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綺綺感覺自己睡下沒多久，模模糊糊聽到衛生間有淋浴的水聲，她以為是顧映川半夜醒了去洗澡，勉強睜開眼看了下窗外還是黑的，一閉眼又沈沈睡過去了，連顧映川後來開門出去都一點不知道。再醒來時已經是臨近中午十一點了。

摸到手機，顧映川給她發的信息是兩個小時以前的了，告訴她去哪裏吃早飯，哪裏吃午飯，如果打電話他沒接就打趙柯電話。

何綺綺發了條信息問：“能去現場看你嗎？”然後下床洗漱，換了T恤短褲，又拿了盒牛奶坐回床上，剛好收到回過來的信息：“好，待會兒等趙柯給你電話。”

等了約莫五六分鐘，何綺綺把一盒牛奶喝光了，趙柯電話過來了：“小嫂子，顧哥說讓你還是別過來算了，中午太曬了，這邊風沙又大，今天場面還有點兒亂……”

何綺綺有點失望，但還是說：“好的，小趙哥那你們忙吧。”

掛了電話，何綺綺下樓走到街角的面館去吃了個面，店裏除了老板和一個做面的師傅就沒有其他人了，何綺綺樂得自在的一個人享用一整個面館，看見店裏賣的自制的濃稠酸奶也嘗了一個，吃得心滿意足，才慢慢從街上溜達回去。

街道上也幾乎沒什麽行人，偶爾一兩輛車開過才顯出這不是一個空城。太陽很曬，而天空很藍。何綺綺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就回賓館去翻她的考試資料去了。

相對於何綺綺在小城裏的安逸，顧映川在的拍戲現場真是一番兵荒馬亂。

原本暴曬風沙這樣惡劣的環境就容易讓人心浮氣躁，第一場戲的女演員又因表現不佳，被導演頻頻喊卡，結果越發緊張，頻繁出錯，最後失聲痛哭，很是耽擱了一會兒。

接著拍今天的重頭戲，要在戈壁上群馬馳騁，剛跑起來沒兩分鐘，領頭馬馬失前蹄，接著後面跟著的馬接二連三地被絆倒，顧映川從馬上摔了下來，劇組的人大驚，一擁而上，導演氣得摔了板子大罵：“誰負責的馬隊？滾過來！”

顧映川以前拍過騎馬的戲，感覺到不對時沒有太慌，隨著馬跌倒的去勢，護住頭頸就勢往前翻了半圈，人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手臂在粗糲的沙地上擦破了外皮，一時看著有點鮮血淋漓的，跟組醫生拿水把傷口裏的沙子沖出來後做了簡單消毒處理，基本沒什麽大礙。但同組另一個演男三號的演員就不太幸運了，從馬上跌下來後又被後面沖上來的馬踩到了腳踝骨，據醫生初步判斷是骨裂，馬上送去縣城的醫院了。

導演過來問顧映川還能不能拍，不行的話先回去休息，顧映川當然看得出導演嘴上說著不著急，心裏已經急得不行了，今天弄這麽大陣仗，又幾乎全是他的戲，他如果一走，這一天就算廢了。於是點點頭說沒事，繼續拍。導演拍拍他的肩膀道：“Ian你放心，這部戲出來絕對對得起你。”

顧映川回車裏喝了點水，等化妝師來補妝。剛把手機拿出來想看看消息，車門被拉開了，他以為是化妝師上來，沒擡眼睛。

“顧老師，您沒事吧？”一個陌生的女聲，顧映川這才把眼睛從手機屏幕移開，看了一眼上車的人，似乎是見過，知道是同一劇組的女演員，便應了一聲“沒事”。

女孩兒道：“剛才看您從馬上摔下來，我……大家都嚇壞了，還好沒事……”

顧映川沒作聲。

“顧老師，上周的事真的特別感謝您，我一直沒找著機會跟您道謝，您那組先過來了，我們昨天才到……昨天晚上想跟您當面道謝，不巧您剛好出去了……”女孩兒還在誠懇地說著。

顧映川這才又擡眼看了她一眼，顯然已經不記得她提及的上周是什麽事了。

女孩兒忙道：“那天我曬中暑了，頭昏腦漲的，就想去車上歇會兒，大巴車又鎖了，我看見有劇組的商務車開著空調就直接拉門上去了，也不知道那是給您用的專車，當時周總也在車上，我那時不認識周總，還傻乎乎地以為是劇組的工作人員，以為大家都是來車上乘涼的。後來可能因為我在那兒坐著，妨礙到周總跟您談事情了，周總臉色就不好，還是您給我解圍，說旁邊的車裏有水和解暑藥，我才知道要出去……那天恰好於姐來探班，知道這事後把我罵了一頓，說我沒眼力勁兒，差點得罪制片人。顧老師，那天要不是您，我大概已經被換掉了。”

聽她提到經紀人，顧映川模糊有點印象，說：“你是KM公司的？”

“嗯，剛進公司一年多，一直跟著於姐的。這次能進這個組特別激動，想到能跟顧老師這樣的前輩們在一起工作就覺得特別榮耀……沒想到因為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差點就把事情搞砸了，於姐也批評我說太幼稚了太不懂事。想想自己也真是蠢，從學校出來入行都一年多了，還是什麽都不懂，老是得罪人……”女孩兒說著就紅了眼眶，像是要哭了。

車門“唰”地拉開，這回是化妝師上來了，看了半蹲半坐在前排的女孩兒一眼，女孩兒略有些尷尬笑道：“顧老師，我耽誤您休息時間了，本來只是要給您道聲謝，一下又說多了。我先走了。”

化妝師早已見怪不怪，等那女孩兒下了車，就坐到顧映川對面來給他補妝了。

何綺綺是很能宅的人，一個人窩在賓館房間裏完全不覺的有什麽，看書，吃零食，跟林君聊微信，又發消息問胡曉瑁這兩天有沒有流傳出什麽新的考試重點，胡曉瑁一直以為她是出去旅游了，讓她回來要帶禮物，何綺綺滿口答應，說會帶個絕對讓她滿意的禮物。

晚上八點多時，何綺綺聽到樓下有停車的聲音和說話聲，扔下資料，跑去窗子邊往下看，果然是劇組的車回來了。沒多會兒，房間門就被敲響了，一拉開門看見顧映川，何綺綺嚇了一跳：“你臉上怎麽了？怎麽受傷了！”

顧映川笑笑：“臉上是化妝化出來的，我趕著回來，沒卸幹凈。”

何綺綺又仔細看了眼，佩服道：“好像！不細看完全看不出來。我有卸妝油，我給你卸。”

白天的時候何綺綺去跟賓館服務臺要了張椅子回來，讓顧映川坐在椅子上，自己從包裏翻出卸妝油用棉片給他擦臉上那些畫出來的血痕。

顧映川閉著眼睛問：“晚飯吃了沒？”

何綺綺說：“你說晚上會早點回來，我就想等你回來一起吃。”

顧映川道：“不是說讓你餓了就先去吃嗎？”

何綺綺慚愧道：“……沒餓，下午吃了好多零食，呃，給你帶的東西好多都進我自己肚子了。”

顧映川笑了笑，站起來往衛生間走，說：“我洗把臉就出去吃飯。”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不著急……”何綺綺說著話跟過去，就見顧映川站在洗手臺前，手指勾住T恤下擺，兩手往上一拉，黑色T恤從身上脫下來扔到地上，露出緊實的背部和勁瘦的腰部線條，從洗手池前不怎麽清晰的鏡子裏，還能看到他的腹肌和隱約埋進牛仔褲腰裏的人魚線。

何綺綺腦子裏忽地閃過那次在火車上看過的電影畫面，暗的燈光，浴室，逼仄的空間，男人的後背和呼吸……天啊，太不正經了，何綺綺，你腦袋裏到底都記了些什麽！何綺綺一邊害羞地譴責自己，一邊又覺得實在是冤枉，她真的就看過那麽一次啊，真不是有心要記著這些的！

顧映川側頭看了她一眼，完全沒意識到小姑娘在想些什麽，擰開水龍頭說：“剛剛聽到聲兒沒？”

“啊？什麽？”何綺綺回過神來。

顧映川用水潑了兩把臉，彎腰下去，拎起地上的T恤抖了一抖，就有些黃色的沙礫從衣服裏面抖了出來，“風沙太大了，頭發、衣服、鞋子裏，都是沙子。”

何綺綺沒見過這樣的，有些新鮮地也抓過衣服抖了幾下，沒有灰，落下來的都是一顆一顆的沙，掉在地板上有輕微的“叮叮嘣嘣”的響聲。

顧映川往肩膀和手臂上澆了幾把冷水，聽見房間門響，跟何綺綺說：“估計趙柯來了，去給他開門。”

何綺綺也就把衣服往旁邊一放，跑過去開門，結果門一拉開，跟門外的人又是大眼瞪小眼，顯然門外站著的人的驚愕要大於她。

還是昨天來過的那個女孩兒，這回長長的頭發編成一根麻花辮垂在胸前，短短的碎花吊帶裙既嫵媚又清純。

“顧老師……”女孩兒猶疑著。

“他在衛生間……洗臉。”何綺綺說。

水聲停了，顧映川脖子上掛著條浴巾走出來，看見門口的人微微怔了怔。

“有事？”顧映川淡淡地問。發梢上有水滴下來，從臉上滑到脖子，又從脖子一直下滑，他擡手用浴巾抹去了，又順手擦了擦頭發上的水漬。

“……顧老師，我、我在藥店買了外塗的藥水和消炎藥……”大概因為他冷淡的態度，女孩兒窘迫起來，氣氛也有點怪異。

“顧哥，小嫂子！”趙柯及時出現，手裏拿著個醫藥箱，“我來了！”

女孩兒沒掩飾住臉上驚訝的表情，看了何綺綺一眼，倉促的連招呼都沒跟趙柯打一聲，漲紅著臉轉身就走了。

趙柯奇怪地看了看消失的背影，也沒太在意，舉著藥箱問：“是我來弄，還是……嘿嘿，小嫂子弄呀？”

顧映川接過藥箱，直接把趙柯探進來的半個腦袋推出去，關上了門。

何綺綺有點回過味兒來了，指著門道：“剛才……那個女的，是不是喜歡你？她是不是想……嗨呀，好氣呀，我昨天還讓她進來等！”

看她炸毛的樣子，顧映川好笑去揉她的臉，“喜歡？談不上，她想要的不過是利益交換。”

何綺綺還是氣呼呼的：“下次再來，看我還給不給她開門！”

顧映川笑道：“行，學會護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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