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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醉君子醉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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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江陵府有哪些個大家族可稱得上“十大之一”這四個字,袁家和裴家當之無愧,且穩穩當當的名列前茅,說來也巧,這兩大家族有個共同點,都是將門。

雖說在論繁華只稍弱於杭州的江南第二重城裏兩家的財力並不靠前,甚至還不如排名第九的童家來得殷實,但兩家卻有著其他八大豪族所沒有的實權,軍權。

權可生錢,錢卻未必能買得到權。

對於權生錢這個道理,袁家和裴家都熟稔的很,只不過一直以來兩家所走的路不盡相同,裴家利用職權與當地的富商‘平等友好合作’,用它山之石攻自家的玉,迅速做大,然後壟斷了北城片區的酒樓、綢緞、珠寶乃至一些見不得光的青樓生意。

而袁家,骨子裏沙場武夫的粗糲氣質難以抹掉,一家子都不擅長經商生意,或者也可能是提不起興趣。但同樣生財有道,幾乎壟斷了整個江陵府的鹽鐵走私,甚至還在地下建立黑市倒賣兵器,這還不算,四年前袁家次子袁廷開秘密在暗中培植了一個名叫黑蛇的殺手組織,收人錢財**,這些年江陵府內蹊蹺被殺的人有一半都是這條黑蛇所咬的。四年,說長不長,但這條黑蛇卻是愈發的肥壯,已經有些不滿足於在夜間出來覓食,甚至開始光天化日之下出來打牙祭。

兩家勢力都主要在北城區,但各自利益交叉不多,所以一直以來十多年都相安無事,以前雖說也有些摩擦,但兩家長輩同為軍旅出身,甚至曾在一個戰壕裏睡過,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近些年袁家不知為何突然對主流生意有了想法,想跟裴家分一杯羹,裴家自然是老大不願意,於是兩家便開始明爭暗鬥,但終究還是沒有徹底撕破臉皮,各自留有餘地,但香火情分這個東西是會越用越少的,再加上半年前裴家的老爺子突然暴斃而亡,袁裴兩家的最後一點香火也隨之熄滅了。

裴家雖然比袁家有錢一些,明面上的勢力兩者也大抵相當,但要命的是袁家在暗處養了一條大黑蛇,數次將裴家咬的損失慘重,畢竟是將門世家,裴家也急了,不惜重金從外地請來許多江湖高手,其中甚至不乏有一些是犯了死罪的在逃重犯,裴家一律給以重金,也尋思著在短期內培養一個能夠抗衡袁家黑蛇的地下勢力出來,但裴家急於求成,有些趕鴨子上架,那些多是目無法紀的亡命之徒,輕易不受約束,故而形同一盤散沙,根本不足匹敵袁家花了四年時間精心餵養出來的那條毒蛇。

倒不是說裴家沒有二品小宗師坐鎮,恰恰相反,裴家有兩個二品小宗師,甚至比袁家的黑蛇還要多出一個,但仍舊是讓隱約融合了排兵布陣之法的黑蛇給活活纏死了一個,現如今兩邊各是一個二品小宗師,只不過孰強孰弱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而已。

裴家得到消息,袁家的那條黑蛇今日會對他裴家旗下的“醉君子”酒樓動手,在江陵府近千酒樓中排的上前十的醉君子坐落在最靠近城中心的一條繁華街道上,一年四季生意火爆,是裴家的一個不容有失的聚寶盆,更重要的是,醉君子更是裴家籠絡交好來往權貴的主要場所,算是裴家的經濟命脈和人脈的心臟所在。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裴家絲毫不敢懈怠,早早就將近乎全部的暗中勢力派到醉君子附近,秘密蟄伏,同時明裏也加重了一倍的護衛,確保醉君子萬無一失。

裴家的長孫女裴鳳簫也喬裝打扮混跡在裴家招攬來的江湖勢力中,就潛伏在醉君子街對面的清田茶樓上。

裴鳳簫雖是女兒身,但從小被其父親當做是男兒來養,向來是不愛紅妝愛戎裝,十四歲那年更是孤身前往峨眉學藝,直到半年前接到家信得知爺爺暴斃,家族遭到袁家的肆虐攻擊,裴鳳簫這才下山趕回江陵府。

裴鳳簫在回到風雨飄搖的裴家後,並沒有向外人公布自己乃裴家嫡長孫女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四品江湖武人的身份待在自家臨時組建的這只取名為“樸刀”的地下勢力中。

裴鳳簫下面還有兩個胞弟,再往下還有個剛剛及笄的小妹,雖說出身將門但兩個弟弟卻沒有半點將種子孫該有的血性,只能算得上是不錯的生意人,故而遇到這樣的情況,重擔自然就落在裴鳳簫的肩頭上。

子時將近,雖然在江陵府沒有宵禁這一說,但酒樓和街道上的人已經較白天少了許多。

烏雲蔽月,江陵府唯有燈火照耀之處才有光亮。

聽到更夫敲更報子時,將劍藏於大氅下的裴鳳簫從假寐中睜開雙眼,在茶樓頂層居高臨下的俯瞰整條街道,夜色正濃,最是適合黑蛇咬人了。

女扮男裝,大氅之下是一身緊致夜行衣的裴鳳簫端起茶桌上剩餘的那半碗茶,早已涼透,她一飲而盡,舉止豪邁,比起與她同桌而坐卻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幾個江湖俠客來絲毫不差,也難怪他們與前者相處了四五個月卻不曾察覺前者乃女兒身。

放下碗的同時,裴鳳簫微微皺眉的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坐在茶樓較為陰暗角落的落魄書生,這家夥一身酒氣,即便相隔三桌仍舊撲面刺鼻,顯然是在大醉一場後再跑到這茶樓來的,從傍晚時分就一直待在這裏,不免讓人生疑。

猶豫了一下,裴鳳簫還是起身走了過去,眼下是關鍵時刻,她有必要試探一下,倘若真是袁家故意安插潛伏在這裏的樁子,裴鳳簫不介意拿他來祭旗,但若真的只是失意買醉的落魄書生,她會稍微加以警示,讓他趕緊離開這個很有可能會淪變為戰場的茶樓,省得丟了性命不說還礙手礙腳。

醉眼朦朧的落魄書生下巴抵在桌上,微微擡眼看了一下站在桌前的裴鳳簫,打了個飽嗝,笑道:“這位兄臺...小生想跟你交...個朋友,先幹為...敬。”

說著便雙手捧起早已涼透了的一碗茶水,效仿江湖豪俠一飲而盡。

又打了個飽嗝後,落魄書生舉碗就摔。

無聲處似有驚雷起。

蟄伏在茶樓上江湖俠客一個個如驚弓之鳥,謔謔起身看了過來,甚至有些個沒能沈住氣,隱藏在大衣下的兵器都亮了大半出來。

裴鳳簫更是霸道,直接長劍出鞘架在了落魄書生的脖子上。

這家夥可是在摔碗為號?

長相還算英俊,但下巴滿是憔悴胡渣的醉書生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約莫是真的喝多了,居然還用手去拿鋒利的劍鋒。

下場自然是手指被割破了一道口子,而且這還是在裴鳳簫及時把劍收回的情況下。

醉書生看到自己手指流血,登時暈了過去。

裴鳳簫登時有些哭笑不得,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卻滿口江湖豪氣的腐朽書呆子。

裴鳳簫正尋思著是否要先將這書呆子帶離這個危險之地,忽然茶樓下傳來兵器的激烈碰撞聲,而幾乎就在下一刻,一陣陣箭羽破風的聲音由遠及近,裴鳳簫雙眉緊蹙,心道一聲不好。

一陣箭雨如幽靈一般從夜幕中突然潑墨而來,六個挨著窗戶邊落座的裴家門客閃躲不及,當場就被射成了刺猬,而剩餘的人也在猝不及防的箭雨中多少受了傷。

裴鳳簫臉色陰沈,含怒劈出一劍,將朝她面門直射而來的一箭當頭劈成兩半,但緊接著又有數支呼嘯成風的冷箭朝她這個方向而來。

裴鳳簫皺眉用眼睛餘光瞥了一眼猶自不知死活昏睡在桌上的落魄書生,冷哼了一聲,一腳將書生踹倒在地,然後單手抓起茶桌的一角,掀翻過來用桌面擋在了醉書生的身前。

三支勁道兇猛的利箭下一刻射在了豎立的堅硬桌板上。

臉色陰沈的裴鳳簫當即扯下身上的大氅,向窗外來箭的方向丟去,將近十餘支利箭格擋了下來。

其餘裴家招攬來的門客見樣學樣,也紛紛扯下身上大衣,向來箭方向丟去。

劍雨暫歇,手握長劍的裴鳳簫一馬當先欺身飛躍下樓,其餘門客也各自亮出兵器,跳將下去。

原本早已清冷的街道登時好生熱鬧,傳出陣陣聲響,兵器猛烈撞擊聲中夾雜人發出的喊叫聲。

下面酣戰的慘烈之極,茶樓上原本應該昏睡過去的醉書生突然睜開雙眼,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醉書生摸了摸生疼的鼻子和額頭,剛才裴鳳簫把他一腳踹倒,丫的,居然是臉著地。

醉書生如同變戲法一般從後背抽出一柄清亮寶劍,用光亮如鏡子的劍身照了照自己的臉。

“還好,沒有露相。”醉書生自言自語般的嘖嘖稱奇道:“那個叫汝晏的大娘易容術還真是高明。”

顯然是易了容的醉書生忽然又很是自戀的補充了一句:“不過還是沒有之前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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