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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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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女人如花, 那麽童瑤必然是一直被呵護在溫室的那一朵。

可是即使再怎麽悉心呵護,這朵嬌弱的花仿佛也要慢慢枯萎了。

她說她喜歡住在一個開闊的房間裏,那個房間要有粉色的床單,要有淡綠色的窗簾,要早上起來就能看到山清水秀, 看到郁郁蔥蔥,還要看到天上成人字形飛過的秋雁。

所以他強硬地離開了原家老宅, 選了一塊上好的寶地,建了一個半山腰的別墅。他甚至投資開拓這邊山林, 開始修建盤山公路, 只為了能下山方便。

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紅顏一笑, 又有金屋藏嬌之美說,可是他卻耗費巨資, 在這片山地上締造屬於她的山清水秀, 郁郁蔥蔥,還有天上成人字形飛過的秋雁。

她還說她不喜歡看到他, 看到他,會讓她想起紅色, 紅色的血, 會讓她看到她死去的媽媽。

她甚至說有時候會覺得媽媽在和她說話。

所以他不敢太過親近, 刻意地保持著距離。

她住在最東邊的房間, 他就住在最西邊的那個房間。

她會在夜半寂靜時,光著腳走出房間,徘徊在二樓的走廊裏。

他命人將所有的走廊都鋪上白色進口地毯, 還給所有的護欄和拐角裝上柔軟的護角,給樓下鋪上更厚實的毯子。

他很怕她會摔倒,也怕她會在某一天的夜半時分,從二樓失足落下。

其實她睡不著的時候,他也睡不著,一夜一夜地睡不著,一邊側耳聽著她的動靜,一邊拿出手機,胡亂地點開一個游戲。

無聲地胡亂砍打著,他死了一次又一次,卻根本不知道眼前紅色的血跡到底是什麽。

她說她眼前總是會浮現起那個傍晚,那個傍晚的血。

他盯著那片紅色,發現紅色竟然是如此怵目驚心,所以這些年,她其實一直在遭受折磨吧。

她是他放在心坎上的女孩兒,不因為她有多好,也不因為她有多不好,只因為她是她。

在最青澀的年紀,戴著一個蝴蝶結,睜著濕潤敏感的大眼睛,翩然走入了他的視線,飄落在了他心口,生根發芽。

爺爺說,忘記,然後放棄吧。

他怎麽可能忘記呢?

她就長在他的心口最脆弱的地方,若要取走,便是挖他的心。

當她哭泣的時候,眼淚就是毒,一滴滴澆在他心上,刻骨銘心的疼。

有時候他忍不住,會去親近她,抱著她睡,小心翼翼地親她。

她也並不躲,閉著眼睛,任憑她親。

低頭望著她緊張的模樣,他也會想,她到底喜歡不喜歡?是單純害怕,還是其實羞澀,所以看上去不願意?

亦或者,只是不喜歡他罷了。

他明白,自己的心裏有一頭獸,嗜血,兇殘,長在黑暗之中,伺機而出,想要吞噬周圍的一切。

他竭力控制著這頭獸,可是當他在她身上輕柔小心地動作時,這頭獸開始膨脹。當她不經意發出一點點哼聲時,便仿佛火星落在了無邊的枯草上,掀起燎原大火。

他體內的這頭獸便再也控制不住,叫囂而出。

他的理智被這頭獸控制,他開始粗魯起來,用著狠勁來愛她,聽她哭泣求饒,看她用兩只細弱的手緊攥住自己的肩頭。

她那個樣子,仿佛要抵禦,又仿佛求著他再狠一些。

她都已經這樣了,他怎麽可能把持得住。

於是最後的結果往往是,夜半時分,她翻過身去小聲抽著,身子顫個不停,他坐在床邊,帶著一身灼燙的汗,淩亂著短發,束手無措。

在別人眼裏,原勳是天之驕子,幾乎無所不能,十七八歲就進入家族企業的他,在商場上翻雲覆雨,談判桌上風生水起,他怕過誰?他什麽時候這麽無可奈何過?

可是只有面對自己的妻子,面對那個年少時就偷偷藏在心裏的女孩兒,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總是這樣,一不小心就惹她哭了,想要去哄,可是卻仿佛更惹她哭得厲害。

他覺得眼前沒有路走了,她迷茫,他也迷茫。

面對她,他進不得,也退不得。

後來他的二叔原一睿為了打擊他,開始制造各種他的不利傳聞,他看在眼裏,卻沒制止。別人要傳就去傳吧。

一個是不在乎,另一個則是,心底也是泛起陰暗,想著她看到後,難道真得會無動於衷?幾年的夫妻,兩個人孩子都有了,床上也曾經那麽親密的枕邊人,她就一點不在意?

可是結果讓他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看上去仿佛也有些在乎,可是這點在乎,卻把她逼得更遠了。

她本就不是太過上進的性子,又被傷過太多次,遇到這種事,只能是往回縮,縮進她的保護殼裏去。

他更不敢用力了,滿身的手段和心思,面對她,卻是絲毫不能施展。

也不敢靠她太近,一旦近了,她就怕。

偶爾間,兩個人也會慢慢地親密起來,無聲地親密,可暗夜裏那酣戰越是淋漓,她越是仿佛沈浸其中,第二天醒來,她就仿佛越怕他,越要遠離他。

漸漸地他也就明白了。

這是心結。

她曾在兩個人極度的和諧之後,伸出纖細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她想讓他死。

因為死了,她就可以走出這片陰影,就可以不再陷入無邊的自責中。

她不知道是誰殺了她的媽媽,可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就沒辦法和他像普通人那樣相扶到老一輩子。

她柔軟濕潤的手握住他的脖子,試圖輕輕掐下。

黑暗中,他屏住呼吸,沒有動。

如果她真這麽掐下去,他也認了。

黃泉之下,他會跟隨在她身後,兩個人繼續糾纏下輩子。

可是她到底沒有。

她的手猶如藤蔓一般,從他的脖子輕輕撫摸,來到他的下巴,又摩挲著他的唇形,撫摸他的鼻子。

她捧著他的臉,輕軟的呼吸噴在他的眼瞼上,那觸感別樣的溫柔。

他的眼睛逐漸潮濕起來。

她其實是不舍得自己的。

她竟然不舍得自己。

她在端詳了他很久後,終於輕輕嘆了口氣,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裏,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等到陽光照在淡綠色的窗簾上,她漠然地下床,看都沒看他一眼。

從那之後,白天,他對她冷淡,有禮,卻又溫柔。

夜晚,他會領著她到床上,摟著她睡去,或者轉身回去自己房間。

這也許是她和他之間最適合的距離。

一直到有一天,他在和朋友喝酒的時候,聽朋友說起他的煩惱,以及他的計劃。

他開始並沒有多想,可是隨著時間流逝,一年一年過去,他發現自己養在溫室裏的那朵花,逐漸失去了光澤。

她開始枯萎了。

每年的體檢,一年又一年,她的身體指標不斷下降。

他走投無路。

他知道她的夢想,知道她痛苦的根源,知道她希望重生一次,希望回到小時候,希望去改變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

他在朋友的幫助下,制定了一個完美的計劃,這是一個瘋狂到猶如童話的夢想。

這是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撬動地球的瘋狂,可是他就是要去實現。

這個世上沒有重生,他就為她親手制造出來。

他找來了一個朋友,那是加州大學的神經學教授,同時也是一個高級催眠師,這個人最新的一項研究就是,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掃描儀,把人大腦中的夢境投射到電腦中,這樣就能在電腦中看到並試圖去人為幹預控制她的夢境。

事先,他將日記按照事件和計劃的順序,逐漸放到她能看到的位置,讓她去閱讀,去回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在睡眠之後,這些日記中的內容在她大腦皮層中開始活躍。

而她所睡的那張床,就是一個隱秘的掃描儀。

掃描儀會精確地捕捉到她模糊短暫的夢境,並將其加強,擴大,甚至對她相應的大腦區域神經元給予刺激,讓她接受到仿佛真實的觸感,嗅覺和視覺。

為了能讓一切更為逼真,他還找來了自己年少時的照片,找來了她媽媽的照片,找來了她童年時的各種資料,將這些逐漸合成加入到她的夢境中。

他的朋友在另一個房間監控夢境,他會用自己的聲音和反應來加入其中。

到了第二天,她就會發現,一切都慢慢地改變了。

他是一個很有錢的人,有錢,什麽事都能做到,包括悄無聲息地將周圍的一切痕跡抹掉,包括讓所有的人來配合他這個幾乎瘋狂的游戲。

事情一直順利地進行,他看到了她笑,看到了她的眼睛變得溫和而有希冀,甚至看到她用關懷慈愛的眼神望著兒子。

曾幾何時,她甚至厭煩過自己讓她生下的孩子吧,只因為這個孩子讓她充滿了罪惡感。

一切都是那麽好。

當他驅車準備去原家老宅時,父子兩個人望著睡熟的她,兒子曾經問他,說她現在這樣很好,是不是?

他說是。

是啊,其實並不奢望她能如何,只要能像當時那樣,父子兩個人就都很滿足了。

甚至他覺得,也不用繼續下去了,畢竟謊言越大,就越容易破滅。她能像現在這樣,真得就可以了。

只可惜,計劃再是完美無缺,也總是會有意外。

在原家老宅時,那個意外終於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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