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前外出時，沒少被皇子公主以及他們的侍從欺辱，來福永遠站在八皇子前面扮演那個蠢笨如豬的角色，只要能讓主子們笑，臟水都沖著他去了，只是想來他被支開的時候，主子也沒少受欺淩。

來福拿著抹布努力清理著門窗積攢的灰塵，額頭很快沁出一層細汗，原本的心事重重很快被繁重的勞力壓下。

尉遲元清之前想幫他掃地，被王嬤嬤攔下，在她心裏主子再落魄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怎能做奴才那些活計。

………

喬慕從地上撿了塊石子勾畫著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圖框，下面分列無數，剪頭都指向唯一的頂端位置。

接下來要如何摘除八皇子克親的名聲，以及讓他獲得聖寵是最關鍵的問題，只是等喬慕知道那人的處境後，她真想出賣底線去勾搭老皇帝。

虎毒不食子，她卻忽略了宮闈深院的殘忍，以及老虎那些不省心的虎子虎女們。

“小慕，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突然推門而入的綠衫女子把喬慕嚇了一跳，呆了片刻才把對方的臉與名字對上。

“紅芝姐姐。”她趕緊站起身，腳下不動聲色的把那些鬼畫符的圖案擦去。

“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她們這些沒品級的小宮女住的是大通鋪，雖說身份都一樣，但是在宮裏年份久的同樣是新人不能輕易得罪的，而紅芝則是她們這個房間的老大，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寢室長。

紅芝長她四歲，性子最是穩妥，且很關照同一個屋的姑娘，喬慕對她印象還不錯。

“你昨天被帶回來的時候，小臉慘白的很，就連曾嬤嬤都說你活不過一晚，誰知你這丫頭楞是醒轉，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喬慕幹巴巴的笑著，不知如何接口，原身的確沒有逃脫一死，只不過被她借屍還魂。

紅芝走到她身邊摸了下她溫熱的額頭，“這也不熱了，怎的看你現在還是有些呆楞。”

喬慕狀似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許是熱的太狠，一時半會還沒有恢覆。”

紅芝並沒有放在心上，走到自己床位旁邊，從枕頭底下拿出一盒胭脂，“你今天的活計是甘草和梅花幫你做的，晚上等她們回來好好謝謝她們。”

“多謝紅芝姐姐提點。”喬慕客氣的向她道謝，眼睜睜的看著她對著一面模糊不清的銅鏡，把自己的臉塗成了高原紅。

有心想提醒她，但是又搞不懂這裏人的審美，她只能交叉著手在她身邊站著。

紅芝用了好一會才把胭脂抹勻，眨著眼睛面向喬慕，“好看嗎？”

“好看，瞧著面色紅潤許多。”喬慕違心的誇道，撓著自己的掌心，忍住去幫她擦臉的沖動。

“這可是我托人從宮外帶來的，得虧小卓子沒拿那些便宜東西糊弄我。”紅芝小心蓋上蓋子，用枕頭遮好，放在這裏她一點也不擔心有人亂碰，滿屋子只她一人有這等貨色，旁人使了她一看便知。

“紅芝姐姐，現在時辰還早，你今日怎的這麽快就回來？”這個時辰應該是膳房最忙的時候。

紅芝聽她這麽說，猛的拍了一把自己的頭，“差點把正事忘了，今日該是你給八皇子送飯了，我提醒過你還要去禦花園采集露水。”而後她迅速整理好衣衫，臨走前在頭上插了個木頭雕的簪子。

只有被分到與禦花園有關的活計，她們才能去往那裏，禦花園是貴人賞花的地方，奴婢們若是遇上鳳駕討好了主子們，肯定能得一筆賞賜，當然若是不小心行差踏錯，也可能丟了小命。

機遇總是蘊含在危險中，紅芝打扮一番怕是存了別的心思。

當然這些都不是她需要擔心的，她只要想辦法與八皇子那邊的人搭上話，得了空閑的時候可以在八皇子面前刷好感。

禦膳房是個肥差，但它同樣因人而異，喬慕這個燒火的丫頭依舊是這裏的最底層，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接觸食材。

喬慕循著記憶找到禦膳房，門口有個長相秀氣的小太監正在焦急的四下張望，見到她走來立馬面色不悅的訓斥，“主子們都還等著服侍呢，大總管體恤讓你休息，你還真把自己當作千金小姐了。”

“對不起常公公，奴婢馬上去送膳食。”喬慕立馬躬身道歉，臉上陪著卑微的笑，這個常公公可不是一般人，她得罪不起。

小太監把手裏簡陋的食盒扔給她，“趕緊去，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

“奴婢遵命。”接過沒什麽分量的盒子，喬慕眉梢微蹙，這些人又將八皇子的份例貪墨了，這是這具身體拿到東西的第一反應。

常公公捏著嗓子啐她，“還傻站著做什麽，等著咱家給你找個陪客不成。”

“奴婢不敢。”

喬慕走了老遠，常喜還在念叨，“以前就傻不楞登的，被荷花池的水一泡更傻了，還不如當時就死在那，賠錢玩意……”

嬤嬤見他站在門口胡咧咧，嘴裏不幹不凈，警示的提醒道，“你當心著點，人來人往的別沖撞了主子。”

常喜轉身應承的嗯了一聲，眼神中卻滿是不屑，這等地方主子怎會過來，至多是有臉面的宮女過來報個菜，他常喜可不怕那些人，哼…不知是否斷了根的緣故，這人越發的娘氣了。

那些宮女太監都不耐煩給八皇子送飯，原因無它，實在是那處清涼殿不僅路途遙遠，還透著邪性，好些宮人從那回來都會有幾天不舒服，所有人都認為是被八皇子克的，這差事也就一直往沒什麽後臺的奴才身上推。

喬慕擦拭著額頭的汗，皇宮大的很，這樣七拐八拐走著來回需要一個時辰還多，等她回去大家早就用過飯，她也只能餓著肚子睡覺，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給她留個饅頭之類的，考驗人緣的時刻到了……

走的太陽落山，喬慕終於到了雜草叢生的清涼殿。

一個面黃肌瘦的太監仔細看了她幾眼，猥瑣的靠近，“怎麽這會才來。”

喬慕以為他是清涼殿的人，有些歉意的說道，“這位公公，實在不好意思，奴婢腿腳慢，您原諒則個。”

太監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重點在她胸口停留了片刻，心裏暗罵，過來送飯的丫頭年齡是越來越小了，玩起來定然沒勁，“行了，把食盒給我你就走吧。”

“是。”喬慕把食盒遞給他，稍稍向後退了些許，笑話，沒有見到八皇子她怎麽可能離開。

“切，這都是什麽東西。”太監刷的拿下食盒的蓋子，看清裏面的吃食，他先是眼前一亮，而後故意鄙夷的嗤笑。

手下動作卻是不慢，喬慕快走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厲聲呵斥，“這是八皇子的膳食，你不能亂動。”

“滾開，老子的事還用你管。”太監猛的甩開她的手，喬慕這具身體孱弱的像個豆芽菜，就算眼前的人再瘦也是個男人，她怎麽抵擋的了，嘭的一聲坐到地上，尾椎骨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

“臭奴才，竟然敢搶我家主子的膳食，好大的膽子！”就在喬慕疼的呲牙咧嘴時，突然從殿口跑出一個面相憨厚的少年，看穿著打扮也是個太監。

他三兩步跑過來，撈過食盒抱在懷裏，狠狠的瞪著對方，看的那人膽怯，臨走前又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喬慕，才慌亂的跑開。

“你沒事吧。”來福把喬慕拉起來。

“多謝。”喬慕忍著後背的疼，“剛才那個是什麽人？”

“你先隨我去屋裏歇會。”來福小心的扶著她，“冷宮看門的猴子，經常鉆營些旁門左道，你以後不要從這條路過。”

“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便把食盒給了他。”

來福慶幸的說道，“幸虧我出來的早，沒得讓那等骯臟東西壞了主子用膳的心情。”短短一天，來福就認識到主子突發的潔癖有多嚴重，入口的東西被人動了，他怕是寧願餓著都不會碰。

喬慕打量著清涼殿簡陋的建築，茂密的草叢襯托著斑駁的宮墻，就連樹木也透著營養不良的頹敗，即便是炎炎夏日，也讓人感覺沁骨的陰寒，而且能與冷宮比鄰而居，此處偏僻可想而知。

堂堂皇子竟被人欺負到這個地步，喬慕除了冷笑，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表情表達自己的憤慨。

“王嬤嬤，您先出來一趟。”

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太太瞇著眼看了喬慕一會，“這丫頭是送膳食的？”

來福扶著她在石頭旁坐下，“若不是奴才警醒，冷宮的猴子怕不是又將這些吃的給搶走了。”

“那個小兔崽子，如今就連看門的都敢欺辱到我們頭上。”

“嬤嬤，您別著急，奴才已經跟這位姑娘說好，以後拎著食盒從後門進來，定不會再遇上那人。”

“那就好。”王嬤嬤接過食盒往裏走，佝僂的背影說不出的心酸。

喬慕忍了片刻，還是問出心裏的困惑，“奴才如此大膽，就沒有人過問嗎？”

來福哼了一聲，“當初皇上指了好些個奴才照顧主子，那些人眼瞅著主子不受寵，早早的就各奔東西，有些個混的不好，竟還想著到這打秋風，可憐八皇子生母早逝，又得了那麽個名聲……“

“來福，休得胡言。”一道稚嫩的男聲從屋內響起。

喬慕隨之擡頭去看，一個精致秀氣的男孩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那道門檻幾乎遮了他半個身子，卻絲毫擋不住他身上凜然的貴氣。

眼珠黑的像墨，嘴唇卻嫣紅似血，如此長相再長些年歲不知是何等的惑人，只他身份尷尬，皮相之於他怕是一場難以逃脫的災禍。

初相見，兩人目光稍觸即分，心口卻都像扔了顆小石子，晃蕩個不停。

喬慕表情柔和，原來他就是八皇子，呵，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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