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渺渺恍若未聞，在幾個小崽子隔出來的巷道中間，直接就無聲的走上樓梯，走到一半卻渾身顫抖起來，轉頭回看，一直註意著她的一個小崽子立刻拉麻凡的袖子喊十三哥，麻凡又趕緊拉陸文龍，陸文龍才忿忿的直接拿球棍砸對面的人：“鬧個錘子！太太平平的有點人情味好不好！丟臉！”

轉身過去上樓前回頭：“麻子！再調點弟兄過來，把所有多嘴的人打出去，把楊叔的靈堂搞起來，真心拜祭的隨便來，今晚開始吃流水，但是要鬧的，先打一頓，發動其他人一起鬧的，直接斷手！”擲地有聲的轉身走了！

麻凡居然先看看周圍的人，遞個眼色，才十多個少年一起朗聲齊喝：“好！”嚇人一跳！

然後麻凡就真讓兩個人出去報信，自己就開始和徐勁松張揚等人張羅著擺靈堂了。

已經儼然有一副大哥氣質的陸文龍，在經歷了這樣一件事情之後，比彭俊那次以後，更加不由自主的開始狠辣起來，人心啊，就是這樣在一次次現實面前變得越來越冷酷！

唯有能安慰的就是他心中還留有那麽一片溫暖的天地，走上樓梯牽住楊渺渺的手：“如果你覺得我做過了，就讓我改，我不管是你什麽親戚的。”

楊渺渺默默的搖搖頭，就看樓上，陸文龍明了，長出一口氣，就牽著她上樓，手上握得緊，姑娘在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甚至有點退縮，還是被他拉住了，推開那扇門，就算蘇文瑾昨晚叫人好好收拾清洗過，門框下沿還是能發現血跡，地上的廉價地板磚縫隙裏面也有暗紅色痕跡，但是床鋪跟家具都擦得幹幹凈凈沒有什麽觸目驚心的東西了。

觸目傷懷，也許就是說的這個時候，楊渺渺看著眼前的一切，慢慢的腳下發軟，陸文龍沒有強撐，只是把手放到她的腋下，順著托住她，讓她徐徐的跪倒在地面，淚水怎麽都止不住的開始流下來，慢慢的越來越多，聲音也開始大起來，終於忍耐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穿透了空氣，傳到了樓下，傳到了院子裏面，傳到院子外面，兀自還在憤憤不平吵嚷的那些親戚朋友終於開始閉嘴，但總還有那麽個別的人歪嘴：“姓陸的這下倒是滿滿的控制住了渺渺……”話音剛落，就被站在旁邊的張揚聽見，真心憤恨得咬牙，這個小賊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站在門檻上揮揮手，一指人，那輛面包車直接就沖過來，嘩的一聲拉開車門，之間他剛剛指了一下這個滿臉鄙夷的中年人，就沖下四個健壯少年，拖了人就上車！

然後嘩的一聲，面包車就開走了！

直接拖走了！拖哪裏去了？

這下終於安靜了……

接著就聽見陸文龍在二樓的吼聲：“張揚！給老子弄個火盆和紙錢來……”張揚撇撇嘴叫過一個弟兄：“看住這些無情無義的東西！”自己就一溜煙跑了。

最後楊渺渺就這樣跪坐在地面，陸文龍找了個墊子給她墊著，小姑娘慢吞吞的一張一張的把紙錢扔到火盆裏面燒掉……

麻凡他們的動作確實快，叫人扯了幾匹青紗和白布就在下面搞了個靈堂，擺上紙錢香燭，中間還找三嫂做噴繪，弄黑底白字的橫幅，最後就是找了一幫吹拉手開始做道場，田螺哥帶了一幫人直接用江小船的貨車拉過來，就是擺大排檔的器材，直接就在楊家院子裏面擺開了流水席，逐漸也有些正兒八經的工友親戚過來拜祭點香，看看這些其實還算講理的冷面少年表情，終於正常化了。

湯燦清就借著送噴繪的時候，跟蘇文瑾一起過來了，無論什麽關系，大家總歸認識，起碼的禮貌應該有，蔣姑娘就算了，太遠，懶得喊，所以就近打電話給修理鋪的弟兄，叫他們去喊了蘇文瑾，自己開著破吉普車過去接了一起就過來了。

湯燦清是今天一早到了辦公室才知道這樣事情的，驚訝之餘又遇見了維克托的事情，所以等蘇文瑾上了車，就有些熟絡的詢問：“昨晚究竟怎麽回事？”

蘇文瑾在她面前始終提不起氣，哼哼唧唧的把事情說了：“我們這樣去有什麽不對沒？”

湯燦清畢竟大幾歲：“有什麽關系……父親過世，吊唁一下嘛。”

蘇文瑾咬咬嘴唇看著前方：“昨天我也看見了，好慘……為什麽呢？”

湯燦清理性一些：“情緒激動吧，也許兩個人之間沒有感情，又可能三言兩語說過了頭……不是還有個年輕小夥子麽……”

倆姑娘都有些唏噓，卻下意識的對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在想自己這邊的事情吧，會不會也鬧得這樣用生命來彌補這眼前看起來也不正常的關系？

湯燦清終於在沈默好一陣以後幽幽：“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最多下點毒……如果他再給我找個五嫂出來的話。”

蘇文瑾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笑，但是忍不住：“那我早就該下毒毒死你們倆了！”

湯燦清看她：“還有一個呢？”

蘇文瑾撇嘴：“她都這麽慘了，我還能說什麽？我跟阿龍合起來都沒她慘。”

好吧，都沒說的了，但是楊渺渺最慘的還沒有到來。

晚上的時候，警察倒是來了兩撥人，一來是據說有人報案，說有人在這邊鬧事抓人，二來是武強讓人過來通報情況。

第一撥兒派出所來的時候，第二撥市局的正在跟陸文龍說事，笑著就把同行招呼了：“你猜都猜得到是什麽事情，吃飽了撐的，亂七八糟親戚，三姑六婆全部出來鬧了，巴不得分點好處嘛，我說就得快刀亂麻的清理幹凈，換我們還不好這麽下手呢，小六，你回頭就叫人別弄了，差不多嚇一嚇就行了。”這是武強的心腹，知道陸文龍是什麽樣了。

陸文龍也笑著答應：“留下來吃晚飯，別看是流水席，師傅是高手，做菜一絕，我叫他們另外弄點菜，你們喝兩杯，天氣冷，我就不陪你們了，楊渺渺情緒很不好。”

這個市局的就笑著點頭：“事情很簡單，供認不諱，已經收押等著檢察院按照手續走，但是那個小夥子的家裏要鬧，說是妖狐子女人勾搭了他們的兒子，要這邊楊家賠償，我們在做工作，那邊貌似是家國營廠的廠長，有點關系，鬧得很……你們自己小心點，有事給我們打電話。”

陸文龍點點頭就起身，招呼人給這一桌的警察單獨弄菜，再弄兩瓶酒來，自己就給已經過來的餘竹輕聲叮囑一下：“晚上留二十個打家弟兄在這邊打死人板板，輪流來，連打三天，說不定那家要鬧事。”

餘竹冷哼兩聲答應了，陸文龍正要走開，想想掉頭：“武強你知道是誰不？”

餘竹有點驚訝的看著他點頭：“知道……”

陸文龍偏頭琢磨不到一秒鐘，下定決心：“你找個看起來正經點的精靈弟兄，到霧城賓館去當小弟打工，只告訴這家夥在這家賓館註意跟武強的關系，他的工資內外拿三份。”一個局長老喜歡在一家遠離警察局的賓館出沒，這個細節他總覺得反正無所謂，留個心眼就是了。

齙牙餘最喜歡這種事情，眼睛亮了下：“我就最服你這點！好！我親自帶人辦！”

陸文龍才點點頭，轉身上樓扶著楊渺渺下來吃飯，這姑娘自己是沒知覺的，木頭人似的，隨便怎麽都可以……

蘇文瑾跟湯燦清走進來的時候，還有兩名戴著黑色紗籠的小崽子帶路，湯燦清看了，嘆口氣小聲吩咐：“給我們也找兩只黑紗吧。”

陸文龍看見她們過來，自然也看見湯燦清米色中長大衣上沒有套著，就是用別針別著的黑紗，蘇文瑾穿的白色羽絨服，也是直接折疊著別在上面，她們相互幫忙別的，心裏就有點暖洋洋，有人為自己著想的感覺真好，輕輕招招手。

湯燦清無聲的做幾個手勢，表示自己兩人過去沒問題？因為看見木木的坐在桌邊的楊渺渺明顯狀態不對。

陸文龍搖搖頭招呼她們過來，遲早都要這樣，失去父母的姑娘，也許有點別的刺激可能還好點。

可是蘇文瑾跟湯燦清坐過來，楊渺渺只是面無表情，呆滯的看了看眼前的兩位姑娘，沒有點頭也沒有任何示意，就漫不經心的用金屬調羹盛著蛋炒飯，機械的往嘴裏塞，有沒有舀上飯粒都在塞。

陸文龍輕聲：“你們也吃點蛋炒飯不？還是弄幾個菜吃？”

湯燦清搖搖頭：“我跟大嫂待會兒出去吃，小白陪著維克托的，他們說那邊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陸文龍點點頭，揚手跟遠處起身出門的幾名警察招招手，對方做個打電話聯系的動作就消失了，那些想報案鬧事的親戚頓時偃旗息鼓。

可沒過半小時，就在這倆姑娘覺得時間差不多，自家男人也看過了，就準備起身告別的時候，門口突然就喧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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