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捧你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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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暗看到向誠遞過來的照片，表情從楞怔到疑惑再到最後平淡一笑。
他搖了搖頭：
“你弄錯了，照片上這個叫徐秋兒。”
向誠摸了摸腦袋，拿回手機：“是嗎？可我是輸崔楚伊的名字搜的。”
他又在手機上按了幾下，隨後跳出一張照片，遞給沈暗：
“你看，這個才是徐秋兒啊。”
沈暗認識照片上的那個人，酒會那天陸彥青介紹過，她站在“徐秋兒”的旁邊，穿的是白色的羽毛長裙。
沈暗質疑：“這個不是崔楚伊嗎？”
向誠：“哈？”
沈暗：“嗯？”
兩人茫然地對視了幾秒，向誠很肯定地告訴沈暗：
“老大，崔楚伊當時發demo給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她聲音驚艷，所以特地去百度過她的照片，對她有印象，她跟徐秋兒根本是兩個類型啊……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
沈暗：“……”
他怎麽會弄錯？
他是親眼看著一群粉絲舉著徐秋兒的手幅在機場接她，那麽多人堵著她，圍著她，喊著她的名字。
難道那些粉絲也都弄錯了？
這也太滑稽荒唐了吧？！
沈暗還是覺得不可能，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搜索崔楚伊的微博，列表跳出來一張頭像，他看了眼，心裏咯噔跳了下。
點開微博，看到最近更新的兩張照片後，他默默地放下了手機。
“………………”
操。
沈暗手撐在額頭上，閉上眼，仿佛青.天白日的聽了一個鬼故事，有一點崩潰。
機場那晚是她自我介紹叫徐秋兒嗎？
沈暗仔細回憶，似乎不是。
是他，主動cue她：“徐小姐。”
是他看了那些手幅後先入為主，且理所當然地把她當作了徐秋兒……
雖然不知道機場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魔幻的事，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自己是真的弄錯了人。
沈暗輕輕揉著太陽穴，覺得事情似乎變得棘手了起來。
眼前緩緩跳出他跟崔楚伊說過的話——
“離我遠點。”
“我沒興趣知道你的事。”
“我在叫狗，沒叫你。”
“她不用幫忙。”
“………”沈暗想抽死自己的嘴。
向誠見他一直緊鎖眉心，問道：“怎麽了老大，你跟這個崔楚伊有過節？”
沈暗垂眸不語，半晌才長出一口氣，擡起頭：“去聯系橙星娛樂，讓崔楚伊過來試音。”
希望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向誠馬上便聯系了橙星娛樂，打了電話過去後說明了緣由，過了會，電話掛斷。
沈暗問：“她人呢？答應了嗎？”
向誠聳聳肩，皺眉：“不知道他們公司怎麽回事，說現在崔楚伊暫時沒空，強烈推薦徐秋兒來試音。”
沈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再打，就說只要崔楚伊，《Miss Queen》是什麽大制作他們不懂？”
向誠再次去溝通，打完電話卻還是一樣的結果：
“星女團的經紀人說崔楚伊現在暫時不接任何活動，而且又強烈推薦了他們公司其他幾個歌手。”
一會沒空，一會又不接活動？
驀地，沈暗想起酒會上陸彥青好像提過一嘴，說這個女人現在正在被封殺，而且是很硬氣的，為了不被潛而做出的犧牲。
之前聽的時候沈暗沒有想太多，最多是覺得這個女孩還算有原則，有骨氣。但現在當這個人變成崔楚伊以後，沈暗便覺得所有感覺都不同了。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他的確沒有看走眼，無論人品還是專業，她都是個好歌手。
經紀公司那邊不放人，沈暗也不是沒有辦法單獨聯系到崔楚伊，起碼這個女人跟自己住在一個小區，就算一棟一棟的找，把小區翻遍了他也要把她找出來。
想起中午碰到她的時候，她剛從物業出來，沈暗馬上下樓去了物管中心。
為首的物業經理認識沈暗，看到他急匆匆地進來，忙起身：“老板，您怎麽突然來了？”
嘉匯金座是明安旗下的地產公司開發的，而恰巧地產這一塊的業務又被分給了沈暗，所以換而言之，嘉匯就是他的產業之一。
物業高層都知道老板住在小區裏面，從不敢怠慢半分。
沈暗顧不上回答經理，正要開口問崔楚伊的事，忽然餘光瞥到角落裏多了一個貓舍。
而上面，悠然躺著一只熟悉的三花短腿貓。
是那個女人的貓？
沈暗馬上指著三花問，“這只貓怎麽會在這？”
物管小姐姐回答說，“哦，是一位住戶崔小姐的貓，她回老家了，所以暫時把貓寄在我們這裏。”
沈暗：“……”
回老家？
難怪中午拎了那麽多東西……
他馬上又問：“她老家在哪？”
物管小姐姐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那她要去多久？”
“她倒沒有說準確的時間，只說會盡快。”
“……”
這個結果聽得沈暗想砸墻。
見老板神色不對，物管小姐姐們以為是不允許在物業中心養這種貓，趕緊解釋道：
“老板，崔小姐人很好的，她的貓也很幹凈。每一次幫她代養，她都會買很多的禮物給我們，您別把貓趕出去好嗎，我們保證不會打擾到業主。”
沈暗走到貓舍旁，盯著格格緩緩看了會，說：
“把崔小姐的聯系方式告訴我。”
兩小時的高鐵，四十分鐘的汽車，崔楚伊終於回到了千曲鎮。
崔楚伊就是個小鎮姑娘，十九歲那年一個人背著行囊去江城參加女團選拔賽，從此成了明星，躋身大城市，但兩年了，每次踏上小鎮的土地，還是倍感親切。
那天接到了奶奶的電話後，崔楚伊心裏一直很愧疚，那幾道咳聲就像打在她心上，她沒有辦法繼續心安理得，無事發生地待在江城。所以花了三天的時間，跟南兮交代了一些事後毅然回來了。
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家的時候，佟老太正在院子裏摘豌豆莢。
她佝僂著腰，頭發已然花白，一個人默默地坐著，手機放在旁邊的小板凳上，裏面正播著星女團的歌。
看到這個場景，崔楚伊鼻子有點酸。
她無法想象如果奶奶知道自己現在的真實情況，會是怎樣的打擊。
一陣風吹過，佟老太仰了仰頭，就這樣不經意地，驚喜地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孫女。
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老花了眼，直到孫女笑吟吟地張開雙手朝她跑過來，佟老太才信了是真的。
她顫巍地站起來：“是音音啊？真的是音音回來了？”
崔楚伊跑過去，沖到佟老太懷裏，把老人抱起來輕輕晃了個圈。
“是我，奶奶，我回來看你了。”
佟老太並沒有問崔楚伊為什麽會突然回來，她非常的高興，晚上做了整整一桌的菜。
和大城市的西餐佳肴比起來，奶奶弄的家常小菜雖然簡單，卻飽含著濃濃的親情。崔楚伊吃得很香，飯桌上佟老太問她：
“一個人在娛樂圈還好嗎？有人欺負你嗎？”
崔楚伊筷子一頓，馬上笑出來：“怎麽可能有人欺負我？哈哈，奶奶你知道我從小就很兇的。”
佟老太邊笑邊說是是是。
崔楚伊從小在鎮上就是出了名的兇悍，有調皮的男孩子欺負她，她能追著打到人家家裏，直至對方道歉求饒。
崔楚伊雖也在笑，心裏卻生出幾分蒼涼——
長大後才明白，很多事根本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你欺負了我，我打你兩拳”就能解決的。
吃完飯，崔楚伊幫著收拾桌子，直到佟老太將碗筷收進廚房，才欲言又止地站在門口問：
“奶奶，他回來看過你嗎？”
佟老太身體微頓，轉過來：“你是在問你爸爸嗎？”
崔楚伊沈默沒說話。
自從懂事以來，她就沒喊過爸爸這個詞。
佟老太嘆了口氣，道：“你爸爸幾個月前回來過一次，給了點錢就走了，板凳都沒坐熱。”
“……”
崔楚伊忽地笑了，這麽看來，跟那些對父母不聞不問的畜生比起來，這個男人還知道偶爾過來塞點錢給自己的媽媽，良心還算沒死完。
不過對她這個女兒的良心，倒是百分百死完了的。
崔楚伊一歲不到的時候父母離婚，母親遠走他鄉至今沒有任何消息。離婚不到兩個月，父親帶著她二婚，結婚對象是當時鎮上榨菜廠老板的女兒。
很快，他們搬進市區，有了自己的孩子。
崔楚伊自從成了多餘的人，兩歲就被送進了托兒所。那時的她沒人管，沒人問，更沒人教。五歲在幼兒園尿了褲子，老師欺她沒有父母，拿教尺任意打她罵她。
後來還是有一次佟老太來市裏看孫女，才得知崔楚伊水深火熱的生活，從那之後，老太太一人把孫女帶回了家，撫養長大。
崔楚伊每次想到當時在幼兒園最角落的地方看到奶奶穿著小花襯衣走過來喊著：“音音啊，我的寶貝孫女”時的場景，小小年紀，就嘗到了黑暗世界裏終於迎來光明的滋味。
而奶奶，就是她的那束光。
崔楚伊從箱子裏搬出買給佟老太的衣服，食物，一樣一樣拿給她看，佟老太拿了把扇子在她旁邊扇著，邊看邊笑。
忽然，老太太手一頓，靠過來：“音音，你那個對象談得怎麽樣了？”
崔楚伊：？
她茫然問：“我什麽時候談對象了？”
佟老太拿扇子拍她：“你上次回來我問你，你不是說，在跟一個唱歌兒的男孩談嗎？”
“……”崔楚伊回憶了半天，才想起好像自己是說過這樣的話。
主要那次回來吧，佟老太非讓她去和鎮上皮鞋廠老板的孫子相親，說人家有車有房，家裏的皮鞋暢銷全國，崔楚伊實在架不住老太太的熱情，只好隨口胡謅說自己已經談了男朋友。
當時老太太還問：“小夥子姓什麽？”
崔楚伊看著院子裏的大黃狗，緩緩吐出一個：“狗。”
老太太很滿意：“噢，姓茍啊，不錯。”
記起自己編出來的事，崔楚伊趕緊把戲接上，“啊，我們好著呢。”
“那他怎麽不跟你一起回來見見奶奶？”
崔楚伊眼神躲閃：“他……很忙，下次，下次就來了！”
怕佟老太抓著這個問題不放，崔楚伊趕緊跑回自己臥室：“奶奶我拿衣服洗澡！”
崔楚伊的臥室不大，陳舊的墻壁布滿時光的痕跡，墻上貼了些歌詞，是她上高中的時候喜歡聽的歌。
那時佟老太老了，只能跟崔楚伊的爸爸去要學費，幾百塊錢的事情每次都能吵得翻天覆地。隔著一扇門，“拖油瓶，自生自滅”之類的話，一次比一次難聽。
每當這時候，崔楚伊都會翻開自己的歌詞本，那上面全是VAM神寫的歌，她從那些歌詞裏找只字片語的勇氣，鼓勵自己，堅定走下去，走出這個小鎮的信念。
如今，墻上貼著的歌詞還在，歌詞本也在，崔楚伊也走出了小鎮，卻沒有實現最初的那個夢想。
她想見這個曾經給了她無數勇氣的男人一面。
可他卻拒絕了她。
正沈浸在過去的回憶裏，佟老太忽然敲門：
“音音啊！”
“誒！奶奶。”崔楚伊收拾情緒，開了門：“怎麽了？”
佟老太手裏拿著崔楚伊的手機，“你手機響了，奶奶幫你接了，是個男的。”
崔楚伊：“？”
佟老太遞來電話，竊喜又八卦地壓低聲音：“是茍先生不？”
崔楚伊：“……”
她轉身避開佟老太，對著電話：“哪位找我？”
那頭傳來磁性微沙的小低音炮：“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崔楚伊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拿開手機看屏幕——號碼果然是江城的。
他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
他怎麽會有自己號碼的？
狗渣男又想玩什麽花招？
崔楚伊高度警惕：“幹什麽？”
沈暗幹咳了兩聲，氣氛有點不尷不尬的，頓了頓他說：“其實之前的事，是我有點誤會，但我可以解釋，我——”
“不用了。”
崔楚伊打斷沈暗的話，毫無與他交談的耐心：“我沒興趣知道，哦還有——”
女人帶著某種扳回一局的愉悅感：
“離我遠點，謝謝。”
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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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個才是徐秋兒啊。”
沈暗認識照片上的那個人，酒會那天陸彥青介紹過，她站在“徐秋兒”的旁邊，穿的是白色的羽毛長裙。
沈暗質疑：“這個不是崔楚伊嗎？”
向誠：“哈？”
沈暗：“嗯？”
兩人茫然地對視了幾秒，向誠很肯定地告訴沈暗：
“老大，崔楚伊當時發demo給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她聲音驚艷，所以特地去百度過她的照片，對她有印象，她跟徐秋兒根本是兩個類型啊……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
沈暗：“……”
他怎麽會弄錯？
他是親眼看著一群粉絲舉著徐秋兒的手幅在機場接她，那麽多人堵著她，圍著她，喊著她的名字。
難道那些粉絲也都弄錯了？
這也太滑稽荒唐了吧？！
沈暗還是覺得不可能，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搜索崔楚伊的微博，列表跳出來一張頭像，他看了眼，心裏咯噔跳了下。
點開微博，看到最近更新的兩張照片後，他默默地放下了手機。
“………………”
操。
沈暗手撐在額頭上，閉上眼，仿佛青.天白日的聽了一個鬼故事，有一點崩潰。
機場那晚是她自我介紹叫徐秋兒嗎？
沈暗仔細回憶，似乎不是。
是他，主動cue她：“徐小姐。”
是他看了那些手幅後先入為主，且理所當然地把她當作了徐秋兒……
雖然不知道機場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魔幻的事，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自己是真的弄錯了人。
沈暗輕輕揉著太陽穴，覺得事情似乎變得棘手了起來。
眼前緩緩跳出他跟崔楚伊說過的話——
“離我遠點。”
“我沒興趣知道你的事。”
“我在叫狗，沒叫你。”
“她不用幫忙。”
“………”沈暗想抽死自己的嘴。
向誠見他一直緊鎖眉心，問道：“怎麽了老大，你跟這個崔楚伊有過節？”
沈暗垂眸不語，半晌才長出一口氣，擡起頭：“去聯系橙星娛樂，讓崔楚伊過來試音。”
希望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向誠馬上便聯系了橙星娛樂，打了電話過去後說明了緣由，過了會，電話掛斷。
沈暗問：“她人呢？答應了嗎？”
向誠聳聳肩，皺眉：“不知道他們公司怎麽回事，說現在崔楚伊暫時沒空，強烈推薦徐秋兒來試音。”
沈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再打，就說只要崔楚伊，《Miss Queen》是什麽大制作他們不懂？”
向誠再次去溝通，打完電話卻還是一樣的結果：
“星女團的經紀人說崔楚伊現在暫時不接任何活動，而且又強烈推薦了他們公司其他幾個歌手。”
一會沒空，一會又不接活動？
驀地，沈暗想起酒會上陸彥青好像提過一嘴，說這個女人現在正在被封殺，而且是很硬氣的，為了不被潛而做出的犧牲。
之前聽的時候沈暗沒有想太多，最多是覺得這個女孩還算有原則，有骨氣。但現在當這個人變成崔楚伊以後，沈暗便覺得所有感覺都不同了。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他的確沒有看走眼，無論人品還是專業，她都是個好歌手。
經紀公司那邊不放人，沈暗也不是沒有辦法單獨聯系到崔楚伊，起碼這個女人跟自己住在一個小區，就算一棟一棟的找，把小區翻遍了他也要把她找出來。
想起中午碰到她的時候，她剛從物業出來，沈暗馬上下樓去了物管中心。
為首的物業經理認識沈暗，看到他急匆匆地進來，忙起身：“老板，您怎麽突然來了？”
嘉匯金座是明安旗下的地產公司開發的，而恰巧地產這一塊的業務又被分給了沈暗，所以換而言之，嘉匯就是他的產業之一。
物業高層都知道老板住在小區裏面，從不敢怠慢半分。
沈暗顧不上回答經理，正要開口問崔楚伊的事，忽然餘光瞥到角落裏多了一個貓舍。
而上面，悠然躺著一只熟悉的三花短腿貓。
是那個女人的貓？
沈暗馬上指著三花問，“這只貓怎麽會在這？”
物管小姐姐回答說，“哦，是一位住戶崔小姐的貓，她回老家了，所以暫時把貓寄在我們這裏。”
沈暗：“……”
回老家？
難怪中午拎了那麽多東西……
他馬上又問：“她老家在哪？”
物管小姐姐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那她要去多久？”
“她倒沒有說準確的時間，只說會盡快。”
“……”
這個結果聽得沈暗想砸墻。
見老板神色不對，物管小姐姐們以為是不允許在物業中心養這種貓，趕緊解釋道：
“老板，崔小姐人很好的，她的貓也很幹凈。每一次幫她代養，她都會買很多的禮物給我們，您別把貓趕出去好嗎，我們保證不會打擾到業主。”
沈暗走到貓舍旁，盯著格格緩緩看了會，說：
“把崔小姐的聯系方式告訴我。”
兩小時的高鐵，四十分鐘的汽車，崔楚伊終於回到了千曲鎮。
崔楚伊就是個小鎮姑娘，十九歲那年一個人背著行囊去江城參加女團選拔賽，從此成了明星，躋身大城市，但兩年了，每次踏上小鎮的土地，還是倍感親切。
那天接到了奶奶的電話後，崔楚伊心裏一直很愧疚，那幾道咳聲就像打在她心上，她沒有辦法繼續心安理得，無事發生地待在江城。所以花了三天的時間，跟南兮交代了一些事後毅然回來了。
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家的時候，佟老太正在院子裏摘豌豆莢。
她佝僂著腰，頭發已然花白，一個人默默地坐著，手機放在旁邊的小板凳上，裏面正播著星女團的歌。
看到這個場景，崔楚伊鼻子有點酸。
她無法想象如果奶奶知道自己現在的真實情況，會是怎樣的打擊。
一陣風吹過，佟老太仰了仰頭，就這樣不經意地，驚喜地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孫女。
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老花了眼，直到孫女笑吟吟地張開雙手朝她跑過來，佟老太才信了是真的。
她顫巍地站起來：“是音音啊？真的是音音回來了？”
崔楚伊跑過去，沖到佟老太懷裏，把老人抱起來輕輕晃了個圈。
“是我，奶奶，我回來看你了。”
佟老太並沒有問崔楚伊為什麽會突然回來，她非常的高興，晚上做了整整一桌的菜。
和大城市的西餐佳肴比起來，奶奶弄的家常小菜雖然簡單，卻飽含著濃濃的親情。崔楚伊吃得很香，飯桌上佟老太問她：
“一個人在娛樂圈還好嗎？有人欺負你嗎？”
崔楚伊筷子一頓，馬上笑出來：“怎麽可能有人欺負我？哈哈，奶奶你知道我從小就很兇的。”
佟老太邊笑邊說是是是。
崔楚伊從小在鎮上就是出了名的兇悍，有調皮的男孩子欺負她，她能追著打到人家家裏，直至對方道歉求饒。
崔楚伊雖也在笑，心裏卻生出幾分蒼涼——
長大後才明白，很多事根本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你欺負了我，我打你兩拳”就能解決的。
吃完飯，崔楚伊幫著收拾桌子，直到佟老太將碗筷收進廚房，才欲言又止地站在門口問：
“奶奶，他回來看過你嗎？”
佟老太身體微頓，轉過來：“你是在問你爸爸嗎？”
崔楚伊沈默沒說話。
自從懂事以來，她就沒喊過爸爸這個詞。
佟老太嘆了口氣，道：“你爸爸幾個月前回來過一次，給了點錢就走了，板凳都沒坐熱。”
“……”
崔楚伊忽地笑了，這麽看來，跟那些對父母不聞不問的畜生比起來，這個男人還知道偶爾過來塞點錢給自己的媽媽，良心還算沒死完。
不過對她這個女兒的良心，倒是百分百死完了的。
崔楚伊一歲不到的時候父母離婚，母親遠走他鄉至今沒有任何消息。離婚不到兩個月，父親帶著她二婚，結婚對象是當時鎮上榨菜廠老板的女兒。
很快，他們搬進市區，有了自己的孩子。
崔楚伊自從成了多餘的人，兩歲就被送進了托兒所。那時的她沒人管，沒人問，更沒人教。五歲在幼兒園尿了褲子，老師欺她沒有父母，拿教尺任意打她罵她。
後來還是有一次佟老太來市裏看孫女，才得知崔楚伊水深火熱的生活，從那之後，老太太一人把孫女帶回了家，撫養長大。
崔楚伊每次想到當時在幼兒園最角落的地方看到奶奶穿著小花襯衣走過來喊著：“音音啊，我的寶貝孫女”時的場景，小小年紀，就嘗到了黑暗世界裏終於迎來光明的滋味。
而奶奶，就是她的那束光。
崔楚伊從箱子裏搬出買給佟老太的衣服，食物，一樣一樣拿給她看，佟老太拿了把扇子在她旁邊扇著，邊看邊笑。
忽然，老太太手一頓，靠過來：“音音，你那個對象談得怎麽樣了？”
崔楚伊：？
她茫然問：“我什麽時候談對象了？”
佟老太拿扇子拍她：“你上次回來我問你，你不是說，在跟一個唱歌兒的男孩談嗎？”
“……”崔楚伊回憶了半天，才想起好像自己是說過這樣的話。
主要那次回來吧，佟老太非讓她去和鎮上皮鞋廠老板的孫子相親，說人家有車有房，家裏的皮鞋暢銷全國，崔楚伊實在架不住老太太的熱情，只好隨口胡謅說自己已經談了男朋友。
當時老太太還問：“小夥子姓什麽？”
崔楚伊看著院子裏的大黃狗，緩緩吐出一個：“狗。”
老太太很滿意：“噢，姓茍啊，不錯。”
記起自己編出來的事，崔楚伊趕緊把戲接上，“啊，我們好著呢。”
“那他怎麽不跟你一起回來見見奶奶？”
崔楚伊眼神躲閃：“他……很忙，下次，下次就來了！”
怕佟老太抓著這個問題不放，崔楚伊趕緊跑回自己臥室：“奶奶我拿衣服洗澡！”
崔楚伊的臥室不大，陳舊的墻壁布滿時光的痕跡，墻上貼了些歌詞，是她上高中的時候喜歡聽的歌。
那時佟老太老了，只能跟崔楚伊的爸爸去要學費，幾百塊錢的事情每次都能吵得翻天覆地。隔著一扇門，“拖油瓶，自生自滅”之類的話，一次比一次難聽。
每當這時候，崔楚伊都會翻開自己的歌詞本，那上面全是VAM神寫的歌，她從那些歌詞裏找只字片語的勇氣，鼓勵自己，堅定走下去，走出這個小鎮的信念。
如今，墻上貼著的歌詞還在，歌詞本也在，崔楚伊也走出了小鎮，卻沒有實現最初的那個夢想。
她想見這個曾經給了她無數勇氣的男人一面。
可他卻拒絕了她。
正沈浸在過去的回憶裏，佟老太忽然敲門：
“音音啊！”
“誒！奶奶。”崔楚伊收拾情緒，開了門：“怎麽了？”
佟老太手裏拿著崔楚伊的手機，“你手機響了，奶奶幫你接了，是個男的。”
崔楚伊：“？”
佟老太遞來電話，竊喜又八卦地壓低聲音：“是茍先生不？”
崔楚伊：“……”
她轉身避開佟老太，對著電話：“哪位找我？”
那頭傳來磁性微沙的小低音炮：“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崔楚伊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拿開手機看屏幕——號碼果然是江城的。
他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
他怎麽會有自己號碼的？
狗渣男又想玩什麽花招？
崔楚伊高度警惕：“幹什麽？”
沈暗幹咳了兩聲，氣氛有點不尷不尬的，頓了頓他說：“其實之前的事，是我有點誤會，但我可以解釋，我——”
“不用了。”
崔楚伊打斷沈暗的話，毫無與他交談的耐心：“我沒興趣知道，哦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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