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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春夢般餵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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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4-25 18:00:02 字數:4683

銀衫仔細看了合同並無不妥之處,倒是岳十娘讓利許多,讓她很是感動。初做生意,就能找到像岳十娘這樣處處為她著想的合夥人,她很幸運。

“妹妹,那樓大人不是說要給咱們的合同做見證?我昨日便派人給樓大人捎了口信,還以為他會準時到呢,卻是至今不見人影,想來是不會過來了,咱們自個兒寫好契約畫押也是一樣。”

銀衫心裏其實也掛記著樓天臨,也記著他要給合同做見證一事,她甚至自作多情起來,以為一出門他又會在她家大門外等她,沒見到他而是見到巧繡莊的車夫時,她確實難掩失望,一路上都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她還以為到了巧繡莊能見到他呢,莫非要見證合同一事只是隨口應承,並未放在心上?

寫好合同,岳十娘還有許多事要忙,要做試衣間、要買伺候試穿的丫鬟,那些事銀衫都幫不上忙便告辭了。她出了巧繡莊站在大街上看過去,錢莊布坊、酒樓茶館、香料鋪、藥材鋪、米糧鋪、書鋪……她出神起來,思忖著還有什麽商機?

也不是她貪心,而是未雨綢繆,畢竟她並非一人飽全家飽,每日睜眼就有連她在內的八張嘴要吃飯,她必須有最壞的打算——如果書不賣,雪兜也不賣,她還能做什麽?

她想給她娘找點事情做,她覺得越是在家裏歪著越會生病,加上她娘又愛胡思亂想,整日愁眉不展影響家裏氣氛,若能讓她有事忙分散註意力,可能就不藥而愈了。

還有,招寶、進寶都七歲了,也該上學堂認字了。若不是這鄉下地方沒有女子上學堂也沒有女子學堂,夫子更是不收女學生,她也想送金金、銀銀進學堂裏認字。

但不打緊,她們沒法上學堂,她可以教她們,絕不讓她們變成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

當務之急,她必須先搬到城裏來,住在銀杏村太不便了,他們又被貼上讓孟家逐出族譜的標簽,搞得她娘都不敢去外面走動,弟弟妹妹們也被村裏孩子嘲笑,再這麽下去大家心裏都會生病。

總之,百廢待興,她有得忙了。

銀衫在街上觀察了半晌,沒發現什麽商機,正想往明月書坊去問問她的書賣得如何時,碰巧見到路明從一間飯館出來,手裏提著油紙包。

剎那間,她心裏一跳,本能地搜尋起樓天臨的身影來,卻是不見他的人影。

他沒有出來嗎?是衙門裏有什麽大案嗎?他應當沒事吧,就只是抽不開身到巧繡莊見證她們的合同……

“孟姑娘!”路明一邊喊她一邊大步走近。

“路明大哥。”銀衫在原地朝他頷首,故作尋常地問道:“大人沒出來?”

路明嘆氣。“我們少爺病了。”

“病了!”銀衫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低呼一聲,腦子也轟一聲亂了。

“是啊,病了。”路明無精打采地道:“我們少爺前幾日回來時淋了雨,整個人像從水裏起來似的,夜裏便開始發燒,還燒得不輕。”

銀衫心裏一跳。

前幾日……她想到那日從明月書坊離開,他送她回銀杏村,就在她進家門後忽然下起了雨,雨勢還越來越大,當時她馬上又沖到門外,已然不見一人一馬的蹤影。

難道他是那日染了風寒?

“那個,孟姑娘——”路明有些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們少爺?”

銀衫沒想到路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著實一楞。

路明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我明白男女大防擺在那兒,非親非故的要姑娘去探望我們少爺確實無禮了些,可我們少爺他……他夢裏囈語總喊著姑娘的名字,想必是十分掛念姑娘,所以我才想是否能請姑娘去看看我們少爺。”

銀衫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跟了路明回衙門,聽到樓天臨病了,還喊她的名字,她沒法不動搖。

不管之前她是怎麽說服自己他們是雲與泥都沒有用,她想見他!她腦子裏就只有這個想法,讓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了。

路明領著她到樓天臨的房間,鄭重地托付道:“我們少爺就交給姑娘了,我去把少爺的藥熱了端來。”

銀衫輕輕地推開門,自己進了房間,房裏有藥香和檀香兩種氣味,分隔外間和裏間的深藍色帷帳捂得密實。她快步走過去,輕手輕腳的撩開帷帳,走近床邊透過絲帳看到樓天臨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他燒得兩頰通紅,眼睛緊閉。

銀衫把絲帳收起來掛好,瞥見一旁桌案托盤上有一碗顯然已經涼了的粥,看來都沒動過。她蹙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驚人,他是都沒吃東西嗎,這樣怎麽行……

“孟姑娘——”路明端著湯藥進來了。“少爺該喝藥了。”

銀衫嘆了口氣。“我來吧。”

路明把托盤遞過去。“姑娘可能要費點心了,少爺他喝不進藥,我和徐壯分工合作,徐壯捏著少爺的下巴迫他張口,我再勉強用湯匙撬開少爺的唇齒,一匙一匙慢慢地才能餵進嘴裏,可湯藥只有少量流進爺的口裏,大半都灑在衣衫上了,所以連日來病情始終不見起色。”

銀衫接手托盤。“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

路明走前又道:“姑娘安心待著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姑娘在這裏,也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他想了很久,決定不把少爺和孟姑娘的事往京裏的夫人遞消息,那什麽長樂長公主還是南康郡主的肯定都收服不了少爺,在他看來,孟姑娘行……不,少爺根本已經被孟姑娘收服了。

所以,夫人早知道和晚知道沒什麽不同,因為少爺已經有了定見,那定見是夫人也沒法阻止的,他也不會聽夫人的。

既然少爺不會聽夫人的,那他又何必早講讓夫人提早難受?

路明帶上房門,銀衫端起藥碗輕抿一口,入口的苦澀令她皺眉,這麽苦,也難怪他潛意識裏抗拒喝藥了。她不假思索的含了一口藥在嘴裏,以飛快的速度渡進他嘴裏。

她沒時間猶豫,此時讓他把藥喝下去最重要,前生育幼院的孩子又鬧著不肯喝藥時,她都是自己喝了藥,含在嘴裏餵孩子們喝的,院長多次阻止她,擔心她被傳染,可她還是很堅持。

傳染就傳染,她是大人,抵抗力比較強,孩子不一樣,稍有擔擱就會越加嚴重,真的是在跟時間賽跑。因為他不肯吞下,她的舌尖在他口裏攪動了幾下,湯藥便順利吞下去了。

她就用這種方法讓他把整碗藥都喝了,成功的沒有讓汁液流出來,倒是她的口裏滿是苦味。過了片刻,藥效發作,他開始出汗。

架子上有一盆水和布巾,她打濕了布巾回到床邊替樓天臨擦汗。

半個時辰過去,他的燒退了,臉色不再紅得嚇人,但衣衫也半濕了。銀衫見他退燒便也放心多了,她去喚了路明來替樓天臨更衣。

見到主子退燒了,路明驚喜交集。“姑娘是怎麽餵藥的?看來藥都喝下去了,這才能退燒。”銀衫輕描淡寫地道:“大人挺配合的,我讓他張口他便張口了。”

“這麽神奇?”路明古怪的看了銀衫一眼,怎麽少爺就沒這麽聽他的話?不管他求爺爺還是告奶奶,少爺的嘴就是不張。

路明表示,少爺昏迷也偏心啊,只配合姑娘。

銀衫也知道自己的說法說不過去,可她又不能說實話。“路明大哥,大人要喝的藥都送來這裏讓小爐溫著吧。我會按時餵大人喝藥,相信大人很快便會好起來。”

路明松了口氣。“餵藥真是苦差事,有姑娘在實在太好了。”

稍晚,路明提了食盒來。“天色晚了,姑娘不回家怕是家裏要擔心了,要不要我去跟孟大娘說一聲?”

他已經直接當作銀衫要留下來照顧他家少爺了,那他這正牌小廝就負責給未來的主母打打下手、跑跑腿,順道也培養下主仆感情。

“不用勞煩路明大哥了,我原就跟家裏說了今日可能留宿巧繡莊,就當我是宿在巧繡莊吧。”

出門前她就對娘說了,今日有許多事要與岳十娘商議,若時辰晚了可能在巧繡莊留宿,不必擔心她,鎖好門窗再睡。

前陣子家裏門口來了一只黑色的流浪公狗,看著實在可憐,她便收編了,幾根木頭搭了小屋,鋪了幹稻草讓它睡在院子裏,取名為小黑。

家裏頭三個男孩子,招寶、進寶、來寶都喜歡得緊,時時找它玩,金金、銀銀雖然沒說什麽,但都會專程弄飯給它吃,如今倒是看家的好幫手,有什麽風吹草動,小黑一定吠叫,像這樣夜不歸營的日子,她心裏也踏實許多。

“那少爺交給姑娘了,我就睡在隔壁耳房,姑娘有事就叫我。”想了想,他又畫蛇添足地道:“若姑娘沒去叫我,我也絕不會自己進來,所以姑娘盡管放心,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銀衫有些啼笑皆非。人還病著呢,昏昏沈沈失了意識,她是能做什麽?

“路明大哥盡管放心,我是不會趁大人沒知覺的時候偷打大人的。”

路明抽了抽嘴角。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姑娘!

這一刻,他同情起他家少爺了,看來他家少爺的情路會很坎坷哪!

皇上回了信——

孟銀衫乃是朕的女人,你不得癡心妄想,若是讓朕知道你碰了她一根頭發,朕就抄你全家,再抄九族!讓你們樓氏在大寧的歷史中灰飛煙滅,讓你無顏見你樓家的祖先,因為這一切都是你不該有的貪念造成的!

樓天臨由夢中驚醒。

想到適才夢裏的情節,聖旨上的疾言厲色,他出神的望著帳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裏纏繞的一個感覺那叫做不爽。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這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到底都在想什麽才會作這樣的夢?

不錯,他是僭越的給皇上寫了密函,詢問派他來找的女子是何人、是何樣的身分,皇上尚未有回音,估計那密函可能尚未送至京中,因此他的心也只能懸著,如此日有所思才會有了那樣荒唐粗糙的夢。

他很了解皇上,深信皇上除了天愛不會看其他女人一眼,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孟銀衫真是皇上的女人……

“大人……”模糊的囈語傳來,他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轉移視線,就著房裏微弱的燭光,這才發現他床沿趴睡著一個人。

那動人如玉的側顏,不就是他心尖上的那個佳人嗎?頓時,他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可是旋即他又冒火了。這大半夜的,她怎麽會在這裏?是誰那麽胡鬧讓她過來的,若是讓人看見了,她的閨譽還要不要?

不對,若是她的閨譽叫他毀了豈不更好,他便理所當然要為她負責,等到拜過堂成了親,到時就算是皇上也拿他莫可奈何。

她像一團安靜的火光,他忍不住側過身去輕撫她的臉頰,眼神帶了點迷離。

其實,除了皇上聖旨發飆的夢,他還作了另一個夢,一個春夢,就是夢見她來照顧他,嘴對嘴的渡他喝藥,她的香舌在他口裏攪動引得他將湯藥喝下,他幾乎不想醒來,想永遠在夢裏喝她餵的藥,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飴。

原來不是夢,她真的來了。

能這樣安安靜靜,沒有旁人打攪的看著她,真好。若是她能上來睡在他身邊,更好。要不,把她抱上床?

不行,這構想立即被他自己否決了。

若是把她弄醒了可就沒戲唱了,他還想跟她在這沒有閑雜人等的小天地待久一些。

他微笑而寵溺的看著她,心裏的想法很多,最想帶她回京裏生活,他來養她就好,她不必過得那麽辛苦,當然了,她的家人也全都要一塊兒去,家人是她的一部分,她很在乎她的家人,他也同樣會予以珍視。

想到孟金金、孟來寶不是喚他大人,而是大姊夫,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還忍不住幻想他一個一個摸摸他們的頭發紅包的畫面。

很奇怪,他不曾覺得孩子可愛,可她的弟弟妹妹卻挺有他的眼緣,這自然便是愛屋及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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