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妙峰山西麓，已是三個時辰後。

上山的路，自是要徒步上去，賀樓空見蹲下身，要背如意：“上來。”

冷都冷死了，裴如意也不跟他客氣，趴上他背，由了他背著她上山，石階上的積雪，已經被先行到來的香客踩得滿地泥濘。

賀樓空見到底是習武之人，很輕松就背裴如意上了山門。

“讓你受累了。”裴如意並沒有不好意思，是他要來逛禪院，她是陪他來的，他被她理所應當。

末了，她還是遞了帕子過去，“擦擦吧，你額上全是汗。”

賀樓空見此刻只有一種感覺，累，並快樂著。

裴如意徑自去了大雄寶殿，裏面烏壓壓的全是伏地叩拜的人頭，裴如意不解，為何這許多人大冷天會在這裏燒香磕頭？

上方那位菩薩，真有那麽靈驗？

持盈頗不屑看著賀樓空見在釋迦摩尼佛像前跪下，焚香，跪拜，禱告。

心道，你何不告訴佛祖，你想奪回你的帝位，想拿回你失去的皇權，想重振賀樓氏雄風，看看佛祖能否成全你的心願？

裴如意偏頭看過去，正見到賀樓空見臉上帶著溫柔笑意，目不轉睛望著她，那眼神略帶熱意，嘴裏還在輕輕念著什麽。

你可別許願與我永結同心什麽的，我的良人並不是你，即便迫於形勢嫁了你，待來日，她還是會棄他而去。

裴如意其實不想騙他，可偏偏又說不出口，只能以一種半含暧昧的眼神回望他，沖她點點頭，隱入人潮，消失不見。

說了帶她來見麓公主，結果，他自己去了，將她撇下了，她還是沒能得見麓公主面。

禪魚廟她是第一回來，反正她是不信這個的。

燒香許願那些就免了，她四處逛逛，熟悉下環境，回去後，世家小姐們問起，她也有的回。

裴如意四處閑逛，走著走著就來到一處宅院。

這裏的布置相當雅致，清幽，此處位處禪魚廟僻靜一隅，裴如意逛的累了，正打算離開，也不知道賀樓空見可否見到麓公主？

就在這時候，一張熟悉面孔躍入眼簾，灰袍女尼開門從凈室出來，裴如意此刻就站在門樓下，女尼徐徐向裴如意這邊行來。

這女尼面善的很，那是，昔日的梁王妃！

她不是應該在坤梧宮。

怎麽會在這裏？裴如意是認識梁王妃的，更甚在那年的除夕夜晏上，還好心提醒過持盈，說梁王妃心思歹毒，非善類，讓持盈小心提防，那時候，她怎麽就不曾多留意下，持盈其實和梁王妃長了相似的一張臉，持盈簡直

就像少女版的梁王妃。

她們的性子雖則不同，一個活波樂觀，一個冷漠沈靜，有一點可以確定，她們給人的感覺就像在照鏡子，兩人實在太像了。

怪不得宮晏上，許多千金小姐，梁王妃不見，偏偏提出見封柔，還允許持盈跟隨在側，現在想來，梁王妃當時其實想見的人不是封柔，而是持盈。

持盈有可能是梁王妃的私生女，對，就是這樣。

原來癥結出在這裏。

現在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看來禪魚廟一行，她是來對了，她來時路上還在想，找個什麽法子對付持盈，這不，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人自己撞上來。

就在女尼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裴如意喚聲：“王妃，我們又見面了。”

貞一對面前這個美麗女子完全沒有印象，雙手合十，輕念：“阿彌陀佛。”繞過她，過去了。

“我們曾不止一次見過的，在佟太妃寢宮。”

那時候，梁王妃和佟太妃來往密切，走得很近，見她還是沒有想起來，裴如意索性挑明身份：“我是晉國公裴釋基的女兒，裴如意。”

貞一步子未停，走了。

裴如意不信她都說的如此清楚明白，她怎麽還能當作無事人一般走掉。

柳眉上挑，不來點狠料，她是不會停了。

“持盈又懷孕了呢，前不久在四通街，持盈遭遇刺客襲擊，動了胎氣，性命危在旦夕。”她不信她不在乎持盈生死。

貞一腳步緩了下來。

裴如意踱步上前，繞著貞一半圈，瞅了眼她頭上戴的尼帽，竟是落發出家了？

出家又如何？

她也能逼她還俗。

單就一個持盈，就能拿捏住她七寸，“王妃，持盈很是想念母親呢。”

會嗎？

她在南明世家住了大半年，她躲了她大半年，甚至娘家都不回，她又怎會想她？裴如意顯然是在說謊。

“施主想是認錯人了，貧尼法號貞一。”

貞一提步走了。

裴如意看著貞一消失在連廊，唇角彎彎上翹，知道她的下榻處就好辦多了，至於別個，她一定會想出辦法來。

裴如意又折返回貞一出來的院落，因為在哪裏，她聞到了賀樓空見的氣息，為了跟蹤他，他背她上山時，她偷偷在他身上撒了香粉，只要循著那個味兒就能找到他。

就是貞一剛剛關上的那扇門，裴如意身子貼上去，裏面傳來說話聲，擡指，將窗紙戳了一個洞，裴如意透過那孔洞望進去。

賀樓空見跪著，在賀樓空見對面，背她而立站著個華服女人，聲音端的好聽，聽起來，年紀不是很大。

賀樓空見一直在深深自責，懺悔，“我那時年幼不懂事，求四姐寬恕。”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只問你，白衣營，你借還是不借？”她也知道白衣營？難道，那個女人就是麓公主？

麓公主不是應該是在中山國？

“四姐，父皇的意思，不在萬不得已，白衣營不會集結。”

“是嗎？好一個萬不得已，好一個不會集結，我倒要問你，四通八達街，魏其候一家相繼遇刺，白衣衛士又是受了哪個指派？你怎麽不說話了？”

“魏其候一日不除，我心難安。”刺殺魏其候，他勢在必行，這只是開始。

“你只需借白衣營助我兒成為中山國太子，我定以傾國之力，助你奪回帝位，這個交易很公平，你我各取所需，如何？”

麓公主想要白衣營的統領權？

她的心可真大呢。

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麓公主拿走白衣營的統領權，她回去如何向她爹交代？

不行，必須先下手為強。

裴如意拿出她爹事先給她的迷煙，對著孔洞輕輕吹了進去，然後，她在外面等著，少頃，裏面傳來重物倒地聲響。

成了。裴如意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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