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珠花怎麽不見了！”

萱靈公主擡手摸了摸發鬢, 結果手中一空, 原本戴在那裏的魚尾珠花不見了，小丫頭頓時驚大雙眼著急了起來。

“啊？是那個魚尾的？”五皇子朝妹妹頭上看去, 左邊發鬢角上果然少了一件首飾。

“那、那是我最喜歡的珠花呀！”那珠花是她八歲生辰專門纏著娘親找來工匠按照小錦的樣子做的, 做工精巧惟妙惟肖，是她最喜歡的首飾，怎麽會不見了呢！

“怎麽辦，五哥，我的珠花丟了。”萱靈焦急地看向身邊的五皇子, 眼眶霎時就紅了。

眼看萱靈她垂眸欲泣的樣子，當哥哥的立馬心軟了，“別急別急，是不是方才蕩秋千的是時候掉了？走五哥陪你回去找。”

“好！我們快些, 千萬別讓別人撿去了。”萱靈急急扯住五皇子的袖口轉身往回走，一邊憋著哭意一邊不停在地上尋找, 嘴裏小聲的念：“肯定是方才周致齊推我那一下弄掉的, 要是真的找不到……以後我都不要理他了！”

***

另一頭，兩位少年正並肩往宮外走，其中傅星文突然停了下來，周致齊回頭見他摸著口袋一臉驚疑狀，疑惑道：“怎麽了？”

“……珠花不見了。”

傅星文看向周致齊臉上閃過尷尬，皺著眉把口袋翻了個面兒不解道：“不應該啊，我明明放到口袋中的, 怎麽會不見了？”

他仔仔細細檢查了下口袋邊緣，並沒有破口，令牌和玉佩也都在呢，偏生就沒了那支珠花。

“落地上了？”周致齊問。

傅星文回頭看了看身後，不在他身上，難不成還真掉在路上了？

友人托他物歸原主，結果才這麽一會兒東西竟然在他手中不見了，飽讀聖賢書的傅公子臉上陣陣發熱，一陣羞惱。

“這……怪我沒裝好，眼下可怎麽辦？要不……要不我同你去向公主請罪吧！”

周致齊撓了撓鬢角，爽朗一揮手：“暫且不至於，我再回頭去找一下，看看是否掉在路上了。傅弟別急，實在找不到我便請小公主去銀樓打個十套八套當做賠禮。”

“那我同周兄一起回去找。”

“不礙事兒，這用不上兩個人，你還有事先出宮去吧。”

“怎能讓你單獨回去找，東西是在我手上弄丟的，要找也是該我回去找。”

傅星文臉上閃過自責，周致齊倒是無所謂拍拍他的肩義氣道：“你我之間講究這些做什麽。你爹每日申時不是還要考你功課的嗎，回去晚了他又要念你。再說本就是我弄掉了公主的珠花，歸根結底是我的責任。”

傅家世代書香門第，傅星文的爹乃翰林學士，平日對他的學問把的緊。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周致齊自然知曉傅家的家教森嚴。

見周致齊說道這份兒上了，傅星文便沒有跟他客氣。

“那我先回家一步，改日見面再謝你。”

“成！”

兩個少年朋友笑著揮別，傅星文出宮歸家，周致齊原路返回去找珠花。

周小公子筆挺的腰板背著手走在花石子甬路上，一雙星眸在周遭掃視，邊認真找邊咋舌念叨，“嘖，小姑娘吶有兩樣東西可不敢碰，一個是辮子，一個就是首飾。”

周致齊回去這一路眼睛都要把地面剜出坑來了，也沒見著珠花掉哪兒去了。眼看已經快回到蕩秋千的園子了，突然聽到前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擡頭一看是一臉驚奇的雍親王世子。

“你怎麽也回來了？”

周致齊探頭朝他身後一看，原來五皇子和萱靈公主也在呢。

“怎麽？你也有東西掉了？”世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周致齊，周致齊尷尬地摸了摸耳朵，故意答非所問：“哪兒呢，就隨便轉轉。”

“宣煜，你們找什麽呢？”

“萱靈的珠花掉了，我陪她回來找一找。”

“我幫你們一起找！”

萱靈看到周致齊就撅起嘴，別過臉不去看他，專心在草地裏找珠花，除了他們一旁的太監宮女也都在翻找。

周致齊被小公主幽怨的目光一掃，這時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湊到她身邊去：“要是找不到，我給你買個新的。”

“我才不要你買的，我就要我自己的。”

“不就一個珠花嘛……”

“才不是呢！”小公主抿著嘴唇，憤憤背過身去，“你走開，我不要同你說話。”

周致齊無奈揚眉，果然是個貓兒脾氣。

不遠處，容卿變身的宮女悄悄躲到假山後面探出一雙眼睛。她手中握著聚靈石，另一只手上拿著公主的珠花，趁眾人不註意沖著樹枝上的棕皮松鼠招手示意：“小松，幫我把這珠花送過去。”

叫小松的松鼠是容卿這些年在皇宮中交情比較好的小妖，它皮毛鮮亮，一雙黑眼睛靈動逼人，一溜煙躥到假山上沖容卿點點頭，抱起珠花兩步跳上樹。

**

一群人貼著草皮找珠花，這時樹杈間跑過一只小臂長短的松鼠，像是好奇似的伸頭張望。

“吱吱吱！”

周致齊眼尖看見松鼠懷裏好似抱著一個什麽東西，露出精美的邊緣，定眼一看那不正是萱靈丟的珠花嗎！

“嘿喲！珠花原來是被你這小東西撿去了！”

周致齊眼疾手快抄起一塊石頭就沖著松鼠砸了過去，他少年便有百步穿楊之名，石子帶著勁風朝松鼠直飛而去，松鼠瞪圓黑亮的眼睛似乎是被嚇到了，尖叫一聲頓時扔下珠花就躥上樹跑沒了影子，周致齊沖上前淩空一躍正好接在手中，沒叫珠花摔在地上。

“是我的珠花嗎？”

“喏，找到了。”

萱靈忙跑到周致齊身邊，伸手接過來後小心的捧在手心檢查，見一點沒有碰壞頓時轉憂為喜：“沒錯是我的那一支！”

樹蔭下小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周致齊得意的昂起下巴，“那你不謝謝我？”

因為剛才周致齊英勇的一躍沒有讓珠花掉到地上，萱靈對他的印象稍微好轉了一點，但是也只有一點，現在又沒了。

小公主皺了皺鼻子，小小聲說了一聲“謝謝”。

那聲音又細又軟，輕的像棉絮似的，周致齊低下腦袋湊過去：“啊？你說什麽？沒聽清。”

少年身上的青木香一下飄到萱靈鼻子裏，小公主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第一次有除了哥哥以外的男子貼自己這麽近，小公主又羞又惱，周致齊一定是故意的，她就不該說謝謝！

“你真討厭！”

“我替你找到珠花你還討厭我呀，那珠花拿來不還你了。”

“五哥你看他！”

容卿在假山後面翹首張望，不禁皺起了眉。

怎麽支走了一個傅星文，這又冒出來一個周致齊啊？她一會兒回去得好好想一想原本軌跡中周致齊後來跟公主有沒有聯系了。

遠處幾位找到公主的珠花眼看就要各自分開了，事情已解決，容卿悄悄轉身也準備離開。

恰巧這時雍親王世子頭一轉看到假山後面一閃而過的影子，那側顏不知為何極為眼熟，頓時靈光一閃大聲道：“餵餵餵？！你是不是那個宮女？！”

世子兩步跑到假山後面，可是除了微微搖晃的樹枝，假山後面根本就沒有人。

“你們誰見過剛才那個宮女？”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這兒附近就沒有人啊，是不是世子看錯了？

世子不信邪地圍著假山轉了一圈，但別說是人了，連個頭發絲兒都沒有。

這下雍親王世子是徹底記住了那個神出鬼沒的宮女，擰著眉齜牙道：“嘿！爺就不信了，翻不出來你！”

***

“小錦，我回來啦~”

汐月宮的小橋水榭，萱靈公主像只蝴蝶似的一路跑進來。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池中一條鮮艷漂亮的錦鯉慢悠悠朝她游過來。

萱靈公主滿眼含笑，蔥嫩的手指沁入水裏，和小鯉魚碰了碰尾巴打招呼。

“小錦~今日有沒有想我呀？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糕點！”

萱靈自侍女手中接過精巧竹籃，玉瓷青花碟中盛放著一小堆核桃碎似的魚食，這可不是一般的魚食，專門找禦膳房的大師父調配制成，鮮蝦肉沫混著花生谷物一起蒸熟再碾碎，別說是給魚吃，就是人吃都是好東西呢。

容卿本來已經進入辟谷期可以不用吃俗物了，不過當著小公主的面還是象征性的吃了幾口。

嬌美少女手心拖腮笑眼盈盈，水中魚兒自由游曳，如此畫面異常美好。

“小錦，我今日玩的好開心，皇兄他們蹴鞠來著，五哥贏啦，你看這是贏下的穗標，五哥送給我啦。”

“之後我和靜怡還去蕩秋千，不過……成國公家的小子好壞，都怪他嚇我，還差點把我的珠花弄丟了，你看！我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幸好沒弄丟，要不本公主肯定饒不了那個壞小子，哼！”

萱靈坐在亭子裏和小錦絮絮叨叨說今日發生的事，鯉魚就在旁邊認真的聽，有些時候還會甩尾巴拍水以式回應。

“對吧！本公主當時就應該擺出架子的，太後悔了！”

——啪啪啪~

“不過沒關系，等下次，下次我就知道怎麽做了。”

——啪啪啪啪~

“嘿嘿，小錦，下次我帶你出去玩吧，牡丹亭的花快開了，我們一起去賞花好不好呀？”

——啪啪啪啪啪~

亭外的侍女滿眼的崇拜，即便是伺候了公主這麽多年還是會驚嘆於小錦的反應，從來都沒見過這麽通人性的魚呢，不愧是娘娘本家花池中得道的錦鯉仙子。

宮女心裏默默祈願，明天就是十五了，得來跟小錦仙子拜一拜！

一人一魚聊得開心，不知不覺已日上西頭。

容卿聽萱靈前前後後都沒有提到傅星文一句，可見並沒有對傅星文留下什麽印象。如此一來她就放心了。

這些年容卿早已摸清了萱靈的秉性，小公主是個極其單純善良的姑娘，看待人也從來都是從優點出發的，若是讓傅星文來把珠花還給她還真有可能因此對他產生好感。

當初傅星文剛當五皇子伴讀的時候她還擔心了一段時間，怕萱靈喜歡才子，後來事實證明萱靈對他並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非吃才子那一掛，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為某些原因日久生情。

那她便管著點不讓二人有日久生情的機會就好了。

萱靈性子太軟了，傅星文根本不適合她。如果可以容卿希望她遇到一個性格霸道點的男子，在古代社會男人性格霸道些其實是好事，有氣勢的男人才護得住萱靈。

殘陽已染透了池面，萱靈最後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鱗片，輕聲道別“小錦，該歇息了，我明日再來看你。”

錦鯉飄逸的尾巴蹭了蹭少女的手指。

最後一縷陽光落下宮墻，汐月宮亮起蹁躚的宮燈。

容卿在水中悠閑的漂浮，難得感覺到了些許疲憊，回想今日一整天一波三折，她也是折騰的夠嗆。

唦唦唦——

頭頂的海棠樹突然抖了抖枝葉，小松從假山後面跳出來，緊隨又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同她相熟的幾個小妖精們突然一齊造訪。

“小錦！聽說今日東漓君對你求愛不成惱羞成怒了是真的嗎！”

“……？！”

池中鯉魚翻了個身。

這都是打哪兒聽來的謠言？

***

龍泉鎮郊外的一座破廟中，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瘦弱少女蜷縮在稻草中，突然睜開了眼睛。

少女身體羸弱不堪，面色灰敗，明顯身在病中，然而她的眼睛卻完全不似一個病危中人該有的模樣，滿眼精光，上下滾動打量所處的環境。

“竟是個小乞丐……”

狐妖雪芙緩緩嘆息，隨後又閉上眼，安靜的縮在稻草中一動不動。

她就這麽僵躺了將近半個時辰，終於，掩在稻草中的手指動了動，隨後整條手臂也慢慢不再僵硬，她緩緩撐起身體，從側躺變成半倚，一下下適應僵硬的身體。

“姿色普通，但還好是個健全的。”

此時的少女內裏已經換了芯子，如今占據了這具身體的，是一只名叫雪芙的狐妖。

雪芙乃是一只百年狐妖，靠吸食男人精氣增長修為，百年修行媚然天成，結果一道天雷落下直接把她劈得個身死道消，但她命不該絕，剩下一縷魂魄逃出生天，附身到這剛斷氣的乞丐身上。

“蒼天叫我命不該絕！”

雪芙終於融合了新的身體，眼底露出狂喜，“前輩，你還在嗎？”

半晌後，一個疲憊的聲音在耳中響起。

“這一道天雷可害苦了我。哼，若不是我幫你扛了一下，你現在早就魂飛魄散了，哪還有機會借屍還魂。”

“多謝前輩相救，雪芙……雪芙慚愧！”

她口中的前輩乃是一個被封印的強大的元神，因為某些原因無法離開封印，機緣巧合下流落到雪芙手上，他們這才相識。

前輩教她媚術，教她如何修行，但條件是需要狐妖雪芙去尋找身懷氣運之人，通過媚術俘獲對方的氣運來幫助前輩解除封印。

二人亦師亦友，互惠互利，然而常遭河邊走終究還是不甚濕了鞋。

“我早就與你說過，男人不可信，尤其還是修道的臭男人！你偏不聽，去喜歡那勞什子的禿驢，結果怎麽樣？他引來天雷要殺你！”

回想起過往種種，雪芙心中又恨又痛。眼前浮現紫罡雷光中那無悲無喜的冷面佛陀，她只覺心如刀絞，一雙眼眶燒的猩紅。

“嗔癡愛恨生死一瞬，好！好！從今往後，男人與我如爐鼎，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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