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順著其他的根爬到了李凱所在的那棵樹上，李凱的臉色並不好，他用手撥開一叢從樹幹上新鮮長出來的氣根。這些氣根蓬松得就像一把大胡子。

安素看清楚了被氣根掩蓋之物，一個骷髏頭。

幸好不是人類的骷髏頭，安素稍微松了一口氣。它已經完全腐爛，只剩下了白骨。最顯眼的就是它上齒的地方長有一對獠牙，像象牙一樣突出來。跟安素之前見到的屍體很相像。

想不到這裏也有屍體……安素皺了皺眉，靈活地攀爬到另一棵樹的主樹幹處，仔細往根須叢中瞧，未生長成一塊的樹根中隱約可見白骨。安素又繼續向前，尋找下一棵，和她心中猜想到的一樣，這裏差不多每棵樹裏面都藏有一具白骨，已經完全跟樹長在了一起。幽暗的樹林冷風颯颯乍起，像是亡者的低語。

“艦長，這跟我們以前見過的樹葬很相似。”李凱走過來說。他眉頭緊皺，臉色也不好看，說白了，他們現在其實就是身處墓地。一想到這些樹幹之中可能都藏有白骨，他的背脊就感覺到涼颼颼的。那麽大的一片林子，無數的樹幹，到底藏有多少亡靈？

雖然說李凱也是殺生無數，包括人類和其他星球上的生物，他也不相信有幽靈的存在，但身處這個陰森可怖的地方，始終讓他心裏感覺到不舒服。

安素擡頭看了看天色，上方都被嚴密的樹冠層遮擋住了，像一個墓頂，不過從地上開始亮起的真菌來看，已經是入夜了。這裏綠色真菌的數量比別處都要多，連樹根與樹根的縫隙處都亮起了幽幽的綠光。

“我們再向前走。”安素用手捂住了口鼻，安素記得這些是會放出有毒的孢子的。這種遍布有毒孢子的地方可不適合宿營。

兩人繼續在樹根的叢林中穿行，樹林中偶爾響起他們不小心踩斷枯枝的腳步聲。這裏沒有蟲鳴，也沒有鳥叫，寂靜得可怕。李凱忽然有點懷念起那些嘈雜的聲響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綠光才變淡了，四周的黑暗圍攏了過來，現在就算面對面也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之前有綠光的時候才可以模模糊糊看清楚。現在則幾乎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安素停了下來：“在這裏休息吧。”說著，四周看了幾下，跳上了一條樹根，爬了上去。李凱隨後跟上。在這種環境下，兩人只好將就地坐在樹根上，等待黎明的到來。

夜風吹動樹葉簌簌作響，像人在絮絮低語。安素的耳朵動了動，她聽到了風中夾雜著的不同聲響。漆黑的樹林中忽然亮起星星點點橙色的光芒，地面上的一些影子隨著火光不斷在晃動，猶如魑魅魍魎。安素拉著李凱躲進了陰影中，悄悄探出頭來觀望。

擎著火把的是和那兩具屍體一樣的人，深藍色的皮膚，兩只獠牙從嘴角探出來，他們排成一對，最前面的身上繪有各種花紋而且是最年長的，他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揮舞著用各種鳥羽裝飾得五彩繽紛的木杖，嘴裏吟唱著古老而神秘的調子，在他後面，先是左右兩人舉著火把，然後再是四個人擡著一副擔架，上面躺著一個人。他的臉色雖然在火光的照耀下塗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但安素從他毫無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這個人已經死去了。最後面的四人身上纏繞著彩色的繩子，舉著火把，帶著武器，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安素註意到他們身上佩戴著武器，但不是做工精巧的弩，而是弓箭，箭就插在腰間掛著的竹筒內。這些弓箭的做工跟弩完全不再一個層次上，不是裏拉所制作的。這讓安素更加好奇那把弩的來歷了。

安素觀察了一陣，發現這群人更像是去送葬的。火光越來越遠，漸漸暗淡下來。

安素和李凱悄悄從樹根上滑下，跟了上去。這群人一直向東行，最後停在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前。無數的氣根從這棵樹的樹枝上垂下來，像一條條觸須，在夜風的吹拂下微微晃動，像是活了過來。比起其他樹的規模，這棵只能算是小樹。

帶頭的人，安素猜他應該是巫師之類的，將木杖和火把插在地上，跳起了奇異的舞蹈，火焰隨著他賣力的舞蹈而不斷地晃動著，忽然，火焰猛地向上一竄，成了一種幽藍色。

安素瞇起了眼睛，她一點兒也不相信世上有鬼怪，火焰之所以變成了藍色，是因為那個人從腰間的袋子裏不知抓了什麽粉末灑向了火焰，只是他的動作太快，沒有一定眼力根本看不出來。

火焰變成藍色以後，帶頭的巫師示意後面的惡人將擔架上的那具死屍擡下來靠到樹幹上，然後用繩索固定他的四肢。他們退開後，巫師走上前，從腰間拿出一把彎刀，從屍體的下腹部捅了進去，切開一個口子，然後伸出雞爪般的枯瘦手指，從切口探了進去。那些指甲鋒利，發黑，不知道掏過多少屍體的肚子。那枯木般的手在屍體的肚子裏摸索著，發暗的血液從手臂順著手臂流下來，滴到了地上。

火光在老巫師繪著紅色花紋的藍色臉上跳動著，格外的妖異與陰森。安素和李凱忽然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絲絲冒起。如果世上有地獄夜叉，那肯定是這個老巫師的樣子，藍面獠牙，滿手鮮血。這場景讓經歷風雨的安素和李凱都心底一寒。

巫師依次將屍體的心肝脾肺腎都掏了出來，把這些器官用彩色的繩子捆綁住，然後再塞了回去，繩子的一頭和外面的一撮兒根須連在一起。最後，他將切口縫了起來。安素看得有些明白了，這是引導樹根往屍體那裏生長，好讓樹跟屍體完全融合在一起。

巫師又喃喃念著聽不明白的咒語，忽然一陣陰冷的夜風吹來，吹動著那些根須纏到了死屍的身上。藍色的火焰猛烈搖曳了一下，終於熄滅了。奇怪的是，只有那一支火把熄滅，其他的都安然無恙。

他們將擔架拆下，做成四支火把，沒有帶走而是插在屍體的前面。做完這一切後，他們簇擁著老巫師回去了。

李凱咽了一口唾沫，看著安素，用眼神詢問：跟上去？

安素點了點頭，掃了一眼被吹得左搖右擺的火焰，向著遠處隱約的火光跟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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