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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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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是開武館的,張驢兒也生得人高馬大,不料竟是個軟弱的家夥,阿特爾才用了半天刑,還是最普通的鞭刑,十數下皮開肉綻,他便哭爹喊娘的全招了。

實情與楚勀猜想的相去不遠,張驢兒從竇娥那裏接過雞湯,在第一個白瓷碗裏下毒,原是想毒害盧大夫,沒想到湯卻讓親爹搶先喝了。

張驢兒下毒是想除去礙眼的盧大夫,同時鬧出人命報了官,蔡家婆媳是女人,定會慌張得想尋個依靠,屆時他與親爹再跳出來往衙門送銀子,把事兒遮過去,蔡家婆媳定會對他們父子倆另眼相看,一石二鳥。

阿特爾想主子肯定很高興,不到一日便查出真相,能放竇娥回蔡府。

他在書房找著了主子,呈上張驢兒畫押的認罪書,欣喜的道:「毒是張驢兒下的,張驢兒全招了。」

楚勀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神情依舊平淡,繼續批閱公文。

阿特爾有點摸不著頭緒,主子不是急著幫心上人洗刷冤屈嗎?怎麽聽到結果卻沒什麽反應?

「張驢兒的認罪書先擱著,查出真相的事,暫且別走漏消息。」楚勀擱下筆,冷冷瞥了眼認罪書,輕蔑的道:「張驢兒看著粗壯,沒想到這麽不頂事,早知道就讓你下手輕一些,多折磨他幾天。」

「公子不是急著要真相?」阿特爾困惑的問。

「原是著急,不過現在不急了,反倒希望案子審慢點。」越慢越好,多審幾天,他就能多拘著……不,是多留竇娥在衙門幾天。

「為何公子突然改變想法了?」阿特爾又問。

楚勀忽然笑得燦爛,心花怒放地道:「竇娥說她也喜歡我。」

「也喜歡?公子向小娘子坦白心意了?」阿特爾小心翼翼地問。

「我其實是急了,深怕竇娥惱我將她當成嫌犯,誰知她反而擔心我待她特別好,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好,她又問我是不是喜歡她,我、我想來想去……就認了,沒想到她非但沒有不高興,還說她也喜歡我。」

「喔。」阿特爾應了聲,瞬間明白為何主子希望案子審慢些了,兩人才互相表明了心意,主子興許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光明正大把人留在身邊。

沒想到毒錯人的張驢兒莫名其妙成就了一樁美事,不過這真是美事嗎?讓人頭疼的恐怕還在後頭呢。

「我方才……還拉了竇娥的手,姑娘家的手軟軟的,我握著真怕一用力就弄斷了……」楚勀越說臉越紅。

阿特爾難掩錯愕的瞪大眼瞅著主子,誰會想得到京城出了名、連個微笑也懶得施舍給美人的冷面公子,居然會因為牽了心上人的手就害羞欣喜成這副模樣,若是可以,他真想把主子的這一面昭告天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下午我還餵了竇娥用膳,她好乖地吃了……」楚勀情不自禁的又道。

阿特爾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唉,生手就是生手,主子真的可以不用向他報告這些,害他不自覺想象那樣的畫面,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

只是話說回來,他號稱是大元朝第三美男子,在京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風流公子,還沒跟著主子出巡前,他的女人緣可好了,但他怎麽也沒想過能用餵食這招來哄姑娘家歡喜,該說主子有天分,還是該說這沒動過情的人,滿腔情意如滔滔江水,一股腦兒地往竇娥身上奔,身段能多軟就多軟,能怎麽疼哄就怎麽疼哄。

「所以公子想留小娘子在衙門多住幾日?」阿特爾明知故問。

「嗯。」楚勀拿起認罪書瞧了瞧,淡淡的道:「這罪認得不夠仔細,好比下的是哪種毒?毒藥從何而來?還有,張驢兒怎麽會隨身攜帶毒藥,是不是早有預謀……總之,讓他仔仔細細的將一切給說清楚,你抓著時間慢慢磨,無妨。」

「明白了。公子,新任縣官再半月可到楚縣,是竇默。」之前阿特爾就得知新任知縣從京城出發的消息,也知道即將上任的是何人,他未稟報主子,是因究竟是何人都和他們無關,可如今主子和竇娥的感情有所進展,想來他還是讓主子知曉比較好。

楚勀挑了挑眉,問道:「我記得竇娥說過,當初她父親為了籌措入京趕考的銀子,她才會被賣給蔡府當童養媳,竇默莫非……」

「正如公子所想。竇默考了三回,今年總算金榜題名,殿試給聖上的印象頗好,遇上楚縣縣官出缺,竇默又出身楚縣,聖上便派他來了。」

在大元朝,漢人即使應試後榜上有名,多半無法在京城擔任高官,都是先分至小省縣,由小縣官做起。

「這樣啊,那好,你抓著時間,約莫十日,你將張驢兒一案仔細查完回報,我讓竇娥在竇默上任前回蔡府。」

「公子往後有何打算?是……」要回京城?或繼續出巡?阿特爾本想這樣問。

「我打算哄來竇娥的整顆心,讓她不能沒有我,接著向竇默、蔡婆提親。」楚勀答。

阿特爾暗暗吐氣,這不是他的重點,好嗎?他只好再問:「所以公子打算回京城了?公子若要提親,就是想娶小娘子了,這事總不能瞞著聖上。」

「說的也是,那我再想想。」楚勀無所謂的回道。

楚勀的真名其實是奇握溫那兀勀,不僅是帶著天子劍的欽差大人,還是高高在上的王爺,皇子若要成親,怎可能不先稟報聖上?王爺若先斬後奏,到時被斬的,恐怕是一路跟在王爺身邊的他們吧,想到這裏,阿特爾忽然覺得脖子涼涼的。

「對了,盧大夫也得好好審審,說不定毒藥是從盧大夫那兒得來的,這樣盧大夫便是共犯,總之,張驢兒和盧大夫都不能放過。」楚勀又道。這兩人竟敢覬覦他的心上人,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尤其是盧大夫那個老不修,竇娥都能當他的女兒了!哼,沒關系,現在兩人落到了他手上,就別想他會輕易放過!

他第無數次想,張驢兒這毒下得實在太美妙。

「阿特爾,你算準了時日,問出所有真相,最後那兩人死了或還能活都無所謂,只要還竇娥清白……」楚勀想了想,改變主意,淡漠的又道:「死人不能開口再汙蔑人,我瞧著還是死了好,明白嗎?」

「明白了。」阿特爾應道。

「記住,要好好磨一磨兩個嫌犯,這十日都不能放他們好過,不能讓他們提早死了。」楚勀越想越來氣,越想越覺得惡心,對於張驢兒和盧大夫看竇娥的眼神益發無法忍受,恨不得幹脆親自動手,折磨人的招數,他可多了。

「知道了。」阿特爾道。

主子這是擺明了假公濟私,他看主子那醋勁大發、儼然把竇娥當自己的寶貝的模樣,非常不能適應,有種墜入夢中的荒唐感,看來他得提醒其他跟著主子的兄弟們,往後一定要對竇娥要好一些,還得非常小心註意地與竇娥保持恰當距離,免得下次主子就把詭計用到他們頭上了。

楚勀更加肯定,這輩子他只想與竇娥相守。

這十日的相處,她幾乎日日都有讓他驚奇之處,她博學聰穎,什麽話題都能聊,也有自個兒獨特的見解,與她相處絕不會感到無聊。

楚勀也終於明白何以額布為他尋的那些大家閨秀引不了他半分興趣,那些女子鎮日守在閨閣,只懂得刺繡、彈琴、論詩那些風花雪月、不濟事的技能,他不要這種漂亮但腦袋塞棉花的布娃娃,他要的是像竇娥這樣智慧聰穎的伴侶。

刺繡刺得好有什麽用,他到街上逛一圈可以買多少漂亮繡布,何必娶個繡工擺家裏?彈琴論詩也頂不了事,要是京城如楚縣發大水,恐怕那些養在深閨裏的美人們只會嚇得花容失色,不似竇娥這般能指揮若定,而且她有一身好醫術,學什麽都快,還有一手京城最好的廚子也贏不過的好廚藝。

他也習慣了每日午、晚同竇娥一起用膳,他們總有好多話可以聊,她也不似京城那些美人們會扭捏作態,含蓄溫婉的說什麽男人家的事,女子不好指手畫腳,她時常是有什麽便說什麽。

唉,他好喜歡竇娥啊,喜歡到根本舍不得離開他身邊,可張驢兒、盧大夫都已經招了,張驢兒的毒藥是跟盧大夫買的,兩人也被阿特爾折磨死了,這樁案子算是結束了,他沒理由不放竇娥回蔡府,且聽說再兩日竇默就會抵達楚縣……

楚勀讓人備了馬車,回蔡府的路上,車廂裏就他與竇娥兩人。

「這十日委屈你了。」他不舍的道。

「哪有委屈呢。」她輕笑道,順手理了理他有點敞開的衣襟。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覺得他確實是個好對象。

「你……會想我吧?」楚勀拉住她的小手,低聲問。

「會。」她又笑了,他這模樣像極了討糖吃的大孩子。

「我想向老夫人提親,你……認為如何?」

竇娥沈默,當凡人當得久了,七情六欲全上身,不只想找他當隊友,也清楚自個兒對楚勀動心了,希望跟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想,依他這麽老實的性子,應該可以做到吧,再者,楚縣是個小地方,平時沒什麽大事,他處理公務之餘,兩人好好過日子,也能安穩過上一輩子,一起回天庭吧?

「阿勀,你會一直對我好吧?」

「那當然,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

「只會對我一個人好?」竇娥又問。

楚勀想也不想便回道:「除了你,我還能對誰好?」

「會不會有天你遇到更好的姑娘,就變心了?」她繼續追問。

「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了。」他握緊她的手。

「阿勀,你若娶我,你這輩子就只能有我,我……」竇娥遲疑了一會兒,才又道「我很小心眼的,不會準你有別的女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絕對不會有別的女人,也可以保證這輩子只有你。」楚勀毫不遲疑的笑答。他沒想到她是個小醋壇子,不過這樣正好,表示她十分在乎他。

「你怎麽能這麽肯定?天下如此之大,比我好的姑娘多得是,何況我還嫁過……」

他打斷她,「不準你再這樣說,嫁過又怎麽了?往後你心裏只有我一人就好,我肯定不會見到比你更好的姑娘了,因為……」他忽然住口,總不能告訴她,天下知名的美人兒他早看遍了吧,想到這兒,他忽然苦惱起來,他還沒跟她說實話呢……唉呀,不管了,先把人娶了,趕緊將生米煮成熟飯,到時誰反對都沒用,連她都不能反對嫁給他,沒錯,就是這樣!

「因為什麽,怎麽不說了?」竇娥好奇的問道。

「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其他姑娘都入不了我的眼,既然如此,哪還看得見什麽更好的,無論如何,我眼裏就只有你。」楚勀認真的說道。

她一聽,小臉猛地漲紅,嬌嗔的輕輕捶了他的胸膛一下,「你看起來老實,沒想到也這般油嘴滑舌。」

「我只對你油嘴滑舌。」而且越來越順口,哄女人這事兒,他越來越上手了。

「不理你了。」

「你要是不理我,我會難過的。」楚勀故作可憐的道,「你回去之後每日都要想我,過幾天我忙完公務,就找人向老夫人說親,你等我。」

「阿勀……」

「嗯?」

「你若對我好,我也會一輩子對你好。」竇娥說。

他心滿意足地笑了。「我保證這輩子只對你一人好,你就安心等著做我的新嫁娘。」他最喜歡她這直爽的性子,有什麽說什麽,不用花心思猜。

她嬌羞的瞥了他一眼,點點頭道:「好。」

竇默蒙聖恩得以衣錦還鄉,初始他十分興奮雀躍,一路趕著,盼望能盡快返鄉上任,然而當車馬越來越接近楚縣,他的心又莫名慌了起來。

想當年懂事的女兒竇娥,為籌措他赴京趕考的盤纏,自願賣身到蔡府當童養媳,給病弱的蔡家公子沖喜,還寬慰他說她進了蔡府能得照應,蔡婆亦是再三保證會善待竇娥,他萬般不舍又深感自已無用,他這等於是賣女兒來完成自己的願望。

他這一去就是好幾年,他才學不夠好,兩回落榜,自覺無顏返鄉,發憤苦讀,第三回終於榜上有名,且得以入殿面見聖顏,如今終於能夠光榮返鄉。

算算時間,如今女兒也該滿二十了,不知她日子過得可好?不知蔡婆對她可好?更不知她對是否埋怨他這個爹?

近鄉情怯,正是他此時的心情寫照,縣城就在眼前,他怯意更盛,這些年過去,蔡府光景如何?他病弱的女婿是否還在?

當時縣城裏的大夫說過,蔡家公子活不過十八,要是人已經不在了,他苦命的女兒不就年紀輕輕便守寡。

人,就是這麽奇怪,沒得到功名之前,總覺得一個書生最大成就莫過於皇榜有名,如今功名到手,才感到後悔、虧欠,甚至覺得所謂功名,也不過如此。

竇默輕嘆口氣,罷了罷了,現在再後悔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他盤算著,到了縣城後,先辦妥皇上交代的事兒,再趕緊差人去打聽女兒的情況,若是女兒過得不好,他定要將女兒接回身邊好好彌補,如今他成了縣大人,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吃飽穿暖已不是難事。

他摸摸身旁的錦盒,思忖著,京城領皇命成了欽差大人的三皇子,不知是否肯如聖上所願,乖乖回京城,萬一三皇子不願意,他真能如聖上所言,命人直接把三皇子綁回去?

那是三皇子啊,在京城生活好幾年,他可是聽說不少三皇子的冷酷手段,三皇子年紀輕輕便被聖上封了禮王,是個出了名的冷面王爺,明面上講禮,骨子裏卻是絲毫不講禮、不講情的狠。

落榜的那幾年,他在京城最熱鬧的大街上賣字畫維生,一年冬日大雪,他遠遠見過禮王一回,他真沒想過,才十七歲的少年,一身威儀渾然天成,比起大雪日的冰寒,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年禮王領著二十多名禁衛兵,抄了通敵叛國的鎮安王府,鎮安王嫡女是京城第一美人,淒絕哀怨的伏在年輕的禮王腳邊哭著求饒,男人們見了很難不生出幾分憐惜不忍,怎料膚色白晰如雪、豐神俊朗,有大元朝第一美男子之稱的禮王,對第一美人卻毫不動心,瞧也不瞧對方一眼,直接擡腳將嬌滴滴的大美人甩開,冷冰冰的道:「叛賊人之女,別臟了我的衣鞋。」

從京城最熱鬧的大街拐進王族住的裏仁坊,鎮安王府就在裏仁坊前端,尋常百姓無法進入裏仁坊,但那日,有許多人跟在抄家禁衛兵後頭,在拐入裏仁坊的街口處湊著熱鬧,遠遠觀望。

他也跟著湊熱鬧的人們走著,然後遠遠看著,只覺昂首挺立於落雪裏的少年,無情狠辣,遠望即讓人心生畏懼,而他所帶領的二十多個禁衛兵,不到一個時辰,便抄光鎮安王府。

想起這件往事,竇默覺得額際抽疼著,不自覺伸手撫了撫,如今禮王也該二十有二了,應是威儀更深、狠辣更甚,若是禮王不肯如聖上之意回京,他難道綁得動那樣的男子?

就在他深思之際,馬車已來到楚縣城門前,緩緩放慢速度,準備停下檢查。

站在城門前的兩名男子迎上前,走在前頭的楚勀問道:「車內可是竇大人?」

竇默掀簾朝外看去,只見一名面色黝黑、神采飛揚的高大男子,他身旁立了一名面色白晰,亦是十分俊朗高大的男子,兩名男子立於車馬前,神色恭敬,他雖不解兩人為何人,但仍沈穩的回道:「正是。」

「恭喜竇大人回鄉上任。」楚勀輕笑道。

他一早接獲竇默約莫午時抵達縣城的消息,便抓準時間來城門前等候,滿心想著要給未來的老丈人一個好印象,他準備待竇娥與竇默見過面後,即向竇默與蔡婆提親。

「多謝兩位。」竇默猜想,興許是衙門得到消息,差人來迎接。

「竇大人,大型馬車須先查驗才能進城,還得花些時間,馬車進城也只能緩行,我備了小轎,竇大人可先隨我入城回衙門,衙門已備妥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

「這樣啊,多謝。」

竇默捧著一只錦盒,旋即下了車,由楚勀領著先過了城門,一旁果然有轎子候著。

「竇大人請上轎。」楚勀親自為他掀簾,請他入轎。

竇默點點頭,上了轎子安坐,滿心想著,禮王也頗為周到,特地派人來接他,照這樣看來,他也許能順利辦妥皇上交代的差事。

沒多久,轎子在衙門門外停下,始終跟在一旁的楚勀又迎上前,為竇默掀起轎簾,方便他下轎。

兩個守在衙門門外的官差見狀,不禁面面相覷,究竟是誰有這樣大的面子,竟能讓欽差大人一路行走隨轎,還親自掀簾?

「竇大人,衙門已經到了,請下轎。」

竇大人?記得新來的縣大人就姓竇,見識過欽差大人宰人不眨眼的官差,瞬間有點發懵,怎麽只是官職比欽差大人小多了的縣大人?

「大人。」守衛官差恭敬對楚勀打招呼,走前一步的竇默卻以為官差是在喊他,他輕點了點頭當做回應。

楚縣是個小縣,衙門不大,但竇默畢竟是頭一回來,不知方向。

「竇大人,請走這邊。我先領大人回廂房梳洗,一會兒再差人過來領竇大人到廳內用膳,可好?」楚勀有禮的問道。

「如此甚好,多謝了。」竇默點點頭,想著洗凈滿臉風塵才好拜見禮王。

楚勀領著竇默至廂房,說明道——

「這裏往後是大人的廂房,漱洗用物、衣袍皆已備妥,大人請自便。」

楚勀為竇默開門,待竇默進了廂房,楚勀幫忙關上門,朝阿特爾交代道:「你留在這兒,等人出來,立刻領到廳內用。」

阿特爾忍不住問道:「公子不覺得哪兒怪怪的嗎?」

「哪兒怪了?」楚勀不解反問。

「竇默是小是誤會了什麽?」

「誤會什麽?」

阿特爾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誤會我們只是被派去接新任縣大人的小官差。」只要遇上和竇娥有關的事,主子就會成了傻子,以往他總是忍著不要把對主子的鄙夷表現出來,但隨著主子和竇娥的感情越來越好,主子做傻事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幾次之後,他也懶得再忍耐了。

「咦?會嗎?」楚勀著實一楞。

「不會嗎?你方才也沒說你是誰啊!」主子對竇娥、蔡婆是這樣,現在對竇默也是這樣,唉。

接迎未來老丈人太緊張,好像真忘了說。楚勀不確定的道:「等會兒再說清楚,應該無妨吧。」

只有你才覺得無妨吧,拜托,能不能別只想著心上人,擠出點心思來用在旁人身上!阿特爾無語了,他就等著看是不是無妨,希望竇默可別被嚇壞了才好。

楚勀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望向阿特爾,神情顯然有幾分困惑,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似乎在面對在乎的人時會有些緊張。」

「王爺知曉什麽是緊張?」

「原是真不知曉的,直到……」楚勀低聲說,表情顯得有點迷惑。

直到認識了竇娥吧。阿特爾在心裏默默替主子把話給說完。

他自小是禮王的伴讀,兩人與其說是主仆關系,不如說是兄弟貼切些,沒有旁人的時候,他偶爾會打趣主子幾句,現在就是那少見的偶爾,畢竟主子能被打趣的事兒也不多。

記得上一回這麽做是查抄鎮安王府那日,都好些年過去了。

那次京城嬌滴滴的大美人拉著主子的衣擺痛哭,他在一旁瞧著都生出憐惜,沒想到主子竟擡腳將人甩開,一臉酷寒地要美人別弄臟了他的衣鞋,事後他打趣主子,人家好歹是京城第一美人,琴棋書畫倶通,他竟舍得賞大美人一腳。

然而主子壓根不在意,只是淡淡的道:「那模樣稱京城第一美人?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嗎?」

旁人不知曉,但阿特爾最清楚不過,皇上為主子的不開竅愁白了頭,偏偏主子什麽樣的美人都瞧不入眼,皇上賞給主子的美人,全落得被打發出府的下場。

皇上一度懷疑主子不愛姑娘,這可是大事,他知曉幾分聖意,皇上有意傳位給主子,萬一主子真不愛姑娘,無法誕下皇嗣就是天大的事了。

所以他問了主子,究竟在他眼裏什麽樣的人才叫美人?

主子倒是認真的想了想,這麽回道:「能入我眼的美人,不必琴棋書畫皆懂、不必花容月貌,只須……」

「只須如何?」他追問。

「出得了廳堂,能見人,有禮有度;進得了廚房,燒一手好菜;有福能同享,大難臨頭不會逃;敵人拿了刀架著脖子,有膽不哭不討饒,不丟我臉面,那便是我想要的美人了。」

他那時完全說不出話,只想著:他知道主子嘴刁,好美食,沒想到主子真正看中的對象,居然是個廚子,而且還是個有勇有謀的男廚子。

果然愛的是男人……他著實與聖上相同,為主子憂心許久。

大元朝的女人,即便有草原民族血統,也已被漢化,被教養得嬌弱了,能稱得上美女的,除了才藝,得身姿羸弱如柳、面貌艷勝桃李的姑娘,那種被敵人拿刀架著脖子能有膽不哭不討饒的,哪兒還是美女,根本是勇士,好嗎?

可如今,竟還真出現一個符合主子獨特眼光的女人。

瞧楚縣發大水那段時日,竇娥有勇有謀,處理起事情果斷不輸男子,手腕身段卻又比男子細致,的確是出得了廳堂,能見人、有禮有度且又進得了廚房,有一手好廚藝。

說到廚藝,基本上大元朝養在閨閣裏的千金,不可能親自下廚,會下廚的絕不會是國公大臣之女,因為下廚被視為低賤下層的姑娘不得不為的事兒。

那些生來就要成後成妃的重臣千金們,絕不可能碰廚房,所以主子的特殊需求,他也強烈懷疑過是主子用來推托的理由,現在看來卻是不然,主子的確被一只香甜的蜜汁烤鴨買去了心。

瞧還迷惑站在一邊的主子,阿特爾開口提醒,「王爺趕緊去換身衣裳,想想等會兒如何向未來老丈人說吧。」

「我是該去換件衣裳。」楚勀快步離開了。

阿特爾望著主子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子如此在乎一個女人,他不得不感到憂心,皇上已有旨意下來,可這回,他全然猜不出皇上究竟如何打算。

早已被漢化到骨子裏的大元朝皇族,真可能回到還在草原上的從前,不計較婚配對象的出身,喜歡就直接綁走了?他還真不信如今已十分講究門第的皇族,能不計較竇娥是二嫁,他更不信皇上能輕易放棄把皇位交給主子的意思。

唉,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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