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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277.27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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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瀾傅家所在,是一座私人島嶼,禁制重重,唯一能進島的途徑,就是通過傅家的私人傳送陣。

不過有丁一這陣道大師在,傅靈佩就直接省了這一步——雖然如果她出面,也不過是一個招呼的事。

只傅靈佩如今並不願攪和進滄瀾傅家的那一攤爛事裏,幕後的勢力經營這麽多年下來怕也不是她一個元嬰就能對付得了的,幹脆就選擇了更省心的途徑。

兩人直接來到距離傅家島嶼最近的一處小島,以明世境破空之能,丁一測算好距離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了島。

看著眼前傅家巍峨大氣的連綿建築,傅靈佩眼眨了眨,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推崇又羨慕地道:“你這能耐,若是有上古大能的洞府出世,嘖嘖,等旁人趕來,怕是連個肉湯都喝不著。”

話音剛落,她眼不由瞪得更大,想到一種可能,“你那些靈石珍饈天材地寶——莫不是都這麽得來的吧?”

丁一忍不住將手指抵著俏丫頭菱角似的唇上留戀地摩挲了會,輕笑道:“你這才猜到?我為我們女兒的智商感到無比擔憂。”

傅靈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說要給你生女兒了?

說不定是兒子呢。

口嫌體正直的傲嬌姑娘忍不住又一次口是心非了。

不論小情人間的打情罵俏如何,眼下還有正事,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端正態度,以著無比的小心穿過層層禁制,經過大片的曼陀羅花海,來到光禿禿的一座山崖前面——禁地到了。

向來有著無比優越自信的滄瀾傅家之人怎麽也不會想不到——他們引以為傲的護族大陣,居然就這麽偷偷溜進了兩個小毛賊。

“就這麽直接進去?”

丁一只能聽到耳邊傳來對女子來說有些低沈的聲音,帶著一點柔讓他心裏貓爪似的癢,可傅靈佩如今帶著隱紗,使著呼吸秘法,他是見不著的。

他緊了緊手中把玩著的手掌,輕輕地笑,“你這是真把我當神了?”

“好吧,我接受你的崇拜。”丁一對著空氣,綻開了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笑,一雙丹鳳眼愉快地閃爍著細碎的光點。

傅靈佩仗著他看不見自己,眼神一錯也不錯地盯著眼前俊美的男子,難得得露出了一臉癡相——若她還記得不久前心裏剛剛對丁一的吐槽的話。

心裏美得像有無數只小鳥兒在歡快蹦跶。

丁一撓了撓她手心,才放開她:

“等著。”

煉化了明世境的丁一在隱蔽自己這一塊上有著不同尋常的天賦,以至他雖然沒有隱紗,卻也能將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但依其原理,終究還是與隱紗還是不同的,他通過空間扭曲將自己的存在感從修士神識中隱去,但倘若有修士在這,還是能用肉眼看見的,而神識掃過卻完全不能找出那一丁點不同尋常——除非化神。

滄瀾界化神雖不少,卻也不是大白菜,一抓一大把。

何況自付如銅墻鐵壁的傅家,自然不會有化神專門看守這禁地了。

以至於等丁一從儲物袋中取出自己慣常用熟了的工具,敲敲打打測算了很一會——也沒有任何人能發覺到有人在打傅家禁地的主意。

禁地的禁制,要比護族大陣還有嚴密難破解的多,丁一整整花了兩個半時辰,才測算出破解禁制的辦法。

——而傅靈佩竟就這麽著迷地看著,視線拔也拔不出來。

男子四肢修長,寬肩長腿,就這麽半蹲著擺弄自己各種各樣的工具。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手或展或握,上下翻飛,比穿花蝴蝶更靈巧,即便是再細小的工具,在他手中來如用過千次萬次般毫不費力。

滄瀾界的陽光都比玄東界的熱烈。

丁一額頭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汗珠兒便順著臉一路往下,毫無滯澀地滑入黑色的襟口,他毫無所覺。

傅靈佩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探手想幫他擦汗,卻發覺自己竟有些口幹舌燥起來——不由搖頭苦笑,自古有言,紅顏禍水,可這男色也可傾城啊。

丁一似乎聽到什麽動靜,微微擡起頭,“嗯?”

從鼻腔哼出的尾音微微上勾,薄唇翹出一個寵溺的弧度。傅靈佩臉轟地燒了起來,活了兩世——竟然泛起了癡病!

丁一沒聽到回答,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再次垂頭,拿著細細的眉筆在紙上勾勒起來。一條又一條的線、點、間或一些看不懂的標示一點一點被描繪出來,白紙仿佛都被眼前之人賦予了生命一般,漸漸充盈起來。

傅靈佩讚嘆地看著,陣術之道瑰麗奇詭,若非她著實沒什麽天賦,倒也想試上一試了。

“好了。”

丁一起身,展了展手中的白紙,薄唇克制地微微揚起。傅靈佩心一悸,急急忙忙張嘴,“好,好了?”

“嗯,好了。”

丁一拂袖便將散落在地上的工具重新收入囊中,對著眼前光禿禿的巖壁道,“之前你是直接從正門入,如今顯然是不通了,我們從旁繞過罷。”

“可除了這一面尚在島上,後面便是淩空的半壁懸崖。”

“你堂堂一個元嬰修士還怕掉下去?”

——也是。

掉下去也死不了。

傅靈佩點點頭表示讚同,立刻又想起丁一看不見:“你帶路。”

丁一朝她的方向站著,攤開手掌,無辜地看著她。

傅靈佩頓了頓,好笑地將手覆於其上,丁一立刻一把握住,拽著她一路往東走,繞過正面光滑陡峭的巖壁,來到旁邊,入眼便是淩空的一段懸崖,其下萬丈深海,碧水滔滔。

兩人為了隱蔽,都不能使用飛行法器,即便是元嬰修士可以長時間在半空停留,可那也要靠元力的。如今既然不能使用,那便只能攀爬,傅靈佩見光溜溜的峭壁上一點青苔藤蔓都無,只一些天然的凹凸稀疏布著,心裏不由有些打鼓。

——雖然不怕掉下去,可真的掉下去,那也難受啊。

何況要完全不驚動遍布此處整個空間的禁制穿過去,實在艱險。

丁一卻似沒看到崖壁上那禁制靈光,大掌攬過傅靈佩的細腰,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便如大鵬展翅般往前方撲去。

腳尖恰好落到峭壁凹進去的一點,很快又輕盈地躍起,落在另一塊極小的凸點上,落下,彈起,再落下,再彈起,像雀鳥更靈巧,比猿猴更靈活。

傅靈佩腰間被一只炙熱的大掌緊緊箍著,想掙脫不得。自下而上的風,呼呼地刮來,衣袂翻飛。往下是無窮無盡的深海,往前是蛛網般密集的禁制,但奇異的是,她的心一片寧靜,此前種種擔憂,都被一掃而空。

——仿佛跟著這人,上窮碧落下黃泉,她都不會害怕。

傅靈佩看著身旁人因集中註意力,而越顯緊繃的側臉,心道。

禁制越來越密集,到得前方,幾乎是無落腳地。

孰料丁一竟停也不停,直接往前跳去,禁制的靈光幾乎呼嘯著要撞入眼裏,傅靈佩忍住差點要跳出喉嚨口的叫聲,眼前一花,人便往前突進了幾百米。

——她這才想起,丁一的元嬰小神通,便是瞬移。

到底是驚訝的,“你能帶著人一起瞬移了?”

瞬移小神通一般只能作用在自己身上,若要帶人,便難上不止十倍。

“嗯。”丁一漫不經心地答道,恍若毫不在意,但傅靈佩從側面看去,卻能發覺他翹起的嘴角。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讓你裝。

連連瞬移了三回,丁一才停住腳步,此時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泛上一層熱氣,額頭的汗將鬢角打濕,半張臉上的黑線又隱隱地浮現出來。

看來這帶人瞬移,對他來說負擔也是極大。

傅靈佩神識掃過,半點動作都不敢做。此處的禁制已經密密麻麻地團成了一個球,一點對外的空隙都沒留出來。兩人幾乎是面對面貼緊站著,才能不碰到那隨處可見的禁制靈光。

“你先調息。”

傅靈佩一把扶住他,“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進也不遲。”

“不行。”丁一搖頭,微喘著道,“我們只有一炷香時間,這是我算出的唯一破綻,一炷香後,這邊的禁制就會移動,那時,”

他視線落在剛剛搖頭灑落下來的汗珠,這些水滴落在禁制上立刻便化作了飛灰。

“——你我境況堪憂。”

“如此。”傅靈佩正了正臉色,道:“那我便為你護法,其餘你不用擔憂。”

丁一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塞了粒扶風丹,感覺到體內的靈力在慢慢恢覆,便站直身體,將明世境喚出。

鏡面如泓,射出一道光,丁一十指如弦,不斷彈動著,白光越來越盛,傅靈佩隨手一揮,便將這白光包攏在這方寸之地,沒有讓其透出。另一手堪堪將他扶住,以免因踏錯而驚動了禁制。

良久。

丁一的汗出了一盆又一盆。傅靈佩第一次覺得一炷香那麽長,事情才終於結束了。

本來密集的禁制被破開了一個一人高的洞,洞後是一片虛無的黑。

“快!”

丁一趔趄了下,很快被傅靈佩拉回,推著率先進了洞,傅靈佩左右看了看,隨後也跨了進去。

撕開的口子動了動,立刻又恢覆了原狀。

就在洞口消失的一瞬,傅家家主有感,直接便出現在起了波動的地方,持著一個還在如麻風般抽動的羅盤。

看著眼前一切正常的禁制,傅心原疑惑地皺了皺眉,“莫非是羅盤錯了?”

思及年歲久遠,羅盤出現一點小錯也是在所難免,傅心原秉著對傅家大陣強烈的自信心很快便將這一抹不尋常拋在了腦後。

傅靈佩是故地重游,丁一卻是第一次進來。

鮫油壁燈,幽幽地亮了一路。

落地恰好是通往大殿的必經之路。道路開闊,兩邊墻壁上刻滿了或開或敗的曼陀羅花,一路向裏。

丁一調息著坐了會,直到臉上的黑線全部隱下去,才重新站了起來。落入眼簾的盛放曼陀羅讓他不由嘖了一聲:“看來倒是同道中人。”

“你也喜歡曼陀羅?”

“不,我是說,”丁一頓了頓,接著道,“我們都喜歡不好惹的。”

傅靈佩抿了抿唇,耳根子微紅,只一徑地往前走,沒說話。

丁一卻從旁拉起她的手,視線落到傅靈佩手背上一塊翻卷的皮肉,在一片白皙上,那塊紅就顯得格外猙獰。這是之前為護著他而落下的,他眼眸黯了黯,摩挲著,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聲音啞了下來,“多虧你了。”

其實就算她不拉他,他也不過受些皮肉傷罷了。

“無妨,過幾日便好。”修真者的自我恢覆力都不同尋常,她笑得極是不在意。

一時間只有腳步的沙沙聲響起。

“情之一字,半點不由人。”

傅靈佩楞了楞,對上丁一的眼神,頓時明白他是對之前關於狐前輩之事加的註解,可那鳳眸裏彌漫著的似有若無的笑意,又像是在對她述說。

她扛不住率先移開了視線,臉從上往下一路紅到脖子,心嘭嘭嘭亂跳,像是要跳出心口一般。

“怎麽,不好意思了?”

丁一忍不住用空著的手捏捏她的臉,手感好得放不下。傅靈佩撇開腦袋,又被他偷著掐了一把。

“餵!”

她斜了他一眼。

丁一差點合不攏腿,只覺是坑到了自己,便再不逗她了。

兩人很快便到了當時見過九尾天狐的大廳,傅靈佩環顧一周,並未見到那青絲成雪的狐八遠。

“前輩,前輩……”

“叫魂呢。”

狐八遠的聲音遙遙從偏殿傳來,“又是你啊,小丫頭。本尊還奇怪,怎麽有兩只小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的。”

丁一輕笑了聲,聲音郎朗,抱了個拳,“拜見前輩。”

偏殿無聲無息,傅靈佩領著丁一東繞西繞地去了偏殿,正要進門之際,卻被一道柔和的靈力阻到了外面。

“小丫頭,莫進了——本尊,無意再見故人。”

狐八遠臥在偏殿的搖椅上,看向菱格窗外的眼神悠遠。

天空……自由的天空……是什麽樣呢。

他竟然已經記不清了。

……狐八遠,你老了啊。

他嘆了一聲,青絲如雪,卻仍被梳成整整齊齊的一束綰在腦後,臉上是橘皮似的褶皺,一雙媚兒眼還能看出昔日的容光,狐八遠仍穿著寬袖大麾,卻已無法抵擋暮色垂垂的現實。

傅靈佩站在門外,鄭重拂了一禮。

“前輩,此次我們過來,是為了天凰血脈的第二重。”

狐八遠渾不在意,“去吧。”甚至連那沒跟在她身邊的天狐小崽子,也沒想到要過問一聲。至於另外一個正年華大好的絕色青年,他更是只撩起眼皮,輕輕哼了一聲。

丁一在一旁,甘作了影子,對狐八遠之事,他早在第一次來便有所耳聞,雖覺得可惜了些,可這到底是個人選擇,與他人無關。何況他並不願見他們,便只隨著傅靈佩拂了拂身,便靜靜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慢著,”看傅靈佩起身要走,從偏殿裏飛出一個玉簡,“這是血脈鍛融法,你留著罷。裏面對於天凰血脈的改造,有一些是本尊這些年來的心得,你可參照一二。”

“多謝前輩。”

傅靈佩再次行了個大禮,眼眶有些潮濕——這份禮物對如今的她來說太有用了。

“行了,此行結束,爾等便不要再來了。”

狐八遠厭了,此前他還覺得寂寞,可真有人來,又覺得煩擾。

傅靈佩默了默,垂頭道,“喏。”

裏面悄無聲息,再無回響。

兩人一路退回了大殿,重新來到了那個有著一座金光閃閃大陣的地方。

傅靈佩略站了站,見丁一又兩眼放光地拿著玉簡在那刻錄,不由莞爾一笑。實在無聊,幹脆就將手頭能用到的靈草和三瓶點方劑、三瓶鸞凰血另外用個儲物袋裝了起來,有一些是她近些年裏收集到的,一些出自己的須彌境,倒也被她湊齊了。

過了會,丁一放下玉簡,走到她身邊,“好了?”

“再等等。”

傅靈佩環顧四周,覺得果然是個僻靜的好地方,也不擔心旁人來打擾,無需另外在到外面尋個清凈地了,“你先將嗜血藤去了再說。”

丁一撫了撫,臉上的黑線已然褪去,可隨時會再出來,對上傅靈佩擔憂的眼神,不由點了點頭,“好。”

若是祛除了,再幫傅靈佩準備天凰血脈第二層的提升,也要更穩妥些。

“不過,還是另尋一處地方罷。”

“若是影響了此處的大陣,那就不好了。”

傅靈佩頷首,“也是。”

兩人重新尋了一處遠離大殿的房間,禁地占地不小,倒也分作了好幾處地方,傅雲舒將狐八遠困在此處時,估計怕他寂寞,竟然建築了不少房間,裝飾不一,心思也是技巧。

丁一特意尋了一處方方闊闊看起來似靈獸屋的房間,設下防護陣,便入內開始施法祛除嗜血藤了。

嗜血藤根植血脈之中,與他血肉相連,若要祛除,非一日之功。若要強勢硬來,只會導致自己根基損毀,再無回天之力。

所以丁一行經得並不快。

傅靈佩坐在一旁護法,絲毫不敢放松。只見著他一身黑袍上的血漬幹了又濕,濕了又幹,一日又一日地熬過來,原先還有些健碩的身軀瘦得幾可見骨,兩腮漸漸凹了下去,形如枯木,哪還有曾經的一絲風采。

精血為人之本,若失去太快,人便會如花一般漸漸枯萎。

傅靈佩無法,只得一粒一粒地將早就煉制好的生血丸給他塞進去,一邊塞,一邊恨,恨那嗜人鮮血的嗜血藤,恨那心狠手辣的劍尊……

丁一只有一個知覺,體內不斷翻攪得痛讓他再無餘力思考,只機械地吞著這能造血的丹丸。轉運石在他合攏的掌中,一點一點以靈力牽引著體內的嗜血藤,拔根而出。每拔出一點,他便吐一口血。

他自己都不知,原來人體中有那麽多血可以吐。

五臟六腑都翻天覆地,只有丹田被一絲蘊含了仙力的鏡子護住,仙器護體,以至丁一沒有因失血過多而昏過去。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丁一只覺得自己跋涉過了千山萬水,才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眼前的女子臉色蒼白,頭發襤褸,袖口滿是沈珂的血漬,可在他眼裏,那麽美。

“我終於,成功了。”

真好,在我筋疲力盡之時,你在我身邊。

丁一笑,卻只能發出氣音,嗓音啞得幾乎割耳朵。可傅靈佩卻仿佛聽到了天籟,瞬間笑成了一朵花,這花不那麽高貴,卻有股別樣的生機。

“嗯,你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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