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走出賓館，從暖洋洋的大堂突然轉換到寒風中的大街上，腦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還是那句話：人只能靠自己！

從一開始他就這麽告訴過自己，只是在見識到香港的繁華跟那些大富豪的做派之後，自己突然有點好高騖遠，於是急功近利的打算攀著人家的大樹上路，看看現在，還是得一切靠自己，那樣才能把主動權掌握在手裏，不會人家說不帶你玩兒就不帶你了。

走到燈火燦爛的街對面，找到一處公用電話，按照市委領導留給自己的名片號碼打過去，一位秘書接聽的時候，他才清清嗓子：“我是國家棒球隊的陸文龍，上次有跟領導提到過香港客商想來渝慶投資的事情，現在有些情況想匯報一下。”十足在平京學來的官場口吻。

果然換過領導寬厚的聲音：“小陸啊？真的有眉目了？”

陸文龍略帶沮喪的講述：“本來是我這邊有跟他們合作的想法，沒有談成，但是他們前期的人員已經過來勘察了，很有在渝慶投資的意向，如果接下來他們跟您這邊聯絡的話，我有個小道消息，或許您用得著。”

領導笑了：“什麽消息？”

陸文龍腦子裏轉一下張揚昨天跟蹤的結果：“他們應該是對勞動路那一帶比較感興趣，特別是日雜用品商場那一帶，您可以先了解一下，免得跟他們談的時候……”他還在斟酌這個地方該用什麽詞，這個跟政府領導說話就是煩，什麽話當說不當說都得註意。

領導顯然對這些用語更擅長：“免得措手不及？好好好……是珠江集團麽？”

陸文龍肯定：“應該會是以珠江集團的身份來，至於什麽時候，應該不會超過明年，今天才是剛來進行勘察。”

領導沈吟了一下：“小陸……你這件事做得很不錯，有機會繼續關註一下，有什麽情況也及時向我反映？”

陸文龍就是這個目的，既然自己用不上了，也要把這個機會的好處用到盡頭，這才是一個小混混的本色，笑著應承：“一定的一定的，我一定會認真觀察他們的真實用意，盡量提供消息。”他也明白，現在自己除了一個冠軍頭銜，別的什麽都沒有，不一定非要去抱誰的大腿，但是能說上話，有個往來總是不錯的。

領導的情緒就表現得不錯：“好好好……你有心了，為家鄉的建設做貢獻嘛……”

最後掛上電話的陸文龍臉色就沈下來，轉頭跟路邊停著的吉普車招招手，徐勁松把車滑過來，讓他跳上駕駛位，就直奔弟兄們的聚集地，心頭總歸還是有點不愉快的，那就去大碗喝酒解解郁悶。

張揚跟徐勁松這些天跟著他到處跑，愈發景仰，都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人，看看大哥接觸的什麽人物，侃侃而談的感覺，真不是一般人，所以等到了阿光小白晚上沒事兒最喜歡聚著的臺球廳，看看陸文龍有些疲倦的表情，兩人就更專心的力求把自己這點隨從的事情做好。

剛跟曹二狗在沙發上坐下，兩個小崽子拿了幾瓶啤酒過來打開，曹二狗也不問他為什麽喝酒：“肚子餓不餓？我叫人再給你下點面不？”

陸文龍看著自己這個有倆包子都要跟自己分著吃的發小，真是郁悶去了一大半，笑呵呵的拿上啤酒碰一碰：“液體面包嘛……來，一人先吹一瓶！”

結果剛喝了半瓶，門口陸陸續續就開始進來人，從小白阿光到餘竹阿林，總之弟兄們就都一個接一個的進來，還都不空手，有的拿酒，有的端點鹵菜，挖沙的周傑最搞笑，居然提了半個豬頭：“我媽剛托人帶上來的，那個誰，拿去切成絲兒給大家下酒……”

陸文龍看著自己身邊熱火朝天的坐上一大幫弟兄，別提多開心，樂呵呵的端著酒瓶分發，餘竹認真的觀察一下他的臉：“蟑螂他們說你不開心，看起來沒什麽嘛。”

陸文龍笑著瞥一眼躲在門口偷偷看的自己那兩個跟班：“放屁！本來是有點，跟大家夥兒一坐，心情就好了，很好！”原來知道他不開心，就都來了。

阿光滿不在乎的攬住他的肩膀：“你別把自己搞得那麽多事兒，跟大家一起多開心，大嫂都說你最近老喜歡琢磨事兒，我們當混混的，哪有那麽多事情琢磨，你看看，你帶著大家現在過得多好，以前我們都根本想不到這麽好，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麻凡了解一點，拿啤酒瓶跟陸文龍碰一下自己仰脖子喝了一大截才說話：“以前大哥可能聽得進這句話，但是拿過奧運冠軍以後，心氣兒就不同了，憑什麽就不能做好？連我這次都有不同想法。”

小白跟阿光曹二狗就齊聲哄他：“你這老小子！膽兒不小……”

陸文龍詫異的問怎麽回事，小白搶著解釋：“這貨這回主動要求來承包四嫂那個游泳池！我跟阿光都只有讓著他了……”這些事情沒有什麽所有權的問題，少年弟兄之間，也就是誰來領頭幹哪件事而已，所以相互之間還沒有那麽多利益的紛爭，以前那個彭俊真算是個太不同心的。

曹二狗接過自己人端過來切好的小菜放茶幾上：“剛回來的時候就憋著不吭聲，做什麽都說要等你回來再想，原來憋這麽大件事兒，我可說好了，明年夏天時候，我們仨要天天泡在游泳池，你自己過來幫我看著臺球室跟舞廳。”

陸文龍有點意思的看著麻凡：“老十三，說說你的想法。”

麻凡拍拍手上的吃食屑，還清了一下嗓子才正兒八經的說，可周圍這些弟兄就沒個正經的，就連陸文龍也是歪歪斜斜的靠在沙發上，看上去他很有點格格不入：“大哥去香港了，我跟著其他冠軍去的江浙一帶，也算是見識了不少有頭有面的人，雖然肯定不能跟香港比，但其中我還真有點感想……”

楊森不耐煩：“你嘀嘀歪歪的還沒說到正題？”

阿林摁住他：“你不打岔就說了！”

只有江小船這一臉憨厚的大漢，樂呵呵的到處看，不發言。

麻凡鼓他們倆一眼才繼續：“什麽生意都是從小處開始的，大哥一直都說從小做起，我這些天在那邊收拾野草還有周圍的工具房，除了游泳池之外，還有個面積不小的荒蕪園子，就打算把那裏擴展出來做個簡易的棒球訓練場，在那邊開始專心培養點人手，這個事情我也跟趙指打電話說過，他也很支持，明天我回縣城去一趟，先帶點那邊的好苗子過來打底，這邊弟兄們再支持一下，我就可以搞起來，這樣也算是個正式的行當，我不算白吃喝弟兄們。”周圍起哄的不少，求他去白吃喝。

陸文龍點點頭：“棒球是我們起家的東西，你要做，當然好，那阿光呢，舞廳給了曹二狗，你幹嘛去？”

阿光滿不在乎：“阿林要我去幫忙，他那邊要多開個攤子，他一個人支應不過來。”

陸文龍前段時間也是看過阿林那個摩托車配件加工車間的：“生意很好？”

阿林長得粗壯，頭發全都立起來，天生就這樣，悶聲搖搖頭：“錢很少，如果不折騰大一點，賺得就不夠，所以就是在四嫂她們那個區有好些個重型工廠破產的，這些日子跟他們在那邊，我打算找阿竹抽點錢過去多買些機器，就在那邊招熟練工人，跟阿光一起做這個，勢頭倒是不錯，反正就做啟動機軸承，做一根賣一根，簡單得很。”

餘竹被提醒：“對了，這些日子阿龍一直忙著就沒有提醒你，胖子打算春節過後就帶著一幫人上來，他畢業了，和他一批的幾個弟兄都畢業了，除了有三個決定繼續念高中，胖子他們幾個在縣城收拾了半年，覺得能把事情交給老十六他們仨，開春就也上來了。”

阿光小白這種不讀書的家夥就嘲諷：“老十六十七他們仨簡直就是讀書把腦子讀傻了，現在這樣過著多開心？還念什麽書？”

阿林跟楊森就一邊狂笑一邊悄悄踢他們，還拿眼睛去瞄陸文龍，意思是老大也在念書，這讀書無用論的才嘿嘿笑著閉嘴。

陸文龍也踢他們：“胖子不念書了？”

餘竹摸摸下巴：“他就是找了一家開春以後才開學的財校，說是要帶著五六個人一起到那邊念書，以後一直當財務。”

陸文龍滿意：“那就行了嘛，沒什麽可操心的……大家夥就按照自己做著的事情做，我要等到明年起碼把那個什麽進修班念了，才知道怎麽做修房子的事情，反正我是要專心修房子的。”

曹二狗真的怕他念書念傻了，伸手摸他的頭：“你……還是少念點書吧，別琢磨那麽多事情，明天一早我們去買點江魚給你補一下！”

陸文龍哈哈笑著就把他摁在沙發上檢查是不是滿手的口水擦自己頭上！

阿光小白也熱烈要求陸文龍明天一早跟大家一起去碼頭買魚，說有新鮮玩意兒要留給他開開眼界！

總之就讓陸文龍原本的不快一掃而光，那種濃濃的情義讓他舒坦得五臟六腑都熱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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