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般商場不同，眾林百貨有點商業街的意思，高高的穹頂有三四層樓，但高處是辦公室，一樓是過道，二樓三樓就是天井了，天井過道兩側才是攤位，但由於是解放前的老建築，二三樓樓板欄桿都還是木頭的，就因為這種有點特別的攤位式經營方式，始終讓這裏沒有變成完全的國營形式，現在都屬於改制比較早的全民所有制，也就是出租攤位的形式。

價格也不便宜，但是阿燦可是帶著五十萬澳元來的，這種匯率基本等同於美元的貨幣換算過來都是幾百萬華幣，這點每個月幾千元的租賃費，眼睛都不帶眨的，反而還對這個有點古舊的商場挺喜歡，覺得有民國遺風！

陸文龍他們來看了都覺得莫名其妙，這麽個亂糟糟的地方比起那個高大氣派的百貨大樓真是完全不在一個檔次的，在他們看來送點錢得到一個好位置，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也許就是國內外人的觀念差異吧。

來的人很多，連眾林商場的管理人員都沒意識到這麽一個攤位居然有好幾十號人來，連忙阻止：“只有四份出入證，其他人不許進去！”

阿光小白笑瞇瞇的過去攬住這個中年人敬煙，談天說地拉家常：“我們絕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你就在這看著，高處看著，我們人多動作快，早點弄完，你也可以收工嘛。”

中年人就接過一包煙，還是要盡忠職守：“商場內部不許抽煙，都不許抽！”指指到處掛著的嚴禁抽煙的牌子。

混混們就收了打火機，本來也就是來做事的，招呼著趕緊動手。

不過也是第一次站在這種關了燈收工以後的百貨商場裏面，沒有營業員，好像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可以隨便拿，小混混們覺得挺新鮮，一邊做事一邊揶揄江小船：“你說要是你什麽時候開你的搬家車過來，就這麽隨便拿，是不是很過癮？！”

江小船這憨包當真伸頭到處看：“家電是不是最值錢？那邊的呢子大衣是不是一架子全部搬走？”

蠻有樂趣的。

其實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把各種各樣噴繪公司已經做好的畫面安裝貼好，總之就是把原本有點破舊的攤位環境，直接用畫面遮擋包裹，就變得煥然一新了，幾個湯燦清帶過來的小崽子熟悉內行一些，壯著膽子指揮一群大哥。

湯燦清就輪不上指揮了，但很有成就感的站在一邊看：“一直都在賣這個東西，倒是沒想到我這些東西一弄，完全就天壤之別，漂亮得多了。”

蔣琪跟著父親算是見識了做小生意，也跟著陸文龍搗鼓過游泳池、豆花鋪，握著小拳頭鼓勁加油：“明天一定會有很好的生意！一定會開張大吉的！”

楊渺渺就完全是好奇，從來沒有嘗試過自己也是賣東西的一方：“我來買的話，價格會不會便宜一點呢？”這倆姑娘就拿看低智商的目光打量她。

阿燦也插不上手，終於有機會站在維克托旁邊開口：“您……您還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維克托晚上沒事，也跟著過來，剛才毛手毛腳的在裏面幫忙貼了兩張東西，口中又念念叨叨的高要求，弟兄們覺得他煩，把他攆出來了，和曹二狗這種一邊貼還一邊流口水的家夥一起被攆出來了，他就笑嘻嘻的站在旁邊看，說實話，攤位太小，看的人遠比動手的多。

有點詫異的聽到這種比較熟悉的粵味普通話，轉頭看見明顯不是內地人打扮的阿燦，阿燦趕緊介紹自己：“我是阿龍的堂哥，陸維燦，我是墨爾本大學工商管理學博士，之前一直在悉尼和墨爾本做商務工作，為三家跨國公司服務過，現在是在耐克旗下的這家龍牌公司做大華區經理……”一口氣說完，搞得自己好像是在應聘似的。

維克托也習慣別人用這種口氣對他，臉上的笑容就不是剛才那種，而是彬彬有禮溫和雅致的款型：“你認識我？”

阿燦趕緊點頭：“當然，當然，您在去年商業經濟周刊上面的專訪我反覆看了很多遍，收獲良多！”

維克托正要回應什麽，就聽見陸文龍一聲大吼，順腳就把旁邊的阿剛踹翻：“你豬頭啊！老子剛把這邊貼好，你就給我弄花了。”被踹的也不生氣，哈哈哈的笑著就跑了，躲到後面去，實在是陸文龍開始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也要去動手，這種精細活還是要點技巧的，他這種生手搞了幾扳手很出了點岔子，旁邊阿林餘竹就不停的嘲笑他，搞得陸文龍一腦門子的汗！

弄得更多人伸脖子去看，順口調戲那個似乎幹什麽都得心應手的大哥，維克多也笑，回到那種真誠的笑：“這個時候，我只是小六的兄弟……人生當中有很多感悟，也許做成一筆收購跨國公司的並購案，成就感也不一定有自己這樣開一個店多多少，都值得體驗一下，特別是有這樣一群朋友的時候，我很幸運，都兼顧到了，好好幹吧，會有美好前程的！”

所以說他這種口氣之前就不招那個林秉建待見，動不動就人生的，但阿燦不就信這包藥麽，點頭點得跟個金龜子似的，就差搖尾巴了！

七手八腳的把一大張畫面在整個後墻面繃好貼好，全藍色漸變的畫面，上面還要貼上有機玻璃發光的龍牌標志，畫面上當然是有陸文龍自己穿著全套運動裝備的擺拍照片的，比真人還高，弟兄們七嘴八舌的點評：“看上去還是人模狗樣的，但是明顯臉上沒有這麽白嘛？”陸文龍的照片其實到處都有的，櫃臺上貼著，還有兩個人形牌，掛著的小旗，椅子上也貼著，隨處可見。

曹二狗膽子大：“化妝是不是化過了點，怎麽有點娘娘腔呢？”

陸文龍氣極而笑，在背後就是給他一腳：“老子還不願意呢！你來？！”眾人起哄曹二狗沒名氣，這貨脖子一梗：“老子現在在渝慶臺球行當還是有名氣了！”

噓他的人更多，人家陸文龍都世界冠軍了，你還在這麽個小旮旯。

總之就是氣氛很熱烈，等把幾箱貨物開始擺上來的時候，就更熱鬧，總有沒洗腳就想拆開好奇的把運動鞋穿一下的家夥，被阿燦制止了還悻悻：“老子自己買一雙不可以麽，多少錢嘛，阿龍給我打個折嘛？”

阿燦終於沒有精力一直站在維克托旁邊吸仙氣，趕緊過去招呼著指導該怎麽擺，運動服哪些要穿好在模特身上，哪些要疊起來放，這種時候，大多數弟兄就沒那麽擅長了，還好湯燦清她們在啊，還有另外幾個姑娘，就巾幗不讓須眉的罵自己男人：“出去了！這麽點事情都做不好，衣服都不會疊，出去出去！”

玻璃櫃臺裏面要把運動鞋按照阿燦要求的順序擺好，還不能是老老實實的一雙並頭擺，必須一只倒著一只斜靠在上面的形式，價簽也不是國內常見的用印泥蓋數字在卡片上，而是用寫真機做的彩色爆炸文字，總之就是很醒目，價格還真不貴，運動鞋普遍都是149元和199元，當然這已經比市面上常見的回力籃球鞋十來元一雙貴了十來倍了，但是比那些商場裏面的舶來品卻便宜很多。

運動服主要就是套裝，男女款式都有，但現在款型還比較少，畢竟現在龍牌都是一個試銷的階段，鞋款還有點臨時設計的痕跡，服裝就純粹是拆了原來的標換過來用的，大家都在試水，看看銷售跟這個市場究竟怎麽樣，才能決定接下來的生產投資規模。

換了一幫女孩子在裏面嘰嘰喳喳的收拾，有倆是明天就要在這邊當營業員的，楊渺渺幫著疊了兩件，試著開口：“要不……明天我也來這邊賣衣服？”這姑娘現在腦子裏面轉悠得最多的就是，自己能做什麽，她除了跳水什麽都不會，可陸文龍現在實在是不願意她去面對水池，要是又跳下來給摔個好歹怎麽辦？

蔣琪的眼睛就是一亮：“對啊！你明天來撐場面，一定大賣的！清姐你再幫她做個橫幅，奧運跳水冠軍楊渺渺光臨現場！肯定大賣啊……”

楊渺渺趕緊推銷自己：“我在香港都有很多人來圍觀看我的！”說得自己好像是只熊貓。

湯燦清比她倆想得多一點：“渺渺現在不能招搖呢，要是國家隊看她身體好了，又把她找回去怎麽辦？你回去不？”

小虎牙就一臉的緊張：“不！我不回去！”

蔣琪不放棄：“問問阿龍，他想得明白一些，我覺得沒什麽關系，大不了不拉這個橫幅。”

陸文龍被喊過來一問，滿不在乎：“就照著琪琪說的去弄，明天早上我給方主任打個電話問一聲，就說渺渺剛醒了，但是身體還很不好，醫生說要修養個兩三年，停訓兩三年了，跳水隊也不會再要你了吧？”楊渺渺卻撇嘴，這姑娘確實好勝，也許追著要她去，她現在是真舍不得溫馨的生活，可是真要是跳水隊不要她，她又有些失落了。

其實絕大多數人，又何嘗不是都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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