜蕓眼下沒心思去計較他的事。

她心裏在想別的問題。

杜蕓雖出身書香門第，藝術世家，嫁的也是沈家這樣的名門，但她從小學戲曲，曲中看盡世間百態，人很隨和。

沈暗喜歡崔楚伊，她倒是沒有意見，可問題是，沈柏年能同意嗎。

沈家幾代名門，夫婦背景都是顯赫的。沈柏年對莊子衿十分滿意，也一直屬意和莊家聯姻，但眼下沈暗有了自己的選擇。

崔楚伊的家庭讓杜蕓有些隱隱的擔心，她不能肯定沈柏年的想法，不過這份擔心她藏在心裏沒說，打算等沈柏年從療養院回來了再商量也不遲。

飯後聊了片刻，崔楚伊便帶著佟老太回了嘉匯金座。

沈暗開車送的他們。

路上，佟老太好像終於理順了這件事似的，問崔楚伊：

“原來小沈就是你那位男朋友茍先生啊。”

事到如今，崔楚伊也懶得演下去了：

“哪有什麽茍先生，之前騙您的，不然您老給我安排相親。”

“……？”

沈暗萬萬沒想到，一直以來還當做假想敵的茍先生原來是個幌子。

開著車，他唇角不易察覺地揚了個弧度。

佟老太也笑：“反正你現在跟小沈在一起了，奶奶也不會催你相親了。”

崔楚伊瞥沈暗，想起剛剛在那麽多人面前被強吻的畫面，再一次湧來一波羞恥。

悶悶哼道：“誰跟他在一起了。”

剛說完，崔楚伊就察覺到一股銳利的目光從後視鏡裏投過來。

她擡頭，對上沈暗漆黑的視線，心虛地咽了咽口水，像是不服氣地回應他似的：“本來就是，我又沒答應。”

佟老太皺眉不解：“沒在一起那你們剛剛怎麽還親嘴兒呢？”

“……”

崔楚伊臉一紅，欲言又止。

我被逼的您沒看出來嗎奶奶！

她生氣不說話，倒是前面的沈暗輕輕漾了漾唇，應了佟老太的話：

“我倆好著呢，奶奶您放心。”

崔楚伊：“……”

呸，不要臉。

佟老太已經從親眼目睹孫女跟人接吻的刺激畫面裏平靜下來，畢竟這個孫女婿家室好，長得好，親家還是自己最喜歡的戲曲演員，和藹沒架子。

對苦了那麽久的孫女來說，的確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只是……

佟老太猶豫了會，還是沒忍住問沈暗：

“小沈，你是認真對我們家伊伊的吧？”

家境懸殊太大，佟老太活了一輩子，也知道門當戶對這個道理。

然而沈暗卻很幹脆冷靜地回答她，“我很認真。”

接著，對著崔楚伊的方向保證似的：“相信我。”

佟老太聽著稍微放了心，崔楚伊卻在嘴裏嘀嘀咕咕——

鬼才信你！

本來那天奮不顧身沖到19樓來崔楚伊的確有感動到，可他轉眼出差就去跟別的女人共進晚餐，還不回自己的微信，認什麽真？

男人的嘴，花裏胡哨的鬼。

回到家，把佟老□□置好了，沈暗沒著急走，佟老太也是個明白人，自覺上床說是要睡午覺，讓他們都出去，把門帶上。

於是崔楚伊被沈暗拉到租給Fiona的那間房，這次關上了門。

門剛關上，沈暗就將崔楚伊箍到懷裏：“剛剛車上嘀嘀咕咕什麽，以為我沒聽到？”

崔楚伊一米六五的身高在沈暗懷裏宛如小兔，毫無抵抗能力，她便也懶得動了，反駁道：

“我說錯了嗎，你昨天難道不是沒給我發晚安？難道不是跟別人出去約會了？今天我給你發微信也不回。”

沈暗聽完自己的罪狀，輕輕一笑：“就這些？”

崔楚伊仰頭看他：“還不夠嗎？”

她這一仰頭，剛好將自己的嘴對準了沈暗，沈暗一時沒忍住，低頭咬住輕啄。

崔楚伊：“……”

狗男人！！！！！！

她憤憤地推了他幾下，幸好沈暗得手淺嘗即止，很快便松開。

看著一臉生氣的姑娘，他無奈笑道：

“第一，我沒給你發微信，回微信，是因為在飛機上，航班落地收到陸彥青的消息我第一時間就趕回了家找你。”

“第二，你說的約會。”

沈暗拿出自己的手機，從相冊裏找到一張照片：“這是前天我和工作的同事一起聚餐合的影，一共八個人，你說的女人，今年四十三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

“……”

崔楚伊看著照片，裏面都是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餐廳也的確是朋友圈發的那張，只是角度不同。

沈默片刻，她氣勢軟下去：“你去哪兒出差了。”

沈暗模糊答道：“國外去談個項目。”

“噢。”崔楚伊不掙紮也不動了，老老實實低著頭：“不是說快則一星期慢則一個月嗎，怎麽才六天你就回來了。”

安靜了幾秒，見沈暗一直沒回，崔楚伊擡眸去望。

一眼便撞進他深色染墨的眼裏，帶著濃濃的暧昧，幾乎快要傾瀉而出：

“你說呢。”

崔楚伊心跳又開始怦怦怦地亂了起來，耳根紅到臉頰，莫名慌張地躲開了對視，“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沈暗低低的聲音落下來：

“因為我想你。”

“我想見你。”

“想聽到你的聲音。”

“想知道你的回覆。”

“我以為自己可以去很久，但去了才發現一天都忍不了。”

崔楚伊：“……”

看慣了沈暗冷漠嚴肅甚至魔鬼變態的樣子，突然轉了畫風，崔楚伊相當不習慣，她打了個冷顫抱了抱肩：

“你能別這樣嗎，我有點不習慣。”

沈暗：？

“什麽意思？”

崔楚伊：“就，你還是用你平時那種方式跟我交流吧，你突然這麽深情我有點害怕。”

沈暗：“……”

三秒鐘後。

“唔——”

“沈暗你混蛋啊！唔——”

“松開！”

……

秋天的午後陽光微暖，透過樹葉灑進斑駁光影，溫暖了整個房間。而沈暗，也用自己的方式向崔楚伊表達著克制許久的感情。

這一個熱吻也悄悄融化了崔楚伊冰封的心。

分別的這些天，她也問過自己。

喜歡沈暗嗎？

她一直記得超市裏他從天而降，記得他說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自己，記得他幫自己體體面面地趕走徐秋兒，記得他暗中做的一切一切。

而最近的一件事，便是在發生意外時他不顧一切沖到樓上來找自己，而那一刻，她也在顫抖著想要給他打電話。

崔楚伊想，或許自己也是有一點喜歡他的吧。

否則為什麽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是他呢。

那是一種本能的信任和依賴。

從這個熾烈的熱吻裏分離，兩人都有些動情，呼吸纏在一起，沈暗啞著聲音問：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崔楚伊臉紅紅的，抿了抿唇，想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

“那我們就……先試試吧。”

“？”沈暗沒明白：“試試是什麽意思？”

正如佟老太擔心的一樣，崔楚伊一個小鎮姑娘，沒有任何身份背景，想要攀附沈家這樣的名門，本就是不匹配的。

就算沈暗喜歡，崔楚伊心中也始終缺了那麽一份安全感。

現實中沒有那麽多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彼此身份的懸殊太大，最後總會困難重重。

她現在也還只是個才從泥濘裏走出來的三線歌手，未來是否能蓄勢待發，是否能重回巔峰，都是個未知數。

況且這段感情來得太快，崔楚伊希望給彼此一段時間冷靜客觀地審視彼此，是否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我的意思是。”崔楚伊回答沈暗：“咱們試著交往一個月吧，在日常相處中給彼此打打分，萬一不合適，一個月後可以退貨……”

“……？”

沈暗聽完一頓，又無奈一笑。

女人的心思果然想一出是一出。

不過既然她想這樣循序漸進，他也沒什麽怕考驗的。

他甚至有自信可以拿滿分。

沈暗似笑非笑裏帶著一點暧昧地問：“那試用期間我是不是什麽都可以做？”

崔楚伊臉倏地一紅，平靜道：“心思不純，扣十分。”

沈暗：？

這他媽就開始了？

“總之一個月後不夠六十分我就退貨。”

“……”

滿分的自信還沒撐過一分鐘就只剩九十了，沈暗默默閉上嘴。

“好了說正事。”崔楚伊換了話題：“我能請個假嗎，下午想好好陪奶奶，晚上帶她出去玩。”

“司機就在樓下，隨時送你們出去玩，晚上我訂了江南閣的包間。”

沈暗早就把這些事都安排好了，說完試探地問了句：“看在我這麽體貼的份上，能加分嗎？”

崔楚伊頓了頓，勉為其難地：“那就加一分吧。”

？？？

為什麽減分就是十分起，加分就才一分？

不過沈暗不敢問也不敢質疑，就怕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分隨時又給收回去。

有了沈暗的幫忙和陪伴，崔楚伊和佟老太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和晚上，老太太活了幾十年沒來過這種大城市，拍了不少照片，吃了不少新鮮玩意兒，玩得很開心。

晚上九點，原本打算帶佟老太去看一場電影，誰知佟老太提了個想法：

“音音，奶奶想聽你唱歌好不好？”

難得來一趟，崔楚伊當即滿足了老太太的願望，就近找了家KTV，包了一個豪華舞臺型包間，單獨給老太太開了個演唱會。

崔楚伊的歌都是跟著星女團一起發的團隊歌曲，自己沒有個人單曲，現在再唱那個女團的歌心裏都膈應，於是隨便挑了當下流行的歌曲給奶奶聽。

她一人麥霸，沈暗陪佟老太坐在下面，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偶爾喝口飲料，看著臺上的姑娘，心甘情願做她的觀眾。

崔楚伊一個人又唱又跳，佟老太看得喜笑顏開，趁選歌的時候，她說：

“音音啊，你別光自己唱，你跟小沈來首對唱好不好？”

崔楚伊看了沈暗一眼。

不是她看不起誰，她身邊認識的非圈內的男性朋友，都有個玄學通病——

長得越帥的，五音越不全。

按沈暗這個顏值，估計能不能踩著點兒進歌都是個問題。

佟老太熱情邀請，崔楚伊也不好獨自霸麥，勉強地遞了個話筒給沈暗：

“你行不行啊？”

沈暗很謙虛：“一般吧。”

崔楚伊猜他也就是個一般的水平，也沒太在意，反正唱K就是圖個熱鬧，她看著屏幕，劃到對唱類曲目裏，邊看邊問沈暗：

“選哪首？”

沈暗想了兩秒。

“《動心》吧。”

崔楚伊的手頓在屏幕上，楞了會，回頭看沈暗：“你會唱《動心》？”

那可是VAM神寫的歌……

是他兩年前為新加坡國寶級歌神求婚時打造的。

沈暗無所謂地拿起話筒：“隨便哼哼吧。”

崔楚伊閉了閉嘴，轉身良久，不知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在屏幕上找到了這首歌，按下選擇。

很快，前奏響起來。

前奏是很溫柔溫暖的一段鋼琴solo，是VAM神親自彈的，歌曲當年出來的時候蘇倒了一大批少女，一度成為當時年輕人婚禮上最受歡迎的歌曲。

直到現在，崔楚伊聽到都還會為之心動，幻想自己以後的婚禮也放這首歌。

而自己的老公，一定要唱著這首歌跪在她面前。

前奏結束，A段是女生唱的。

崔楚伊看著大屏幕，雖然看著上面的歌詞，實際上卻早已滾瓜爛熟。

她輕輕唱著，隨著旋律好像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聽VAM神的歌入睡的每個夜晚。

正走神，歌曲來到了B段，男生篇。

沈暗準確無誤地踩著節奏開了口。

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把崔楚伊從走神中猛地驚醒拉回來，開始以為是原唱沒關，後來很快又分辨出來這並不是歌神的聲音。

這個聲音比歌神要年輕，要更有磁性，溫柔中裹一點迷人的沙啞，碾在耳畔，讓人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

崔楚伊詫異回頭，看到沈暗就那麽漫不經心地坐在角落的高腳椅上，單手插兜，長腿交疊，繽紛多彩的燈打在他身上，神奇制造出一種愛豆的光環濾鏡。

而且他全程看著自己，都沒看屏幕。

嘴角呷一點笑，和著那些甜蜜的歌詞不疾不徐地唱著。

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踩在了崔楚伊的心尖上。

臉紅了，心跳亂了，呼吸也悄悄亂了。

與他在暧昧情歌裏對視，崔楚伊第一次感覺到傳說中心臟被狙擊到的感覺，好像帶著頭紗置身婚禮現場，血液在那一刻飛速沸騰，連頭發絲兒都瘋狂發出【我是誰我在哪面前的這個帥哥哥我可以嫁快帶我入洞房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

有那麽一瞬間，崔楚伊在朦朧燈光裏恍惚覺得——

沈暗像極了她想象中的VAM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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