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意聞訊前來翠微軒探她二嫂張蓉菲，翠微軒，除了他二嫂面容憔悴臥在榻上，屋裏，再無一人。

“二嫂，為何不見針葉桃葉二婢？”世子妃臥病在床，兩個貼身婢女居然不在榻前伺候，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張蓉菲呆了一呆，幽幽道：“桃葉做出那樣的事，國公爺容她不得，已經被杖斃了！”

桃葉果然夠意思，替她承攬了所有罪名。

裴如意聽婢女說她爹雷霆震怒，打殺了世子妃的婢女，初初她還不信，這會兒，聽她二嫂親口說起，她始相信，她爹真的那樣做了。

“針葉不會也被爹給家法處置？”

“怎麽會？她這會兒大概與你二哥正在妙音泉風流快活。”世子昨兒就不曾回來，針葉也是一夜未歸，他帶著針葉應該是去了南山行在，這個不難猜。

“針葉那忘恩負義的賤婢！”裴如意怒罵。

平日裏跟她親厚的幾位夫人，始終不曾來探她，翠微軒很遠嗎？一個個多走幾步路都懶得擡腳，哪怕是做做樣子也行啊，可惜，沒有。

她們都知道她這回在國公爺那裏失了寵，世子待她本就陽奉陰違，這回，可不正好是開發她的大好時機。

“難得你還記得我，前來探我，謝謝你如意。”

闔府上下，除了這位小姑子，再沒人想起她，都知道她如今失了勢，都勤等著看她笑話，這就是人心，經不得半點考驗。

“二嫂快別這樣說，你是我二嫂。”

“我以後要不是你二嫂呢？”張蓉菲笑得慘烈。

裴如意驚道：“二嫂！”

“小姐，東昏侯來了，國公爺讓小姐緊了過去綺繡閣。”裴如意的丫鬟銀屏進來低聲稟報。

他怎麽又來了？

真是閑的。她爹怎麽又要她接待賀樓空見，裴如意心都涼了一截兒，為了他爹的錦繡江山大計，他爹不顧她的意願，竟將她許了賀樓空見，裴如意對賀樓空見早已經不像幼時那般包容，親近，只覺得這人像狗皮膏藥

，貼著就揭不下來了。

裴如意不喜歡賀樓空見，跟上，有些討厭他。

故而，賴在她二嫂處不肯走。

“你去跟爹說，二嫂身子不適，我留下照顧二嫂。”

張蓉菲何嘗不知裴如意哪裏是真心照顧她，她不過是裴如意躲避賀樓空見的一個幌子。

裴如意留下，與張蓉菲來說，並無益處，相對來說，反倒與她大大不利。

以國公爺多疑的性子，以為她在伺機報覆，以宣洩對他的不滿，難免有教唆之嫌，只怕，她以後在國公府處境更糟。裴如意能來看她，張蓉菲心中寬慰，好在，這個冰冷沒有溫度的深宅大院裏，還有一個人記得她，實屬難得，她不敢奢求太多，此一時彼一時，她已經不是昔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受國公爺看重的世子

妃。

只因她辦砸了一件事，開罪了臨淄伯，損了國公府的名聲，故而，國公爺罰她翠微軒思過，這也沒什麽錯。

她不會輕易被擊倒的，她還有望東山再起，放眼府中，能助她成事的，唯有裴如意。

“如意，你喜歡放風箏嗎？”張蓉菲突然這樣問。

裴如意呆然看向她，“二嫂的意思？”

“去吧。”她什麽也沒說喔，自己領會去。

出了翠微軒，裴如意直接回了綺繡閣。

賀樓空見顯然已等候多時，負手立在曲廊盡頭，望著某處，呆呆出神，以致她到了半天，他都沒有發覺。

賀樓空見已然褪去舊時模樣，如今也已長成芝蘭玉樹般的人物，賀樓氏本就出美男，賀樓空見如今業已長成翩翩貴公子，身姿頎長，背影卓然，一襲絳袍迎風招展，立在那處，卻也成了一道獨特風景。

裴如意看了他半晌，心中的怨氣去了不少。

他待她素來遷就，是她有些不知好歹，她二嫂的意思，裴如意到此刻終於能領悟了，賀樓空見可不正是她手中握著的風箏，飛得高低與否，還不都是由她說了算。

“你來了。”

聽到裴如意的聲音。

賀樓空見轉過身來，抱拳長揖到底，“裴小姐。”

“何必那麽見外，我們都定親了，還如以前，叫我如意吧。”

果然，她這邊略松口風，賀樓空見臉上浮升一抹喜色，“如意。”

裴如意點點頭。

“害你損兵折將，我很抱歉。”

“只要是你，赴湯蹈火，我在所不辭。”

“嗯。”

“關於那個女賊，聽說，她已經奉蔣持盈為主，你是不是也該放下了。”

“你說的是那個叫夕霧的丫頭？”不是說她放下便完事了，主要是他二哥放不下。

沒聽過這樣一句話：得不到的，始終都是最好的。

“你與我爹串謀覆辟一事，最好別讓魏其候知曉。”

什麽叫他與她爹串謀，是他爹以她為餌，誘他入夥好吧。

再說，覆辟有什麽不好，能重新奪回皇位，成為至高無上的王，有什麽不好？昔日，他不屑一顧，一直逃避的東西，如今於他來說，何其珍貴，既然有人願意出兵助他，他何樂而不為呢？

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不懂珍惜，那才是傻子。

先帝早就防範魏其候，留給他一筆不菲財富，更甚，留給他一支秘密軍隊，黑甲軍在明，白衣營在暗，魏其候只當收編了黑甲軍，從此就萬事大吉了？

黑甲軍，不過是先帝拋出的一個餌，真正發揮功用的，是白衣營。

白衣衛士全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以一敵百，一點不輸魏其候的鐵衛營，他們要效忠的對象，只有他，賀樓空見。

他想，他大概明白了，魏其候當初為什麽不殺他，為什麽不自己坐上那個位子，偏要安了一個傀儡供在那個位子。

後來還是長公主告訴他，魏其候早年曾給過她一個承諾。

在她有生之年，魏其候絕不會妄動。

長公主這話，別人或許信。

賀樓空見自是不信的，以他對魏其候的了解，沒有把握的事，魏其候斷然不會去做。

誠如，法印老和尚那個預言，魏其候奇骨貫頂，雄姿傑貌，龍睛鳳目，王者之相。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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