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似乎知道林蘭將要做什麽，對於托尼，她比任何人都有辦法，甚至比佩普還游刃有餘。

他有時候也會在林蘭身上學習所謂的中庸之道，但不得不承認，這很難把握。而且作為一個純正的老美，史蒂夫也會有個人英雄主義的時候，當然托尼也有，但林蘭就是能將他們兩個有意識的湊到一塊兒而不會產生矛盾。

就像今天的談判，他們兩方爭執了整整一上午都沒有拳腳相向，林蘭一消失，他和托尼便立刻打做一團。

林蘭趁著托尼猛咳嗽的時候回過頭來對他眨了眨眼，這就表示她沒有在真的生氣，或者說，她已經氣消了，因為托尼在“求饒”。

史蒂夫松了一口氣，他剛才可是一直在想新招希望等會兒能哄到未婚妻開心。他的確因林蘭的怒意內心顫動了一下，但不是說他真的在害怕，只是深感歉意，他不但沒能幫助林蘭說服托尼認同他們的方案，還和他打起來了。

這是林蘭最討厭的部分。

於是史蒂夫很快把盾牌靠在了小腿旁邊，雙臂環胸，站在那裏註視著斯塔克兄妹。

神態自若。

在整個大廈恢覆動力前，這裏的一切都變成了手動操作，就連空調都停止了運轉。幻視在認真清掃托尼的嘔吐物，完全是自發的行為，因為天花板不能一直盯著，畢竟那確實沒什麽好看。

而如果不及時處理難聞的液體，未來許多天都會是這種味道，難以消除。

他偶爾也會偷偷瞄一眼托尼這邊，隨時準備救駕。

酒醒後的托尼腦子變得異常清晰，他總算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件蠢事，他最應該做的是把美國隊長給送出去而不是自己的小妹。因為林蘭肯定不會花時間跟他幹上一架，而是第一時間離開大廈找她的未婚夫，而美國隊長更不會為了被盔甲甩出窗外回來找他的麻煩，因為史蒂夫從不為自己的得失找別人的不痛快。

他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麽，林蘭的質問和謾罵，但讓托尼懼怕的並不是這些，他認為自己確實需要一點鞭撻。以前波茲小姐還在他身邊的時候，每周都會對托尼進行一次記憶深刻的“批評教育”，然而這等美妙之事在他們分手後便再也沒出現過了。

托尼恐懼的是不被親人認可，恐懼自己做的努力得不到支撐，恐懼看到身邊人失望的眼神。

他突然感到肩膀微痛，托尼打了個冷顫，他的餘光瞥見林蘭的白皙手指正對他的肩骨用力。起初他以為林蘭想要把自己的肩胛骨掰斷，幾秒後托尼知道這是在實施按摩。好吧，不壞，最近身體有些僵硬，他需要按摩。

但托尼無法開口告訴自己的小妹，她把他弄疼了，其實男人也渴望能被溫柔對待。他沒辦法靠抖動身體的某個部位將疼痛思想傳達給林蘭，他知道自己被點了穴，通常當林蘭與他溝通出現障礙時，女孩兒就會這麽做。

讓他閉嘴但又頭腦清醒普通人很難做到，但林蘭可以，並且她已經這麽做了快兩年。

托尼很快在心裏萌發出新的想法，該把“反精靈裝置”的項目提上日程了。

“托尼。”林蘭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希望得到我們的支持和認可，你希望所有人都能出席維也納的聽證會，你想我們團結在一起不要分開。”

瞧吧瞧吧，開始了，托尼翻了個白眼，他得被迫癱在這該死的旋轉椅上渾身無力的被rou躪，不管是身體還是耳朵。幾秒後，當他發現點穴之後不影響眼球移動時，他又翻了一個更大的白眼。

反正她在自己後面又看不到。

“你知道我一直都支持你做的所有事，包括我把自己的能力展示在賈維斯面前，讓他得到了全部數據供你參考，因為我知道你會用它們做更多我做不到的事。”林蘭為他舒筋活血，為托尼驅走周身勞碌的同時，將自己的心裏話盡可能的用最真誠的態度表達出來。

托尼向來吃軟不吃硬，而且最聽不得林蘭用請求或是懇求的語氣對他提出要求，他幾乎很難不被柔軟的聲音打動。

林蘭禁止他說話可以保持自己的語序連貫，更具備動之以情的前提，要知道在幾小時前，不管是她還是史蒂夫，他們兩個每說一句就會被托尼的插話打斷思路。他的語速又快又急，到後來林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插不進去。

托尼當然不會忘記林蘭到最後總會站在自己這邊，因為她的那些數據，才有了遠程盔甲的誕生，當然還有更多的生物科技。

托尼覺得慚愧，他剛才為什麽會選擇把林蘭給扔出去，都是酒精的錯！

“你還不明白嗎，政府根本不是要監管你或者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它們是想要得到超能力者。一旦簽署協議，史蒂夫也好，山姆也好，還有雙胞胎，我們沒辦法像你這樣輕易就能脫身。”林蘭將手指移到了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有本事不履行協議的內容，但對我們來說卻很難。也許一次可以，兩次可以，但三次四次呢，你真的想看到我們被政府逼得走投無路的樣子嗎？”

托尼聽到自己關節發出了咯咯的響聲，然後又是一陣疼痛，他覺得胳膊可能已經斷了。於是他再次向史蒂夫求助，然而他得到的只是美國隊長的點頭致意。

上帝，他點頭做什麽，誰要他像對英勇就義的士兵般的點頭！

林蘭繼續道：“是，也許你可以作為調停的一方周旋在政府與聯盟之間，避免我們暫時遭到不公對待，但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做到滴水不漏。而且你也沒有那麽多精力，別在心裏說有，正常人都不會有。”林蘭擡眼看了看史蒂夫後，接著道，“之前你打斷了我不少想說的，現在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在你們都不知情的狀況下。羅斯把我帶到五角大樓，他收走了我的通訊設備和武器，還試圖軟禁我，如果不是羅德上校出面化解危機，現在的局面會變成什麽樣真的很難說，這件事的利害關系羅德會比我解釋得更清楚明白，你可以去問他。”

就算不找羅德解釋，托尼也不會懷疑林蘭所言之真偽，他只是很震驚。雖然托尼這個時候像個雕像一樣動也不能動，但他的眼中透露出來的視線帶著怒火。

羅德居然沒告訴他！

托尼覺得林蘭應該早點讓他知道這件事，那麽在羅斯組織會議的時候他會先給那老東西一拳後再來詳談這鬼協議的細節部分。

托尼了解羅斯將軍，他的不折手段有目共睹，他害的班納無家可歸，無處隱藏，更試圖將“憎惡”安插在神盾局裏做秘密生物武器。為了完成這一野心，他甚至把“憎惡”造成的巨大損失全部算在了浩克頭上，然而當時如果不是浩克，整個紐約都毀了。

當年若不是自己作為神盾局新上任的顧問，還一腔熱血的目中無人，大膽阻止了羅斯的野心舉動，後果實在難以估計。（《無敵浩克》和短片《神盾局顧問》）

“我猜你應該能夠想到他為什麽會這麽做，並且敢這麽做的原因吧？”林蘭頓了一下又道，“還有，交叉骨被劫獄的事也很蹊蹺，我記得當時他被關押在極其嚴密的監獄裏，他已經被我挑斷經脈，無法下地行走，想要外面的人劫獄成功，我不信沒有內應他能自己做到。可政府居然把交叉骨被劫獄的事隱瞞了下來，尼日利亞的行動是不完美，但政府只字不提交叉骨，反而將所有矛頭對準覆仇者，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沒有交叉骨，就不會有尼日利亞的行動，但他們卻刻意回避關鍵問題。”

林蘭想了想，聲音沈重：“羅德上校不在我才敢這麽說，總之，我覺得背後醞釀著某種陰謀，希望這只是我的胡思亂想。”

托尼很想靠深呼吸來緩解林蘭口中信息含量巨大的內容，當他發現自己無法做出深吸氣的動作時，讓他本就緊繃的面部更加僵硬。

托尼完全不知道這些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過，因為他在退出聯盟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斯塔克工業的高層辦公室裏管理公司，托尼錯過了這樣那樣的陰謀。

林蘭又道：“托尼，政府不敢動你，也拿娜塔莎沒辦法。就算他們找上門，你們也知道該如何跟政客打交道，掌握最有力的主動權。”她走到托尼的前面，為他理了理掉在額頭前的淩亂碎發，“但政府不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我，還有史蒂夫，以及其他人。他們會想盡辦法得到我們的力量，在你不註意和不能分心的某個時期。到那時，我們很有可能變成政府威脅你的工具，讓你也變得身不由己。而如果情況真的一發不可收拾，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跟政府決裂來擺脫困境，到那時，覆仇者聯盟就真的散了。”

托尼看著林蘭的眼神很專註，他的褐色瞳孔裏寫滿了不可置信與懊惱，他想說點什麽，但什麽也說不出，他不停的用眼神告訴林蘭，希望她可以給他說話的權利。

林蘭親吻著托尼的臉頰，並解開了他身上的穴道：“你有你的考慮，我們也有我們的顧慮，如果你願意站在我們的角度思考，也許，你會明白為什麽我們不能答應把自己交給政府。超級英雄需要的不是監管，而是自律，如果做不到自律，那就不是超級英雄，也就談不上被監管了。”

當托尼發現自己的喉嚨可以震動聲帶發出聲音時，他首先悶哼了一聲，然後弓著背揉著自己的胳膊。

林蘭與史蒂夫互視一眼，兩人都以為他依然固執己見不肯配合。

“我想說的是。”他把身體直起來後吐出一口氣，“你能不能溫柔一點，我差點被你折斷骨頭。”

“溫柔？”林蘭挑了挑眉，“那你又能不能對我溫柔點，而不是把我從頂層直接扔到樓下？”

“我很抱歉。”托尼對她說道，“下次我一定不會對你做這種事。”

“對史蒂夫也不行。”林蘭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托尼扁了扁嘴，嘟囔了一句“看情況吧”。

“所以，你現在可以說出你的想法了。”林蘭試探性地道，“我們必須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制定出真正可以解決這次事件的方案，而不是你說服我簽字，或者我說服你別簽。”

“我沒有想好，親愛的。”托尼閉上了眼睛，“我不想讓你離開我身邊，當然，我不是指你嫁給史蒂夫這件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轉入地下，而我又正好需要你……”

他認為現在沒有再次變得“一無所有”，是因為他有妹妹，托尼無數次想告訴伊森，瞧啊，托尼.斯塔克才不是一無所有的可憐蟲，他有親人的。而且再過幾個月美國隊長也變成親人了，真是不幸的消息對嗎。

其實這很振奮人心。

他只想大家能在一起，不管是什麽形式，只要能在同一屋檐下，叫他做什麽都願意。

“我不會離開你的，不管我待不待在基地，這不影響我們的關系。”林蘭蹲下身來仰望著他憔悴的面容說，“地球不是每天都在面對被毀滅的大災難，也不是次次任務都需要全員出動，你和上校完全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再說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戰場上沒有隊醫陪護，而且現在你的搏擊術已經相當厲害，就算沒有盔甲也能徒手與敵人肉搏。”

“比起某個家夥我還不夠厲害。”托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史蒂夫道，心情似乎慢慢放松下來。

“哦，原來你知道啊。”林蘭笑了一笑，“我還以為你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呢。”

托尼不悅道：“你安慰人很有一套。”

“托尼，我們雖然是轉入地下，表面上好像不幹這事兒了，可一旦你們遇到不能擅自做主的棘手事件，我們便能為你排憂解難。”林蘭對他說，“在政府問責之前，你會有充分的時間為我們或是為自己準備開脫詞。既不罪政府，你又不會遭到譴責，還能完成救援，有比這更完美的計劃嗎？”

托尼揉了揉額頭，他知道自己被說服了，因林蘭說的沒錯。一個團隊總得有人藏在明面之下做“黑活”。只是以前這種事通常由他來做，比如潛入神盾局的電腦中控中心盜取機密文件，或是進五角大樓的控制臺轉一圈給聯盟提供一些有用情報。

但未來會換成正義的標桿史蒂夫.羅傑斯，他將變成名不正言不順的超級英雄。

最糟的情況是沒人再把穿星條服的家夥當英雄來看，一旦美國隊長違背政府的意願私自執行任務的話。

史蒂夫在對上托尼的目光後，再次點了點頭，對“地下工作”包含什麽深有感觸。他向來不排斥“臟活”，但要看這麽做的結果和目的。

他經歷過人類最慘烈的時代，雖然它被後世號稱是最偉大的一代，但史蒂夫見過的陰私詭譎卻比什麽人都多。他從一開始就清楚的明白那份協議背後的含義，那是給深藏在所謂的政府高層裏的，希望可以控制英雄達成私利的人的一次公開機會。

如同二戰中把人命當成數字隨意消耗，最終成就自己政績的冷血政客們，美國隊長名聲在外，很多英勇的事跡都描寫在了他一個人身上。博物館裏記錄的戰績都不是他獨自就能完成的行動，但他們必須這麽寫，這顯然是對逝者的不公平。

歷史需要“神話”來鼓舞人心，那必須是一個絕對純潔無私，象征精神領袖的這麽一個標志。

美國隊長這個頭銜，正是美利堅投入大量人力財力得到的傳奇，他們得讓他幹凈得一塵不染，完美無缺。

但政府又需要有人幹“臟活”，巴基作為美國隊長的副手被看好，他與史蒂夫就像一光一影的組合，一個高高在上無懈可擊，一個只能待在陰影裏搞暗殺。他也因此將狙擊的本事掌握得爐火純青，然而那些偷偷摸摸並不是巴基真正想做的事，但為了戰爭勝利必須得有人這麽做，而在做了那些事之後，詹姆斯.巴恩斯就不再是政府會去保全的棋子。

所以，當他的冬兵身份曝光之後，政府沒想過救贖，而是格殺勿論，因為他掌握了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是所有英雄都具有像鋼鐵俠那樣的影響力及社會地位讓政府束手無策，一旦超級英雄這件巨大的武器落入這樣一群人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一旦達成妥協，與政府對抗幾乎無可避免。

史蒂夫無比清楚。

托尼握著林蘭的手舍不得放下，他其實害怕改變，他發現自己甚至不如一個老古董知變通。但他明白，時局在動蕩，他們必須經歷改變。

托尼回憶起當初林蘭在更衣室時，被各方權勢逼壓到無可奈何的情形，其中還有他的參與。林蘭被尼克.費瑞監控了整整十七年才總算解脫，獵鷹說的對，無論怎麽樣，一旦簽署協議，就意味著失去隱私。

托尼的心中被內疚感漲滿，他差點將林蘭再一次推向火坑。

沒人能保證政府就比尼克.費瑞更值得信賴，起碼，不管特工之王如何強勢和霸道，他是真心在為世界著想，從另一個方面來想，他其實相當無私，尼克做了一輩子的好事，並且還在某個不知名的國度持續不斷。

而政府，還是算了吧，他們從不高尚。

“你，我是說你們，也許是對的。”托尼從旋轉椅上站了起來，他依然牽著林蘭的手，“史蒂夫，你知道我一想到幾個月後你會成為我的家人就很難受。”

史蒂夫走了過來，帶著笑意說：“你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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