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棲一襲鶴氅立在庭院，看著西屋方向良久，發上落了薄薄一層雪霜，就連睫毛上都是霜花，閉了閉眼，封棲轉身，說：“走吧。”

慎三拎著包袱，就跟在他身後。

“公子，真的不要和持盈姑娘說一聲。”

慎三覺得，公子今夜刻意發瘋惹怒持盈，就是為了走的寬心。

封棲沒應聲，他還未出緣緣堂大門，心已經飛去持盈那兒，他侯爺爹近日一直在忙南明世家翻案的事情，顧不上他，為了不破壞他侯爺爹的的全盤計劃，他唯有狠下心腸暫避風頭。

門咯吱一聲開了，墨聽到響動，跑過來，蹭了蹭封棲腿。

封棲蹲下，撫撫墨的醜腦袋，說：“以後，好好學習本領，替我保護好她，先行謝過了，兄弟。”

墨知道他要走了，搖著蓬松尾拍打封棲腿，不舍他離開。

“墨，回去。”

墨蹲在地上，看著他，就是不肯走。

他走，墨也走，他停下，墨也停下。

“墨。”扇雉的聲音。

“公子今夜就要走？”扇雉冒著風雪追了上來。

“扇雉，持盈……煩你多上些心，以後你和畫水就跟著持盈，待我離開後，再告訴她，還有，把這個代我交給她。”

“公子放心，我會的。”結果封棲遞上的一封信，扇雉貼身收好。

封棲看了慎三一眼。慎三給了扇雉一袋沈甸甸的銀子，“搬去南明世家後，少不得要一筆開銷，蔣公那人硬氣，遇到難出也不會向侯爺開口，這些是公子的一點心意，以備不時之需，若果不夠，就去管大小姐要，有什麽麻煩，

就向侯爺求助，莫要逞能。”

“嗯。”

從來沒人委任過她重任，公子以及慎三對她的信任，令扇雉突然就鼻子一酸，再擡眸，眼眶裏蓄了水汽。

慎三眉心一縮，解下風衣罩在扇雉肩上，說：“現在不過四更天，回去再窩會兒覺，別在風口站著了。”

扇雉驚得忘了言語，呆楞楞看著他們走遠，繼而消失在雪夜。

持盈夜裏睡得晚，以致早起終歸是比往常遲了些。

得悉封棲四更天離家的消息，自是不相信，直到扇雉遞了封棲要她捎給持盈的書信，持盈看了，臉色一變，急沖沖跑出門。

持盈才剛跑出緣緣堂，適值封淮領了旨意回來。

“侯爺，公子，公子……”公子走了。

“你現在更應該擔心你爹的去向才是。”經封淮提醒，持盈這時節才發現她爹沒有隨著侯爺回來。

“我爹難道？”

持盈驚得立在當場，忘了挪步。

“你爹無事，你且看看這個。”封淮遞了三司裁決文書，以及朝廷剛剛發布的通告，持盈看了，雙眼含淚，當即跪下了：“侯爺對蔣氏一門大恩，持盈無以為報，做牛做馬以還侯爺大恩。”

“你這孩子，我又不耕種，要牛馬作甚？”

封淮哧的一聲，竟是笑了，親扶持盈起來，“這是我欠你爹的承諾，比預期晚了十年，好在我有生之年終是將這事給辦成了，蔣氏一門英烈，終有昭雪的一天。”

“我爹呢？”

“你爹現下在涇陵，正等你過去呢。”

涇陵，金碧皇朝皇族陵寢所在。

據說，她先祖和南明皇就合葬於涇陵。

封淮瞅了一眼持盈身後跟著的扇雉和畫水二婢，較為滿意，鄭重道：“還不幫小姐重新梳妝更衣。”

封淮揮手，一溜兒仆婢托了漆盤，魚貫過來。

“去吧，文武百官都在涇陵等著，你是南明世家的小姐，這種場合，自是不能缺席。”

持盈身披縞素，由封淮帶領，前往涇陵。

涇陵，

持盈見到了當朝顯貴宗親，除卻薛若燼，臨淄伯，晉江侯等人，持盈還見到一張熟面孔，東昏侯賀樓空見。

自打賀樓空見禪位，被降為東昏侯，深居簡出，今兒是東昏侯初次露面人前，想不到他，竟然也有出席，可見今日場面之盛大，只因魏其候說了，南明公今日正位，哪個敢托病不來，就是於我封淮為敵。

有了魏其候這話，哪個敢托大。

“蔣小姐，別來無恙。”

有日子不見，賀樓空見比往昔圓潤不少，個頭也躥升了許多。

持盈頭上戴了帷帽，目不斜視直他身邊過去了，就是這個黑臉小子奪去了冬倌性命，她與他此生不共戴天。

不理他，已經對他客氣了。

今日是她迎蔣氏一門忠烈入涇陵，祭拜亡靈的日子，她不想橫生枝節。

“持盈姐姐，我很……”賀樓空見還待道歉，跟在持盈身後的墨，沖著他一身低嚎，賀樓空見驚懼，猝然後退。

文武百官亦發現了身披縞素，頭戴帷帽的女子在魏其候引領下，緩緩行來，讓人側目的是跟在她身後的那只小黑豹子，驚得百官惶惶低頭，不敢多看那白衣女子一眼，生怕觸了小黑豹子黴頭，引來禍端。

讓墨同行，是封淮的意思，其用意自有震懾之意。

恢覆本名的蔣重天跪於香案前方，有司手捧皇裱列隊兩列，禮官高唱三司決議以及頌詞。

“為南明公授璽！”

早有禮部官員將事先準備的南明公印綬，玉冠、蟒袍、玉帶、皂靴，三跪九叩一一送呈上來。

恭帝還待為蔣重天更衣，蔣重天側身，避開。

臨淄伯腳下剛動，封淮揚手，跨前一步，“我來便好。”

蔣重天受寵若驚，躬身，喚聲：“侯爺。”

“南明公毋需客氣，論爵位，南明公尚在封某之上，有生之年，能為南明公授璽，是封某之幸。”

自金碧皇朝始，爵位封：公、侯、伯、子、男五等，其中以公爵為尊，其次是侯爵為貴，伯爵為榮。

蔣重天是金碧皇族後裔，南明世家嫡系第一人，賜爵一等南明公，也是封淮意思，並非他厚待蔣重天，而是蔣重天合該就是南明公，只是這爵位遲來了三十年罷了。

就連蔣重天的女兒持盈，也得了南平郡主封賞，一場轟轟烈烈的祭祖儀式在封淮的操持下，如火如荼進行中。

接下來就是關於遷居事宜，臨淄伯那人仗義的很，得知他居住的是昔日南明世家舊址，經封淮前些時候提點，二話不說已於昨日搬去新址，將宅子騰了出來。

依照封淮本意，南明世家還有待重整，修繕，蔣重天表示沒必要，能重回南明世家，他於願足以，實在沒必要勞民傷財。

封淮只得作罷。

又有仆婢前來稟報，說是南明世家已經收拾停當，只待南明公與郡主回府。

恭帝自打那日得了封淮教訓，嚇病了一場，再不敢滋事，親賜輿輦要送蔣重天父女回南明世家，被封淮嚴聲拒絕。

“不必，我府上從不缺華車，今日，就由我親送南明公與郡主回南明世家。”

彼時，官道上，魏其候著蟒袍，跨烈焰馬與同樣一身蟒袍的南明公並駕齊驅，走在華車前列，在他們身後，一輛豪華馬車徐徐緩行。馬車後面跟著封淮為南明公親自甄選的百十號仆役，鑼鼓笙歌，吹吹打打，浩浩蕩蕩開拔南明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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