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老頭聽了陸文龍描述在鬼城的打鬥，嘿嘿嘿的笑：“那次你在輪船上看見我，就是我剛剛在那邊做了幾單生意，打算回渝慶避一下風頭……那邊我就太熟悉了。”

龐爺輕打扇子：“說起來你這一年來就是避風頭的？我就說嘛，你這種猴子屁股怎麽會在這裏一個地方呆得住？”和他比起來，荀老頭確實瘦太多了。

荀老頭正坐在一張板凳上，跟半蹲的陸文龍做格手，他倒是自在舒服得很，陸文龍就是半高不高的半蹲著將就他，換其他人可能來去不超過五分鐘，雙腳就會開始打顫，少年卻這兩年已經習以為常，穩得很，手上快速的和老頭子眼花繚亂的格擋。

荀老頭一口氣折騰完，還是有點累，長出幾口氣：“老了……我在這裏呆了整整一年了，該回去了。”

龐爺收了扇子：“怎麽？沒把你伺候好？”

荀老頭笑著點頭：“一天到晚肥膩膩的吃食，我可受不了……客氣話我就不多說了，小六的架子骨已經搭起來，以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我這個師傅你是不是放在心裏，也看你自己的動靜，我想要什麽，你明白得很，我也不逼你。”

陸文龍還是那個紮著的姿勢，沒有納頭便拜的分離場面，略微皺眉：“您那邊有什麽事情麽？”

荀老頭嘆口氣：“全都是老頭子，還能有什麽事？大不了也就是哪個後輩在外面招搖撞騙失了手，讓老家夥們去擺平，小六記住，有些東西，真的是必須在年少壯年的時候打下來，比如名聲，比如資產，老了，才有資本慢慢的啃，才不會日落西山暮。”

陸文龍點頭受教：“現在是二月底，下個月我去平京參加比賽，六七月我就初中畢業了，我打算帶一幫弟兄到渝慶去。”

龐爺眼珠子有點亮：“這麽快？這邊你不要了？”

陸文龍搖頭：“接下來無非是再弄兩三個場子，也不可能太過樹大招風，但是現在小白阿光他們已經有點名氣，我得把他們弄走，再這麽下去就要被打擊了，有了神燈他們當惡人，加上我們自己的人，縣城再搗鼓下去就是跟人火並了，沒意思。”

龐爺慢悠悠：“怎麽才有意思？”

陸文龍有想過：“去大城市，穩打穩紮，縣城的什麽都不丟，我先帶點人出去，紮穩了根子，弟兄們再源源不斷的出來，我就不信了，這麽搞，還搞不過人家那些零零散散出去打工的。”

荀老頭在抽煙：“你覺得你這一兩年就把這邊的根基打牢了？”

陸文龍有信心：“我們的優勢就是年輕，每過一天，就多一分力量，這邊的骨架我不動，有我捏成型的東西，過個兩三年，鎮上真沒什麽可擔心的，誰成名出頭，我就弄走誰，這樣也可以一直不顯山不露水。”

龐爺有點意外：“不光是為了顯山露水吧？也就沒人……敢造你的反？”

陸文龍還沒想那麽多：“如果有那樣的好處也可以，不過我沒有一個人霸著當老大的想法，我想多頭開花。”

兩個老頭子都搖頭：“群龍無首必壞事……自己好好想想，必須壓住人！人心就是這樣亂漲的，你一松開，有些人就開始胡亂瘋漲，憑什麽我不能？那你就亂了！”

陸文龍的優點就是這樣，不固執己見，所看所聽，一定會琢磨一下……

直到第二天蹲在二中外面的小巷子，他還在想這件事，荀老頭已經留給他一個地址就走了，龐爺肯定不會走，一輩子都會在這裏看著這點架子骨，看看最終能做成什麽樣，他自己呢？究竟該何去何從……

蘇文瑾背著大書包偷偷摸摸的觀察左右過來，陸文龍的覆雜心思就拋開了：“你別這樣做賊心虛嘛，本來別人沒註意你，都要看你在幹什麽了！”

蘇小妹熟練的用手裏一包東西砸了他：“啰嗦！還不是因為你！”

陸文龍有新意，從身後推了一輛自行車出來，他自己走這幾公裏無所謂，還是有點心疼小蘇，這姑娘運動神經不太好，蘇文瑾有點驚訝：“騎回去？”縣城裏的自行車，掰著手指都能算出來，全都在一兩個租車店騎著玩呢。

陸文龍點頭：“就在溜冰場旁邊的車場借的……”之前他跟胖子還打算吞了人家的地盤呢。

畢竟還是寒假過後沒多久的日子，天色黑得早，蘇文瑾看看正在紮堆上船的同學和，有點暗的天色，滿意的點頭：“那行……你帶著我回去。”

陸文龍有過在蜀都帶蔣琪的經歷，現在自然有點駕輕就熟，還想游說蘇小妹坐到前面，蘇文瑾寧死不屈：“怎麽可能！萬一誰看見，我不就坐在你懷了……”

陸文龍笑嘻嘻的也不堅持，就脫了自己的外套折疊起來放在後架讓蘇文瑾墊著坐，自己卻不上來蹬，就這麽推著走。

蘇文瑾不催他，輕笑著把手肘放在車座上，上身歪著看他：“推著不累？”

陸文龍點頭：“這點不算什麽。”

確實是，和愉悅的心情相比，這麽點力氣活兒，真不算什麽，都不著急，所以遇見不行同學的幾率也很小，直到快天黑，兩人才回到縣城裏，陸文龍介紹：“我買了菜的，這邊就在街邊，不像我家是宿舍樓，方便得多，後天早上上學，下樓，喏，就在那邊就是坐船的小碼頭，方便吧？”

蘇文瑾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邊了，給自己鼓勁：“這次回家我就去找老蘇說這個事情！爭取暑假過了就去渝慶！也要離學校近一些的地方住。”

陸文龍也跟著憧憬：“啊……那就好，你說明年這個時候，我們抱個大胖小子回來給老蘇看好不好？”

於是直到陸文龍把自行車扛進屋，蘇文瑾還在紅著臉拿他的衣服抽他：“一點常識都沒有！哪裏來的及……呸！誰有大胖小……嗯？”從陸文龍兜裏拿出鑰匙打開門，卻有點頓住。

房間不大，門口的桌子上擺好了飯菜，只是中間擺了個生日蛋糕，兩根碩大的照明蠟燭立在小小的蛋糕上，還好是紅色的。

小姑娘只感動了一小會兒就開始忍不住笑：“生日蛋糕有用這樣的蠟燭麽？”

陸文龍放下自行車在墻邊，撇嘴：“我看了，那些小蠟燭有個屁用……”

蘇文瑾鼓著嘴批評：“不許說臟話！”

陸文龍笑著擋嘴：“我不愛過生日，今天去買菜看見店鋪有賣這個，身上正好有錢，就買一個了。”

蘇文瑾心裏柔軟，開口卻問：“你的錢夠用不？”

陸文龍得意：“現在我有訓練補貼嘛，就是密斯湯卡得有點嚴，每天只給我一點。”湯燦清真是故意的，之前還生怕陸文龍錢不夠用，有一次在餘竹的店裏偶然聽見，說老大都不在弟兄們這邊拿錢，發現自己卡著陸文龍的經濟大權，頓時就改了金額，美其名曰小孩子拿錢幹嘛！

蘇小妹笑著伸手指沾點奶油：“洗了手，把臉伸過來！”陸文龍老老實實的照做，蘇文瑾刮到他臉上，陸文龍驚訝的正要去抹，小姑娘有點紅臉，拉住他的耳朵：“表現好，算是獎勵你……”嘟著嘴把奶油給親掉了。

陸文龍來勁：“我也給你塗點？”

蘇文瑾嘻嘻笑的躲開了：“吃飯吃飯，給我盛碗湯！”

陸文龍就好像是永遠都只能接收最新指令一樣，嘟嘟囔囔的盛湯，蘇文瑾敲著兩根筷子，哼哼唧唧的看他：“我很高興……”

陸文龍點頭：“我也高興。”

只是到了晚上才發現這邊跟陸文龍家裏有點不同，沒地鋪！

這邊看上去是有點新婚夫婦的那種小溫馨，可房間也小不少，就是單間加個小衛生間，另外除了大床和帶著衣櫃的組合電視櫃，就是餐桌，連廚房都在外面走廊上。

蘇文瑾在小衛生間裏洗了洗身子，換上睡衣跳出來，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陸文龍無辜：“我昨晚就在這邊睡的，床上有被褥，我哪知道沒有別的了……”

蘇文瑾跳上床裹進被子裏，靠在床頭，嗯，對於她這麽小個頭的少女來說，這張床越發顯得大了些，看看坐在凳子上的陸文龍，拿手撐住現在稍微有點胖嘟嘟的臉頰：“那你怎麽辦？”

陸文龍是真無所謂：“就這三把凳子我也可以睡，有個被子裹一下就行，那時你在教室還不是這麽睡的。”

蘇小妹咬嘴唇：“我這邊睡得很舒服哦？”

陸文龍殷勤：“我給你開電視……”

蘇文瑾才沒什麽心情看電視呢，做思想鬥爭：“你要是上床來睡……不許過這根線？”

陸文龍記仇的撩袖子：“又搞這一套！這是你小學四年級時候給我戳的！”小學經常換同桌，兩人也一起坐過，陸文龍不知怎麽的手肘過了三八線，小姑娘一點不猶豫，直接一鋼筆給戳過去，藍墨水的印跡就留下了，現在都挺明顯的。

小姑娘多抱歉：“誰叫你不借給我橡皮……來來來，我看看，乖……”伸手小心的摸摸，嘿嘿笑著還抹點唾沫！

陸文龍想起這事兒就心有餘悸，先問好：“線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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