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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33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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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語闌新晉元嬰不久, 除卻歸一,在其他門派那名聲並不算顯。

眾人只見又來了個俊俏溫雅的元嬰劍修, 可惜氣色極差,一看便是重病初愈的模樣,心裏不由打了個轉,隱隱有些猜測。有天元修士已認出這便是當日賴在天劍峰峰頭結嬰的歸一劍修,不由奇道:“莫真君,前些日子你不是回了門派麽?怎麽如今……倒是這般模樣?”

這話裏的意味, 在座的都是人精,都不禁品出了些什麽。

陸天行惱怒非常, 反是笑了起來:“劉小子,來的挺晚。”

劉黑石憨憨地搔了搔腦袋,黑豆眼瞇成了一條直線,他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 態度擺得極其端正:“豈敢, 豈敢。劍尊見諒,劉小子來得是有些遲, 怠慢了劍尊。”

——怠慢?

丁一“噗”地笑出了聲, 劉黑石這廝果真是個妙人,手段也了得,不枉他花了大心思拉攏,他道:“恰恰相反,劉師兄來的不早不晚,剛剛好。”

陸天行瞇起眼, 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些,目光讓人觸之生寒,他輕輕笑了一聲:“劉小子,船行靠岸是正理,可這岸——”

“很快便要塌了,你靠之前難道就不考慮下它到底牢不牢靠?莫要等回頭,另個堤岸也沒了。”

劉黑石呵呵一笑,“另個堤岸,我怕將這載船的海,都給汙嘍。岸有千千萬萬個,可這海,可只有一個。”

眾人這才發覺,往日裏常常樂呵呵的胖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腰背挺得筆直,臉上依然帶著笑,但笑裏的認真和決絕,卻讓人不容小覷。

沒有人覺得丁一會贏。

而劉黑石此時站起來,便是將自己放在了陸天行的對立面,等比試一過,陸天行要收拾的人裏面,他第一個跑不了。

說起來,玄東界幾乎所有人對劉黑石這人的印象都不算很正面。

第一自然是因為他黑胖的體貌。在多出俊男美女的修真界裏,劉黑石這樣的簡直是獨樹一幟,一個黑豆眼國字臉的黑胖子,不論其內在多美好,旁人的第一印象也絕不會好到哪裏去。

第二,更是因為他的狡猾而無恥。在為歸一派無數次的對外扯皮中,劉黑石都無數次憑借其利索的嘴皮子和能屈能伸的滑頭性子,一次又一次的占了上風。

故而,沒人想到,一貫最會審時度勢趨利避害的劉黑石會在這風口浪尖站到了一個弱勢的丁一面前。

陸天行也沒想到。

他惱怒地發覺,這麽多年來,自己竟然作了睜眼的瞎子,一連看岔了好幾人。他喉嚨發緊,“是本尊錯看你了,竟幫著丁一那廝來對付本尊。”

“劍尊錯了。”

劉黑石神情肅然,朝東方遙遙一拱,“劉某永遠只有一個立場,歸一。不存在幫助誰來對付誰,若真要說對付,不過是劉某覺得,劍尊的倒行逆施,終有一日會將歸一毀了。”

“笑話!”陸天行拂袖,“本尊生於歸一,長於歸一,又豈會做毀了歸一之事?”

“可劍尊所行之事,已將歸一自創派以來花費無數人心血才發展出來的穩固體系盡數摧毀,俱作了你陸氏傀儡!你在一日,我歸一或能勉強支撐;可若你不在,我歸一必定風流雲散,再無往昔輝煌!任何一個門派,要蓬勃發展,都必以規矩方圓矩之,否則——”

劉黑石言語未盡,但該明白的,自然是明白了。

丁一啪啪啪地鼓起掌來,“劉師兄說的沒錯,自然是這個理。諸位師兄弟們,你們覺得,如今的歸一……可還是當初你們入門之時,那個歸一麽?”

修真界弱肉強食,可也有義理規矩,同門不得相殘這一條,放之四海而皆準。

但在陸天行的默認下,陸氏排除異己,羅織罪名,導致眾多新晉修士還未立心明性,便被移了心智。

劍修多有一顆寧直不枉的心,可近些年來的歸一派,連金丹修士都晉得少了許多。

“罷,先不提這些,多論無意,我等還是回到正題。”丁一打斷劉黑石,“本君的莫師兄,便是這第二個人證了。”

“這些,便由我來說罷。”

莫語闌咳了聲,慘白的面上泛起一絲血色,他虛虛踏前幾步,在陸籬姝的攙扶下,踏上了高臺,面向歸一方向,慘笑道:“語闌這一身的傷,皆拜劍尊所賜。”

說著,他雙臂一震,剛剛還攏在袖中的十指頓時露了出來,皮肉皆爛,隱約可見白骨森然,指與掌之間參差不齊的裂口,腫得像是發酵的包子——

有經驗的一看便知,這指掌必是被全數沿著縫隙劈了下來,才能造成這等傷痕,只這般的傷勢,也不知是用了何種良藥,看起來新生出的筋肉竟然黏連得甚好。

“諸位盡可用神識掃一掃。這渾身上下,七百八十一道創口,道道如此,筋骨俱斷,這大半年裏,語闌日日生不如死,生生苦捱至今,只為了替自己,替丁師弟一並討個公道。陸天行,你將歸一視作自己的私有物,操控歸一弟子的死生之全也便罷了,為何還要折辱於我等?”

結嬰不易,每個門派的元嬰修士,都是各個門派的寶貝。

平時供著也來不及了,哪還有將一個前途遠大的元嬰修士筋骨寸裂的折磨的?

清玄神識當先便掃了過去,果見莫語闌全身上下,跟個被勉強拼湊起來的破布娃娃似的,到處都是裂縫,青紅紫脹,也唯剩個臉蛋是完好的,慘不忍睹——也虧得那服下的天材地寶厲害,竟然將一個這般傷勢的生生救了回來,看起來,也不影響經脈。

“姓陸的,我清玄原先敬你是個人物,孰料你竟是個畜牲;剛以為你是個畜牲,沒料你連畜牲都不如!”

清玄呸了一聲。

傅靈佩忍不住暗中叫了聲好。

這大約也是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了,唯有些混不吝的散修很不以為然。

陸天行臉色鐵青,沈聲道:“技不如人,便免開尊口罷!”

“你也算人?”清玄笑叫,“本尊不與畜生不如的比!”

“道尊說的極是!”傅靈佩應道。

陸天行驀地橫出一道劈了過來,怒極一劍,幾有裂天之事,清玄驀地一卷長須,白生生一片,將劍勢滴水不漏地蕩了下來。

傅靈佩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譏誚道:“劍尊,惱羞成怒以大欺小,羞也不羞?!”

陸天行沒羞,歸一派之人反倒臉熱了起來,心裏不禁對丁一也起了絲惱怒。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丁一在幾乎整個玄東界高階修士都在場的情況下,將歸一劍尊所行之事都一一揭露,自己是暢快淋漓了,可他們整個歸一派也是丟臉丟到家了。

——當然,這只是極少數一部分人的想法。

丁一一眼過去,哪還有不明白的,不欲繼續蠻纏,接著道,“陸天行對莫師兄私加囚罰,此事,乾亦真君和坤杉真君心裏,是有些數的,坤師兄,本君說得可對?”

乾亦早就在等這一刻。

他臉微微發紅,即使之前他心中有些許猜測,可到了真相到他面前之時,他才發覺所有的猜測遠遠不及。

他閉了閉眼:“是,淩淵真君說的,都對。”

“……當初追繳朱氏幾人,乾某有份;將莫師兄捆壓回歸一,亦有乾某手筆;後來劍尊甚至下令,讓我與坤師弟逼令元樞城傅家交出丁一,並稱若事有不諧,盡可滅門嫁禍……”

一樁樁一件件,時間地點俱交代得很清楚,條理分明,有據可查。

乾亦的這一臨時反水,全然出乎陸天行意料,他瞪大了眼,“乾亦!你都在說些什麽?!”

乾亦慘笑,“劍尊,乾亦半生糊塗,只是,如今不想再糊塗下去了。”坤杉說的沒錯,劍道,信仰的不該是人,而是劍。

人有私欲,而劍無常欲。

他從來就信錯了。

“好,好,好,你們都好得很!”陸天行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心裏狠狠地罵了句白眼狼,橫劍在胸,冷道:“淩淵,你打不打?”

“等等,老頭兒還有個問題要問。”

清玄偏不肯順著陸天行的意,道:“此前莫小子說了,”為丁師弟也討回公道”,此事,關淩淵小娃娃何事?”

陸天行全作了耳旁風,直直地看向丁一,“你打還不打?”

丁一也幹脆將陸天行的話全充作了耳旁風,“此事,便是淩淵今日要說的,最後一樁事了。諸位想必也猜到了一些,我們的劍尊,還做了一樁大事,此事,要從淩淵被帶回那日說起。”

他展顏一笑,容色無雙,一雙鳳眸盈盈似有碎星滑過,傅靈佩心下卻是咯噔一聲——

她太了解了。

每當丁一露出這個表情,便代表著他有其他的打算,而這打算,也許不怎麽得她心意,以致丁一本能地想討人歡心。

果然,只見高臺之上,那風華過人男子凈白如玉的面上,隱隱有一層黑色道紋漸漸浮現了出來,從半張臉,漸漸占據全臉。

膚色玉凈,道紋妖異。

傅靈佩猛地握緊了手中從一劍——

怎麽會,嗜血藤已拔,丁一身上的禁制道紋早就被他以離緣印和流雲石壓制了,為何又浮現在了他臉上,甚至不止半臉,而是占據了全臉?

難道至始至終便未拔除幹凈?

不,不對。

傅靈佩驀地想起了那一夜之間突然死亡的靈犀蟲,手心密密出了一層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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