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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仙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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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殷王朝西北,北厥西南,大月氏的東面,有相當一大塊地域處於“無國無官”的微妙狀態,此處雲集摻雜了來自三國乃至其他更偏遠地域的人士,向來是魚龍混雜的很,就此地的名稱,三國有著各自不同的叫法,大殷王朝稱其為瓜州,據說之所以取這麽一個名字是由於此地盛產瓜果,乃天下一絕,而除此之外也不少喜好嚼咀文字的人士認為這“瓜州”中的瓜字該是三國瓜分之意。

瓜州地域遼闊,有半個大殷的江南這般大,然而整個瓜州卻有近九成九的地域是荒無人煙的戈壁沙漠,稍微能稱得上“城鎮”二字的城鎮只有四座,其中有三城各自貼近三國邊陲,而剩餘的最後一城,同時也是四城中最大的那一座城,則是居於瓜州的心臟地帶,大殷王朝稱此城為敦煌。

雖說敦煌地處戈壁沙漠腹地深處,但此城之繁華榮盛絲毫不遜色於大殷的絕大多數重城,而且魚龍混雜的敦煌城就常年居住落腳的人士便有十萬之多,再加上每年都有將近三四萬的商旅來往於此,敦煌城一年四季都熱鬧的很。

因為過於魚龍混雜,又沒有個可以完全震懾全城的勢力管轄,所以敦煌城向來是混亂的很,白天裏倒還好些,可要是一到從來沒有宵禁一說的夜晚,白日裏蟄伏四處按兵不動的各方勢力就開始蠢蠢欲動,可以說這座沙漠之城幾乎每天都有數百乃至更多的人喪命,但這座在沙漠中存活了四百多年的城鎮對此卻是早已司空見慣,即便是尋常百姓人家在夜裏無意間看到自家門前橫滿了支離破碎的屍體,也少有人會小題大做,那些顯然是死於非命的人的屍首沒等天大亮,就會被城中的一些勢力悄然清理掉而消失不見,等翌日太陽東升,一切早已恢覆如初。

然而,今日的敦煌城卻似乎有些“失態”,估計得有小半座的人們跑到了城外湊熱鬧,看兩人打架去了。

二年前因為得罪了當地的官老爺而不得不舉家搬遷逃難到敦煌的黃大桂也擠在了出城的人流中。

名字取自於家門前一顆大桂樹的黃大桂在擁擠的人流中不時踮起腳尖,或者豁出去不顧被罵而撐著前面陌生人的肩膀跳起身子,望向城外不遠處的那座神沙山。

意料之中挨了別人一頓臭罵的黃大桂激動得嘿嘿傻笑,就在剛才他跳起身子看到了神沙山上正在打架的兩位神仙,一個是神仙作大殷中原道士打扮,另一個則是作北厥的僧人裝束。

二年前剛到敦煌城的時候,他就聽說了關於這座完全由沙子堆積而成的神沙山的傳說故事,據當地年老的長者講述,早在還沒有這座敦煌城的千餘年前,此處有一間佛門的小雷音寺,有一年四月初八,寺裏舉行一年一度的浴佛節,善男信女都在寺裏燒香敬佛,頂禮膜拜。當佛事活動進行到“灑聖水”時,住持方丈端出一碗雷音寺祖傳聖水,放在寺廟門前。忽聽一位外來道士大聲挑戰,要與住持方丈鬥法比高低。只見道士揮劍作法,口中念念有詞,霎時間,天昏地暗,狂風大作,黃沙鋪天蓋地地而來,把雷音寺埋在沙底。奇怪的是寺廟門前那碗聖水卻安然無恙,還放在原地,道士又使出渾身法術往碗內填沙,但任憑道法多深,碗內始終不進一顆沙粒,直至碗周圍形成一座沙山,也就是現如今的這座神沙山,聖水碗仍舊安然如故。最後道士無奈,只得悻悻然的離去,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幾步,身後忽然一聲轟隆,那口被道士砍出一條弧形裂痕的聖水碗忽然塌落一半,在碗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月牙形狀的大坑,同時碗中的水仿佛被刀斬斷一般,跌落到了巨坑之中,形成了一彎清澈的湖水,後來便成了現如今那神沙山腳下,當地人口中的月牙湖。

從小便在虔誠信佛的娘親的熏陶下,黃大桂對這個佛家傳說顯然是相信要多於懷疑,然而剛才見到那道士一劍就削掉了半個山頭之後,便徹底打消了心中那最後一點疑慮,若不是神仙,凡人之軀有誰能夠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將那麽一大半山頭給削掉?

高達百仞的神沙山之巔,只有一條手臂的中年僧人單腳點在腳下一粒較為大些的沙子上,腳下紋絲不動,一對濃密的黑色眉毛微微低垂,明顯有別於中原人士的淡赤色的眼眸平靜如水的俯瞰著站在低處的青袍道士,如菩薩低眉金剛怒目。

方才一劍將半個山頭削掉的青袍道士此刻便站在那低窪處,身上道袍上明顯留下有幾個拳印,隱約有些狼狽。

此刻若是讓李玉宸看到的話,定然會震驚激動不已,話說這個被城中百姓當做是神仙下凡的青袍道士不是他人,正是他那自號太癡的四師兄莫小巖。

兩個多月將近三個月前,老真人張筠一將一身玉皇樓傳給了他的小師弟李玉宸,他便負劍下山自斷道家太素路,改入偏鋒劍道,且修的是有悖於先前在齊雲山所遵循之天道的殺生劍,以求劍道速成,為此他不惜千千迢迢遠赴比瓜州還要更西更北的天山,十五年前天刀門的門主付一刀在天山以雪崩練刀而入聖境,他莫小巖便要以雪崩練劍入仙境。

曾經為了入北厥惹剎寺求佛法自斷左臂以證佛心堅如磐石的獨臂僧人單掌豎於胸前,看了一眼自己胸前被前者利劍劃破的僧衣,低聲頌了一聲佛號,稱不上慈悲相的臉龐上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早在數月前,師尊推演得知你們大殷該有陸地神仙隕落,後來經過一番打聽,說是道家三山之齊雲山的張老真人蒙蔽天道,將一身玉皇樓轉嫁到了他人之身上,我們北厥的皇帝陛下得知這個消息後很是重視,命貧僧前往大殷查探仔細,本來還尋思著此地到齊雲山怕是還要有兩個月的遙遠路途要走,不承想竟是這般有緣,能在此地遇到齊雲“指畫丹劍”四傑之劍傑,雖然早在惹剎寺的時候就聽說了齊雲山上有四傑,卻能與那蜀山的六秀一東一西,分庭抗禮,很是了得,今日一見,看來貧僧還是低估了施主。”

向來性格古怪不愛說話的劍癡莫小巖神情平靜,無悲無喜的瞥了一眼擁有金剛體魄的獨臂僧人,沒有搭話。

獨臂僧人也不以為意,眼睛瞥向前者手中的那柄古樸長劍,說道:“施主方才那一劍怕是該有天象的宏偉氣魄了,初時貧僧還在狐疑,那張老真人是不是將那身玉皇樓轉嫁到了施主的身上,不然如何能在數月之間從初窺太素突然臻至天象境界?但從施主方才那一劍仔細看來,卻發現施主雖然在劍道上踏入了天象境界,但內力卻猶自停留在太素境界,你們道家不是有個太素一步入地仙的說法嗎,要是貧僧沒有看走眼,施主應該是走了一條與道家漸行漸遠的兇險路,怕是此生都無望證道升仙了,不免讓人覺得惋惜。”

方才這位僅是而立之年的青袍道士忽然遞出天象境界的一劍,若不是他早已練就了金剛體魄,怕是要被攔腰斬成兩截了。

五指輕輕叩在名劍淵龍劍柄上的莫小巖自嘲的冷笑一聲,終於開口說話:“大師,你可曾聽過你腳下這座神沙山的傳說故事?”

獨臂僧人輕輕點了點頭,“前幾日在來此城的路上聽同行的商旅說起,但我隱約記得最後是那僧人將道人收了去。”

莫小巖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師倒是好厚的臉皮。”

獨臂僧人不置可否,如蜻蜓點水般站立在一粒細砂上的腳尖輕輕一擰,四周的沙子緩緩流動,傳出微弱如蛇走地的聲響,僧人語氣平淡的開口說道:“施主在劍道一途上的造詣雖然不是貧僧所見過的中最好的,但也絕對排的上前三,盡管升仙機會渺茫,但施主將來在劍道的成就怕是沒有幾人能出其右,只不過施主現如今內力修為要低貧僧一品,即便再來十劍方才的天象一劍,也絕難破得了貧僧的大金剛體魄,貧僧呢,雖說不願多走幾千裏尋思著能從施主的口中得到答案,但現在看來即便貧僧殺了施主,怕是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過也無妨便是了,貧僧也正好有意順道去你們大殷的國寺雲林禪寺一趟,同大宗持寺雲輪大師說禪辯佛......”

獨臂僧人忽然將眼睛轉而俯瞰向人頭密密麻麻的山腳下,臉上露出一抹與他之前寶相莊嚴截然相反的狡黠,笑道:“至於方才施主提到了神沙山這個傳說故事,貧僧這也算是臨走之時的一時興起,便也故弄玄虛一回,你瞧,這山腳下都擠滿了人了,可都在看著咱倆呢,要不就給來一出?”

自號太癡的莫小巖白了前者一眼,見到眼前駭人情形一雙劍眉下意識的凝緊了幾分,心裏卻忍不住罵眼前這大禿驢真是他娘的臉皮厚,想打人直說了便是,還皇而堂之的來這麽一出。

山腳下那密密麻麻前來看神仙打架的百姓,一個個仰著頭張大了嘴巴的望著山頂。

只見原本高百仞的神沙山以那僧人為中心,方圓百丈的沙子全部脫離山腰底處的硬實地面,懸浮在空中,凝成了一個巨大如山體的倒掛龍卷,遮天蔽日的懸在那道袍狂亂翻飛的道士頭頂上空。

敦煌城,有仙人臨凡塵,投足間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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