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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夠狠夠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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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內有兩座湖,一座在城南,是在荊南一帶頗有名氣的桃花湖,當地人們之所以取桃花湖這個名字據說是因為在湖的中心有一小島,小島上栽種滿了桃樹,每年四月之季,島上桃花盛開,整座小島都沈浸在粉色的唯美世界裏,風吹桃花落,如天女散花,飄落至澄凈的湖水中,若運氣好些逢到清晨有白霧彌漫湖面,會更顯得如仙如幻,讓游客流連忘返。

關於這個桃花湖,江陵府的百姓也興有這麽一種說法,說在這湖最初形成之時,因為湖水實在太過於澄凈美麗,天界一名叫桃花的仙子忍不住降下凡塵在湖中沐浴,至於那小島上的桃樹,便是桃花仙子那時以仙法栽種上去的。後來也不知道是從誰口中說出,說這桃花仙子沐浴過的湖水殘留有桃花仙子的仙氣,若是也在這湖裏頭沐浴可給人帶來桃花運,乖乖,這個消息一傳出,頓時不單江陵府中的單身男子紛紛光著腚跑到這桃花湖裏沐浴,就連周邊的光棍們也聞風而動,甚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有不少白天裏不好意思出門的女子跑到這桃花湖裏沐浴更衣。直到後來,有一位從京城到此游湖的著名詩人瞧見湖水中竟然漂浮著不少形狀彎曲的毛發,認為這有傷大雅,憤懣的當場就寫了一首詩作為嘲諷批判,將當時的知府罵的體無完膚,後來約莫是迫於天下士子的指責和多數百姓的輿論壓力,這才不得不貼出告示嚴禁百姓在湖中沐浴,否則加以重罰,同時知府大人還派出了官兵不時巡湖,如此這般,這股子歪風才算是剎住了。

而除了桃花湖外,另一座較為有名的便是荊南王府中的望日湖。與前者不管誰都可以游玩不同,望日湖乃是荊南王府的內湖,與後花園一般,是人家荊南王的私湖,當然,這望日湖並非人屠武護所建,而是這座王府一開始的主人,從後梁判出自稱南平王的高季新在位之時建造的。據說,當時高季新建造這座奢華堪比皇宮的王府時在當地征用了二萬民工徭役,而其中就單單開挖建造這座方圓有桃花湖三分之二大小的望日湖便占去了八千人,故而這當地的百姓後來也管這望日湖叫做八千湖。

望日湖這名字的由來簡單,並不像桃花湖那般充滿傳奇色彩,據說是當時的南平王高季新自個給取的名字,意在彰顯這湖面寬廣如海,日先出於東海,入江陵再出望日湖。

深處王府的望日湖雖是內湖,但終年湖水清澈靈動,顯然不是無活水源的死湖,而實際上,鮮為人知的是,這望日湖與那城南的桃花湖其實通過一條暗河相通,而連接兩者的那條地下暗河又與城外的荊江相通,如此這使得這兩湖都終年湖水不涸。

在望日湖邊,有一拔地而起的七層樓塔,若是站在頂樓,可憑欄遠眺,將大半個江陵城都盡收眼底,而最適合登樓的時間是清晨日出之時和傍晚日落西山之時,朝看日出湖面,夕觀日落城頭。

此刻,正值日落西山時分,從底下擡頭往上望去,依稀可見這樓塔頂層有兩道身影正憑欄遠眺。

雖已年過五十兩鬢斑白,一雙深邃的眼眸卻仍舊威嚴霸氣讓人不敢直視的荊南王武護憑欄瞇眼遠眺城外那繞城而過的滾滾荊江,輕聲說道:“前幾日有消息回稟,說那半年前跟蜀山李西月一同入南疆十萬大山除妖的血金剛姚廣笑已然返回,且現身荊南,說是沿著瀾滄江在追一只幼蛟。”

半旬都未必有下翼樓的無雙謀士奚成演雙手背負,眼睛從城外的荊江慢慢轉移,最後落在了塔樓近處的望日湖上,輕聲道:“這瘋和尚成天都喊著斬妖除魔,眼下瀾滄江忽然出現一條日後可變蛟龍的白蛇,他自然會坐不住,前些時日張筠一替玉宸逆天改命,將道家禁忌玉皇樓移花接木到了他的身上,引來諸多異象,一道磅礴黃紫星氣從南向紫微帝星入侵,想必那司天監的諸星也早已監測到,說起來這條幼蛟的出現時間與玉宸下山時間大抵相近,當是氣運凝聚成靈,並非妖物,不然那瘋和尚沿江追了那麽些時日,若是想動手除妖的話早就動手了,若我沒有推演出錯的話,等白蛇走完瀾滄江便會轉入荊江,然後沿江東走,但至於是直接向東游入東海還是會通過那暗河游至這望日湖來,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前者的話雖說有些缺憾但對玉宸日後爭奪龍位終究是有些益處的,可若是能直接來到望日湖,哪怕只是短短逗留幾日,都可給玉宸帶來諸多氣運,日後不管是對上殷家還是北厥勝算都會大上許多。”

武護忽然沒正形的笑道:“可要是萬一讓那瘋和尚給宰了呢?”

奚成演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正色道:“那我們就只能宰了他。”

武護打了個哈哈,擺手說道:“那還是祈禱著瘋和尚不要發瘋的好,試問這天底下有誰願意跟這瘋子死磕?”

奚成演沒好氣的乜了身旁的異姓藩王一眼,輕聲說道:“從得到消息得知幼蛟現身瀾滄江,不比那姚廣笑晚幾日,我便已派人沿江護送,也算是以防萬一,不過想來那瘋和尚也早就察覺到了,不過如此一來也好,有那瘋和尚在明,我們的人在暗,想來便是等長陵那邊發現了端倪,想要將這日後可脫變成蛟龍瓜分國運的白蛇除掉,怕也是萬難得逞,只需等到其游入東海,便算是大局初定了。”

“老狐貍。”武護聽完之後毫不吝嗇的“稱讚”道。

大有儒雅隱士之風的奚成演懶得同這潑皮王爺一般見識,而是將眼睛望向了不遠處的藏書樓,臉上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這已經是第三日了吧,你就當真不上去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武護微微惱怒道:“若不是她偷偷跑出去胡鬧,玉宸也至於受這麽重的傷,到現在都仍舊昏迷不醒,要不是你說並無大礙,那就不只是禁閉她幾天讓她抄寫幾本書就完事了。”

“可我可是聽說她已經好些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就不怕把那妮子給餓壞嘍?”奚成演火上澆油的打趣道。

“就應該餓她個幾天,好讓她長長記性,日後才會知道收斂懂事一些。”

“嗯,不愧是被天下人罵為春秋魔頭的人屠,是該如此。”在他人面前向來都是一副嚴謹做派的奚成演得理不饒人。

被前者罵為人屠的荊南王武護忽然大變臉,咧嘴笑道:“要不還是你這個做師傅的上去幫我看看吧?”

“得了。”奚成演連忙擺手道:“你們父女之間的恩怨,我才懶得插手,不然後山那位說不定還會以為是我如何為難那妮子呢,算了。”

一聽奚成演提到後山那人,武護就忍不住罵道:“要我說那丫頭之所以今天會如此刁蠻任性,就是被那娘們給慣壞的,以前只要我一說要管教女兒,那娘們就跑來阻撓,還仗著武功比我好上那麽一些總是對我各種挖苦嘲諷......”

奚成演咳嗽一聲,笑道:“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在這罵她,估計後山她也能聽見。”

武護紅臉粗脖子的說道:“聽見就聽見,我堂堂一個藩王還能怕她咋滴?”本來看著還挺爺們的,但下一句就直接將其打回了原形,只見這手握三十萬精銳鎮守王朝東南國門的荊南王小心翼翼的朝後山方向望去,聲音明顯較之前弱了許多的問道:“真能聽見?”

難得看到眼前這男子吃癟,奚成演心情愉悅,反問道:“她的武功真的就只比你高那麽一點?”

武護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打人不打臉嘛。”

奚成演言歸正傳,說道:“那袁家你打算作何處理?”

一談及正事,嬉皮笑臉的武護頓時搖身變回到了那個曾令整個天下都談之色變的荊南王。武護瞇著眼睛用手指了指城北方向的一座明顯要比其周邊府邸更宏偉大氣得多的府邸,說道:“記得十多年前剛將那宅子賜給袁高樹的時候,那宅子也就現在的一半大小,甚至還要更小一些,十多年沒認真看過了,才發現要是除去這望日湖的話,都快有我這座王府般大小了。”

“袁高樹,裴放,孫辛六,楊谷豐,還有我,當年我們五人一同在秦王麾下效力,每逢戰事,都必定會因為先鋒一職爭搶的面紅耳赤,罵娘什麽的那都是輕了,不過我武護天生臉皮厚,不管是打仗打架還是罵人,老子從來都是立於不敗之地,所以這十次戰事下來至少有七次是老子打得先鋒,而那個兔崽子則只能在老子的屁股後頭吃灰喝湯。其中記得有一次,本來這先鋒也是讓老子給撈了去,本以為穩穩當當等天亮睡醒就披甲出征了,沒想到袁高樹那小子心裏頭不服氣,就在這前一天晚上深夜,乘著老子喝了點熟睡了過去,偷偷溜到馬房去,餵瀉藥給老子的馬吃,結果第二天害得老子丟了這先鋒一職,而袁高樹那老小子則被秦王遣為了先鋒,頂替了老子,我當時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這老小兒在暗中使的陰招,老子心裏頭記下了這仇,心想著改日一定還給他才行。”

“誒,只是沒想到,後來秦王遇難,我也在救出先皇之後於居延遭遇埋伏,先皇在亂軍中被亂箭射殺駕崩,我也身負三箭,六萬弟兄為了將我和先皇遺體送出,幾乎全部拼光,後來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如何背著先皇的遺體回到大殷的,等我再醒來之後卻得知裴放和孫辛六都已經死了,而楊谷豐也是身負重傷連手臂都被人砍斷了一條,等醫治醒來之後更是瘋瘋癲癲,誰都不認得了,曾經的五個人轉眼就只剩我和瞎了一眼的袁高樹兩人了。”

“後來我滅了北齊,趕走了北厥,京城的那位便封我做了異姓藩王就藩荊南,當時昔日的秦王舊部在朝廷受人排擠,我便將這瞎了一眼的袁高樹一並帶到了這江陵府,賜予他宅子,讓他安享晚年,他的三個兒子我也分別封給了他們官做,說這些,倒不是說我武護如何寬仁如何有恩於他,這些原本就是他袁老兒該有的,”

“後來這些年他的幾個子孫在暗地裏偷偷賣官賣爵走私鹽鐵,甚至到後來培植了一個叫什麽黑蛇的殺手組織,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沒有瞧見,我武護雖然是個武夫卻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試問這天下滿朝又他娘的有幾個為官的真正做到了‘清廉”二字?”

武護忽然看了一眼身旁的一襲白衣奚成演,笑道:“你是清廉,但你並無官職在身,算不得。”

奚成演一臉平靜,權當做沒聽見某人的話。

武護沒來由輕嘆了一聲,又繼而說道:“但是現在不行啦,總不能讓玉宸日後要‘奪龍’之時接手這麽一群連百姓都恨不能食其肉的臣子吧?”

奚成演似笑非笑的看了武護一眼,武護自然知道前者這神情是什麽意思,摸了摸鼻子說道:“我沒這麽不堪吧,好歹也比那些個在朝中手握重權的強上許多吧。”

“至於這次嘛,也就不過多為難袁老兒了,不過他袁家的那條黑蛇必須拔除,據我所知這些年這條毒蛇可沒少咬死人......”

奚成演忽然開口說道:“那條黑蛇暫且留著,讓玉宸去拔除。”

“你是要將其作為玉宸的磨刀石?”武護搖頭道:“那條黑蛇雖然不肥,但也有二品小宗師坐鎮,玉宸現如今不過才剛入五品,好,即便此次他有所感悟再吸收一份玉皇樓,最多也就晉入四品而已,你要讓一個四品去殺一個二品小宗師,大謀士,你這葫蘆裏裝的可是啥藥啊?”

奚成演遠眺城北那座奢華府邸,輕聲道:“你這王府後山不是住著一尊大神嗎,只要她肯指點玉宸,定能精進如飛,當然,我也沒想過讓玉宸真的殺了那二品小宗師,不過眼下能有與二品小宗師捉對廝殺的良機可不多,若是再有個感悟什麽的,豈不美哉?”

荊南王武護後撤一小步,嘖嘖的打量著身前的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謀士,感嘆道:“也不知道該說玉宸有你奚成演做謀士是他的福氣呢還是不幸呢,夠狠,夠陰。”

白衣謀士忽然眼神飄忽,低聲呢喃道:“這一次我奚成演絕對不會讓您出事。”

只是不知道他口的那個“您”是誰,可是白衣謀士那昔日的主公秦王殿下?還是秦王遺腹子,那年輕道士李玉宸?

夕陽徹底落入城頭,塔樓之上有風吹來,絲絲涼意,身子骨向來不是很好的奚成演下意識的裹了裹衣襟。

武護眼角餘光瞥見前者雙眼泛紅,似有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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