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綺綺有整整一個月沒見到顧映川。

顧映川從過完春節開始就特別忙，忙得沒日沒夜，忙得飯不能按時吃，忙得覺不夠睡。有一次他給她打過來電話，大概說了五分鐘不到就睡著了。何綺綺後來是連消息也不敢多發，怕他花太多時間來給她回消息，心裏一個勁兒地罵無良經紀人，吸血經紀公司。

辦公室裏，梁弘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抽了張紙巾按在鼻子上，撥通了趙柯的手機，問：“活動結束了嗎？”

趙柯說：“正在進行中，估計結束得要晚上六七點了，我們坐夜航從香港回，顧哥說在A市歇一晚上，明天再去橫店。”

梁弘想了想說：“那行，你們幹脆在A市停一天吧，《同學》那個明天要補錄一個環節，我本來想推掉了，他們自己後期低級失誤搞出的問題。不過既然回來了還是去錄一下吧，免得老讓人覺得我們這邊太強硬了。橫店那個組我跟他們再協調下時間。”

趙柯心說，是您強硬，我一個小助理可不敢。但強硬有強硬的好，就橫店組那矯情的女二號，也不知傍的是什麽金主，連李導都拿她沒折，顧映川也不方便發作。那天梁弘去看了一眼，也不知打了誰的電話，分分鐘給收拾了，後來幾天都規規矩矩的，全劇組都對梁弘感恩戴德的。

要掛電話時，梁弘突然又道：“柯柯啊——”

趙柯聽著這倆字渾身一哆嗦：“梁總，您還是叫我小趙吧……我最近沒犯什麽錯啊？”

“哦，我也就是聽顧映川這麽叫來著，難道不是因為更親切？”梁弘奇道。

“……您叫小趙就挺親切的，顧哥那就是……”趙柯腦子裏拼命轉著彎兒，“梁總，您知道嗎？顧哥那女朋友……”趙柯特意壓低嗓子，“叫綺綺，我那天看到他手機裏的備註了，所以啊，我估摸著他就是愛屋及烏，喜歡名字是疊字的，又不能公然發騷，天天就著我的名字以寄相思……”

“柯柯——”顧映川的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梁總，回頭再跟您匯報啊！”趙柯“啪”的掛了手機，回頭去看，“啊顧哥！這就結束了？”不等顧映川回答，又道：“梁總打電話來問活動的事兒，我正匯報呢。”

“……我怎麽嗅到有八卦的味道？”顧映川表示懷疑。

“……哪兒能吶！顧哥你不眠不休的忙著，我哪兒有心思八卦吶。”趙柯真誠地看他。

“你每次八卦的時候就是這麽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顧映川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趙柯趕緊拿了保溫壺倒了杯熱水給他，“顧哥，再吃兩片感冒藥吧，你這嗓子還啞著呢。”

第二天。何綺綺從上午上大課時就坐立不安，時不時把手機摸出來看一下，最後很懷疑地跟胡曉瑁說：“你給我發條消息試試，是不是現在網絡不好啊……”

胡曉瑁隨手按了個表情發給她，問：“你沒網嗎？我網挺好的呀。”說著湊過去看，恰逢一條備註為“顧”的消息也同時進來，“現場情況跟預計的不一樣，可能會比較遲，晚一點電話你。”

“你這不能收……”嗎字還沒說出口，胡曉瑁忽然瞪圓了眼睛，“握草！！！”

因為緊接著那條消息後，發來了一張顧映川的半身照，背景像是室內游泳館，顧映川臉上頭發上都掛著水珠，一件黑短袖T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胡曉瑁的那一聲動靜實在太大，哪怕是坐在大教室的最後一排，也驚動了講臺上正指著投影講課的教授，教授擰了眉毛看向後面，“後排的同學——上課不要講話，講話也不要講臟話，講臟話也不要這麽大聲讓我聽到！”

胡曉瑁不要臉地假裝自己不是後排的那個同學，學著別人一樣左看看右看看，一臉“怎麽了？後排哪個講臟話的同學惹怒教授了？”的迷茫表情。何綺綺尷尬地躬下腰慢慢趴在桌子上，躲避著四面八方的視線。

等這一陣兒風頭過去了，胡曉瑁才湊到何綺綺旁邊，激動不已：“何綺綺——我男神的濕身照！！！天啊，你這朋友是何方神聖？《同學》的官宣才發布說會有下水環節，她這就搞到照片了，還是近距離超清晰照！”

“那個……”何綺綺在心裏猶豫著，說不說啊？說了胡曉瑁肯定得炸，更重要一點，她其實對於跟顧映川的關系還不是那麽肯定，當初戴銘也說兩人試試，結果還是分手了。

“咦？也是個迷妹呀，這個頭像——”胡曉瑁指著手機屏幕，“男神家的Eddie。”顧映川的微信頭像用的是他美國家裏的金毛的照片，他上次回去過春節還特意拍過一段視頻發給何綺綺看。

“你朋友去錄制現場了？好羨慕，這在哪兒錄的……”胡曉瑁絮絮叨叨。

何綺綺生怕顧映川又發來什麽奇怪的東西，趕緊按了Home鍵把手機揣兜裏。

“綺綺，照片發給我，快發給我——”胡曉瑁兩眼冒著綠熒熒的光，“又有新的屏保了！”

哎——？

何綺綺慢吞吞拿出手機，又看看胡曉瑁殷切的小眼神，從微信裏把照片給她發了過去……自家男盆友的私房照要貢獻給別人舔屏……哎……

“帽子，你偶像也三十了吧，總、總是要交女朋友，會結婚的呀……”何綺綺猶猶豫豫地探口風。

正捧著手機一臉垂涎欲滴的室友，聞言目露兇光道：“誰敢搶我老公！”

何綺綺：“……”

不能說，堅決不能說，色令智昏的室友好可怕！可是……何綺綺咬著後槽牙……什麽時候又變成你老公了！

下午沒課，何綺綺在宿舍窩到三點多，顧映川的電話也沒來，倒是林君發消息約她晚上吃飯，何綺綺於是給顧映川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大概要到什麽時候，結果電話一接起來，一個極其熱情洋溢的聲音：“嫂子好！”

何綺綺：“……！”

趙柯笑意盈盈地拿著手機，顧映川不準他看微信，但沒說不準接電話，而且顧映川工作時候的大部分電話都是他代接的，只是從來沒接到過嫂子的電話啊，這次，終於！可不能錯過這難得的機會。

“嫂子，我是顧哥的助理小趙，顧哥還在錄著節目呢。”

“……喔，那我晚些再打過來……”何綺綺說著要掛電話。

“哎——嫂子！”趙柯趕緊道：“嫂子是不是跟顧哥約了見面啊，顧哥馬上就錄完了，要不嫂子來現場等會兒吧，嫂子你住哪兒？我幫你叫車。”

“不打擾你們工作了，我等他電話……”

“嫂子，顧哥晚上的飛機就要去橫店了，這也沒幾個小時了，再加上你們路上跑來跑去的時間，多浪費呀！”

何綺綺倒不知道顧映川晚上就要走，想了想，還是打了個車往趙柯告訴她的那個酒店去了。

大半個小時後，趙柯滿懷期待地在酒店門口等他的“嫂子”，看見一個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穿著長大衣，露出光裸的小腿，踩著細高跟從的士裏下來的女子，激動地想迎上去，那女子只略略看了他一眼，便娉娉婷婷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趙柯於是又繼續等，最終，一個穿著羽絨服牛仔褲，平底翻毛短靴，素面朝天的女孩兒在他面前停下來，說：“你好，我是何綺綺。”

趙柯有點兒驚訝，這是……嫂子？跟想象中有點不一樣啊，這、這看起來還是個學生吧，嘴上結結巴巴的：“啊？嫂、嫂子，你認得我啊？”

“我看過你的照片。”何綺綺回答，又有點兒不好意思，“……你就叫我名字吧。”

“哎——”趙柯確實有點兒叫不出口了，這面相兒看起來才大一吧？之前還有高三的粉絲管自己叫叔叔呢。

趙柯領何綺綺進去，節目組包了頂層的兩層會所錄節目，現在基本也快結束了。趙柯把何綺綺帶到臨時作化妝室和休息室的房間，裏面剛好沒人，趙柯殷勤地拿了水和罐裝咖啡來，說：“也沒別的，只有這兩種，要是不喜歡我出去給你買別的。”

何綺綺忙說自己喝水不用別的了，趙柯說：“綺綺，那你先坐會兒，我去看顧哥結束了沒。”

何綺綺在椅子上坐了會兒，有點無聊地摸出手機來玩。過了不久，門響了一聲，一個紅頭發穿著機車皮衣的男人走進來，斜眼瞟了何綺綺一眼，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何綺綺猜他應該也是個明星，本來還想著是跟顧映川一起工作的人，要不要打個招呼，見來人沒有想理她的意思，也就低頭繼續默默玩手機。

“哎，拿點水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忽然開口說。

何綺綺擡頭，確認這房間裏沒有別人，他應該是在跟自己說話，就將桌上趙柯給她的還沒開封的水拿起來遞給他。

“熱水沒有啊？這麽冷天，才從冷水裏出來，連點兒熱水都不準備，感冒了誰負責啊！”男人明顯憋著股火，說話口氣很沖。

何綺綺這才明白他大概是把自己當成了節目組工作人員，正要解釋，門又被推開了，沙發上的男人立刻換了張笑臉，起身道：“頤哥，你們那邊結束了？”

張頤笑著應了一聲，在何綺綺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何綺綺認得張頤，張頤出道很早，早些年演了很多電視劇，最近這些年才轉向電影的，全中國幾乎沒人不認識他，何綺綺高中時家裏的阿姨就特別喜歡看張頤的電視劇。

張頤其實已經年近四十了，不過看上去也就三十剛出頭，何綺綺心想演藝圈的人保養的可真好，不知道顧映川以後四十歲會不會看起來也還是現在這副樣子。張頤註意到旁邊人的目光，轉頭看了何綺綺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很隨和的樣子。

“你、你好！”何綺綺有點結巴地打招呼。這是巨星範兒啊，這麽微微笑一下就讓人如沐春風，何綺綺感覺自己一下變成了小粉絲。

“你好。”張頤溫和的答了一聲，才又轉過頭。

沙發上了紅發皮衣男有些疑惑了，這小姑娘難道不是工作人員，是粉絲？稍稍端正了下坐姿，問：“你是等誰的？這裏是藝人休息室，要簽名的話去外面等。”

“……我等顧映川。”何綺綺說。

正說著話，張頤的助理推門進來，提著個大保溫瓶，張頤說：“我叫人煮了點姜湯，來，一起喝點，我老年人怕感冒，你們年輕人也要註意吶，我看小川兒就一直咳嗽。”

紅發皮衣男忙連聲道謝，從助理手中接過了倒在紙杯裏的姜湯。張頤看了看何綺綺，問：“小姑娘，你要不要喝一杯啊？”

“啊？我不用了，我又沒下水——”何綺綺忙擺手。

張頤笑了笑，就自己拿了一杯喝了。何綺綺感概，人跟人就是不一樣，明星跟明星也不一樣。張頤待人這麽親切，既不擺架子又能保持適度的距離讓人覺得很舒服，這是一個修養特別好的人。顧映川呢，其實人前是有點冷臉的，但不管是那次她陪胡曉瑁去機場接機差點摔倒被他扶住，還是後來他自己開車送機場受傷的粉絲去醫院，都能感覺出他對粉絲很好。而某些人……何綺綺瞥了一眼沙發上的紅發男，這會兒正握著紙杯殷勤地跟張頤攀談，也顧不得理她讓她去外面等了。

又過了兩三分鐘，門再次被推開，這回是顧映川進來了。

“來，小川兒，喝杯姜茶，你這都感冒了還下水。”張頤招呼道。

顧映川笑著道了謝，接過杯子。紅發男忙道：“顧哥，好不容易等到你跟頤哥都在，我晚上攛個局，再叫上幾個圈子裏的人，大家聚一聚。”

“不好意思，今天不行了，我跟朋友約了。”說著走到何綺綺身邊，摸了摸她的腦袋，心情很好的問：“趙柯把你攛掇過來的？”

“嗯，他說你夜裏就要去橫店了。”

“再等我一會兒啊，還有個小的采訪要錄，大概再半小時就結束了。”說完把手裏的姜湯喝完，又揉揉何綺綺的腦袋，走出去了。

張頤沒什麽在意，仍舊是笑瞇瞇的，等助理把東西收拾完，跟兩人道了聲“再見”就離開了。紅發男從開始的驚詫，到後面時不時打量何綺綺，大概是覺得尷尬，等張頤一走，他也立刻跟兔子般一聲不吭地走了。

等顧映川錄完采訪再過來時，房間裏就只剩何綺綺一個人坐著在玩手機游戲了。剛往她旁邊一坐，曉芃推門進來：“顧哥……”，然後就看見了何綺綺，立刻瞪圓了眼睛：“弟妹？”

“——弟妹？”顧映川挑了挑眉。

……曉芃懵了。

咋回事兒啊？！！顧哥的手為啥放在弟妹的手上啊！！！上次我從派出所出來時你倆不是一副誰都不認識誰的樣子嗎！！！

“綺綺，我給你拿了點兒水果來……”趙柯用後背抵開門從外面進來，手裏抱著個果盤。

“——綺綺？”顧映川看向趙柯。

趙柯呆了呆，“嫂、嫂子，我給你拿了點兒水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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