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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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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蘭到達那間養老院的時候,已有幾輛轎車和人群集中在了大門口,他們大多穿著黑色的西裝,就連交通工具也是清一色的黑轎車。他們神情肅穆。經過訓練後的站姿看起來格外莊嚴。

林蘭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猜測肯定與佩吉.卡特脫不了關系,她看到了來自英國的車牌,以及每輛車的引擎蓋上裝置著的金屬徽章。

像是什麽標志。

林蘭無心猜測他們的身份,只匆匆一瞥便走進了大門。

就算她早已知曉佩吉的去世時間是在今天的這個時候,但當死亡通知正式下達到林蘭的手機上後,她依然會感到無以覆加的悲傷。甚至分不清楚這傷感的來源究竟是對佩吉本人展開,還是受到史蒂夫的感染。

她認為此時的他一定非常煎熬,這是肯定的。

她沒有為史蒂夫每天都陪伴在佩吉身邊感到不適,不是說林蘭有大家風範可以諒解自己的男人對別的女人環抱溫暖。而是她根本沒有把佩吉視作史蒂夫的前女友來看,她很明白,在兩人心裏,他們早已將彼此當做親人來看待。

他們出生在相同的年代,曾經相濡以沫患難與共,在動蕩時期互相鼓舞。他們曾經相愛過,露水姻緣使兩人有過對彼此的羈絆,但七十年後,無論是史蒂夫或是佩吉都早已放下過去為自己的人生而活。

林蘭從他們的日常對話間體會到的是親情羈絆,絕不是懷念舊情人的嘆息無常。

所以,當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佩吉的房間門時,內部的氣氛使她感到微微吃驚。

林蘭本以為屋子裏會是一場傷心至極的畫面,她都能夠想象出史蒂夫的藍瞳中包含淚光的惆悵和無力的垂首,以及眉宇中心的深深褶皺。畢竟除了巴基,佩吉是他僅有的,對於過去的回憶。

“我沒想到你會來的這麽快,是坐的最早的航班嗎?”但事實似乎略有出入,史蒂夫的這句話問得輕巧,嘴角帶笑。他正在幫助養老院的義工收拾佩吉留在房間裏的遺物,史蒂夫好像沒有如林蘭想象的那般傷心。

只是眼角透著一絲倦意,看來這幾天他一刻也沒合眼。

“是的。”林蘭走進房間,看了一眼床的位置,“她,她呢?”

“佩吉的遺體已經被英國政府護送回國了,你應該有看到門口的那些人吧,他們是英國的皇室成員,在等最後一批遺物。”史蒂夫道,他慢慢來到林蘭面前,親吻著她的額頭,“佩吉給你留了些東西。”

“你讓我,有點意外。”林蘭道,她再次看了一眼空床,床頭櫃上還擺著那個透明的小花瓶,正被義工往袋子裏裝,“我以為你會跟著送葬隊伍一起走,你是在,等我嗎?”

在來時的路上,她不停的告誡自己,這次千萬不能哭,那樣只會讓史蒂夫更加難受,他一定會反過來安慰自己。林蘭此番前來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一個剛剛失去親人的男孩兒太過孤單,給他一點依靠,而不是來添堵的。

但更有可能是史蒂夫已經跟隨大部隊去了英國,因為從她在網上訂機票到打車抵達養老院,前後用了差不多,四個小時的時間。

顯然他那兒也沒去。

“是的。”史蒂夫微笑著說,“我知道你會來,自然要在這裏等你。”他將林蘭擁入懷中,把鼻子埋進她的頭發裏做了幾個深呼吸,“佩吉走得很安詳,在此之前我們聊了很多對於未來的打算,當她聽到我準備要兩個孩子時,她笑得合不攏嘴。最後佩吉徹底睡著時,我甚至都以為她跟昨天一樣是真的在睡覺。”

如果不是心電儀的波長變成一條直線了的話。

史蒂夫當然會難受,但不至於傷心欲絕,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他更像得到了某種欣慰。佩吉年事已高,連說一句話都仿佛耗盡了畢生的全部力氣,當活著並不意味著希望,反而成為累贅時,死亡或許是另一種存在方式。

佩吉沒有遺憾,當然史蒂夫也沒有,他早已放下了那場未完的舞曲,因為他已經和林蘭跳過無數次。

佩吉覺得自己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老人,她甚至沒想到能在最後的時光裏有史蒂夫陪在自己身邊,並且她一開始還有點擔心史蒂夫這麽做會不會讓林蘭不愉快。顯然佩吉不用擔心這些,因為正是林蘭將死亡日期告訴了史蒂夫。

當然,佩吉本人並不知道自己會在今天離開,只是對死亡有所感覺,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丈夫正在向她招手。

佩吉的床邊沒有充斥著醫護人員搶救過程中的噪音,也沒有那些難以下咽的膠囊,她在失去意識前一秒都在感嘆自己竟可以如此幸運的走完人生。事後,她的主治醫生告訴史蒂夫,佩吉在臨終前一刻大腦還在運轉,就表示她還有做夢,而從她安詳的表情來看,肯定是個美好的夢境。

這就是為什麽史蒂夫會說她是在睡夢中離開的。

“所以,你以為推開門後,會看到我痛哭流涕的樣子對嗎?”史蒂夫松了松胳膊,“你知道,佩吉其實不喜歡看到有人在她床頭哭哭啼啼,特別是那些士兵,她總會踢他們的屁股告訴他們男人得堅強。”當然,史蒂夫沒有哭哭啼啼並不是因為佩吉不喜歡,而是他不需要用哭泣來表達傷心的情緒。

林蘭松了一口氣,她抱著男人的腰道:“你剛才說,佩吉給我留了什麽東西?”

“一本日記。”他像變戲法似得從皮夾克的內兜裏拿出巴掌大小的本子,封面是藍色的包裝殼,“這東西待會兒我們得藏起來,不能被外面那些皇室成員的人看到,他們會把佩吉的一切收走,然後放在博物館裏。”史蒂夫在林蘭耳邊低語,“我猜沒有誰會希望自己的日記本變成供人隨便參觀,翻閱剖析的收藏。這裏面有她寫的關於你的事,佩吉囑咐我一定要親自交到你手上,你可以回家再看。”

史蒂夫的說辭讓林蘭再一次吃驚,佩吉居然會寫有關她的內容,這聽起來好像很神聖,又有點奇怪。

“莉莉(Lily)小姐。”他轉頭對身後那名年輕的義工說,“佩吉的遺物就麻煩你替我拿給外面那位穿黑色西裝的先生了,謝謝你。”

“不客氣,羅傑斯先生。”這個叫莉莉的女孩兒應該在臉紅,黃色的燈光掩蓋了她的羞澀,“你要走了嗎?”任何一個向往美男子的少女都不會希望史蒂夫在這個時候離開,但她知道自己的魅力甚至不會超過幾小時前躺在那張床榻的老婦人。

莉莉曾試圖勾引過史蒂夫,結果當然是失敗的。

“是的。”他微笑著道,“謝謝你一直照顧佩吉。”

史蒂夫駕駛著他的哈雷,載著林蘭在傍晚的華盛頓DC兜風,他打算就這麽慢慢的開回紐約去。林蘭關心他是否想要先睡一覺再說,住賓館也許是現在最適合的選擇。但史蒂夫毫不意外的拒絕了,他這幾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佩吉的床頭和她聊天。比起以前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打仗和徒步,史蒂夫實在不覺得做這些有什麽勞累可言。

他現在還沒有睡意,只想載著林蘭在他們曾經時常光顧的街道去重溫往昔情懷。

於是他們很快穿過了林肯紀念館,路過了晨跑那座可以看到對面日出的大理石橋,又去以前住的那棟小區周圍轉了一圈。

這裏發生過太多的事,以前史蒂夫還從沒想過他會有懷念它們的一天。

當林蘭和史蒂夫回到布魯克林的時候已經是零點以後,男人親手做了兩份夜宵,他打開了收音機,舒緩的旋律讓家的氛圍變得很溫馨。他們又在浴缸裏廝磨了一陣,但林蘭知道史蒂夫沒有想做愛。

看起來史蒂夫好像真的沒什麽事,但林蘭又敏銳地覺察到了一絲莫可名狀的氣氛,他和平時好像哪裏不太一樣,她想了很久都沒有得出結論。

直到當他們爬上雙人床,史蒂夫為林蘭穿上睡衣後,他把臉緊貼在女孩兒的大腿上時,林蘭才驚奇的發現,今天的史蒂夫似乎有點過於粘她了。

剛剛洗澡的時候他還一直摟著林蘭的肩膀不打算松開呢。

如果這是史蒂夫難過後的新反應,林蘭倒是不厚道的希望他每月難過的次數可以增加一到兩次,畢竟他在私房內總是會比較強勢。當然是林蘭喜歡的那種強勢,無論對外或對內,他都很少表現出黏糊的一面,通常那是托尼會做的事。

不過,史蒂夫的黏糊隱藏得相當深,如果不是林蘭對他太過了解,其實是很難察覺的。

“我只是想靠著你睡一覺。”他似乎感覺到林蘭的懷疑,“你不用理會,快點看日記。”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當著你的面閱讀一位女士的私人日記?”林蘭撫摸著男人的金頭發,柔軟又濃密。

“我閉著眼睛的。”史蒂夫道,“並且,我已經看過裏面的內容了。”

“你看了女孩兒寫的日記?”林蘭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道德標桿就要倒塌了史蒂夫。”

男人抓住她的手,將指頭咬在嘴裏,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經過主人允許的。”

史蒂夫究竟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林蘭已經不記得了,她的註意力幾乎被這本日記完全吸引。而他通常不打呼嚕,睡相安穩,不會扭來扭去。可能是越發沈重的頭顱讓她有所察覺,於是林蘭抓過一旁的被單為史蒂夫蓋上,輕微的動作沒有將熟睡中的男人吵醒。

他突然砸吧了幾下嘴,喉嚨裏好像在嘀咕什麽,她知道他累壞了。也許這幾天的守候不如以前打仗時期那樣艱辛,但連續四五天不合眼,一旦松弛下來,他同樣睡得很香。

手裏的日記她已經看完了,林蘭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史蒂夫今天會那麽黏糊,當然,肯定跟佩吉的離世有一點關系,他也需要在無所適從時找一個依靠,而林蘭足以讓他安穩的度過每一個難過的日子。

日記裏的內容,談不上驚世駭俗,但卻可以將他們兩個人的回憶交織在一起。

原來佩吉.卡特早已見過她了,就在自己穿越回七十年前的美國時。

說是日記,其實不如說是一份記錄,佩吉肯定是想把內容發表在《卡特傳記》裏,並以日記的格式夾在裏面,所以她才會以日記的形式寫下了這本珍貴的回憶。但後來她沒有將這一段過往放進故事裏,林蘭有看過傳記的全部。

她只留下了這份手稿,並把它小心的保存在自己的枕頭底下,佩吉本想在自己臨終前把日記本寄給林蘭,既然史蒂夫在最後時間裏陪伴左右,便直接交給他了。

這件事得追溯到當年霍華德和林蘭一起研究放射儀器的時候,他趁著林蘭不註意時,偷偷拍下了女孩兒的照片,這麽做的目的只是想留個紀念,畢竟這世上能見到未來使者的人可不多。

但不安份的大發明家不會只滿足於自己分享喜悅。他把照片洗出來後拿給佩吉看過,霍華德知道她一定會為自己遇到的事守口如瓶,而且,佩吉會相信他說的奇聞異事。

日記將這段敘述得很生動,佩吉描寫到:那是一張東方人的臉,精致且美麗,她認為自己這位看到漂亮姑娘就不顧一切的老友肯定遇到敵國間諜。林蘭的出現是為了盜取他的發明,而不是什麽可笑的未來使者,更不會是他孩子的孩子這麽荒謬。因為只有霍華德才會對未知的科技領域興趣濃厚,而敵人可以輕易用美女與高科技俘獲他的心。

至於最後佩吉是怎麽相信林蘭不是間諜,而是未來人的,她沒有在日記裏細說,反正林蘭沒有遭遇年前時期的佩吉,就說明霍華德肯定說動她了。

她只寫了一個簡單的大綱,看來佩吉在寫下這段故事時也在琢磨究竟要如何措辭才得體。總之,霍華德自然有他的辦法證明自己的判斷準確無誤,而在林蘭消失後,霍華德也失去了關於女孩兒的所有記憶,就好像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然後那些能夠證明霍華德的確金屋藏嬌過的照片,也隨著林蘭的消失而不翼而飛。

更有可能的是,霍華德把它們藏在了一個自己都忘了的地方。

佩吉知道這絕非偶然,要知道在那個年代,東方臉孔出現在西方國家是很稀奇的事情。不像現在,隨處可見的東方人不會引起特別關註。而林蘭的特征又那麽明顯,無論是誰,只要見過她一次就很難忘記。所以,她堅信林蘭就是間諜,佩吉不知道對方究竟用了什麽方式導致霍華德失憶,她曾讓霍華德的私人醫療團隊檢查過他的大腦和身體,沒有診斷出他被藥物控制了。

加上事後,他的工作室又沒有損失,就是莫名其妙的壞了幾個發動機和電路板(霍華德覺得是莫名其妙),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當同樣的癥狀出現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身上時,佩吉就覺得十分蹊蹺了。

日記裏提到她再次回憶起當年那個可疑的“未來女人”時,是在史蒂夫成為美國隊長之後的一段時間。

但她不是從史蒂夫口中得到的這個信息,而是由詹姆斯.巴恩斯。

剛才也說了,在那個年代,美艷的東方女性是很特別的存在。當巴基在史蒂夫耳邊念叨他曾經跟一個叫洛蘭的女孩兒纏綿過後,他卻把對方遺忘得一幹二凈時,佩吉很快引起了警覺。她單獨詢問過關於“洛蘭”的事,雖然美利堅叫“洛蘭”的姑娘千千萬萬,但巧合總不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

於是,她很快得出結論,無論是霍華德口中說的“她是我未來兒子收養的女兒”,還是“盯著幹癟的史蒂夫小身板目不轉睛的女子”,她們都是一個人。

日記裏還寫了一些佩吉的心理活動,比如她對此感到惶恐不安,因為美利堅混入了一個會對他人造成失憶的超級間諜。她懷疑對方持有什麽黑科技,佩吉甚至為此展開過漫長的調查,最終卻一無所獲。

無法從史蒂夫口中得到任何線索使佩吉最後不得不放棄調查,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在變成美國隊長前被姑娘看上過,更別提什麽漂亮的姑娘。

日記裏的內容有很多,有些是潦草的字跡隨意地單詞,林蘭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可能只是一些關鍵詞提示。

但讓佩吉最終放棄將這段懸疑動人的內容寫進傳記裏的原因,林蘭大概也猜得出來。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自己告訴佩吉,她回到了1943年,見到那個瘦弱不堪的小號史蒂夫時,佩吉所表現出耐人尋味的驚愕。她一直以為是佩吉將自己的描述當成了傳奇故事來聽,她表現出驚訝也不奇怪,任何人聽了都會難以置信。

現在想來,以佩吉的智慧,她肯定已經猜到自己懸疑故事裏的女主角,就是林蘭了。

她將日記本小心地放在床頭櫃上,再次輕柔地撫摸著史蒂夫的頭發和耳垂,他一定也是在看到日記內容後想起了當年的種種,所以有感而發,像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兒一樣。林蘭開始期待幾個月後,當那段有趣的記憶再次湧出,占據著他的大腦時,史蒂夫會用什麽表情迎接那些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內容。

希望他不會因此面紅心跳,畢竟自己那時確實做了些過火的舉動。

佩吉已經離所有人而去,可能不會有多少人記得這位戰地之花,也是柔情的美人蕉。她總是與戰爭聯系在一起,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佩吉知道太多的秘密,她所背負的東西難以估計,她一個人承受了太多負累,或許死亡對她而言,卻是一種解脫。

佩吉唯一的惋惜,恐怕就是神盾局被九頭蛇滲透的事吧。

拋開這些,她也只是個渴望愛情的少女而已,只是動蕩年代不允許她暴露自己的柔軟。

林蘭關掉臺燈,閉著眼睛回味著日記裏的內容,不知為什麽,她突然感覺佩吉好像沒有離開。死亡不代表終點,而是新的開始,她忘了這話在哪裏看過,但讀完日記後,林蘭的確沒有之前那麽傷心了,想必史蒂夫也如是,所以才能坦然面對至親的死別。

再會了佩吉。

林蘭在心裏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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